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金。”君珂说。

“早上起来会踹人。”

“谁说的?早上起来会铺床。”君珂说。

“还喜欢男人!”

“男女通吃,人间至宝。”君珂说。

“行了行了,走吧。”华公公瞟瞟纳兰述,狐臭咋了?不说话咋了?有这张脸就够了。

一转眼看见隔壁那“卖身买剑鞘”的牌子,也笑了。

“这个也有意思。”老太监向后退两步,仔细看看那黑衣男子,端着下巴,“嗯,虽然老了点,但是有味道。大王最近对有味道的老男人挺喜欢的,一并要了。”

“是。”

黑衣男子默然站起,对君珂瞥了一眼,神色微微感激。

老太监伸手来牵纳兰述,手指散发着古怪而难闻的气味,纳兰述眼神里杀机一闪,君珂忽然抢上前,一把捧住老太监的手,惊叹地道:“公公,您的手相真好,线路清晰,事业线笔直,生命线长、爱情线…呃不情感线明朗,天下一等的福寿绵长…”

“呵呵你还会看手相,咱家的相,自然是一等的。”老太监心花怒放,也忘记纳兰述了,和君珂一路谈论着出去,君珂经过四脚朝天装死的幺鸡身边时,嫌挡路,一脚往边上踢踢。

“卖兄葬狗”,兄卖了,狗也不葬了…

几人在众人艳羡嫉妒的目光中,跟着老太监上了牛车,君珂一进车,就趴在窗边一阵干呕,“我的天!那手,在小便池里腌过一个月吗?”

一路摇摇晃晃进了王宫,君珂趴在车窗边仔细看着王宫的守卫布置,半晌撇了撇嘴,坐到纳兰述身边,准备和他讨论下接下来的动作,结果纳兰述立刻让了让。

“我有狐臭。”

君珂:“…”

“哪能呢?”半晌她无辜地道。

“我喜欢男人。”纳兰述正色道。

“哪能呢。”君珂也正色道,“全天下都知道君珂是女人。”

她这句话一出口,立即发觉不对——这啥话啊,自恋吧您哪?

果然,纳兰述满脸的乌云立刻散了,邪邪地笑起来,抓了她的手,在掌心拍了拍,在她耳边轻声道:“哪天你给我铺床,让你闻闻我的体香,把所有心怀不轨的都踹下去,全天下就知道,哥哥我到底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君珂:“…”

您真是会串词儿!

老老实实坐离纳兰述,君珂仔细观察这天南王宫,前面倒还平常,模仿了大燕的建筑格式,再添加了本地风格,显得有点不伦不类,但越往里去,那风格就越眼熟,圆顶,彩墙,繁复圆熟的花纹…

君珂渐渐张大了嘴。

大波最喜欢的波斯风格!

此时他们已经下了牛车,在那老太监带领下,经过重重关卡,进入王宫内部,站在一处有穹顶的,圆形的铺满水青色琉璃砖的广场边等候,广场地面以各色琉璃砖砌成日月图案,四面空荡荡没人,君珂正在疑惑,那夜夜笙歌的女大王,在哪呢。

忽闻一阵古怪动听,节奏奇特的音乐,夹杂着各式“娇笑”,自四面响起,随即穹顶之下,光芒大亮,四周显出一层层的纱幕,纱幕后隐约无数人影,执杯换盏,吟诗舞袖,在灯光下做翩然之态,朦胧绰约,如在水晶宫。

而地面则开始慢慢旋转,日月渐成一线,中间一处一丈宽的平台缓缓升起,先如小荷乍露尖尖角,现一点晶莹鲜红,随即盘旋而上,五彩闪烁,是一朵整个用黄金打造的巨大的花苞,古怪的乐声里,花苞绽出地面,缓缓旋转,每转一圈,便绽开一朵花瓣,四面纱幕后的男子们,欢呼叫好,神情兴奋。

纳兰述皱着眉,觉得这东西靡靡之气太重,污人眼目,君珂却神情兴奋,气息都在颤抖。

这不是咱现代那一世,常见的舞台效果吗!

在这穷山恶水偏僻西鄂,这偏安一隅的古怪女大王宫中,居然看见这样的奇景,这意味着什么?

君珂上前一步,手指成拳,不自知地握紧。

黄金花瓣层层绽开,那花朵,赫然是朵罂粟形状,君珂更兴奋了——景横波最爱的花就是罂粟,她说做花就该做罂粟,迷幻、妖艳、绝色倾城,致人死命!

花朵绽开,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从花心中盈盈站起,伸手一招,四面欢呼声更响。

那女子长发束起,在头顶盘成水蛇髻,上身一件水红抹胸,垂着无数璎珞和珠串,裸着雪白纤细柔软的腰肢,肚脐上还穿了个金环,下身是金色灯笼裤,缀着五色彩带,赤着脚,脚踝上无数金铃细碎作响。

君珂一看这标准肚皮舞娘装扮,险些一头窜了出去,被纳兰述一把拉住,道:“先看清脸再说!”

