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君珂死死压着纳兰述,紧紧闭着眼睛,脸上两行清泪,慢慢流下来。

纳兰述被扑倒在地,还是那个平平静静万事不在眼中,却又十分惹人怜爱的神情,装痴傻儿十分到位。

一片寂静中,好久才响起君珂梦呓般的喃喃低语。

“哥哥…我们…是死了么?”

她闭着眼睛,像是怕睁开眼就面对阿鼻地狱,睫毛颤抖,楚楚可怜。

纳兰述心中大乐——小珂儿演戏技巧,真是越来越高超。

我见犹怜啊我见犹怜。

这个扑倒的姿势,尤其妙到毫巅,唉,可惜就是四面人多了点,殿中还有一个在偷窥。

纳兰述手被君珂压在身下,正顶着她的腰,手指老实不客气地在她腰间轻捻,哦,真是柔滑轻软,弹性十足…

君珂痒得要笑,还得憋着,正在**桥段,又不能打掉那只狼爪,脸涨得通红,咬牙还得继续演,颤巍巍地睁开眼,看见纳兰述紧闭的眼,“悲呼”一声,“哥哥…我还是没能救得了你么…我们一起下地狱了吗?”

嘴里凄切悲呼,眼神却恶狠狠瞪过去——纳兰述!你个无良的!这辈子你一定下地狱!

纳兰述平和淡定地望着她,眼神里淡淡笑意——只要你去那里,我也不介意。眼神交锋,君珂再次完败,剧本还得她演,纳兰述在她腰上的手指一紧,君珂只得颤巍巍伸手去抚他的脸,眼神“怜惜深情”,“…哥哥,我还是没能保护好你,不过我们一起死,也算了结了这尘世困苦…”

啊啊啊这是哪位言情小说三流作者的台词,好想吐!

君珂咬牙,手指摸上脸,轻轻下滑,落在纳兰述鬓边,看似温柔地为他理鬓发,指尖却狠狠拈住长发——我揪,我揪,我揪揪揪!

纳兰述岿然不动,我揉,我揉,我揉揉揉。两人暗潮汹涌地大演“兄妹情深”,身后那群侍卫终于耐不住性子,有人上前来,笑道:“得了,别哭啦,什么九霄地狱,不该你死的时候,想死都死不掉。”

有人取下一柄剑,在君珂面前晃晃,“看见没?这剑尖会伸缩的,这是大王对你们的考验,现在,你们进去吧。”

“啊,谢谢大哥,谢谢大哥!”君珂一脸绝地逢生的惊喜,赶忙拭干眼泪爬起身,拉起纳兰述的时候,手指在他手腕上狠狠揪住一块皮肤,左转九十度,右转九十度——

我捏,我捏,我捏捏捏。

纳兰述坦然自若——天将降美人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捏其腰腕,而后方有便宜可占也。

后方的侍卫在殿门前散开,没有再跟进去,殿门口这一道剑网,本就是一道试金石,但凡学武者,防御已经成了本能,遇见危机必然要展示武功逃脱,只要君珂纳兰述稍稍露出点武功底子,哪怕就是躲避得灵活点,此刻也必然落入侍卫和杀手的包围圈。

然而君珂和纳兰述何许人也?他们最大的长处,就是从不低估对手,天南王再如何淫荡无耻暴戾无道,但既然能坐上这个位置至今还没被人杀掉,就说明绝不是草包,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在刚刚经历过一次刺杀后,就毫无警惕之心地,将陌生人带入自己的寝殿?

所以必然还有考验,两人在跨进门的前一刻,已经发觉了这门的异常,门内弹出飞剑的那一刻,君珂返身扑倒纳兰述,武功没暴露,还展示了“兄妹之情”,当即打消了所有人的戒备。

此刻天南王的笑声传来,“进来吧。”这一声说得婉转欢喜,显然她对纳兰述通过考验,也是十分满意的。

君珂纳兰述进了殿,一进门就险些被绊倒,低头一看,一个桃红色的“疑似胸罩”。

君珂盯着那颜色俗艳,一左一右绣着两只凤凰,造型和现代胸罩十分类似的玩意,眼神古怪。

纳兰述眼神也十分古怪,盯着那东西看了好几眼,君珂脸一红,一脚便踩在了脚底下。

忽然听见纳兰述的传音在耳边响起,“小珂,这东西,怎么那么像你那个荷包?不过没你那个好看。”

君珂脸上轰一声烧着了——他还是联想到了!

