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夫人一愣,脸上是愕然的神情,这孩子竟然一路行乞到的京都,这可真是造孽啊!!

顾氏转头看他,神情微动:“老爷。”

齐鹤瑞心里像是打翻了的五味瓶,很不是滋味,为夫他觉得魏姨娘犯了错,疯疯癫癫的心思不正该教训,可在他离开一年后魏姨娘病逝了,连个报丧的信都没有,也不知埋在何处;为父他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流落街头好几年,过着乞儿一样的日子他都毫不知情。

更重要的事,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他连自己都亲生女儿都能抛下数年不闻不问,御史台可不得参他一本。

“你受苦了。”齐鹤瑞走到戚相思面前抱住了她,抱到怀里之后才发现这孩子比他看到的还要来的瘦弱不堪,齐鹤瑞拍了拍她的背叹息,“回来就好。”

戚相思身子一抖,她嘴角勾起一抹讽刺,难怪莺儿那样笃定她能认回齐家,六年多过去,当爹的居然半点都不记得过去女儿是长什么样子的。

“爹。”戚相思轻轻喊,“我以后是不是可以不用到处走了。”

“当然不用。”齐老夫人代替儿子回答,看相思的眼底多了几抹慈和,“当初在惠州的时候没来得及回来入族谱,择日就让你大哥把这事办了。”

“一切听娘的吩咐。”齐鹤瑞看向顾氏,“其余的事你安排一下。”

“一时半会儿也没合适的院子。”顾氏想了想,“不如让她和嫣儿先住一个院子。”

齐敏嫣是顾氏嫡出,齐莺一个庶女和她同住一个院子乍一听没什么,只不过顾氏这么一开口齐老夫人就先不同意了,只不过她没直接否决,转而提了齐敏兰:“姐妹俩不是同在惠州出生,也一起生活了好几年感情应该不错,就让她们先住在一起。”

顾氏笑道:“娘这么说倒是最好的安排了,卢姨娘过去和魏姨娘相熟,如今莺儿回来,她也应该高兴。”

“往后这些内妇之事就不要交给她了。”齐老夫人显然是记得儿媳妇刚刚提的那句钱粮的事,“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传出去齐家的脸面往哪搁。”

顾氏朝着丈夫那儿看了眼,老夫人的这两句话不是说给她听的,而是说给放权给卢姨娘的丈夫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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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相思跟着顾氏朝着齐敏兰所住的怡蓉轩走去,到了半路时小径那头匆匆的过来了几个人,顾氏看清来人站定后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们,匆匆过来的卢姨娘见是夫人也放慢了脚步,直到了顾氏的面前,嫣嫣笑着请安:“夫人。”

顾氏淡淡着语气:“这么匆忙是有什么急事要去。”

卢姨娘看向顾氏后面,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丫鬟旁边的戚相思,眼神一闪随即摇头:“没什么急事,不知夫人有何吩咐?”

“既然没有急事就跟我去怡蓉轩一趟,收拾一下屋子。”顾氏说着朝怡蓉轩的方向走去,卢姨娘压着心里的撼然跟在顾氏身旁问,“夫人,收拾怡蓉轩的屋子是要作何?”

“你过去在惠州伺候老爷的时候不是与魏姨娘很熟么。”顾氏看了她一眼,“敏莺回来了,就先和敏兰住一起。”

“莺,莺儿回来了?”卢姨娘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明明她四年前就已经在惠州消失,刚刚就是听女儿说了后她才匆匆过来看看。

“是啊,卢姨娘难道认不出来?”顾氏似笑非笑,“卢姨娘这六年来负责派人去惠州送钱粮不知道都送到了谁的手上,竟一点都不知道魏姨娘已经过时的事。”

“这怎么可能。”卢姨娘的第一反应便是否认,心思转的快嘴里说得也快,“每年前去惠州的人都回禀她们一切安好。”

“是么。”顾氏已经走到了怡蓉轩的门口,看着里面紧挨着主屋的一排厢房下令,“把那几间收拾出来,给五姑娘住。”

卢姨娘神色一深,视线落在一言不发的戚相思身上,相思感受到她的眼神,转过头便朝着她展露笑靥,张口喊了一声卢姨娘:“好久不见,我姨娘过去一直念叨着你呢。”

