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在金陵,只因他的渺无音讯,她可以奋不顾身地赶来,甚至没有顾及唐青墨会不会真的恼羞成怒,将她卖去做一辈子的官奴。

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又怎么样?至少她始终问心无愧!

越想越怒,阿婉的一双眼中险些就要喷出火来,却又在不知不觉中竟然有些潮了。

“别以为…眼泪可以解决所有的事情。”阮慕白的语调不易觉察地一颤,慢慢撇开眼去。

所以她才是真的讨厌商道上的男人,真正太过绝情…阿婉狠狠地拧了几下自己的手背,硬是把到到了眼角的眼泪狠狠地逼了回去。发泄过后,她的情绪也微微平息了一点。

其实既然阮慕白已经不信她,那么不论她再多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的了…抬头看一眼背对着她的男人,阿婉吸了吸鼻尖,终于什么都懒得说了:“如果阮少爷不相信阿婉,大可直接把我给关起来。每天差人守着,再有什么小动作恐怕也都逃不出你的眼睛了吧。”

半晌沉默。

“阿婉,其实我很喜欢你,只是可惜…”最后若有深意的一眼,还没待人看清,阮慕白已经阔步走到了门口。就在开门欲出的一霎,又因身后响起的一句话微微一顿。

“阮少爷的喜欢再深,也不过只是‘喜欢’…罢了…”

门半开,外头的风很冷。

“…或许。”

这一句话,阮慕白没有再回过头。

阿婉愣愣地站在原地,面对着满屋子的空落,觉得全身有一种瑟瑟的感觉。就像以前没吃饱没睡足的感觉一样,觉得全身上下都很空,很无力,很倦怠,但是明明这种时候她应该是极度想睡觉的,却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居然破天荒地没有一滴的睡意。

她是怎么了?

愣愣然中,看到外头来了几个丫鬟,阿婉无意识地随着那些丫鬟带了走,感觉有些浑浑噩噩,好似病了。

金泸远远地看到阿婉被送回了住处,又追上了前头的阮慕白,眉心紧紧锁着:“少爷,为什么不逼她把账簿给交出来?”

阮慕白微微仰头,脸上落下几分月色,衬地他的一双眼仿似一片空灵:“阿金,如果没了那本账簿,我们会怎么样?”

“如果说不动陆家帮忙,阮家的百年基业,恐怕都会付之一炬。”

这样的现实,恐怕太过残忍。

阮慕白的嘴角反是抿起了一抹凉薄无情的笑:“阿金,你觉得这样煞费苦心地想要我们垮台的人,会是谁呢?”

金泸默默摇头:“等着看好戏的人太多,我怎会知道。”

“不…我想到的却只有一个。”想起最初在漱斋相会时候的情形,阮慕白的笑冷地无一丝的温度,“懂得用一个女人来接近我的,也只会是一个人。”

“是谁?”

金泸还想追问,阮慕白却已经转身坐上了院中的亭子,折扇一摆:“夜色极好,去弄几坛酒来。”

金泸脸色顿时有几分难看:“这大冷天的…”

“弄是不弄?”阮慕白收了折扇在石桌上轻轻一敲,侧头腻了他一眼。

金泸被那种毫无笑意的神色唬地全身一冷,只得叫了下人拿来酒炙。

谁料阮慕白伸手夺过酒坛,也不接递来的酒杯,仰头就是猛然一口。金泸被吓地心头一跳,忙不迭要去抢,不料硬是没从他手上拽下来,几乎有了想哭的冲动。虽然知道发生这种事铁定心情不痛快,但天寒地冻的日子这样毫无顾忌地喝烈酒,未免太伤身了一些啊…

“阿金,你退下。”

“可是…”

“退下。”

金泸最后的一句话还是被冷漠无情地打断,瑟缩了一□子,只得招呼了一干丫鬟家丁,一同跟他退了下去。

人一走光,本就宽敞的庭院,更显得凉薄了很多。

阮慕白仰头又是喝下了一口酒,顿时觉得全身火辣辣燥热的感觉涌上,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好像几天来一直积郁着的沉闷烦躁一股脑儿地爆发了出来,酒气笼罩在身边,迷迷糊糊之间竟然有些醉了。

虽然最近一直到处奔波劳碌,他却从未有过现在的这种感觉。有一样无形的东西死死地遏住了胸口一般,叫他连呼吸竟也有几分艰难的感觉。冰凉的烈酒划过自己体内的时候,感觉像一道道刀子一样沉沉划开几道口子,很疼,却只有这样才能叫自己痛快。

呵,他该信她么?

