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54谋 旧疾突发 ...

阿婉的身份一经公开,待遇便陡然变得截然不同。林初容随着阿婉一起住上唐青墨所在的行馆,每日也就四处晃哒,显得悠哉异常。他没有开口提去阮慕白那里,自然也没有人会这样好心地去提醒。

阿婉蹲在唐青墨的地方受起了小姐待遇,像极一尊菩萨,然而没出多久终于也知道了唐青墨找了林初容的目的。

千金府旗下产业众多,也是商道中人个个想要合作的对象,然并非每一家商行都有与其合作的资格的。论身家地位,金陵唐家在商道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可惜千金府中的商路人人琢磨不透,缘分也占了极大的地位。

林初容原本一直是以林蝶衣的身份存在,也不知怎的,唐青墨找他的事,竟是为了和千金府的合作。

“他是怎么看透你身份的?”阿婉随手往嘴巴里丢着一颗话梅,不由问。

林初容看她一眼,指尖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桌面,显然也为此事不悦:“他认得我字迹。”见阿婉还不明白,又补充道:“那本账簿上有我的落款!我说阮慕白到底是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搞丢的?”

阿婉白言一翻:“英雄难过美人关。”

“美人?哪个美人?”林初容笑盈盈地凑了过来,“可有我美?”

“去你的。”阿婉推了他一把,砸吧砸吧嘴,“人家柳姑娘好歹也是娇花一朵,你个男生女相的怎么能比?”

“男生女相怎么了,还不是比某个女人漂亮很多?”林初容的笑意一时顿时又浓重了几分,“我说小阿婉,我本来还以为你好歹是看上阮家少爷了,所以给了生意后一直多关照关照,你倒好,男人说不要就不要了,叫为兄情何以堪啊?”

“兄、兄、兄,兄你个头!”阿婉就差一口唾沫喷上他的脸了,“我说林初容,你不自恋会死吗?哪只眼睛看到我看上阮慕白了的?”

“这个嘛…你自己知道咯。”

林初容特意把最后的语调拉得老长,这个时候把修长的眼又眯了起来,忽然凑近,吐息就沉沉地落在了阿婉的耳边:“其实吧,受了委屈就不要强忍着,想为兄了也要直说,我这辈子也就你这么个不省心的妹妹了,不罩着你还罩着谁啊?”

说得这样吊儿郎当的语调,阿婉的眼角却不由地一酸,吸了吸鼻尖,声音轻如虫鸣:“谁稀罕你来着。”她正还要说什么,忽然听屋外头急促的步声,不由诧异。

林初容显然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见她看过来也只是耸了耸肩。

阿婉推门而出,眼见一个下人就要跑去,一手就将他抓了住,问:“发生什么事了?”

“少爷的旧疾发了,府里上下早就忙成一团了。”

说完,那人忙不迭又已经一溜烟跑没了影,留下阿婉举着空空的手呆站在那里,有些茫然。

唐青墨的旧疾?

脑海中不禁闪过当初小渔村度过的几日,心里微微有些莫名的感觉。

忽然耳边落过一句话,也不知林初容什么时候又靠了过来,在她身后意有所指得道:“说起来,这唐三少还真是个病秧子啊…我记得叫阮慕白办的货里头就有藏七这味药,既然前头损失这么大,这整个扬州里头恐怕也只有他那一家才有了吧…可惜啊可惜,好似三少的病,缺了这药偏是不行的。”

话语轻飘飘地一过,眼前的那人影一闪,转眼女子纤瘦的身影已经晃过了转角。

林初容的视线若有若无地落上,唇角不禁淡淡地一抿:“其实唐三少也是不错的选择…但是,身体似乎弱了点啊阿婉…”

阿婉心下急切,也顾不得后头那人貌似自语的喃喃,一路跑到东院,正要进门,被守在外头的唐瓷冰着一张脸顿时拦住。

看得出来,唐青墨的忽然发病让唐瓷这个小娃娃着实忧心的很,很没心思搭理阿婉,语调不客气的很:“今天少爷没空,你没事就离这里远点。”

什么叫没事?阿婉低头看他一眼,先前的忧心顿时也没了,反而沉静下了神色,淡淡地看他一眼:“听说你家少爷的药房里头,还缺一味药吧?”

唐瓷微微诧异,转而咬了下牙:“这是哪个不开眼的泄漏的消息?”

