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齐鹤瑞开口,顾氏率先让何妈妈把卢姨娘嘴上的布拿开,顷刻的,卢姨娘哭腔着喊冤:“夫人,您一早就派人来绑我,如今又说我杀人抢人,这样的罪我担当不起。”

顾氏指了指已经抬到卢姨娘身边的小棺椁,命人打开:“卢姨娘,你好好看看。”

生下来就死了,六七年埋在土里还能剩下什么,尸骨都是小小一具被裹在兜衣中,可卢姨娘不敢看,不论是心虚还是害怕,何妈妈压着她硬逼着看过去时,卢姨娘眼神不断闪烁。

当她瞥见那兜衣时愣了愣,猛地,卢姨娘浑身的血液冷了几分,她颤抖着嘴唇目光死死的看着那有烧过痕迹的兜衣,闪过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云夏说谎了,衣服根本没烧完!

再然后,卢姨娘抬起头,压着急促的呼吸看顾氏:“夫人想说什么。”

“就算是不认得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卢姨娘也该认得这衣服才是。”顾氏料到她一张嘴咬死了不会承认,命人把刚刚从秀荷园里搜来的东西拿上来。

这箱子里放的都是齐敏兰和戎哥儿小时候穿过的衣物,原本这些留个一两件念想也就罢了,但卢姨娘要在老爷面前做个疼爱孩子的好娘亲,这些她亲手绣的衣服时不时要拿来用一下。

这些衣服上的绣花,尤其是早几年在戎哥儿一两岁时穿的,和兜衣上的一模一样。

戚相思看着箱子里那些衣服,她找不到的,顾氏轻而易举就找到了。

卢姨娘深吸了一口气,眼泪婆娑:“夫人说这话可笑,我和魏姨娘亲如姐妹,怀胎时经常坐在一起刺绣,要说她那儿有我所绣衣物不足为奇,六姑娘小时候的衣服很多也都是魏姨娘所做。”

负隅顽抗,顾氏却偏要慢慢来,她摆手让婆子把帮着的云夏带上来,这才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一早还清伶的人儿,如今却是憔悴的得婆子拖着走过来,双手被架着,松开时跪的比卢姨娘还要重。

乍一看让人心惊肉跳,云夏的嘴角肿着,被衣领遮住的脖子那儿还露出着淤青,卢姨娘视线往下,虚弱无力撑着地的手上是鞭子抽过的血痕,云夏的身子抖得像个筛子。

“四月十八那日,你去镇水寺做什么了。”顾氏低头看她,云夏颤抖着嘴唇,眼底闪过恐惧,“奴婢......奴婢奉了卢姨娘之名,去镇水寺烧,烧衣服。”

“烧干净了?”

云夏摇了摇头,神情越发恐慌,林子里有鬼,一定是有的,要不然这兜衣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儿!

顾氏又问:“四月十三那日你又去干了什么。”

云夏抓着地,指尖磕着石子都不觉得疼,她一五一十的把卢姨娘吩咐她的事都说了出来,可问及卢姨娘为什么要她埋东西时她却不知道,她虽很早在秀荷园里当差,可进屋伺候是在卢姨娘跟着老爷回来之后。

感觉到身旁卢姨娘投过来的眼神,云夏缩了缩脖子,后背火辣辣的疼。

问完了云夏,顾氏又看卢姨娘:“若我没记错,当年那孩子是卢姨娘的哥哥奉了老爷之名去埋的,这衣服又何故会出现在你这儿。”

“夫人说笑,我没见过这衣服,哥哥当年奉命去埋孩子,回来之后还与老爷禀报过,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安葬时穿的是什么衣服并不记得了。”卢姨娘矢口否认,又不是从她屋子里把这兜衣搜出来的,“夫人对云夏严加拷问,把人伤成这样,难道不是逼供。”

上次在锦绣园内说她害敏莺时卢姨娘也是一副“夫人您冤枉我,这一切都是您买通人杜撰”的神情,戚相思那天被老夫人带去碧秋院并没亲眼见过,如今瞧见了,却十足佩服卢姨娘的心理素质。

再看顾氏,让人带了云夏出来后她又让人带了三个陌生男子过来,这三个是卢姨娘派着跟踪去惠州,又和顾氏派去的人在破面外撞见的人。

他们不认得卢姨娘却认得云夏。

顾氏这回不对着卢姨娘问了,转过身看着齐老夫人,语气里难掩哀伤:“娘,您当时让我派人去惠州,是想尽快找到那孩子的尸骨,毕竟不论如何那也是齐家的子孙,不能让它这么流落在外,等我派人去了之后才发现,卢姨娘也派了人去惠州,试图把那孩子挖走藏匿。”