结果最后要让他万劫不复的,居然是她。阿婉…

夜凉如水,静地难免有些诡异。

不远处的林木间落了一个窈窕的身影,只是远远地看着他。

“金管事。”柳寒烟的语调泠泠,只是视线一直锁在阮慕白的身上,听不出几分的喜怒。

金泸被阮慕白呵退也逡巡着不敢上前,只能在那里干着急:“柳姑娘,你说…好端端地出了这种事,这该怎么办啊?”

“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你竟然没有看管好,自然是指责有失的。”

“是…这不需您说我也知道。”金泸欲哭无泪,“只是我现在很是担心少爷…”

“既然问题是出在账簿的身上,你只要替阮少爷把东西再找回来,不就替他分忧了么?”语调淡漠,柳寒烟的嘴角落着一抹无波的浅笑。

金泸眼睛一亮:“姑娘的意思是说…”

“阮少爷同阿婉姑娘有交情,自然不方便做得太绝。而你不同…”柳寒烟若有若无地看他一眼,云淡风轻地转身,也不多落只字片语。

金泸愣愣地看着那个窈窕的身影渐渐远去,转身又看一眼那亭子中有些落魄的人影,猛然一握拳头,忙不迭往院子里匆匆跑去。

47

47、第44谋 阶下为囚 ...

阿婉回屋后缩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夜,不想第二天清早,忽然一阵凌乱的嘈杂将她从睡梦中又硬是拉了回来。初睁眼的时候感到眼角有几分的涩意,也不知是否昨晚落了泪。

伸手在眼上揉了又揉,好不容易她才终于看清门口那个几乎占了大半视线的肉团,顿时愣住。

金泸雄赳赳气昂昂地瞪她半天,不想那个人只是坐在床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顿时也摆不起了架子,于是一清嗓子:“还不快起来,跟我走!”

阿婉不解地看着他:“阮少爷的意思?”

金泸没想到她好端端又拿阮慕白出来压人,顿时狠狠瞪她一眼:“我家少爷很闲嘛?你以为自己几斤几两,还需要由少爷亲自看管?你的事以后就由我处理,我可没有少爷那么好说话。”

言下之意居然是阮慕白把她交给了金泸?阿婉一愣之下,心头顿是几分不爽:“我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姓阮的就不怕不能给陆家公子交代?”

“什么‘姓阮的’?少爷是可以被你这样叫的?”金泸有意立威,几步上前将她从床上一把拽起,“你真以为自己算得哪个重要角色?不过一个小丫头骗子,陆家难不成还能为你就跟我们阮家彻底断绝生意往来了不成?”

这可未必!阿婉忍住才没一口咬上那只肥嘟嘟的手,一挣之下就脱出了身:“急什么急!就算要走也总得叫我带上东西才是!”

“你!”金泸对她这种一点客套都不留的语调怒目而视,然而最后也碍于是瞒着阮慕白的关系,硬生生地吞下这口怨气。

阿婉蹭到角落里东翻西翻才折腾出了一个包裹,放在怀里抱了抱,才给了金泸一记白眼:“还不走。”这态度,倒是她有些不耐烦了。

金泸的胡子被气得一翘,狠狠咬牙:“跟我来!”

阿婉本来也猜过会被带到什么地方,但是东弯西拐地一路走去,她才发觉压根没有走出过阮家的府院,终于忍不住正准备开口询问,恰一抬头就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

一大清早的,柳寒烟似是来园中赏花,周围前后簇拥着几个丫鬟模样的人,手上一把小扇,抬头时候也正看到了他们一行人。

金泸眼尖看到,当即涎了脸色,笑盈盈地招呼:“柳小姐,这么早就有此雅兴?”

