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呻吟,可以娇笑,可以低唤。”纳兰述把玩着匕首,“除了这三个声音外,你发出其余任何呼叫,我就立刻杀了你。”

他眼角瞥瞥外头,丝帘外,隐约有一个背对这边的身影,正蹲在什么面前,鬼头鬼脑地张望。

嗯,也该让你急上一回,听吧,听墙角吧,听到你忍不住冲进来最好。

纳兰述眼神充满算计…

“啊…”天南王立刻呻吟,“您饶我性命,一切好说…”

“三个小小要求。”纳兰述手指虚张,遥遥扼住天南王咽喉,她喉间格格一响,脸色挣得发红,纳兰述淡淡道,“如果你不想成为被翻板机关夹死的第一人,你最好听仔细。”

“是…”

“第一,兵符。”

静默半晌,天南王咬牙道:“凤凰尾羽第三根下。”

纳兰述弹出一枚匕首,半空里轻轻挑起第三根尾羽,金光一闪,一枚兵符落下,同时嗡地一声,一大簇牛毛飞针细雨一般射在空处。

天南王眼神里掠过一抹绝望。

兵符斜斜落在纳兰述手中,纳兰述将兵符往天南王身上一丢,确定没有毒之后才捞起,嫌弃地用衣角擦了擦,收在怀里,道:“刚才那黑衣人,是不是前任天南王的亲人?”

“是那老杂种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据说有…羯胡血统,所以…老家伙从来没有认过他…我也是偶然一次听老家伙说过,看见他那眼睛才想起来。”

“释放他的手令和钥匙。”纳兰述手一伸。

“拿兵符去就可以…”天南王咬牙,“通用的…”

“你是怎么会这些的?”纳兰述盯着她,眼神里淡淡疑惑,“这些歌舞,这些古怪衣物?”

“大半年前我的手下抓来过一个女子。很美很特别,险些将我的文武副相都勾引了去,这些都是她教我的。”

“名字?”

“她不肯说,只说唤她‘举世无双第一波’便行了。”

纳兰述挑挑眉,审视地看了一眼天南王,心中对她的合作度微微有些疑惑,身子向后移了移,探头看了看,确定君珂还傻傻在外面看反射,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块方方的、包裹得仔仔细细的、柔软的、散发着淡淡香气的、“创口贴”。

“你可知道,”他问,“这是什么东西?”

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三十三章 只要你在

天南王挣扎着探了探头,望了这东西半晌,有点疑惑地道:“咦,看着眼熟…”蓦然眼睛一亮,低呼道:“想起来了!见过!”

“哦?”纳兰述眼睛眯起,牢牢盯住了她。

“好人…你松一松…我被夹得喘不过气来,说不出话来了…”天南王低低喘息,水汪汪的眸子瞟了瞟纳兰述。

纳兰述盯着她,一笑,脚底一松,翻板一斜,天南王立即手臂一动,还没来得及抬起,夺地一声,一柄带毒的飞刀险险擦着她的手臂钉入,晶光晃动,近在咫尺,她的脸唰地一白。

“在我面前,没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纳兰述淡淡俯视她,“说。”

“我说我说。”天南王立即道,“我见那个大波拿出来过,不过和这个有点不同,比这个薄,我问她这是什么,她说…”

“嗯?”

“她说这是口罩!”

“嗯?”

纳兰述眉毛挑起,这答案他也出于意料之外。

“她说这是夏天用的口罩。”天南王看他不信,拼命解释,“说夏天用超薄款,冬天用加厚款,轻软、透气、干净、销魂,雪白的印花口罩外透出一双乌黑的水汪汪的眼睛,包管每个男人一看就会爱上,我问她这个怎么戴,她还让我试了试。”随即她沮丧地摇了摇头,“不过她可真够小气,只给我试戴一下就又要回去了,说是什么限量版,以后还要靠这个赚钱,可不能便宜了我…”

纳兰述将手中“创口贴”翻了翻,看那模样也动了念头,一句“怎么试”到了嘴边,最终却没出口,他总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劲。

为什么同样的东西,一个说是创口贴,一个说是口罩?

纳兰述开始后悔当初遇见文臻时,自己心急先找到君珂,以为等下她们见面自然一切疑团解开,没有先把这东西掏出来问问,不知道文臻的答案会是什么?

