“我是担心九皇子,母后想带孙子,人老了,年纪在这儿呢。陛下多叮嘱嬷嬷宫人用心才好。”宋嘉言笑,“我不大会婉转着说话儿,若直来直去,倒显着对母后不放心似的,叫老人家心里多寻思,不大妥当。”

反正,顾虑什么的,都跟昭文帝说了,宋嘉言也就乐得看方太后烧香参道,与永寿道长一起供奉无量天尊。

宋嘉言私下对端睿公主道,“公主是陛下的长女,且你们年轻女孩儿,水葱一样的年纪,佛道之事,不可多沾。但凡道长进宫,公主看着二公主、三公主、四公主些,能劝就劝着她们,少在道长跟前凑。”

端睿公主笑应了,“皇祖母笃信道长,我看母后似乎不大信。”

宋嘉言浅笑,“我凡肤俗子一个,没有仙缘。”

端睿公主向母亲道,“皇后娘娘真是个怪人,看九皇子送到慈宁宫,皇后娘娘半点儿不急。”真是个稳得住的。

戚贵妃轻叹,“做母亲的,生生与亲生子分离,皇后娘娘怎会不急呢?”如今瞧着不急,不过是皇后还有后手或是时机未到罢了。她是管过宫务的,方太后如今一门心思的与道长弘扬道法,宫权已经渐渐的握在皇后掌中了。方太后只以为握住宋嘉言的孩子就一切稳妥了,也太小看宋嘉言了。在宫中,孩子虽然重要,但,远不是最重要的。

宋嘉言只是将一部分心思放在了宫中,她的眼光,依旧在宫外。

一日,宋嘉言对昭文帝道,“书院的事不知如何了?”

昭文帝笑,“有子熙在,他做事向来稳妥。”

“陛下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想着与陛下一道去书院走走,好叫书院中的孩子们知道‘君恩深重’。”宋嘉言笑盈盈地望着昭文帝,“陛下何时有空,咱们去书院好不好?”

昭文帝心情刚好不错,便应了宋嘉言。

宋嘉言捧过昭文帝的脸,响亮的亲了一口,将他扑到榻上,灵敏无比的压在昭文帝身上,直接把人吃干抹净。

带足了侍卫随从,宋嘉言换了青衣男装,两人微服至树人书院。

宋荣正在一株老槐树下瞧着分果子,见到宋嘉言与昭文帝到了,着实吓了一跳。因未在衙门当差,宋荣的穿着相当随意,少了几分往日的肃整,多了几许旷达味道。他原本就生的眉目俊美,如今年过不惑,俊美沉淀为雅致温煦,于秋风中走来,真似闲云野鹤一般。

宋嘉言笑,唤一声,“爹爹。”在她心中,宋荣就应该是这样,既坐得庙堂之高,又受得了江湖之远。

宋荣连忙过去,并未行大礼,只深深一揖,道,“你们怎么来了?”

宋嘉言笑着扶起宋荣,“我跟老爷来书院看看,许久不来,我还怪挂念的。”

已是深秋,天有些冷了,不过,今日天气不差,头晌日头足,老槐树下就置着桌椅。大家便一并在老槐树下坐了,自有书童捧上时令鲜果。

宋荣指了指瓜果,道,“你庄子上产的果子,我着人卖了一部分,余者每日有人摘了送来,给这些孩子们吃,多少是这么个意思。”说的是宋嘉言的私产。

宋嘉言在宫里,总不能亲自打点庄铺,宋荣反正没事,就一并代劳了。其实,宋荣也只是做个总揽罢了,真叫一国国丈去管庄园,着实大材小用了。

宋嘉言道,“先时我在附近买了块地,原本想盖别院,一直没动土。还有先时烧去的别院,地方也不小。我想着,不如开工再建几所房子。”

宋荣笑,“你的银子,你看着用。如今嫁了人,行事要有商有量方好。”

昭文帝并不在意,宋嘉言这么撺掇着想来书院,自然是有事要做的。昭文帝笑,“嘉言有心行善,是好事。只是,你这书院再扩大规模,地方有了,来念书的孩子自然会增加。再者,书院里要请先生,还有书院本身的维护。都是支出,你银子可够用?”