“把这几个人拿下后见只有衣服,他们又在惠州逗留了几日,想不到,我原先找不到人的卢掌柜,也在惠州。”

“幸亏跟的及时,才能找回这孩子。”顾氏微顿了顿,“卢掌柜为了防止别人找到,竟把那孩子转移到了山林地坑中,还是埋在树下。”

“我起初不肯信,为了这个孩子卢姨娘何至于如此周转,于是我家派了人手去惠州打听,找到了当年给魏姨娘和卢姨娘接生的几个婆子,还有李妈妈。”

话音刚落,戚相思也跟着抬起头看向门口,走进来了四个婆子,在卢姨娘身旁跪下来。

齐鹤瑞对那几个婆子也有模糊的印象,其中两个是在戎哥儿出生半个月后才离开的,妻子的笃定让他开始相信,这个平日里对自己百依百顺,温柔体贴的女人,难道真的如妻子所说?

没人知道此时此刻卢姨娘心中有多紧张,她弓着身子余光瞥见那几个婆子,思绪转的极快,在夫人问她们时,卢姨娘极力的想着为自己脱罪的办法。

可顾氏的下一句话却打乱了她的思绪,她蓦地抬起头瞪着顾氏,难以置信她竟然会这么说。

顾氏看着她,厉声质问:“卢姨娘,你听闻魏姨娘生了个儿子,自己生的却是女儿,生怕老爷回来你会失宠,直接下狠手弄死了她,买通那日接生的几个婆子,把魏姨娘的儿子和你女儿做了调换,是不是!”

“不是!”卢姨娘激动的大喊,“我没有杀人,我生的就是儿子!”

“我问你,孩子出生时是不是还有气!”顾氏看向接生婆子,两个婆子局促的跪在那儿点点头,“生下来的时候憋的时间太久,脸已经青紫了。”

“卢姨娘听说是个女儿怎么说的!”

“她看都没看一眼,让我们......让我们把孩子扔在那里。”两个婆子面面相觑,“当时我们和姨娘说过,孩子快要没气了。”

“你们胡说!”

“住口!”卢姨娘刚一开口顾氏抬起手就是一巴掌,打的卢姨娘的脸直接歪向了一边,“孩子生下来你不及时请大夫来瞧,任由她扔在那儿直到没气。之后魏姨娘醒来见孩子被调换,找你质问时你还说她要抢你的儿子,当着老爷的面恶人先告状,活活把魏姨娘逼疯。”

卢姨娘被打的一嘴血腥味,她披散着头发跪在那儿,眼底禁不住哀怨:“夫人这是要逼死我才是。”

“老爷因此对魏姨娘生了间隙,把她和敏莺留在了惠州,你还觉得不够,买通府里仆人,不过半年就把她们赶出府去,还让人抬高屋子租金,抬高药价,让她们吃不饱饭看不起病,耗死了魏姨娘不说,生怕敏莺说出些什么,竟然买通人贩,把她抓到寨子里。”

顾氏越说越激动:“敏莺回来后你怕事情败露,几次三番想要把她赶出府去,你如此歹毒心肠,连自己亲生女儿都能罔顾性命,任她死去,我身为当家主母,竟这么多年都没有察觉。”

罢了,顾氏转身,跪了下来,对着齐家祠堂内的那么多牌位,磕头认错。

而顾氏每磕头一下,齐鹤瑞的脸就像是被挥过巴掌一样,火辣辣的疼。

在惠州的时候当家主母没发现,情有可原,可他这个枕边人却跟眼瞎了一样把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当宝一样宠了这么多年,这些话,打的他更疼!

齐老夫人站起来忙让大儿媳妇去把顾氏扶起来:“这怎么能怪你呢。”

戚相思见顾氏的额头上已经见了血,那一股狠劲,是要把这些年在卢姨娘这儿受的所有委屈都要一块儿报回来。

硬生生在卢姨娘身上加了一条弄死自己女儿的罪,比起换孩子,弄死自己亲生女儿这种事才是齐家最不能忍的。顾氏还把这些错归在自己身上,说自己身为主母没有及时发现卢姨娘的歹毒,既求得了老夫人的同情,又打的齐鹤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顾氏对卢姨娘的恨一点都不比魏姨娘少。

“爹,你们为什么绑着姨娘,她犯了什么错。”