其实他幸亏没问,如果问了,文臻八成会老老实实告诉他——哥哥,这个是护腕,可以戴在手腕上防护,雪白、柔软、干净、美观。很好看的哦。

诡异的答案让纳兰述也皱起眉头,在他心里,别的事大可不理,但这东西是小珂给他的“定情信物”,怎么可以连这是什么都搞不清楚?

不过到现在,答案越来越诡异,不过一个非纸非棉的东西,一看就是日用品,这群女人,神秘什么?

天南王见他不信,越发殷勤,勉强动动手指,指着那“创口贴”,道:“你也可以试试,翻开来,对,后面有贴纸,把贴纸撕下,就可以粘在嘴上,”她忽然皱皱眉,道:“戴着是很好看,也干净,就是粘在嘴上不太舒服,你这个是冬天用的吧?虽然没人家那个精致,看起来也不错,现在戴正合适,你会不会戴?要不要我帮你?”

纳兰述手指一动,随即停住,那种诡异感越来越浓,他想了想,忽然道:“你把我妹妹唤进来。”

天南王小命悬于人手,老实扬声呼唤:“外面那丫头,进来!”

声音未落,唰地一响,一条人影已经越过屏风出现,神奇的速度倒让天南王吓了一跳。

纳兰述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急吼吼的某人。

某人从屏风后蹿下,似乎终于察觉到自己的心急失态,讪讪咳嗽一声,整理整理衣裳,掠掠头发,抬头四面望了望,以表示自己很淡定,很斯文,很不急迫。

君珂在屏风前还在装13,准备等下迈着平稳的步子进来,表情一定要平静,态度一定要淡漠,语气一定要…一定要…一定要…

她的眼珠子突然直了。

落在纳兰述手中的“创口贴”上。

君珂脑袋里轰地一声,眼前发黑,大叫完了完了完了。

这家伙当真掏出来问了!

君珂退后一步,脑子飞快转动,思考着对策——如果纳兰述兴师问罪,她是该立即逃到大荒泽,还是抱住他的腿喊哥哥请罪?

她瞄着纳兰述表情——他表情很严肃,看起来很不快,还有点被骗的愤怒,果然!

“小珂!”纳兰述面沉如水,扬了扬手中“创口贴”,“你骗得我好!这哪里是创口贴,这竟然是…”

“纳兰我错了!”君珂哪里敢让他把那卫生巾三个字说出来,唰地冲过来,伸手就去抓“创口贴”,“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是我不该骗你这是创口贴实在是你自己拿了出来我不好意思告诉你这是女性卫…”

她冲到榻前一低头,正看见夹在榻下夹板里的光溜溜的天南王,顿时一惊,忘记要出口的话,一惊过后正想继续忏悔,忽然看见天南王的神情。

那女子微带诧异之色看着她。

她诧异什么?君珂心中飞快掠过一个念头。

君珂看看自己周身,没什么好让她惊讶的啊。

那就是惊讶自己刚才的心虚认错表现?

君珂眼睛一直,心中暗叫——糟了!

她此时才回想起来纳兰述刚才的姿势,手中的苏菲似乎是打开的,连撕条都撕开一半,如果他知道这是什么玩意,他会撕开撕条?就算撕开了,也会立即合起来,塞到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去!

君珂瞬间想通这个问题,懊恼到出了一身汗。

“你可瞒得我好,不是问别人,我还不知道这竟然是女性卫…”纳兰述阴恻恻的声音响在她身侧,还在试图诈她。

君珂心却已经定了。

如果纳兰述真的确定这是啥玩意,绝对不会再这样责问她!他绝对会黑脸闭嘴,恨不得这事从没发生过!

“我对不起你。”她回身,垂泪,换了一副悻悻表情,“我是不该瞒你,这是女性自卫保护贴,我们那里,女人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会用这个贴肚子。”

君珂已经确定,虽然纳兰述没得到答案,但明显已经怀疑这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东西,所以她决定,这次给出的解释必须带点暧昧和私用性,这样才能取信奸猾的某人。

“嗯?”纳兰述挑高一边眉毛,关于“创口贴”的迷雾,不仅没有因为这解释而解开,反而更浓了几分。

他将手中东西翻了翻。

创口贴、口罩、女性自卫保护贴…

名称越来越多,用途越来越多,却感觉,没一个是真的!

再看天南王和君珂的表情,一个满脸疑惑,一个一本正经,很明显,真正知道这东西的,是君珂。

纳兰述忽然笑了笑。

算了,何必寻根究底,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说不定还是不清楚比较好。

哪怕答案呼之欲出,也没必要找出来给自己尴尬不是?