念叨着这个抢了她孩子还要倒打一耙的人;念叨这个害的她们母女二人如此凄惨的人;魏姨娘和齐莺的一切不就是拜她所赐。

第004章

卢姨娘觉得这孩子的眼神说不出的奇怪,找不出一点熟悉感,可若是让她来回忆一下对齐莺的印象,卢姨娘也记不起来那孩子到底长什么样子,只是这一眼看过去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大对。

见几个人已经前去厢房那儿收拾,卢姨娘赶忙跟着顾氏走过去:“夫人,两个孩子的年纪都不小,住在一个院子里不合适吧,再说府里也不是腾不出地方。”

顾氏看了眼主屋和厢房这儿,示意丫鬟再去后头看看,提了提裙子走上台阶:“府里是腾的出地方,不过也需要时间,敏莺刚刚回府许多事还不清楚,让她和敏兰住在一块儿熟悉起来也快,有个照应。”

卢姨娘哪能让自己女儿和这丫头住一个院子,赔笑着提起怡蓉轩隔壁的院子:“夫人,小泽院不是还空着呢,这种事哪里需要夫人来忙,妾身去收拾就成了。”

顾氏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好不容易回来了,卢姨娘应该帮着一起尽快熟悉齐府才是,我听老爷说在惠州的时候你们也是相互扶持着关系很不错。”

“是啊。”卢姨娘接话的快,十分温和的看向戚相思,“所以才想请夫人另外安置个院子,好让她与咱们齐府的姑娘都是一样的。”

顾氏懒于和她在这问题上继续纠结,走进厢房看了一圈,回头看走进来的戚相思,和颜悦色:“再添置些就够了,我把玉石留在这儿,明日再给你挑几个人过来。”

戚相思显得有些拘谨,乖巧点了点头:“是。”

顾氏随后想起了什么,看她的神情里多了几抹疼惜:“往后这里就是家,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找我,府里兄弟姐妹多,慢慢你就熟了。”

“敏兰一定会帮我的。”戚相思有些期待看向卢姨娘,那神情天真极了,可看在卢姨娘的眼底却透着怪异。

卢姨娘干笑了声:“是啊。”

顾氏随即吩咐玉石她们继续收拾,让戚相思先好好休息,随即带着余下的人离开,走出屋子时她停了停,看着卢姨娘凉凉道:“老爷已经派人去拿人了,到底是谁有这胆子做出欺瞒主子之事,该是要送官法办,也不会饶恕。”

最后一句话说的人心惊肉跳,顾氏离开后卢姨娘呆不住了,看了一眼屋子内的戚相思,这会儿也顾不及了,当头的先解了急。想到此,卢姨娘忙带人朝着顾氏离开的那方向跟去。

......

屋子内玉石带着个小丫鬟正在收拾床铺,戚相思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看着低声吩咐丫鬟去端水的玉石:“玉石姐姐,你能和我说说府里的事么。”

十七八岁的玉石瞧着成熟老练许多,她示意丫鬟把箱子抬到里面去,搭把手的空隙笑盈盈的和戚相思说起了这齐府。

齐家上下三房人,齐家有祖辈是宫中御医,到了齐家老太爷这一辈还操手做起了买卖,齐家老太爷过世之后长子帮着打理生意,小儿子中举过了殿试当了官,倒是次子继承了祖辈的衣钵做了太医,深受皇上宠信。

大老爷身子骨不太好,如今这家里做主的是二房,就连执掌齐家中馈的都是二夫人,而在京都之中,齐家的家世算不了上流,但却因着圣上的赏识,如今也红火得很。

齐家人丁兴旺,家中兄弟姐妹众多,三房人住在一起自然热闹。

“您比敏兰小姐还长半岁,如今您回来了,那您就是咱们齐府的五姑娘。”玉石让丫鬟把端来的盆子放在一侧,从里面绞了面巾递给戚相思,“姑娘放心,很快就会安排妥当。”

戚相思低头笑了笑,她若不回来齐府还是七位姑娘,没人在意是不是还有一位流落在外的,这宗谱上也没有阿莺的名字。

屋子内正收拾着,屋外的院子里忽然传来娇斥声,戚相思抬头看去,齐敏兰走了进来,看到自己的厢房被收拾成了另一副样子,十分的恼怒:“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住手,谁让你们过来随便动我院子里的东西!”

屋子里的两个丫鬟不由的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玉石,玉石放下手里擦柜子的布转身看齐敏兰,笑的恭敬:“六姑娘,我们是奉了之命前来替五姑娘收拾屋子,从今日起五姑娘就要与您同住了。”

齐敏兰脸色一黯,看戚相思的眼神十分不屑:“你叫谁六姑娘,谁是五姑娘,我不与人同住一个院子,你们都给我出去!”