院门口传来了齐敏兰的惊呼声,她拉着戎哥儿冲进这里,看到卢姨娘披散着头发被绑在那儿,急忙冲过来要给她解开绳子,但这手刚碰到卢姨娘的手就被她死死的捏住了。

齐鹤瑞这一瞬因为被顾氏羞辱而积压的怒意也在此时爆发了出来,他呵斥齐敏兰道:“胡闹什么,祠堂跟前大呼小叫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齐敏兰呆住了,父亲从来都没有这么斥责过她。

被卢姨娘揪着的手更紧了,齐敏兰吃痛的低下头去,卢姨娘看了她一眼,抬起头望向戚相思这方向,眼底闪着怨毒,这死丫头竟然摆她一道。

第034章

齐敏兰注意到姨娘在看敏莺,跟着抬头看过去,却看到敏莺在笑,嘴角微扬,显露出她此刻的心情有多愉悦。

齐敏兰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父亲,敏莺她......”齐敏兰话还没往下说,卢姨娘几乎是用掐的抓紧了她的手,她的声音戛然一顿,在齐鹤瑞看向她时,眼底闪过一抹不甘心,却不再吭声。

“卢姨娘,你可知罪。”齐老夫人看着卢姨娘,眼里生了厌恶,这是儿子成亲后在外头挑的身家清白的女子,本来生了儿女之后在齐家过的日子也是舒舒服服的,偏不知足。

“老夫人,我没有杀人,戎哥儿是我生下来的我如何能不知,夫人要我死便要我死,又何必泼这些脏水在我身上。”卢姨娘怎么样都不会承认自己和魏姨娘调换过孩子,更不会承认她杀女儿,不论她们怎么说,都是诬陷。

“冥顽不灵!”齐鹤瑞忽然呵斥卢姨娘,从未有过的厉色,“你还不知错!”

卢姨娘一怔,那眼泪随即又落了下来:“老爷。”

“住口!”齐鹤瑞又是一声呵斥,顾氏却抢在他前头把话先撂了出来,“老爷,铁证如山,您是一家之主,卢姨娘这事您说该如何处置。”

齐鹤瑞和顾氏对视,顾氏眼底的意思了然,你还想护?你护看看。

齐鹤瑞憋的脖颈都暴了青筋,顾氏那神色与他而言太讽刺,就像是看穿了他心里的想法,他有本事就罔顾死去的那些人,再把卢姨娘护住!

他有本事,就当着老夫人和大哥大嫂的面,戳瞎双眼的去护一个毒妇!

良久,齐鹤瑞败下阵来。

他朝着大哥齐鹤祥那儿退了一步,只这一步,浇熄了卢姨娘眼底最后的火苗。

“娘您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齐鹤瑞不再看顾氏,转头问齐老夫人。

齐老夫人看向大儿媳妇,又看看开着的祠堂内:“喂一碗药,让她去了。”

齐鹤瑞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卢姨娘,没有反对。

卢姨娘见此彻底的慌了,她抬起头急忙去寻找老爷,一旁齐敏兰听到喂药吓哭了,跪着求道:“祖母,父亲,姨娘究竟犯了什么错要这么对她。”

卢姨娘哭的梨花带雨,四散的头发乱糟糟顶着更显狼狈:“老爷,老爷,我知道错了老爷,可我真的没有害人,我更没有杀人,老爷您相信我啊,我真的没有。”

哇的哭声同时响起,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珲哥儿看到卢姨娘被绑在那儿哭着冲到她这儿,抱住她就开始哇哇大哭喊着姨娘,卢姨娘哭的更伤心了:“我的儿子,我的珲哥儿。”

死到临头都还不承认自己的错,还嘴硬的说没有害人,顾氏看着团成一团痛哭的母子三人,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命人上去把珲哥儿抱开,只听卢姨娘凄厉的喊了声珲哥儿,在丫鬟怀里的珲哥儿只差哭岔气。

“祖母,姨娘没有害人,父亲,姨娘没有杀人。”齐敏兰看着弟弟被抱走,眼底闪过一抹怨愤,直看向戚相思大喊,“这一切都是敏莺的计谋,她就是要害姨娘。”

齐敏兰眼底的恨意昭然显露在众人眼底,看的齐彦霖都有些震惊,卢姨娘紧拉住女儿快要脱开去的手,尽了全力狠狠掐住她,掐的她疼的说不出话来,齐敏兰回头看她,卢姨娘轻摇了摇头,嘴角微张了张,示意她不要说话。

可她怎么能不说话,祖母要让姨娘喝药,那就是要毒死她啊。

卢姨娘见她还挣扎,瞪着眼眸看她,紧掐着的手松开来,安抚似的轻轻摸了摸,齐敏兰抱着她崩溃大哭。

林妈妈把药端来了。

齐敏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断的望向父亲那儿,希望他出面阻止,留姨娘一条活路,不要让她死。