她眼睛发直,突然开始后悔今天来这一趟。

等下要是那女人色诱纳兰述,被纳兰述问出这东西是什么,怎么办?

更糟的是,万一那女人也来了大姨妈,也学做了个卫生巾,被纳兰述看见,再掏出自己的那个…

君珂头发都险些唰一下竖起来,眼神惊恐,外焦里嫩。

太可怕了!

她这辈子都会没脸出现在纳兰述面前的!

君珂唰一下抓住纳兰述手臂,纳兰述愕然回头,君珂对他露出谄媚的笑容,示意“我突然不想打探大波下落我也不想整这个破大王咱们还是走吧现在就走好吧好吧?”

纳兰述眼神一闪,目光落在她脚底。

君珂的鞋子底下,桃红“荷包”露出一角。

纳兰述眼神深思——小珂为什么看见这东西,就全然失态?

纳兰述对于“创口贴”和“荷包”的疑问,存在心中已久,一直没有得到解答的机会,不过此刻…

纳兰述微笑起来,温柔地拉开君珂的手,温柔地用眼神告诉她“你为寻找朋友花费了那么多精力等待了那么久如今好容易有一点线索怎么可以放弃不行不行我必须要会会这天南王”。

君珂哭了。

自作孽不可活啊…

两人又向前走了几步,这回踩到一件薄薄的半透明的丝绢的黑色东西,纳兰述用脚尖一挑,眯起眼睛一看,皱起眉头。

这是个什么玩意?看起来倒像个“丁”字形状,那么薄,布那么少,能穿在哪里?

他用脚尖挑着那玩意,偏头看君珂,眼神充满好学的疑问。

君珂直翻白眼,生平第一次心中充满对景横波的痛恨。

大波!你活着就是为了祸害人的!

“抹布,这是抹布。”她甜蜜地对纳兰述微笑,眼神很诚恳。

纳兰述露出恍然大悟神情。

君珂松一口气,继续前行,仔细搜索地面,以免还有什么不该被看见的东西被看见。

忽然听见某个可恶的声音,在耳边轻轻道:“其实这个抹布,我觉得吧,换成粉红色,配你那荷包,正合适。”

君珂:“…”

那人还不罢休,充满神往和遗憾地道:“上次我神智不清时,你占我便宜,当时如果你穿这套衣服就好了…”

君珂原地一蹿,险些蹦起来,身子跳起一半才回到现实,硬生生按捺住。

一瞬间眼神凶狠,电光直冒,一撇头,盯向大燕方向。

一段对话在心中滚滚而过。

“大师,纳兰述的状态,还是不太清醒吧?那个…什么都不知道吧?”

“那是自然。”

斩钉截铁回答言犹在耳,那人圣洁慈悲,一本正经神情犹在眼前!

君珂牙齿磨得格格响。

梵因!

你才是龛里一朵大谎花!

千里之外。

某人突然狠狠打了个喷嚏…

※※※

前殿到后殿,短短数丈路,纳兰述和君珂,先后踩到BRA一件、丁字裤一条、面纱一张、丝袜两只、裙子一件…最后在一处镂空屏风前驻足。

纱幕低垂,白玉屏风上镂出半裸美人花样,隐约光影里,屏风后颤颤伸出雪白的裸足,脚尖上蔻丹深红,对纳兰述轻轻一勾。

“来呀…”

君珂吸吸鼻子,望天,有点僵硬地将纳兰述一推。

很想说句“问清楚快点出来”,但实在开不了口,眼见那人回首对她一笑,悠悠然步了进去。

里面立即传来一阵沙哑的低笑,在高旷幽黯,香气幽幽的大殿里,迤逦往复,缠绵诱惑。

君珂背过身去,开始抠指甲。

看是不能看的,她一双神眼,纳兰述清楚,如果此时她还面对着屏风,事后难免要被纳兰述笑话。

她抠了阵指甲,竖着耳朵听里面声音,嘈嘈切切,细细低语,听不清楚。

君珂心头烦躁,把小指甲给撕破了,她把手指含在嘴里,眼神骨碌碌一转,突然看见殿侧有一方镶嵌的可以活动的大镜子。

镜子正照出屏风,还有后面隐约的人影。

君珂眼睛一亮,悄悄挪了几步,凑到镜子面前。

几个侍候的宫女诧异地看着她的举动,以为她要照镜子,还让开了些。

君珂脸红了红,犹豫半晌,鬼兮兮上前一步,偏头张望。

“唰。”屏风后一道丝帘,好巧不巧就在此时落下,将她的视野遮住。

君珂黑着脸,瞪着镜子里那道丝帘,很有撕烂的冲动。

“喂,喂喂。”她悄声唤那宫女,“劳驾,那镜子怪好看的,往东边搬搬,我好看清楚…对,谢谢谢谢。”

几个宫女莫名其妙搬动镜子,心想这姑娘可真古怪,觉得好看,自己过来看不就是了?别扭啥呢?