君珂定定神,才发现那女子眉心点朱,披着一袭蒙面纱,点缀无数晶钻,灯火照耀下光彩流射,闪得连君珂的透视眼都看不清楚面目。

那女子在花心中曼然作舞,围着一根深红的水晶制成的花蕊,抬腿、点膝、俯腰、挽臂…乳波臀浪,起伏生姿,四面采声如潮,欢呼她姿态妖娆,一浪浪雪色连波,在那些大幅度弯身、转眸掠眉抬腿高劈叉的动作中,该看的全部看了,不该看的,她也让你幸福地看完了。

君珂托着个下巴,眼光尽在那俯低的动作中寻找对方的罩杯——有38E吗?屁股好像比大波大点?看起来似是而非啊。

纳兰述瞥一眼君珂——小珂怎么尽盯着那地方看?是在自惭形秽?其实她的好像也还不错啊…

君珂当然不知道此刻她猥琐,有人比她更猥琐,她的心思都在揣摩三围上了,在她看来,景横波最具特色的并不是她的美貌和泼辣,而是她前凸后翘的火辣身材,相比于容貌,她的身材才是最先夺人眼球的那一个。

她为了看清对方,不知不觉靠向前,纳兰述一向和她同进退,自然也跟了上来,此时那女子正一个扭臀动作做完,一转头看见纳兰述,顿时眼睛一亮,手臂向纳兰述款款一伸,石破天惊地开口唱:“ONLYYOU…”

君珂一头栽到了地上…

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三十二章 创口贴事件

君珂一头栽到地上,不是因为那句天雷滚滚的“ONLYYOU”,而是这个开口的嗓子,瞬间让君珂幻灭。粗、哑、乍一听不辨男女。

君珂从现代走到古代,都没听见过这么难听的声音,当然,这也绝不是景横波的声音。

君珂叹了口气。

这声悠长的叹息过后,她心里怒火的小宇宙就开始熊熊燃烧了!

荒淫无耻!残暴恶毒!草菅人命!万死莫赎!

一刻钟前她满含着和大波重逢的希冀,虽然觉得这个“大波”有点倒行逆施,但也不是不可接受嘛,劝劝就好了嘛。

一刻钟后她觉得,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天南大王,实在太过分了!必须擒之!困之!狠揍之!

偏心眼的君珂丝毫没认识到自己的节操瞬间也碎了一地,牙齿磨得格格响。

她此前已经知道文臻和自己的错过,悔得呼天喊地,恨不得立即再回当初那湖里再扒一扒文臻,但东堂一群人没了动静,说明早已回国,君珂只能顶着吐血的心情,遥望东堂,泪下千行。

经历了这次的懊悔,所以君珂这次对相遇景横波抱持了极大的希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此刻的幻灭,让君珂瞬间有召唤一万个雷劈了天南王宫的冲动。

她的雷还没来得及劈下来,忽然身边就起了雷!

嚓地一声锐响,像钢丝被瞬间折断,四面耀目的灯光都暗了暗。

“淫妇!吃我一剑!”

一条黑影呼啸而起,电射罂粟花中艳舞的天南王!

飞起的衣袂掠得君珂发丝一阵乱舞,挡住视线,隐约四面人们虽有惊慌之色,但轻歌曼舞依旧,居然无人起身。

君珂心中一动,迈出的脚步一收。

“铿!”

黑影闪电越过,离天南王只有一尺距离!

剑芒森冷,深青之色已经耀亮天南王的眉心!

天南王转头,眉心深红泪滴宝石华光一闪。

黄金花瓣,突然合拢!

巨大的花瓣瞬间将天南王护在其中,一声轻响,金光迸射。

黑衣人在半空向后一退,神色懊恼,掌中剑尖簌簌落下金屑。

黄金花瓣合拢太快,他那杀气腾腾一剑,只刺在了黄金外壁,留下一条深深沟痕。

这人一击不中,反应也算快,凌空一个翻身便想逃,然而那花瓣在里层合拢的同时,外层也在迅速闭合,顿时将他困在了两层花瓣之间,薄薄的黄金花瓣边缘锋利,狠狠夹住了他的腿,这人拼命挣扎,双腿鲜血迸流。

嘎嘎一阵难听的大笑,里层花瓣又缓缓开启,天南王从中探出头来,笑道:“小乖乖,怎么这么没耐性?你就没打听一下,在我这罂粟花台之前,从没人能跨越一步?”

她荡笑着摸了摸黑衣男子的脸,眯着眼睛道:“要杀我,得在床上,靠你的本事噢…”这一声说得沙哑柔媚,意味深长,随即她一仰头,哈哈大笑,笑声粗犷难听,十分得意畅快。

君珂叹口气——真想伸出二指禅,捏住那震动的喉咙,然后,狠狠一掐…

“不过现在轮不到你哟…”天南王伸手将黑衣男子的脸狠狠一推,喝道:“带下去!给我好好伺候!”最后两个字说得咬牙切齿,眼神杀气腾腾。

黑衣男子一撇头,一口带血的唾沫呸在她脸上。

“嗯?”天南王眼神一厉,怒目盯视那黑衣男子,黑衣男子毫不退让迎上,目光相对那一刻,天南王神情微微一变,盯着他的眸子看了半晌,忽然冷笑道:“好熟悉的眼睛,我说,你不会是老杂种落在外面的那个小杂种吧?”