这时顾氏开了口:“娘,敏兰将来还要说亲出嫁,珲哥儿也还小,我看不如留着她性命,送到外庄去关着,对外说染了疾。再者,如今老爷正临要紧之际,府里还是不要出人命的好。”

齐鹤瑞显然是没有料到妻子会要留卢姨娘一命,卢姨娘更是没有料到,可她顾不得想太多,只要不死什么都好说。

戚相思看了齐敏兰一眼,看她一副欣喜的神情,微低下头去,顾氏对卢姨娘有多恨,不让她就这么轻易的死掉。

说到儿子的仕途,齐老夫人对顾氏的深明大义十分满意,还有什么不答应的,直接把这事儿交给了顾氏,而齐鹤瑞更是没什么好说的。

倒是站在那儿没插手三房家务事的大老爷说了一句之外的话:“娘,彦戎该怎么记。”

族谱不会记姨娘,但一母同出还是要分,戎哥儿要不是卢姨娘所生,那该和敏莺记在一块儿。

众人终于注意到了刚刚和齐敏兰一同出现的戎哥儿,被一个仆人遮挡住,站在那儿,青稚的脸上满是无措,他不是卢姨娘所生,他是魏姨娘的儿子。

距离戎哥儿最近的齐彦霖拉住了他,戚相思想要靠过去,站在那儿的齐老夫人开口提到了她和戎哥儿:“该怎么记就怎么记,敏莺啊,你跟我来一趟。”

戚相思看向戎哥儿,他在看被何妈妈带下去的卢姨娘,神情里还带着一抹迷茫,不能接受这些事。

......

从碧秋院离开已经是正午,戚相思赶不及回去吃饭,先去了春院看戎哥儿。

大雨过后的天晴日头很高,一路过去春院晒的脸都有些发烫,戚相思直朝着戎哥儿的主屋走去,见到了守在外面的小屏。

“戎哥儿在里面?”

小屏点了点头,担忧的很:“大少爷送五少爷回来的,回来后他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饭都不吃,还不许我们进去。”

“还有没有人来过?”

“夫人派人来看过。”

戚相思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没反应:“可说了什么?”

小屏摇头:“就吩咐我们好好照顾少爷。”

“我来罢。”戚相思让她去准备些戎哥儿爱吃的,推开门,戎哥儿不在里面。

戚相思朝着内屋看去,在柜子那儿看到了一抹影子,走过去看,戎哥儿蹲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埋头在那儿。

戚相思没说话,在他身旁席地坐了下来陪他,半响,戎哥儿抬起头。

眼眶红肿脸上满是泪,戎哥儿转头看戚相思,哭的说不出话来。

戚相思鼻子一酸,伸手把他抱住,戎哥儿呜呜的哭出了声,像是受了重伤又不敢大叫的小兽,藏掖在这儿呜呜的伤心难过。

顾氏大获全胜,临了还留一手,拿捏着卢姨娘和她的两个孩子;卢姨娘一败涂地,最后抱齐敏兰和珲哥儿哭的时却没有想起自己还有个口口声声说着的长子,戎哥儿站在那儿,半个时辰颠覆了他的六七年。

“姨娘疯的时候会念叨你的名字,好了后总是叫我不能忘记你。”戚相思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你想不想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戎哥儿的哭声渐渐小下去,他记起了之前五姐来春院认字时和他提起的魏姨娘,而他最不能接受的是卢姨娘把他从魏姨娘那儿抢过来这个事实。养他多年,平日里待她和善,时常和他说自己生他不容易的人,在他面前捏造着事实,抹黑他的生母,扭曲真相。

他从没见过魏姨娘,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更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姨娘很温柔,爱笑。”戚相思抬手替他擦眼泪,“她的手很巧,什么样的线到她手里都能绣出漂亮的东西来,惠州那儿春日长,园子里种什么都好养活,开春时会种一些花,等开了后姨娘就会拿那些花碾碎了染帕子,有些能做糕点。”

戎哥儿怔怔的看着她,戚相思轻笑:“姨娘怀你的时候正值初夏,荷花开的正俏,姨娘说若是个女儿,名字里带个荷字也好,我说齐荷多难听啊,像是男孩子。”

“我看过你出生时的样子,足足七斤六两呢。”戚相思搭着他,捏了捏他的脸颊,“姨娘说你疼她,都没怎么折腾,很快就生下来了。”

“五姐,你早就知道的对不对。”戎哥儿望着她,眼眸澄亮。

戚相思并不否认,可早知道又如何,一如祖母问她的,她把一样的话说给了戎哥儿听:“当年我也知道,但我帮不了姨娘,父亲也不信我。”

如今不也一样,她要是回府告诉他们戎哥儿才是魏姨娘亲生,卢姨娘抢了人还诬陷魏姨娘,谁会信?