柳寒烟轻轻地“恩”了声,视线越过他落在了阿婉的身上。把折扇随手递给了一旁的丫鬟,对着金泸一笑:“我想与阿婉姑娘借一步说话,不知行不行?”

金泸迟疑了一下,转而也是点头:“当然可以。”

看着周围的人退出,面对柳寒烟,阿婉多少还是有几分的警惕。见这个女人在面前架子端了十足,却始终默然不语,顿时全身上下也有几分不悦:“柳姑娘应该不是为了解释昨天的事吧?”

话说得直接,也不怕会否让对方恼羞成怒。阿婉把乌溜的眼睛眯长了几分。她是得过且过没错,但她可不是傻子。现在周围没人,大不了就是开门见山,反正面对面也就都是弱女子一个,谁也没办法吃了谁。

柳寒烟看她一眼,轻笑了起来:“我不明白阿婉姑娘的意思。”

“你我都知道,我根本没去过那什么别院。”阿婉咬牙,“故意栽赃嫁祸我总该有个原因,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可自认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姑娘。”

“但你得罪了一个人。”柳寒烟这回倒也不遮掩,浅浅笑着瞥她一眼,“而且…你又怎么知道就没有得罪过我?”

阿婉皱眉:“我哪有做什么对不起姑娘的事。”

“慕白来我这里的时间,少了很多。”毫无由来的一句话,柳寒烟温文的语调无丝毫起伏,整个人显得分外安宁,顿了顿,方才补充,“自从你来了之后。”

这一句话终于说得阿婉言语不能。这个女人未免太过霸道了一些?阮慕白少去他那,显然是因为公事忙地焦头烂额,又与她有多大的干系?

“你要是不满意阮慕白,你大可以自己跟他说去,拖我下水又是做什么?”吸了吸鼻尖,她问。

“你觉得呢…”

“我怎会知道!”一个女人的怒气向来是来无影去无踪的,阿婉自认自己也不是什么神仙,只是有些气不过,“这丢了东西你偏要陷害我,难道你就不怕东西找不回来?”

柳寒烟笑了笑:“你就认为自己有多清白了?”

“清者自清。”阿婉瞪她一眼,“就算我不清白,你也清白不到哪里去。分明是担心失窃的东西被找回,还说得这样理直气壮。”

“那你大可去找慕白告发我。”

“我才没有那么蠢。”阮慕白既然可以因为这个女人的一句话就立刻把她打入死牢,那么,就根本不可能因为她这样一句简单的话反过头去怀疑柳寒烟。阿婉心里也明白,阮慕白对于这个女子,始终是有一份挂念的。

她的眸略略垂下,却见柳寒烟转身欲走,只是才走几步又停下来泠泠地看了她一眼。

“如果有空,那就多担心一下自己的事情。昨日慕白才跟我说,他看错了你。本来我以为他只是说说,不想竟是真将你交给了金泸。一个不相信你的男人,他对你的心,也不过如此。”

话落后,女子的身影就施施然地渐渐落处了她的视线,留下阿婉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园子中央,忽然感觉有些萧瑟。

撇了撇嘴,虽然不甘,却发现真的反驳不了半句。

阮慕白对她的心不过如此,昨晚她也已经想明白了,但是这个时候叫柳寒烟一字一句地说给她听,却依旧是这样的不甘心。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原来她的追求已经并不只是好吃好睡,而是希望有一个人疼。

满目的碧影弥漫了几分眼界,阿婉信手折下一棵枯枝,眸里依稀露出几分精明的光色。一直以来她虽然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地混着日子,但到底是他们太看轻了她,还是她表现得真的这样庸碌不堪?

没错,她的确是懒,但是还不至于懒到叫人欺负去了还不愿去回上几手。从小大到,唯独一起长大的林初容最是清楚她的,阿婉这个人,平时能懒则懒,但一旦叫人欺负去了,总是要一报还一报的。她最不喜欢被人欺负,尤其是女人!