宋嘉言伸出一只素净的掌心放在昭文帝面前,笑,“不够的,不是还有你么。”

昭文帝拍她掌心一记,“怪道今天一道要叫我一道来,原来早相中了我的银子。”

握住昭文帝的手,宋嘉言笑,“那是。”

昭文帝大方的很,“那就叫内务府动工盖吧。”

“叫内务府动工,不知多费多少银子钱呢。”宋嘉言笑,“民间有句话这样说,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这又不是盖什么宫阙楼台,用不了那样的精工细匠,也用不着精雕细琢,木材用工一应不必考究,里头油水少的很。叫内务府动工,他们也是不乐意的。”

“爹爹,你跟李睿商量着办吧。”

宋荣笑应。

书院的事并不多,宋嘉言与宋荣说了许多小公主的趣事,宋荣听的颇是开怀。宋嘉言与昭文帝直接在书院用过午饭,虽无山珍海味,好在菜色清香,原汁原味儿,也颇有可品之处。两个一直在书院逗留至下晌方赶回宫中。

在车中,宋嘉言倚在昭文帝肩上,叹道,“我是想来看看爹爹了,我知道他一直不放心我。”

抚摸着宋嘉言翅青的乌发,昭文帝温声道,“朕会对你好。以后,你想出来时,跟朕说,朕带你出来逛逛。”

“那可好。”宋嘉言笑,“我出来,又总是不放心宫中。”

“宫中有母后在,不必担心。”

宋嘉言笑,“就是怕有什么急事,叫母后跟着担心,就是我们的不是了。”接着,宋嘉言转变了话题,“陛下知道以往李睿为我打理生意的事么?”

昭文帝“嗯”了一声,宋嘉言悄悄的在昭文帝耳际低语道,“如今,我在福闽有一个船队。陛下可知,海运生意,其利数倍。”

“是要拉朕入伙不成?”

“入伙?”宋嘉言轻轻的哼一声,“我听闻,大凤王朝时,船队远至万里之遥。只是朝代更迭,战乱纷起,许多海图都丢失了。如今海外,我朝主要是与杜若国交易罢了。我想着,我先做个试验,若是真有大利可图,再拉陛下入伙。陛下看,如何?”

昭文帝怎会看不破宋嘉言的心思,笑,“皇后有些私产不算什么。”

“我是担心别人多嘴,说我与商人争利之类,先跟陛下说一声。”宋嘉言笑吟吟地,“自来,无农不稳,无商不富。天下巨利之事,自当收归国家的,如盐铁茶之利。陛下若是想增加国库收入,福闽的海贸来往,不可小觑。”

昭文帝道,“福闽海贸,每年税银不过几十万两,有限的很。”

“海贸规模有限,自然税银有限。”

昭文帝笑而不语。

事关朝政,宋嘉言聪明的没有再问。只要昭文帝不禁止她差谴李睿做生意就好。

宋嘉言的话总有一些预言性,譬如,帝后二人一回宫,换着衣裳,吕嬷嬷就在一畔回禀,“下晌淑宜宫来报,说七皇子身上不大好。奴婢奉娘娘口谕,宣了太医院张太医去淑宜宫看望皇子。”

宋嘉言以为第一个动的会是宋嘉言,不想,更加耐不住性子的人竟是秦淑妃。

宋嘉言问,“太医怎么说?七皇子是哪里不妥当?”

吕嬷嬷道,“说是有些惊风的症侯,已经开了方子,也熬了药。”

宋嘉言问,“太后娘娘过去了吗?”

吕嬷嬷道,“是。”

宋嘉言忙对昭文帝道,“我这就去淑宜宫瞧瞧七皇子去,陛下要一起么?”

昭文帝道,“一起吧。”

到淑宜宫时,七皇子正睡着。秦淑妃是个文雅安静的性子,七皇子不过三岁,平日里也是个文雅的,人倒是有几分聪慧,听说秦淑妃已经教着七皇子念了大半本的《三字经》。

宋嘉言又例行垂问几句,秦淑妃恭敬答了,宋嘉言道,“你是个妥当人,一定要照顾好皇子。”

秦淑妃低眉顺眼的应了声是。

之后,两人又去了慈宁宫。

自从方太后笃信了永寿道长后,慈宁宫就总是有这么一股子若有若无的丹药味儿。

见两人过来请安,方太后脸色很不大好。昭文帝这点担当总是有的,笑道,“今日没事,朕就带着皇后出宫转了转。”

方太后不悦道,“皇后是后宫之主,寻日里这宫中哪里离得了她?不说别的,今儿个七皇子身子不大好,宫人报到凤仪宫,竟找不到个作主儿的人?还是跑到哀家这里,哀家做主传了太医进来。这幸而有哀家在,不然,万一耽搁了七皇子的病情,可如何是好?”