“六姑娘,奴婢只是奉命行事,您若不答应可以去找夫人。”玉石始终是笑盈盈的看着她,对她那脾气也不恼,让里面的两个丫鬟继续收拾,“夫人说了,五姑娘刚刚回府,还需您多多与她相处,帮她尽快熟悉起来才好。”

“我才是齐府的五姑娘,她算什么东西。”齐敏兰见里面的丫鬟把搁在角落里的箱子抬出来时气的不行,直接进屋推开了那两个丫鬟,箱子应声掉在了地上,里面的东西也随之都倾倒了出来。

尖叫声跟着响起,齐敏兰看着碎了一地的瓷碟失控:“我的缠丝白玛瑙碟!”

随着她的惊叫,两个丫鬟吓了一跳,其中一个侧了一步不小心踩到了瓷碟的边沿,只听见碎裂声响起,紧接着是巴掌声,齐敏兰涨红着脸举着手呵斥:“你知不知道这些东西有多贵重,我的东西你们敢随便乱动,摔碎了你拿命都赔不起!”

屋子里鸦雀无声,丫鬟捂着脸跪在地上掉着委屈的眼泪也不敢发出声来,玉石的脸色也有些挂不住,六姑娘说是责骂丫鬟,实际上这些话都是说给她听的,没和她打招呼就在怡蓉轩内收拾,到底谁才是主子。

“敏兰要是介意,我不住在这里也没关系。”戚相思起身打破了这一宁静,她走到那跪着的丫鬟面前,蹲下身子看箱子里倾倒出来的瓷碟,抬手轻轻把碎掉的那几只拿到一旁,“还好,没有全碎。”

“你懂什么。”齐敏兰嫌弃的瞥了她一眼,颇为鄙夷,“这东西少一只都没用了,和全碎了有什么区别。”

戚相思抬了抬眸,忽然指着齐敏兰的脚下惊叫:“哎呀有蟑螂!”

齐敏兰也没仔细看清,见她指着自己的脚即刻本能的向旁边躲了过去,这一脚刚好撞在了倾倒的箱子上,“哗啦”一声,本来只倾倒出小半箱的东西被她用力这一踢倒出了一大半,等齐敏兰躲闪到桌旁时,箱子外都是被她踩碎的瓷碟。

“可惜了。”戚相思缓缓起身,看着一地的碎瓷片,神情遗憾的很,“碎成这样可就真的没法修补了呢。”

“你!”齐敏兰气呼呼的瞪着她,“你故意诓我!”

戚相思坦坦然的看她:“你在说什么?”

齐敏兰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屋子:“我的东西你们谁都不许动!”

说罢,齐敏兰转身离开了厢房,朝着院门口跑去。

厢房内玉石即刻让丫鬟把地上的碎瓷碟收拾起来,那两个丫鬟不敢搬里面那几箱东西了,有些犹豫的看向玉石:“玉石姐,这些怎么办?”

“抬出去放隔壁。”玉石没被六姑娘吓唬到,她是奉了夫人之名过来的,饶是卢姨娘和六姑娘再受宠又能如何,这事儿上她听夫人的办妥了那是她的职责。

箱子抬出去的时候里面的碎瓷碟还发出敲响声,戚相思走出厢房,后头传来玉石的声音:“五姑娘,屋里正收拾着,要不您先到隔壁休息会儿。”

戚相思抬头看了眼刚刚齐敏兰离开的方向,回头笑着点头:“好啊。”

......

此时齐敏兰听闻父亲和姨娘都在前院,匆匆赶了过去。

只是没等她进偏厅就被外头守着的管事妈妈给拦了下来,齐敏兰眉头一横正要发作,管事妈妈示意她小声:“姑娘,里头正商量着事儿呢。”

齐敏兰似乎有听到求饶声,眼眸一转神情缓和下来,从手里褪下一个银镯子塞到管事妈妈手里:“李妈妈,里面商量什么大事呢。”

管事妈妈拿着镯子转眼就纳入了袖口了,脸上满是笑意,低声道:“是为了惠州的事,原来这魏姨娘和五姑娘早就被赶出三老爷给他们安排的宅子,可这么些年送去粮钱的那几个却只字不提,也不知道这银子到底去了哪里,三老爷正问话呢!”