一想到方才柳寒烟嚣张的模样,阿婉顿时扼腕。这个死女人充其量也不过是被人利用了一个筹码,整垮整整一个阮家,凭她一个人?根本不可能的事!

金泸最后把她带去的地方居然是府邸最角落的一处柴房。

看着里头那种阴寒潮湿的氛围,阿婉心中不禁一声怒骂——阮慕白,居然把我关到这个地方,算你狠!

“今天的饭会在傍晚的时候送来。”金泸斜着眼睛腻她,一副不屑一顾的神色。

阿婉蹙眉:“傍晚?现在才是清早!”

冷笑一声:“你当自己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生伺候的主?每天只有一顿饭,你就在这里乖乖呆着,哪一天知道把东西交出来了,哪一天才放你出去。”

这算什么?软禁?滥用私刑?

阿婉一双眼顿时瞪得大大的。阮慕白那厮也不需要做得那么绝吧,明知道她一餐不饱就会极想寻死觅活,居然想了这么一个法子来折磨他?

想着,她的语调不由地扬高了几分:“金管事!闹了这么半天,你总可以告诉我你们到底丢什么了?”

“明知故问。和千金府交易的账册,你偷都偷了,还装什么?”

本来的满心不悦在听到这句话后顿时荡然无存,直到金泸冷哼一声走出了柴房,在外头叮当作响的上锁声中,阿婉依旧毫无反应。

虽然前头听闻是丢了什么账簿,但是她一直没弄清楚什么账册可以把阮家弄得这么鸡飞狗跳的。现在冷不防一打探清楚,震惊还着实不小。

即使天天在府中好吃懒做、无所事事,但是阮慕白每天外出忙碌的事,她不打听却也多少猜得到几分。找陆子昂做的那笔生意,自然也和跟千金府下来的单子有关,跟这样大的主顾往来,手头上自然都是会有一本清单的。以千金府这种隐秘的存在而言,这本册子当然绝不可外传。也难怪阮慕白会有些乱了分寸。

在这硝烟四起的乱事里头,现在阮家对外风光,但实则已经剩下了一个空壳。千金府的这桩生意,俨然已是最后救济的希望了。账簿一丢,无异于釜底抽薪。

阿婉找了一堆茅草铺在地上,往上头一躺,拿了一根放在嘴里叼着,二郎腿一翘,直勾勾地看着屋顶不由发呆。

随着知道的事情渐多,她似乎已经隐约可以想到具体的过往了。

那些人不是一心想看阮家垮台吗?不是想看她阿婉喝西北风吗?是想看这里上下鸡飞狗跳,然后看她的笑话吗?

他们那么想,她就——偏不!

虽然成了阶下之囚,阿婉心头却反而开始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起了如意算盘。本来她的羊皮披得好好的,如此人畜无害的模样却非要遭他们的欺凌。现在好了,姑娘她可不乐意继续披着了,不是要斗吗,那就看看谁斗得过谁就好了。

要轮死心眼,林初容那混蛋要排在第二,那么她林婉霜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锱铢必较的程度不分伯仲,算计了自然都要算计回来,要不然他们怎么能成兄妹呢。

阿婉把随身到着的包袱摸索了出来,打开了后翻了一翻,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挖出一个锦囊来。

一时看到还真是叫人怀念,想当初陆子昂交给她的时候,可是金口玉言地说,日后如果有麻烦,大可打开的…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持续地冷着…和尚持续地沉默着…

48

48、第45谋 小局初设 ...