宋嘉言柔顺无比,“媳妇知错了。幸而祖宗保佑,七皇子有惊无险,不然,媳妇无地自容。”

方太后这才不再说什么,道,“皇后年轻不知事,怎么皇帝也陪着她胡闹。以后万不可如此了。”

昭文帝忙应了。

方太后逮到机会,发作一番,亦是人之常情。

只是,七皇子病情反复,好好坏坏的,着实令人担忧。太医的药一日三时的按医嘱服下,依旧不见什么效用。秦淑妃日夜照顾儿子病情,人都瘦了一圈儿,容光黯淡,令人陡生怜意。

医士无用,秦淑妃转而想着求助永寿道长。

永寿道长是外男,无谕不得进宫。秦淑妃便求到了凤仪宫。

宋嘉言道,“太医尚且束手无策,道家丹方之术,只怕小孩子禁不起。”

秦淑妃哭的泪人儿一般,眼肿如桃儿,声音嘶哑,“臣妾只求七皇子平安,哪怕叫臣妾死在当前也心甘情愿。”

宋嘉言依旧犹豫,推托道,“此事,我做不得主。母后见多识广,阅历深厚,不如淑妃去问问母后与陛下的意思。”

秦淑妃又在方太后面前一番痛哭,方太后宣永寿道长进宫。也不知这永寿道长有何仙家仙法,不过三帖药下去,七皇子便大安了。

经此一事,永寿道长之名更盛。

宋嘉言是个很特别的人,不论宫中人如何笃信永寿道长,宋嘉言从来不会接近永寿道长。直至九皇子一场暴病。

九皇子自三月上被抱到慈宁宫,一直平平安安的养在方太后跟前。方太后虽极厌宋嘉言,但,这是嫡出的孙子,好端端的交到她手里,方太后并不敢有半分亏待九皇子,更不会使什么小动作。无他,九皇子就养在慈宁宫,有半丝不是,方太后就是第一嫌疑人。若把嫡皇子养死,方太后所面临的,就不只是嫌疑了。

方太后把九皇子抱到膝前,不过两样私心,一是想着把九皇子养熟,日后总有她老人家的好处;二则,就是为了叫宋嘉言收敛些,拿着九皇子威慑宋嘉言。

九皇子突然暴病,方太后都是在意料之外。

宋嘉言更是恨不能日日住在慈宁宫,不肯离九皇子分毫,还着宫人嬷嬷抱着公主来看望九皇子,宋嘉言落泪道,“龙凤双生兄妹,总会有些感应。”

方太后亦是急的了不得,求神拜佛的法子都用上了。

宋嘉言哭道,“都说九皇子星象大吉大利,三个月就能来替母后娘娘消灾挡难,现在这是怎么了呢。如今九皇子这般,再不能替我在母后跟前尽孝了,我只求带他回凤仪宫去…”

方太后也跟着捶胸顿足的哭,“都是我这老婆子没用…”

昭文帝给老婆老娘哭的头大,宫妃们听说九皇子病的险,纷纷过来探望,连带着皇子皇女们都来了。方太后一见到小脸儿乖巧可人的七皇子,顿时精神一振,道,“上次七皇子病的险,太医不中用,还是道长医好了七皇子。”接着就要宣永寿道长进宫来。

病急乱投医,七皇子已经被永寿道长治过了,方太后宣永寿道长进宫,竟无一人阻拦。或许,连同昭文帝都盼着,神仙显灵,救幼子一命。

道士救人,无一不是丹方药术。

永寿道人给九皇子望闻问切一番,拿出两粒药丸,命人用温水化开给九皇子服下。当晚,九皇子的病情就缓解许多,方太后直呼永寿道长神仙之名。

宋嘉言的心也落了地,当着太医院院史的面儿训斥道,“国家养着你们,我与陛下这样信任你们,不想你们这样的不中用,对皇子的病症束手无策,简直比不上道长一指。太医院之名,不过如此!”

接着,宋嘉言大笔赏赐了永寿道人。

永寿道人谦而又谦的方收下了赏赐。

九皇子病了一场,想到九皇子的孪生妹妹五公主生的白胖可爱,从未有什么灾啊痛的,偏九皇子叫人操心。昭文帝已经动了把九皇子送回凤仪宫抚育的心思,只是甫一开口,就被方太后眼泪模糊的挡了回去。

方太后从未料到,她会栽到活神仙永寿道长身上。

永寿道长非但在宫中名声响,正因为宫中方太后对他敬若神明,如今永寿道长又医好九皇子的病,外面贵妇平民更当他活神仙一般。

直至,永寿道长前脚进宫,后脚道观被抄没。里面搜出的东西就不必提了,小小的一座道观,连地宫都有。地宫珍藏的不别的,竟是几个姿色各有千秋的女孩儿。再一查,还是被拐骗的女孩儿。