齐敏兰有些讶异:“是不是卢姨娘也在里边。”

李妈妈看了她一眼:“是啊。”

“多谢李妈妈相告。”齐敏兰抬头看向门口那儿,话音刚落里面忽然传来砸东西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卢姨娘的喊冤声,齐敏兰听心惊,脚下也是忍不住,直接越过了李妈妈走到门口,看到了自己姨娘跪在地上哭着,一旁是杂碎的杯子和洒了一地的茶水。

也是下意识的动作,齐敏兰冲了进去护住了跪在那儿的卢姨娘,抬头看怒气冲冲的父亲:“爹,您这是做什么,姨娘犯了什么错惹您生气。”

顾氏冷眼看着也不叫人进来把齐敏兰带下去,齐鹤瑞眉头紧皱,第一次觉得卢姨娘宛若莺啼的哭声烦人,也被女儿这么冲撞有些不悦。

“老爷,我心昭昭日月可鉴,别人不知道我是什么人,老爷您还不清楚么,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事。”卢姨娘看着脸色当即收了一半的眼泪,只莹莹挂在眼角,楚楚可怜,“惠州的事每年我都派人打听了,那边宅子里伺候的人回话都说好,这边派过去的人也说好,我这才信了他们,谁知那些恶仆会把魏妹妹她们赶出府去,我若是知道这些事绝不会就这么算了啊。”

“那吴吉顺说早在六年前第一次去的时候就与你回禀过魏姨娘和敏莺已经不在宅子里了,是你托了你大哥转告他送去的粮钱可以让他私吞,但要回话说她们在惠州一切安好。”顾氏在一旁凉凉的开口,“没你的吩咐,他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私吞齐府的钱还据实不报,隐瞒这么多年。”

“老爷,那都是他诬赖胡言,想要替自己开脱才这么说的。”卢姨娘捂着心口,那是被人诬赖后无可辩驳又委屈万分的神色,“我每年给出去的银子笔笔都有记账,有时还额外带些东西给她们,我和魏姨娘情同姐妹又怎么可能吩咐吴吉顺做这种事。”

齐鹤瑞紧锁着眉头,粮银每年确实是给出去了,交到吴吉顺手里送去惠州,一来一去个把月,最后这些钱肯定是没送到都入了自己的口袋,而缘由到底是外头的恶仆扯谎还是卢姨娘指使,齐鹤瑞还在沉思。

“既然两个人说的不一致,不如把吴吉顺送官去。”顾氏看丈夫有动摇的意思很快开口,卢姨娘啜泣声止住,低下头去掩饰眼底的惊慌,一旁齐敏兰开始愤恨起忽然出现的齐敏莺。

“不行。”齐鹤瑞摇了摇头,卢姨娘抬了抬头满是希冀的望着他,那眼神殷殷切切的希望丈夫相信自己,顾氏微偏了偏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送官府哪里因为是心疼,只不过不想丢人罢了。

外面来人禀报,说是在吴吉顺家的炕床底下发现了用瓦罐装着的银子,足足二百多两,除了银子之外还在吴吉顺家里发现了应该送去惠州的干货和布料,剩下的不多,应该都被他给吃光用光了。

卢姨娘一听立马替自己喊冤:“老爷,每年年底我都给他二百两银子,一些过冬的棉衣和年货,其中还有我为她们额外准备的五十两银子,我若是要害她们又何苦做这么多,现在反过来还要被他咬一口。”

说了一半卢姨娘捂着脸忽然朝着一旁的柱子上撞去。

第005章

尖叫声在偏厅里响起,亏的站在那儿的丫鬟反应的快拦了卢姨娘一把,最后卢姨娘撞在了一旁的桌子上,腰腹磕在尖角,疼的脸色煞白,齐敏兰直接吓哭了,拉着卢姨娘的手怎么都不肯松开。

卢姨娘则是捂着腰腹泪涟涟看着齐鹤瑞:“老爷,受此冤枉,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齐鹤瑞眉头依旧皱着,只不过和刚才的已经是两样,半响后他转头看顾氏:“就按娘说的办。”

说完之后齐鹤瑞直接离开了偏厅,被齐敏兰扶起来坐下的卢姨娘对老爷说的最后一句话还云里雾里,未等她抬头,夫人的声音传了过来:“既然卢姨娘和已经过世的魏姨娘情同手足,想必卢姨娘也是十分疼爱敏莺那孩子的,眼下这孩子和敏兰安排在一个院子里,以后还要你们多多照顾她一些。”