镜子角度移动,照到屏风另一侧,隐约是纳兰述的背影,正缓缓俯下身去…

立即有低低的呻吟响起…

君珂眼睛刚刚开始瞪大,“唰。”又一声,屏风后那半边丝帘,竟然也在这关键时刻,落了下来。

君珂砰地一头撞在了地毯上…

外头君珂贼眉鼠眼,傲娇地想尽办法偷窥,被接连垂下的两道帘子气得七窍生烟,屏风后面,又是一幕风景。

纳兰述步入屏风后,天南王早已脱得光溜溜地在等着他了,看见他进来,媚笑着抬起脸来。

她去掉面纱,一张脸倒也确实娇媚,微微有点黑,这种肤色在大燕不受待见,在西鄂,却是健康美丽的标志,这女子当初能成为前任天南王的宠妾,自然姿色不弱。

纳兰述眼睛却根本没在她的脸和身体上停留,眼神一掠间,已经将这屏风后静室内的一切布置和机关,都看了清楚。

“好人,来呀…”天南王媚笑,足尖在纳兰述膝弯一勾,“好多年没有见过比得上你的男人了…来,让我试试,看看你床上…是不是也一样让我心动…”

她足尖一勾,微微使力,纳兰述身子一倾,向她面前栽下,脸正向着她乳波颤动的胸部。

天南王笑得更欢快。

随即眼前一黑。

仿佛一大片影子当头掠过,发出“呼”地一声,那个原本应该栽在自己面前的人不见了,身后有足尖轻轻落地的声音。

天南王也算反应奇急,立即唰地在榻上一个翻身,足尖后弹,竟然反掠过头顶,点在了壁上一处凤凰的眼珠处,与此同时双臂向后一撤,撞在榻边雕兽的把手上。

咻咻两声低响,榻边射出一连串飞刀,割断左边丝帘的系带,光华如网,罩向纳兰述。

壁上浮雕凤凰口一张,喷出一股无色无味的烟。

天南王两处杀手一出,看也没看战果,手掌重重在枕头上一拍,榻边翻转,她便要落下去。

“咔嚓。”

机簧卡住的声音。

天南王落了一半的身子,卡在翻板中间,紫檀木板中白花花一片,胸部被挤得扁扁如大饼。

她惊惶地抬头,纳兰述一脚蹬在翻板的机簧处,正将一叠匕首,当牌一样叠来叠去地玩,见天南王看过来,他手一招,另一边丝帘悠悠落下,随即俯首对天南王微笑,笑容明丽清越,看在天南王眼底,却如恶魔般可怕,她禁不住激灵灵打个寒战。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高手?

天南王对自己殿中的机关一直很有信心,她行事乖张,树敌无数,又想痛快享受人生,又不想畏畏缩缩时刻小心刺杀,所以对自己的寝室很下了功夫,刚才那连环机关,是她聘请机关大师重金制作的,光躲还不行,还必须接下,光是躲,那之后还会激发连环杀手,就算对方能接下,也必然来不及阻止她逃脱,那么她一旦脱身,对方最后还是死。

去年她就用这法子,杀了一个试图以色相接近她刺杀她的男子,她从没想过,天下竟然还有人,能够不仅接下她的机关,还来得及挡住她逃生之路。

她是不知道纳兰述的尧羽卫,小陆当初机关之术天下第一,纳兰述和他们一起十多年,什么样机关没见过?天南王还不知道的是,她那重金聘请的机关大师,其实算小陆半个徒弟,就是因为曾经机缘巧合得过小陆指点,才技艺有成,名噪西鄂的。

“别吵,别叫,不然我不保证,会不会立刻割断你咽喉。”纳兰述淡淡俯视天南王,手中飞刀打开收起,玩牌似的。

“大侠…”天南王一向很识时务,立刻换了称呼,在夹板中动了动身子,将自己的胸解脱出来,低低道:“您想要什么…只要我有,什么…都可以。”说完将胸挺了挺。

纳兰述脚尖微微一动,机簧松了少许,角度一斜,天南王身子往下一落,她正狂喜,纳兰述脚底一踩,翻板再次夹住,这回夹得更紧,正正把胸压扁,窒得天南王脸色一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