嗬,送到大理寺一审,道长骨气不咋地,连带着趁进宫时机给皇子下药,之后再用解药慌称为皇子医药的事都抖了出来。

宋嘉言满目惊恐,不断的跟昭文帝道,“母后定是不知此事的,母后定是不知此事的。母后为人慈善,受到歹人欺骗,此时定是气恼至极。我陪着陛下去瞧瞧母后吧。”

时至此处,方太后再无脸继续抚育九皇子,满面羞愧的将九皇子送还凤仪宫。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我的心肝儿们~~~

第142章水仙

永寿道长的事曝光,方太后颇是无地自容。

若只是被骗些香火钱也就罢了,关键,还危害到了皇子。而且,不是寻常的皇子,是嫡出皇子。方太后这回是真病了。

宋嘉言颇是明白事理,听昭文帝安慰了她一篇子好话,便对昭文帝道,“母后在宫里受那妖道蒙骗,唉,不要说母后,就是我,素来不信佛啊道的,九皇子病急乱投医,我不也信了那妖道?”

“这事儿,与母后无甚相干。九皇子养在慈宁宫,向来无灾无病,身体康健。母后是皇子的亲祖母,一时不慎受了妖道的利用。只是,母后心里内疚自责,难以排谴。”宋嘉言温声道,“陛下悄悄的劝开了母后,母后这病也就好了。”

宋嘉言道,“待明儿,我带着九皇子去慈宁宫给母后请安。好在九皇子福大命大,并无大碍,这也是祖宗保佑。”

“倒是有一样,陛下可得好生查查。母后为人心软,等闲怎么会信一个道士的话?到底是谁把妖道举荐给母后的?不但蒙骗了母后,还对皇子下手。看到九皇子,我就想到七皇子,当初,那孩子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当好生查一查。”宋嘉言正色道,“若只是骗些银钱,咱们也就罢了。这样直接将手伸到皇子身上,所谋岂是小事?”

昭文帝道,“朕会着三司细查的。”

宋嘉言便不再说什么了。

反正借此机会,九皇子回到了她的身边,连带着九皇子身边由方太后安排的宫女嬷嬷,宋嘉言也均换作了自己人手。

见好就收方是上策,她在昭文帝心中的份量,远比不方太后。

宋嘉言非但亲口择清了方太后,每日带着公主妃嫔们侍疾,又安慰了方太后无数好话,“母后是九皇子的亲祖母,为妖道所骗罢了。母后不必伤心,陛下定会严查此事。这事,与母后并不相干。就是举荐妖道的二舅舅家,说不得也是为妖道所骗。”举荐永寿道长的不是别人,正是方太后的二弟。这年头并不计划生育,一家子兄弟姐妹众多。方太后就有一兄两弟一妹,承恩公府不争气,方太后的二弟一家就常进宫请安,讨方太后欢喜。

要宋嘉言说,上一次方太后张罗着给她算八字折戟清风道长,方家竟然会再荐道长进宫给方太后使唤?宋嘉言都不知道这家人的脑袋是怎么生的,怎么就不能长些记性?

方太后担心不着自己,不要说九皇子无事,哪怕九皇子暴毙死了,昭文帝会与方太后生隙,却也不至于为儿子逼死老娘。方太后担心的,无非是方家罢了。

听宋嘉言这样说,方太后叹,“哀家对不住皇后,也对不住九皇子。皇后信任哀家,将小九抱给哀家抚养,却险些害了那孩子,哀家这心里实在惭愧的很。”

宋嘉言温声道,“母后想的多了,陛下与我断不会这样想的。”

“小九儿还好吗?”

“有太医每日来诊脉,并无大碍。”

方太后再叹一声,“这样我也放心了。”

宋嘉言打发宫人侍女下去,轻声道,“若母后不嫌我多嘴,二舅舅的事,我跟陛下说一说。”

方太后眼睛微微湿润,握住宋嘉言的手道,“好孩子,方家不是什么有能耐的人家儿,家族亦无杰出子弟,不过是瞧着哀家的面子,大家敬他们一敬。若说仗着哀家占些便宜或是跋扈些,是有的。若说谋害皇子,我是万不能信的。他们,也断不敢有此心。”

宋嘉言温声道,“我明白。”

先时四皇子逼宫作乱,昭文帝成年的皇子俱都死去,如今皇家正缺孩子,嫡出皇子的身份自然更加贵重。在这个时节,方家荐了这么一个坑蒙拐骗的道士进宫,其用心用意…不要说皇帝这种擅长脑补的生物,便是宋嘉言,心里也得怀疑方家用心。