齐鹤瑞的离开让卢姨娘松了一口气,可顾氏接下来的话却让她下一口气又喘不匀了,本来因为老爷疼爱,从惠州回来后那边两间铺子一个庄子还是由她在打理并未交还给夫人,这几年来也是老爷护着她才能抓牢这些,可如今老爷却同意了老夫人的话,要把这些都收回去交给夫人打理,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魏姨娘病死之后敏莺就流落在外,身为齐府的正经小姐却过着那样的日子,老夫人可十分的心疼。”顾氏看她神情错愕,眼底闪过一抹锋芒,随即吩咐,“书香,跟着卢姨娘回秀荷园去,把惠州铺子和庄子的帐过一遍。”

“夫人。”卢姨娘惊愕一下反应也极快,推脱让书香跟着自己回去,“不必这么麻烦,过几日我亲自把帐给夫人送过来就是。”

没等顾氏开口,卢姨娘变着脸色哎呦的痛吟出声,顾氏淡淡然的看着她:“也好,书香,送卢姨娘回秀荷园去。”

卢姨娘的贴身丫鬟和齐敏兰一起扶着卢姨娘出去了,偏厅内顾氏身旁的陪嫁妈妈陈妈扶着她走到门口:“小姐,姑爷这拿起的沉,放的可轻啊,那吴吉顺要没受她指使哪里来的胆子这么做。”

“咱们信不信不重要,老爷信就行。”顾氏抚了抚腰,陈妈赶紧替她捏了两把,顾氏跨出门槛看着院子里,似笑非笑,“如今那孩子回来了,她这心可亏着。”

“幸亏老夫人做主,惠州那儿的早该都交给小姐您的,姑爷是被她蒙了心才交给她这么些年。”陈妈叹了声,“可真是委屈小姐。”

作为陪嫁过来的奶娘最是清楚自家小姐的不容易,嫁入齐府十四年,头年刚怀上孩子姑爷就被调任去了惠州,小姐怀有身孕没法陪着去,于是让刚入府的卢姨娘陪着,隔年小姐生下孩子,惠州那儿一前一后隔了半年两个姨娘都有了身孕,这边小姐急着想过去惠州又放不下年幼的四姑娘,也是老天保佑,惠州那儿生了两个女儿,隔了几年后姑爷回来的频繁,让小姐在卢姨娘前头生下了嫡子。

新婚不久就分离,一分离就是六七年,姑爷和小姐之间多少有着生分,反倒是那卢姨娘在姑爷面前如鱼得水,两年前又生了个儿子。

齐家这样又有官又有商的人家规矩比那些世家大族来的轻,卢姨娘恃宠而骄都敢在夫人面前没规矩,还有卢姨娘生的六姑娘,把自己当成是精贵嫡女,这一肚子的气,陈妈说上三天三夜都没个完。

听陈妈替自己抱不平,顾氏眼神一闪:“派人去一趟惠州。”

......

一路哀弱到秀荷院的卢姨娘,等书香离开后神情缓和了许多,贴身的丫鬟赶忙去拿了药油过来替她抹上,这撞柱子的戏码是提前安排的,撞到桌角却是意料之外,那是真的疼,还撞了一大块淤青。

卢姨娘换过了衣服靠在榻上,齐敏兰坐下后抱怨起忽然出现的齐莺:“您不是说她再也不会出现了么,现在她都要住在我的院子里,我要去找爹,让他给我做主。”

“她在惠州失踪多年,一个小姑娘被人掳走还能有什么活路。”卢姨娘从一开始就怀疑这齐莺的来历,说不出哪里怪可就是觉得她不是,她这一出现让她损失了多少东西,卢姨娘想起来这心和腰腹就跟着一块儿疼。

“那赶紧去和爹说她是冒充的,魏姨娘和齐莺肯定早就死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乡下野丫头,拿着个信物就敢冒充齐府的小姐,我才不要让她住在我的院子。”齐敏兰霍的起身要去找齐鹤瑞说清楚,卢姨娘急忙按住她,“你急什么,现在可不是时候。”

“那什么才是时候?”