林初容那个不开眼的呗。阿婉心头暗暗不以为然地翻了下白眼,视线有些浅地落过他身后紧闭的房门,轻轻地吐出一口气:“账簿你们既然已经看过,也应该知道应该上哪找的这位药。”

一句话过,唐瓷的脸色顿时又白了几分。

唐青墨的具体情形是怎样她并不知道,然而这个时候她唯一想到的两全其美的办法,却也只有这个。吁出一口气,一时间语调里头也听不出多少情绪:“我可以替你去找下阮慕白。”

唐瓷抬眸看她,并不搭话,显然也知道她必然有后续的言语。

阿婉的唇角微微一抿:“前提是,你让我看一下那本账簿。”

“不可以。”几乎没有多做考虑,断然拒绝。

阿婉微微低头,看着这个少年,理所当然的答复反倒让她急切不起来了:“那你是想要你少爷继续这样下去,最坏的后果,你想过吗?”

唐瓷狠狠地咬住了唇。

“我只是要求看一下账簿,不会拿走。之后你少爷如果问起,我可以一力承担。”浅声的话语落过,阿婉轻轻一笑,“你知道的,我只是想阮家和陆家度过这个当口,而你们要的也是和千金府合作而已,我可以替你们劝说林先生,阮家的这次交易是否完成,根本不会阻碍你们的路子,最多只是叫你们多个竞争对手的。都是经商的人,孰轻孰重,比起我这个闲人,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啊…”

她说得很平静,却字字在理。

一时根本难以想象这样的一番话竟然可以出自这个女人口中,但眼前的人言语平淡,无端竟然让人浮躁的心也不禁一静,唐瓷恍惚间不禁出神。

虽然知道这本账簿一旦外流,必定会受到唐青墨的指责,但是一想起屋里那人如今的情形,唐瓷的手不由地紧握成拳,十指深深嵌入,最终狠一咬牙:“你等等。”

说完,转身往书房走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求看一下账簿即可,但是阿婉既然说得这样笃定,无端竟也叫人有种难以怀疑的感觉。

背影渐渐落出视线,阿婉站在院子的拱门前,目送其离开,视线不禁有几分悠远。轻轻一移,落在屋子紧闭的那扇门上时,不自觉地微微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和尚是女的…乃们别…误会。ORZ。

只是习惯叫他“媳妇”而已…泪,不是故意让误解的。

59

59、第55谋 房中一见 ...

唐瓷把账簿翻出,搁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抬头态度不佳地瞪她一眼:“要看快看,不然少爷醒了,我可就要马上收回去了。”

阿婉拿起来一般翻看着,一边也是撇了下嘴:“凶什么凶,再凶信不信我在药里下毒直接药死你家三少爷。”

唐瓷瞪他:“你再说试试看。”

阿婉翻白眼:“要真试了你还布斯和要哭死?”说着,也不再搭理,看着一笔笔的数据,思想则是微微开始活络。

这样的一本账簿,就是阮家与千金府交易的关键所在。一想着阮慕白竟然是为了这样一本小册子就和她翻的脸,顿时有些不大愉快。慢吞吞地翻来,一字一行地看过,眼里不禁也渐渐多了几分惊奇。

她的确是一直以来甚少搭理家里的那些生意往来,但是并不意味着对于经商的事一窍不通。实际上,林和道再宠溺家里的孩子,却对于幼时教育从来不会手软,因此凡是林家的人对商道上的那些事情,不能说样样精通,却也是略懂一二。

待看完时,阿婉感到心里有些微微异样的滋味。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和千金府攀上些许交情了。从林初容的话语中不难得出,他丢给阮家的生意还只是凤毛麟角的一点,但是上面那一笔笔罗列的数据真真叫人触目惊心,如果这样也只是毛毛雨般的存在,那如果要千金府真正拿出大手笔来,又究竟该是怎么样的存在啊…

一想到这样大的靠山居然是他们林家旗下,阿婉忍不住暗暗地咽了口口水。

把账簿递去,阿婉赶了赶脑海里的各种思想,定了定心,问:“你家少爷的情况怎么样了?”

“你现在才记起问?”唐瓷小心翼翼地收好账簿,忍不住瞪她一眼。

阿婉一眼落过那扇紧闭的门,问:“我能进去看看吗?”