再说…纳兰述眼神意味深长——不揭破,某些时候拿出来吓一吓小珂,看看她百发百中的心虚表情,不是挺好?

如果有时候得罪了她,也说不定可以拿出来亮亮,让她因为不安自动让步。

这是小珂的软肋,何必紧着戳破,一旦揭开,小珂道歉愧悔一阵子,之后便觉得不再亏欠,从此理直气壮。

那多傻。

短痛不如长痛嘛,纳兰述想。

奸猾的某人瞬间计议已定,淡淡笑了笑,将“创口贴”装回随身锦囊,不过装回去的时候,想到这东西的可能用处,脸色还是忍不住有点黑,手指有点颤,捏“创口贴”的力度有点紧,君珂眨巴眼睛看着,很担心会不会给他一把捏穿。

收回去后,纳兰述长长吁出一口气,脸色终于恢复了点,伸手来摸君珂的头,君珂下意识脑袋一缩,一副心虚怕打的神情,随即才反应过来,勉强定住不动,纳兰述的手,轻轻在她头上拍一拍,道:“你呀,何必呢…小珂,不管怎样,你第一次送出来的东西,我都会珍藏。”

说完他衣袖一挥,床单将天南王一裹,拎着她出去了。

留下君珂在原地傻眼,脑子想得打结。

这话什么意思?

他到底,知道不知道真相?

愣了半天,眼看纳兰述将要拎人出去,赶紧道:“等等,你先出去,我要和这女人说几句话。”

“小心机关。”纳兰述眼睛一扫,注意到应该没有机关了,才将人交给她。

君珂对他露出一脸狗腿的笑,觉得纳兰大王越来越气场强大,而自己越来越衰。

她揣着这样郁闷的心情,把天南大王拎到了屏风后,半晌,屏风后传来砰砰乓乓的闷响,拳头击打在肉上的声音,疼痛低哼的声音,还有某人满腔郁闷恶狠狠发泄的声音。

“叫你乱说话!”

“砰。”

“叫你胡勾搭!”

“砰!”

“叫你没留下大波!”

“砰!”

“叫你听大波的胡扯!”

“砰!”

天南王的惨哼声闷在被子里,心里着实冤枉——苍天啊,又怪我没留下那女人,又怪我听她的话,这是叫人怎么着?

可怜的天南王,躲着某人的老拳,眼睛对着宫外瞟啊瞟——今天怎么回事,自己豢养的那批异士,怎么到现在都没出现?自己万分合作,问什么答什么,就是为了拖延时辰,可是那些人到哪里去了?

这女人自身性格古怪暴戾,也并不算才能出众,她能掌控天南州,并在近期形成独霸之势,有两个原因,一是她天生媚术,吸引得一批人死心塌地;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因素,就是她还有个谋士,虽然来了短短时日,但极有手腕,助她收服了那一批能人异士,替她把各类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才有她如今的狂嬉花丛,自在放纵。

但是今天,奇怪的是,所有人都没出现,按说机关一启动,她的谋士就该察觉,并通知其余属下进行援救反攻,但到现在,都没任何动静。

君珂看她眼睛乱飞,想着她先前的媚眼,气就不打一出来,砰砰乓乓拳下如雨,打了个痛快淋漓。

纳兰述已经点倒了殿内所有的宫女,负手在屏风外等着,听着里面的隐约动静,眼神似笑非笑。

半晌君珂出来,将手中拎着的鼻青脸肿那一团,交给纳兰述。

纳兰述瞟瞟面目全非的天南王,问她:“问好了?”

君珂头一昂,下巴一抬,“好了!”

天南王气息奄奄——你有问我什么?你尽用拳头问候了!

“委屈大王。”纳兰述和蔼地对天南王道,“陪我们城外走一趟,你那安排在城外挖沟阻挡我等前进的军队,我看体格都不错,正好让他们帮忙把沟填平。多谢。”

“你们…”天南王怔了怔反应过来,脸色大变,“你们是冀北那支往尧国去的军队!你是纳兰述!”

纳兰述转头,凝视着她,缓缓道:“在下有一点不明白,我冀北合军借道西鄂,根本没打算惊扰宝梵城,大王安居宝梵城内,为何一定要阻我等道路,和我等过不去?”

天南王脸色变了变,冷冷道:“我的地盘,你想过就过?你发了通关文书给我西鄂大君,可是没有给我!我就这么让你过了,以后我天南的脸往哪里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