卢姨娘忍着腹痛,眼底闪过一抹狠辣:“等她露出马脚的时候。”

“你且和她好好相处,不能让你爹起了疑心。”卢姨娘拉着女儿仔细教导,“之后的事我自有主张。”

齐敏兰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卢姨娘又嘱咐了她几句让她先回怡蓉轩去,屋子内丫鬟进来点了熏香,卢姨娘靠在那儿越想越是怒火中烧,如今头疼的事儿一股脑堆过来,放在最前头的就是如何让老爷完全的打消对她的怀疑,还有惠州的铺子和庄子,少了它们,她这一年到头得少进项多少银子。

想到此卢姨娘就想到了过几日就要交给夫人的账,她心思转的极快,撑起身子让丫鬟把账拿过来:“去拿些东西送去怡蓉轩给莺姑娘,看看还缺什么都给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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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相思到齐府的第一个夜晚收到了很多东西,老夫人的,大夫人的,还有三房这儿各院,其中最多的还是顾氏替她添置的东西。

玉石带着几个丫鬟在下午的时候就把几间厢房收拾好了,中间的做主屋,左边是偏房右边是书房,主屋里大部分的东西都是新的,戚相思躺下后嗅着被子里淡淡的阳光味道没有睡意,无家可归四年,她都快忘了这软垫新被是什么感觉。

以前她睡不着做恶梦的时候都是莺儿陪着她的,而现在她一闭上眼面前就是莺儿死去时的画面,迎面像是寒风吹来,被窝里骤然冷冽刺骨。

老夫人的可怜父亲的愧疚,主母待她的和善也掺杂着别的东西,这些年来戚相思见过太多世间冷暖,齐家对莺儿的亲情,太寡淡了。

戚相思抬手轻轻摸着脖子上的象牙坠子,眼底的神色逐渐汇聚了坚毅,莺儿你放心,该属于你和你娘的,我都会帮你拿回来。

床帏外的地上玉石打着地铺守夜,她听到床上翻来覆去的声音知道五姑娘没睡着,缓缓起身朝着床上看了眼,良久之后床上终于没动静了玉石才放心的躺下来,自己也不敢睡的太沉,怕夜里六姑娘会叫她。

......

这一夜显得格外的漫长,戚相思睡睡醒醒,外面的天始终不会亮,等她再度醒来的时候已是天明,床帏外传来动静声,玉石拉开幔子笑道:“姑娘醒了,正好呢,大老爷今日在家,老夫人那儿派人过来说选了时辰让姑娘去小祠堂里上香。”

小丫鬟端来了盆子和小碗,玉石把杨枝递给戚相思,担心她不会刷,示意小丫鬟把瓦罐拿来,笑着提醒:“这是二老爷专门命人熬制的茯苓药膏,用来漱口的。”

戚相思看着那瓦罐内的药膏愣了愣,依玉石说的拿起杨枝沾了一些送入口中,等那清凉的药味泛开来时戚相思是彻底的愣住了,这与祖父特制的漱口药膏怎么如此相似。

戚家的药方都是不外传的,包括家中所常喝的茶,漱口用的药膏都是祖父和父亲自己所研制,嘴里那药膏味道和娘亲时常给她用的十分相似,但多了些苦涩,距离她记忆中清凉泛香的味道还差一些。

玉石的叫喊声拉回了她的失神,戚相思喝了一口温水漱着,一旁已经备了她今天要穿的衣服,是顾氏命人拿四姑娘齐敏嫣的新衣服连夜改出来的。

浅绿的颜色衬的戚相思的皮肤白了不少,玉石仔细的给她的手擦上了羊脂膏,简单的梳好头发后屋内布了桌子,食盒屉子内八道点心,还有粥食和配菜。

吃过朝食后玉石带着她前去府内的小祠堂,小祠堂的院子里布了一张供桌,祠堂内点了香火,一个和齐鹤瑞生的几分相似的瘦削中年人拿着香进出了几回,看到戚相思来了,脸上也没多少别的神情,只对着守在一旁的齐鹤瑞点了点头,这边院子里等着的顾氏招手让她过去:“等会儿接了你父亲给你的香,跪在这儿磕头。”