毕竟,她与方家是有过节的。

晚间自慈宁宫回了凤仪宫,宋嘉言便将方太后的顾虑一五一十的对昭文帝说了,“老人家就这点儿心思了,方家,就是看着母后与陛下的面子,也得给他们留一丝体面。母后姓方,却是皇家的媳妇。将心比心,将来我做了祖母,对娘家再亲近,也越不过亲孙子去。何况,母后先时抱了小九儿过去,就是为了让小九儿与方家亲近,并不图别的。妖道的事,母后一样是受了蒙骗。至于方家,能留一丝情面就留一丝情面吧,只当孝顺母后了。”

昭文帝隐怒,“糊涂是出了名的!”亲舅舅家,昭文帝又好个名儿,向来没薄过他们,结果,方家打脸的事儿是一出接一出。

宋嘉言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脊背,柔声道,“陛下放心吧,我会把小九儿养的健健康康的。他们,有陛下的福气照着,保佑着,肯定会平安的。”

“我对方家虽然平平,也不愿在这种事上去计较。只要小九儿平安,权当为儿子积福了。”宋嘉言道,“母后心病不去,身子也好不俐落。眼瞅着就是新年了,别叫老人家这样过年。”

“依你说,方家如何处置妥当?”昭文帝忽然问宋嘉言。

宋嘉言温声道,“朝中事,我并不大懂。不过,此事,若是不处置,断然不妥。只在轻重之间罢了。”

“要说方家,荣辱皆来自陛下。母后看重的,也不是方家做多大的官有多高的爵,无非是方家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宋嘉言道,“母后是个明理的人,方家的处置,轻了重了的,母后不会说什么。陛下好生劝慰母后几句,叫母后知道,心中并没有远了舅舅家,母后断没有不放心的。”

昭文帝轻轻的叹了口气,问,“七皇子那里可好?”

宋嘉言道,“每日都谴了太医过去给七皇子请脉,太医说七皇子身子不错,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淑妃倒是来哭过几场,说的是她当初求太后将那妖道请进宫给七皇子行医就药之事,悔恨不已。我安慰了她几句,让她回淑宜宫好生照顾七皇子。”

“平日里瞧着像个明白的,做的事总是不着边际。”帝王最善迁怒,昭文帝没法子去跟老娘翻脸,就是方家,也得留一二情面,独秦淑妃,当初哭着闹着请妖道进宫给七皇子医病什么的。如今再提及秦淑妃,昭文帝难免恼怒。

宋嘉言眉心轻拧,拉住昭文帝的手,“这些事,都是小事,宫里有我,陛下只管放心就是。我要提醒陛下,是另有他事。”

如今,昭文帝也就最爱听宋嘉言说话了,道,“你说。”

“我对佛道之事,向来不大信的。只是,这世间,多的人信奉。一个山野的骗子,入得贵人眼,就能搅出这样的风波来。陛下于此,不可不妨。”宋嘉言不疾不徐道,“佛道与皇权,各有其道。但有一样,佛道有他们各自尊奉的菩萨法王。按他们的教义,菩萨法王更在皇权之上。陛下是天之子,天下至尊之人,平日间离他们远些,他们尚知恭敬。一旦笃信,不怕神仙生事,只怕这些人借着神仙生事了。”当初方太后可不就是借着永寿道长的嘴,自凤仪宫抱走了九皇子。

昭文帝温声道,“你想的周全。”

“我也只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罢了。”宋嘉言抿嘴一笑,“偏生心里存不住话,想到就跟陛下说了。”

昭文帝直接把举荐道长的二舅舅撸成白板,至于方太后那里,不知昭文帝是如何安抚老娘的。反正,年前,方太后总算凤体大安了。

方太后为了显示对九皇子的看重,亲自跟昭文帝说要大办九皇子与公主的抓周宴。方太后笑,“小九儿、小五生的日子好,非但与皇后同一日的生辰,又正是上元节,本就是普天同庆的日子。这抓周宴,就在哀家宫里办,好生热闹热闹。”

说着,方太后笑望宋嘉言一眼,“还有皇后,去年第一个千秋节正赶上诞育皇子皇女,今年也要好生办上一办。”

昭文帝笑,“是该好生庆贺一番。”宋嘉言自进宫以来,识大体,有手段,把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且又有九皇子之事,宋嘉言没有死缠烂打的抓着方家不放。这对至尊母子二人投桃报李,自然要给宋嘉言脸面。

宋嘉言笑,“母后、陛下疼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