陆子昂的那个锦囊打开,里头是一块玉佩,另外就是书有小篆、字迹清秀的一张条子。阿婉本来也有些好奇会是什么东西,结果一看,心里竟然有些感动了。

纸条上字字清晰——

有事凭玉佩为证,可找洛阳陆家办任何事情。

“任何事情”这四个字,可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允诺得下来的。这个时候一想当初在漱斋的时候少不更事,竟然每每都给陆子昂惹麻烦,一时间不免也有些惭愧。

要说世上真正对她好的人,除却林初容,没想到竟然还有陆子昂一个…虽然一开始接近他,只是因为这人做的桂花糕点格外好吃。

看来以后必须是要还他一个人情的啊…阿婉这样想着,暗暗地握了握拳,在草堆里一边因为饥肠辘辘而郁闷,一边开始琢磨着要如何下手。

金泸那头是别想了,只要一和他说,恐怕第一件事就是转告阮慕白。她在这里既然是出自那个人授意,感觉俨然同“被贩卖”无意,所以就算是帮她,也不乐意叫他感到分毫讨好的感觉。说不定人家阮大少爷心思一歪,还以为她是做贼心虚,良心不安下还要想办法补救呢。

撇嘴。

现在在这个阮府里知道真相的也只有柳寒烟一个,想来想去,还是只能从她身上着手。

虽然这一次的失窃同柳寒烟脱不了关系,但是先前在院子里的那一出也看得出来,这个女人对阮慕白是有情的。虽然弄不清楚她到底是为什么非要陷阮慕白于不义,但就女人的那种愚蠢程度而言,一旦陷入了情爱,很多感情也就分不轻了。即使想陷害阮慕白,她也绝对不会做地太过绝对才是。

柳寒烟对账簿的事只字未提,恐怕是还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吧…

深深吸了口气,阿婉抑郁。

阮慕白这样待她是真的叫他感到有些难过,这才让她察觉,自己竟然是有些喜欢这个男人的。喜欢归喜欢,心里难受一阵,她无端觉得,这种感情必定要生生扼杀在襁褓中了。

就算再少不更事,她也至少看得明白。就阮慕白这种男人,不论他对你的心到底有多深,真当有事来临的时候,恐怕丝毫不会影响他判断局势的冷静。再亲近的人,理当怀疑的时候,总是会一刻都不迟疑地怀疑去的。

阿婉讨厌这种性格,连带讨厌这种爱情。身在商人家的她很清楚商人的势力心到底会有多重,阮慕白是有野心的男人,这种男人不论到什么时候都不可能只属于她一个人。

她真的要挑的,理当是那种可以丢开一切随他天涯海角浪迹的人。

吃遍天下美食,这从一开始就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

不高兴阮慕白的同时,阿婉自然也没有忘记去鄙夷唐青墨。要论起阴戾,这个男人比姓阮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居然能把阮家逼到这个地步,手段本来就可见一斑,更叫人没料到的是,在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已经偷偷拉拢了柳寒烟来替他办事。这个幕后真正的黑手,真叫她夸也不是、骂也不是。

金泸将她关押的地方格外偏僻,一天到晚也没几个下人路过。阴阴冷冷的连睡觉都不舒服,她只能呆呆地看着门缝里漏进来的那一条亮光微微发呆,直到傍晚的时候终于有人来送饭,眼里才霍然腾起了一种盈盈亮的神色。

“姑娘啊…”

那小丫鬟只是来送饭的,冷不防抬头看到阿婉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不知为何感到全身的寒毛陡然一竖,眼中顿时闪过一丝警觉。

阿婉被她这么一瞪,顿时干巴巴地笑了笑,于是继续表现得极度人畜无害:“姑娘啊…能帮一个忙不?”

“可…啊,不行!”小丫鬟差点在她感染之下一口答应,但是忽然想起来之前金泸千叮咛万嘱咐交代的事,忙不迭开口。

她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这么警惕她是做什么?阿婉郁闷地看她一眼,一双眼愈发的炯炯有神:“其实只是一个很简单很简单的事情,只是给柳姑娘传一个话,这样都不行吗?”

边说着,拎着筷子的那只手不安分地搅动着冷饭,缩着一团身子在角落,低着脑袋,不是暗戳戳地瞥上一眼。这一副样子仿佛在微微的冷风中格外有感,寒风瑟瑟中萧条无比,仿佛街道口的流浪小狗,叫人着实不忍拒绝。

小丫鬟本是铁定了心,但是不知为何竟然一时母性大发,眼眶都有几分微潮:“是…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