“少爷还在昏迷中…”唐瓷闻言后,眉心果不其然地拧了起来,但似又想到什么,忽然改了口风,“你进去吧。”

不明白这个娃娃什么时候忽然这样好说话了,阿婉还真有几分受宠若惊,在他的注视下推门走入,迎面而来被一阵淡淡的药味弄得有些迷糊。

抬步走入,下意识地不由把步声放慢了几分。

里头的布置很简单,如这个人一般的一丝不苟。虽然不知道唐青墨金陵的房间是如何的摆设,但看一看他挑选的这样一间房间,多少也可以猜到几分。

静静的帘子垂落,盖住了床榻,不远处的桌上放着娓娓的檀香,气味清雅,把周围的药味冲散了几分。

有时候也不免有些佩服林初容,这唐家少爷治病的药房想是格外隐秘的存在,也不知他竟是怎么可以搞到手上的。

阿婉蹑手蹑脚地走去,里头的人在沉睡,而唐瓷也格外自觉地没有跟进来,于是步声落在周围显得轻巧却又突兀。

到床边的时候捋起窗帘,微微漏入的光线便落在床上,被褥盖住了他的身子,只露出一张微显苍白的脸。唐青墨紧闭着双眼,似乎睡梦中并不安分,眉心紧紧地锁着,脸颊边渗出隐约微薄的汗迹,感觉整个嘴唇也有些许的泛白。

阿婉看到床边搁着的水盆,一旁也搁着一条毛巾。

想唐青墨不喜太多人的缘故,屋里也没丫鬟候着,冷冷清清。

无由想起很久前,金陵落水后独处的那段时日,这个自己的“相公”似也如现在一样,明明单薄地让人疼惜,偏偏就是喜欢故作坚强。许是唐家如此特殊的环境造就的他这般性格,但是阿婉忍不住还是想念叨一句“自作自受”。

吸了下鼻尖,她走近了伸手湿了湿毛巾,搅干后走到床边,动作轻柔地擦上唐青墨颊边的微汗。

也知道这个人如今定是各种不适,所以阿婉的动作也放得轻轻柔柔的,生怕把他给惊醒了过来。

要说再怎么任性,唐瓷也不该随了他才是。她的确不清楚唐青墨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但是既然身为一个关心自家主子的下人,好歹也该有些自己独立的思想才对。唐青墨这副样子一个人待在房里没人看着,他们倒还真是放心。

一边擦拭着,阿婉一边又不禁出神想事。

一会要跑一趟阮府,其实还真是有种不悦的感觉。但是陆子昂这样待她,帮阮慕白就等于也是帮了陆家,这个“恩”好歹是要还的。更何况,就算没有对她施过什么恩,轮起他们之间的情义,她却也是该帮他的。

虽然讨厌谈生意,但有时这也是避免不了的事,她不怕阮慕白会不依她的意思,只是粗粗估摸着,这样一次会谈之后,差不多恐怕也是该她离开这里的时候了。

最初来这里本来也就是冲着这本账簿,如今一切东西都已到手,好像…也没有什么需要再留恋的了吧。

没有留恋…低头看一眼床榻上的那人,阿婉动作一顿,眼睫也不易觉察地微微颤了一下。

微微出神,忽然感觉手腕一冰,低头,却是一只大手握了上来。

唐青墨的眼睛依旧闭着没有睁开,呼吸这个时候微微加速了几分,似乎眉心也皱得愈发得紧。

握上她的手,体温透过他宽大的掌心传来,阿婉这才发觉这个人的身子整个冰得厉害。心头一跳下本来想要出去求救,不料唐青墨一把握得这样紧,好似把全身的力道都狠狠落在了她的手上。

“冷…”

细若虫吟的一声,在风声静止的屋内透出,也格外清晰。

好似受了太大的折磨,唐青墨紧锁着眉心,整个人也显得有些焦躁不安,然他始终在昏迷中,沉沉的,好似被一个极大梦魇死死笼罩。

阿婉被他握得手腕生疼,因他饱受折磨的模样,感觉心头顿时也被揪住了一样。忍不住想暗骂他是白痴,却见他的嘴角被死死咬住,好似是强忍了叫自己不要呻吟出声。

这个人就这么想死嘛?!太要面子也不需要这样吧?

阿婉心头忿然,终于仰头长嘶一声:“唐——瓷——!”

话音极重,唐青墨却也没惊醒,只是唐瓷在这样一句后冷不丁地推门直入,看到自家少爷的这副模样,顿时脸色难看至极:“坏了!少爷的病又发作了!”