“你这贱人!”

“我贱?那你马上要臣服在我脚下,不是更贱?”天南王格格大笑,花枝乱颤,一挥手,地面开启,几个护卫鬼魅般穿出,将那黑衣男子拖走,地上拖开一道长长的血痕。

天南王看也不看,又道:“人是华公公领来的吗?”

那老太监华公公抖抖索索跪下,还没来得及求饶,天南王手一摆,“带了个刺客,不过也带了个美人,功过相抵,罚要罚,赏,也要赏。”

君珂正想这女大王也算赏罚分明嘛,一转眼看那华公公毫无喜色,满头大汗滚滚而下,不禁一愣。

有人捧上一个盘子,盘中两根竹签,天南王兴致勃勃地对华公公手一招,“抽吧。”

华公公脸色死灰,抖着手犹疑半天,被侍卫几次不耐烦地催促,才牙一咬,眼一闭,抽出一只签。

他只看了一眼,便脸色惨白,签头落地,尾端涂成深红。

“先罚后赏!”侍卫高叫,天南王咧嘴一笑。

“罚一百铁鞭,赏三千黄金,去吧。”

她挥挥手,侍卫立即将哭号求饶的华公公拉了下去。“什么意思?”君珂悄悄问身边宫女。

“大王的规矩。”那侍女声音满是恐惧,“抽到绿签先赏后罚,大王心情一好,也许就不罚了;抽到红签先罚后赏,一百铁鞭下来,骨头都抽烂了,那赏金也就便宜了别人。唉,这已经是这个月死的第三个公公了…”

君珂皱着眉,心中第一次对眼前的女人涌起杀机,除了姜云泽外,这是第二个令她厌恶到想要夺命的人,连当初对周桃的憎厌,都比不上这位。

那天南王杀人如吃菜,翻脸似翻书,偏了偏头,已经转向了纳兰述,凶光四射的眼神立时换了柔情似水,伸手款款对纳兰述招了招,“小心肝,你是哪里来的?快过来姐姐这里。”

君珂心里盘算,到底是和这女大王打下交道,看看她是不是和景横波有过交集呢,还是就此算了?这女人性情暴戾,王宫守卫森严,君珂虽然对纳兰述有信心,却也不愿他为自己轻涉险地,想了想正要拉纳兰述衣袖示意离开,纳兰述已经上前一步。

君珂一怔,赶紧也跟着上前一步。

“嗯?”天南王画得细长上挑的锋利眼角,眼光冷而疑惑地射过来。

“大王。”君珂立即躬身,“草民这哥哥,心智未开,自幼需要草民随身照顾,所以…”

“是吗?”天南王笑起来,随意挥了挥手,“行啊,那就一起来吧。”她眼角一瞟君珂,吃吃笑了笑,“小姑娘眉顺目清,还没开过苞吧?今儿便让你学学,嗯,不要钱的…”她手指一挑,半空划了一个弧,轻佻放荡,笑意妖媚。

君珂瞪大眼,出了一身汗——这个动作也是景横波的,大波闲着没事经常挑死党们下巴,就是这姿势,但大波做起来只见美丽诱惑,到了这女人这里,怎么就这么淫奔无耻?

天南王缓缓下了花心,上了一辆描金绘凤的便舆,四面纱幕后的“美人们”立即不甘地“娇唤”起来,天南王笑意晏晏地挥手,“心肝们,不要醋,不要醋!大王明日便来看你们,乖——”

君珂一脸血地看着她——姑娘您真是俺的呕像!

天南王向纳兰述招手,“来,和本王坐一起。”

纳兰述紧紧扣着君珂手指,一副“要坐一起坐”的姿态,君珂笑眯眯看着那不宽的座位,心想您就应了吧,色令智昏吧,这便舆咱们一坐,也就不用咱们再忍着呕吐的**和您周旋了。

天南王瞟瞟两人紧扣的手指,看看自己的座位,似乎也觉得这样挤不太妥当,有点遗憾地挥挥手,太监高呼,“大王起驾——”一群人迤逦着去了。

君珂和纳兰述跟在后面,身前身后都是侍卫,一直跟进天南王的寝宫,天南王当先进殿,一声娇笑,“进来吧!”

君珂略微在前,纳兰述在后半步,两人正要跨进门。

突然咔嚓一响,殿门上下左右,闪电般交射出几柄利剑!

利剑来得毫无预兆,白光一亮,便交剪而下,眼看正在门中的君珂纳兰述便要被戳成筛子!

“哥哥!”

君珂一声尖叫无限惊恐,抬手蒙住头,霍然转身,一头扑倒了纳兰述!

“嚓!”

利剑齐齐袭向她后心,却在触及她后背的那一刻,剑头往里一缩,平平抵住了她的背。

四面一阵安静,侍卫们一直眼看着这一幕发生,露出会心的笑意,有人警惕的神色慢慢放松,向后退了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