戚相思走进祠堂,齐家大老爷齐鹤祥神情严肃的高举着香拜过三拜后嘴里念着,之后把香交给齐鹤瑞,由他拜过后才将香火交给戚相思。

在京都中齐家的底蕴还算不上深厚,戚相思举着香火看着上面位列的牌位,心中默念,她今天是替莺儿来认祖归宗的。

三拜后由大伯把香插在面前供桌上的香炉内,管事捧出了族谱,由齐大老爷在齐鹤瑞下面添了名字,从今往后,她齐敏莺就是齐府的五姑娘。

第006章

认祖归宗后齐家举办了一场小小的家宴,除去在外的二老爷一家和在书院里的少爷,在家都被请到了前院小偏厅这儿,摆了两桌。

入座后齐老夫人把戚相思正式介绍给了所有人,她乐呵呵的拉着戚相思的手说起主桌上的:“昨天你见过的,这是你大伯娘,这是你敏画姐姐,咱们的三丫头,她上头还有个敏慧,嫁给田侍郎家的大公子,这呢是敏嫣,与你亲姐妹,是你的四姐姐。”

戚相思随着齐老夫人介绍,笑的几分含蓄,视线略过并不小的宴厅,这家宴也是简单的出奇,齐家上下这么多人竟只凑了两小桌,主桌这儿坐着嫡出的,次桌那儿无疑就是庶出的孩子,而作为今日的主角,戚相思额外的殊荣就是站在齐老夫人身旁被介绍了番,之后她就要回到次桌上去。

齐家大房没有庶出的孩子,一儿二女三个孩子,长女齐敏慧已经出嫁,次女齐敏画也将要说亲;二房五个孩子,一双嫡出的儿女跟着二老爷和二夫人随着圣上南巡的游船离开京都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而孩子最多的要属于三房,顾氏有一双儿女,卢姨娘生了三个,钱姨娘怀有身孕,如今还有个认祖归宗的五姑娘。

“往后多相处就会熟悉的。”齐老夫人笑呵呵的拍着戚相思的手,手心抚过她的手背,脸上的神情有一瞬动容,随即她看向坐在一旁的顾氏,“缺的人赶紧添上,下午你到我这儿来一趟。”

顾氏点点头,“哎。”

随后齐老夫人又吩咐一旁的妈妈:“几个丫头是不是还在学红女。”

“是呢,新请的师傅才教了半年。”

“让敏莺跟着一起,姑娘家的,以前过的不容易,这将来也不能给荒废了。”齐老夫人终于松开了戚相思的手,和蔼着神情,“饿了吧,快回去坐着,兄弟姐妹有的是时间认识,慢慢相处。”

戚相思回到了次桌,她的左边坐着齐敏兰,右边是二房所出的齐敏诗和齐敏青,其余都是年纪小一些的男孩子,两岁半的珲哥儿还不大会用筷子,奶声奶气的要身后的奶娘给他夹菜吃,而在他旁边的齐彦戎则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连坐姿都显得那么端正。

“惠州离这儿远吗?”坐在齐敏诗旁边的齐敏青好奇的看着戚相思,作为齐府最小的小姐,今年才六岁的齐敏青看起来一派天真,“五姐姐你这么多年一直住在哪儿怎么都不回来?”

齐敏诗轻轻拉了拉妹妹:“惠州离这儿挺远的。”

“是啊,还隔着咸阳。”齐敏兰代替了戚相思回答,“这么远的路她身上又没有路费,怎么过来。”

桌子上很快就弥漫开了火药味,戚相思没说话,齐敏青更好奇了:“那现在又是怎么过来的?”

“那你就得问五姐姐了。”齐敏兰的语气颇不怀好意,“惠州过来这么远,五姐姐身无分文,究竟一路是怎么过来的呢。”

戚相思拿起筷子夹了面前的什锦菜卷,一本正经:“一路乞讨过来的。”

齐敏诗一愣,齐敏青小手捂着嘴巴看起来讶异极了,就是连存心看她笑话的齐敏兰神情都有些纠结,戚相思张嘴咬了一口菜卷,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角,咽下之后朝着齐敏青眨了眨眼睛:“这你也信?”

齐敏青愣在那儿好半响缓过神来,小脸羞红着:“五姐姐逗我。”

戚相思轻笑:“阿兰都说我身无分文了,沿途不就只剩下这法子了。”

齐敏青这下把目光看向了齐敏兰:“六姐姐怎么知道五姐姐身无分文的。”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齐敏兰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吃你的饭!”

无缘无故被这么吼了声齐敏青显得很无辜,她瘪了瘪嘴看着面前刚刚盛的汤,负气道:“我不要喝这个,谁让你给我盛的,换掉!”

不知齐敏诗和她说了什么,齐敏青的脸色这才好转过来,闷声不吭的低头吃饭,戚相思嘴角微动了动,呵,还都是不好伺候的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