“你在这里给我等着,我这就去找阮慕白!”阿婉狠狠咬牙,暗用了几下力没有挣脱出来,终于心下一狠猛然一抽,硬是将自己的手给一把抽出。

指尖划过,在肌肤上落开一道口子,疼得她暗暗倒吸了一口冷气,但也顾不上太多,撒腿就往外头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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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56谋 阮婉交易 ...

虽然很久没来阮府,但府上的下人显然还认得这个昔日在自家的阿婉姑娘。加上那天在宴会现场林初容的忽然出现,阿婉身为林家小姐的身份呼之欲出,早已在下人之间传了个遍,这个时候咋咋呼呼地跑进来,门口站着的门丁一愣,居然都没反应过来要将她拦住。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人影早就已经蹿了进去,留下几缕衣摆在视野中飘然落过。

阿婉熟门熟路地一路蹦去,也不搭理周围那些不时落过的诧异视线。估计她太久没有出现,那些下人理当以为她跟阮慕白是彻底决裂了,这个时候冷不丁地又出现,个个都傻了眼。

估摸了下现在的时辰,阿婉基本还是笃定阮慕白应该身在书房的。

远远看去,视线透过茂密的林木落过,隐约看到书房的门半敞着。于是,她干脆连敲门的事也给直接省了。

里头的人似是在谈事,本来滔滔不绝的议论,在阿婉霍然凭空冒出的时候,顿时一停。

分明感觉又有视线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阿婉才看到周围的椅子上都坐满了人,大多是年过半百的长辈,几个人看着也是脸熟,依稀记得那天唐青墨的宴会上个个都见过,想必都是扬州有名的商界望族。

这些人之中,唯独阮慕白的视线显得格外清明。

阿婉好整以暇地站在场中,不急着插话,就这样神色淡淡地看着阮慕白。今日是在唐青墨那里一贯的打扮,虽然没有多少的隆重,但至少比在阮府那阵子花了多些的心思,所以看起来素净淡雅,如果只只站在那里不说话,倒别有一番小家碧玉的滋味(和尚真的不是在暗示阿婉没气质…0)。

阮慕白在突然的打扰上,脸上的神色没变多少,温文儒雅地朝其他几位笑了笑,语调谦卑:“看来林小姐似乎有事找阮某,今日只好就到这里了,请各位改日再造访,着实不好意思。”

阮慕白说得已经这样客气,放在平日多少也得卖上几分薄面,更何况阿婉的身份已然昭然若揭,就算不悦,林家再没落凡事商道中人必然要卖上一个面子的。

纷纷起身告辞,不多会,书房里就只剩了他们两人。

阿婉一直不说话,站那里看着阮慕白,轻轻挑了挑眉梢。

阮慕白看她一眼,最终,还是先开了口:“阿婉,今天怎么有空回来串门?”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有几分问她怎么会有心回婆家看看的意思。阿婉终于忍不住瞪他一眼,一开口,把两人单独见面的尴尬感觉顿时冲得七零八落:“阮少爷,你都说了是串门了,有没有空还不是我说了算?”

阮慕白提杯子准备饮上一杯的动作一顿,眼睫一抬,神色微微有些凉了下来:“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答对。我回来,只是给你一个交代。”阿婉凑近了身子到了桌前,看旁边的案上搁了的笔墨纸砚,笑盈盈地看向阮慕白,“哦也不能这么说,我是来和你做笔交易的。”

她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的时候带过一阵徐徐的微风,香意清清,却是在鼻边生生绕了几圈。阮慕白感觉眼前一时几分恍神,下意识已接口:“什么交易?”

阿婉回头,双瞳剪水:“明人不说暗话,我要你刚进的一部分麻枝。”

这番话过耳,阮慕白只一小会愣神,转瞬显然也已经反应了过来,垂眸在她身上看了一眼,嘴角的弧度难免有些讥诮:“怎么,这么快就开始那么关心唐三少了?还是——你本来就是他的人呢?”

话说得薄情,心口一揪之后,阿婉反而也是笑了起来,没心没肺地挑了下眉:“我关心什么人,跟你好像没有关系吧,阮慕白…”这个时候两人已经身份相当,也省的多一层规矩,她干脆连名带姓地叫着,仰一仰头,就差以下巴来对着他了。

“我为什么要给?救唐三少,好像对我没有滴点好处吧?”

阮慕白的话让阿婉终于痛心疾首地不由露出炉子不可教的神态:“啊啊啊,所以我才说是交易啊交易!我什么时候说过救他能对你有好处了?”

阮慕白喝上一口茶,在旁边的椅上坐下:“什么交易?”

“阮家要自救,要的就是这本账簿。唐青墨要抗病,也不过是要那些药材而已。各取所需。”阿婉这样说着,默默抬眸,打量着眼前这人的神色,但不禁有些失望。

没有预料中的惊喜,更没有不悦和诧异,阮慕白的一张脸依旧如一个无丝毫破绽的面具,不见喜怒。

直到把茶喝完,他才不咸不淡地开了口:“怎么,唐三少终于也贪生怕死了?”

这语调听得她直想把他给抽上一顿。阿婉深吸了口气,下意识已经还口:“谁告诉你三少是贪生怕死的人?只是我单纯地想救他,具体怎么一回事,关你什么事!”

差点一句“妈的”都要脱口而出,阿婉险些咬了舌尖,终于把这个话给扼杀在了嘴边。

阮慕白似笑非笑:“看来,你对唐三少,果然在乎。但是,你又凭什么说自己肯定能把账簿拿出?照你这么说,三少理当是根本不知情的吧?千方百计弄到账簿,这么简单就能叫你拿出来吗?”

“这就不需要你管了。就一句话,成交,或——不。”

阿婉总算也明白过来阮慕白这是在特意为难她,反而笃定一样地笑了笑,一双乌黑的眸子隐约勾成一对月牙,人畜无害的神色间却是透过一分精明:“阮少爷,接触那么久,我也知道你是个聪明的生意人,这笔交易划算与否,还是你自己最清楚不过。阮家的家底现在已空,济南那边的店铺记得前不久也刚因战乱的关系被流寇给洗劫一空吧?扬州这里谁都知道久留不得,然后与千金府的那笔生意必定只有在这里才做得成。没了账簿,你恐怕尽了权利盈利也只能拿到一成,但是如果把这个小本本取回,那就不一样了。只要你有那些收支明晰,核对明了之后能翻上多少利润你比我清楚才对吧…”

阮慕白放在书桌上的手指微微一触。

阿婉余光瞥过,视而不见,依旧滔滔不绝:“如果这次千金府的生意能结算清明,一来阮家名声大噪,二来岌岌可危的基业也得了保全。乱世中虽说各地皆不景气,但是但凡能挺过这一结,只可能涅磐重生,从其他没落的商行中可捞的油水,也不需要我明说了才是?”

说完的神态分明的老神在在,阮慕白看着她的视线却是一点点地深了下来。本来一直以为她只是一个无聊偷跑出家的林家小姐,没想到在这种混乱的时局之中,这个人竟可以把一切看得这样仔细。

说到底,到底是她藏秘得太好,还是他从没想过要去看透过她?

这个时候阿婉的神色太过笃定,然而,他也的确是——没有可以拒绝的理由。

轻描淡写的一瞥,嘴角的笑意虽浓,却又冷了几分:“或者,你这次的交易,某方面来说,也是为了陆子昂吧?”

风徐徐落过,他的衣角微微一荡。

唐青墨,陆子昂,不管她到底是为了谁再次来到阮府找的他,结果,唯独不会是为了他阮慕白。

阿婉看他一眼,对这话中的含义仿似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不悦地撇嘴:“那是自然。莫名其妙把子昂也拖下了水,要是让他们陆家也因为这次直接没落,那我可不是要成了千古罪人。”

走到桌前,随手拉过一本空册子,又抬了抬眼:“事先说好,我可算是你答应了。”

阮慕白坐在那里始终没再言语,但神色间也是默认。看着她,显然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阿婉筹好纸墨,丝毫不见心急,一页一页地翻着,写得一笔一划格外认真。徐徐的风吹乱了她的几分发线,青丝如黛,原本一张只是清秀的脸,这时候看久了,也不禁让人有几分隐约出神。

以前她一直窝在房里无所事事,不曾想过提笔写字时竟也可以这样娴静优雅。直到现在看到这副场面,才会叫人猛然惊觉,或许以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原来她果真是那个林家后院被人众星拱月般长大的林家小姐,知书达理,精通《商律》。

阮慕白的视线很沉,阿婉感到身上重重得压上一层,却没有抬头。下笔如有神,或许这个时候才是自出身来第一次庆幸自己这个过目不忘的本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渐渐地手腕也有些酸楚,终于最后的一笔也是落过。

阿婉把笔搁好,把那个油墨还未干的整部递交到阮慕白面前,见他有些不解,咧嘴一笑:“喏,你要的账目一笔不差,一分一条都在这里头了。反正是不是赝品都无所谓的吧,能用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