戎哥儿看着她沉默了,戚相思不逼他,也不会灌输他更多卢姨娘是仇人这样的话,而是捂了捂肚子问他:“你饿不饿?”

戚相思让小屏把食盒送进来,他不想起来,就铺了布把吃的放在上面,戚相思率先拿起点心吃了一个,她很饿,大清早来不及吃早食就被叫去了祠堂,现在只会咕咕叫了。

戎哥儿看着她,也不知在想什么,半响从碟子里拿起一块糕点,犹豫着咬了半口,见戚相思端起杯子这么豁达的喝了口水,他轻轻问:“以前也这样吗?”

“以前我有念想,回京都找到你。”戚相思轻轻抿去嘴角的碎沫,“以后就代姨娘好好照顾你。”

代阿莺好好照顾你。

还有,找到她的弟弟。

第035章

顾氏派人把卢姨娘绑上了马车,衣服都没让她换一件,头发依旧是四散,乱糟糟的早没了昔日那娇柔的样子,齐敏兰一路哭着跟她到了门口,拉着卢姨娘不肯松开。

“姨娘。”齐敏兰哭红着眼睛看着卢姨娘,“我再去求爹,别把你送走。”

“敏兰,你照顾好你弟弟。”卢姨娘死死抓着她的手,压着声,“你一定要看牢你弟弟。”

齐敏兰点点头,卢姨娘让她取了自己手上的镯子,再度叮嘱:“兰儿,你一定要照顾好你弟弟,别去招惹那丫头,等姨娘回来。”

卢姨娘本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的准则,不断叮咛女儿要照顾好儿子:“不要去求你爹,你只要乖乖的,和以前一样讨他欢心,他最疼你和珲哥儿,不会不管你们。”

“是敏莺害您这样的。”齐敏兰握紧着拳头难掩恨意,她们在府里生活的安安稳稳的,她为什么要出现。

“她不是敏莺。”卢姨娘拉住她,眼底是一万分的笃定,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道,“我已经派人去永州,很快就会有消息,等他们回来,你这样......”

何妈妈从前头收拾好了过来,看到六姑娘还不肯走,直接让婆子把卢姨娘塞进了马车里,动作粗暴。

齐敏兰怒瞪着她们:“你们干什么!”

“六姑娘,你要再不走,那我只好连你也一块儿带去外庄了。”何妈妈并不把她放在眼里,抬手推开她,直接坐上马车让前面出发,齐敏兰踉跄了一步,幸亏后面鸣翠扶的及时才没有摔倒,她瞪着离去的马车,握紧着拳头掐进肉里。

直到马车看不见了,门口的问她要不要进府,齐敏兰脚步沉重的进了大门,望着前面去内院的两条路,忽然迷失了方向。

姨娘不在了,她该怎么办。

“姑娘,您还没吃东西呢。”鸣翠看她失神的样子扶着她提醒,一早起来听闻卢姨娘被带去祠堂的消息,六姑娘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就赶过去了,这会儿都已经是午后,不吃东西会把自己累垮的。

齐敏兰终于迈了脚步走去内院,她在想姨娘的吩咐,母亲对姨娘这么不悦,弟弟养在锦绣园里能好过么,那她该做什么。

耳畔传来鸣翠的提醒声,齐敏兰蓦地抬起头,快到怡蓉轩时,迎面走来了戚相思。一瞬,齐敏兰恨恨的瞪向她:“你别得意的太久。”

不等戚相思说什么,齐敏兰直接从她身边经过,率先一步进了怡蓉轩,转眼人就不见了。

戚相思站在那儿,抬头看她来的方向,这会儿才送走卢姨娘。

看了一会儿戚相思问玉石:“府中想要配药,是不是都把方子送去医馆。”

“是啊,由医馆那儿配好了送过来。”

忖思半响,戚相思迈腿走回怡蓉轩,要是不从医馆配药,那得花心思多找些药铺才能配齐了。

......

傍晚,丁香把鱼干放到花盆边上,戚相思站在门口等野猫出现,没多久屋檐上跃现了一抹黄色的身影,长长的尾巴悠闲的立在那儿,站到能看到鱼干的位置停下来了,它朝戚相思这儿看过来。

看了一会儿后野猫跳了下来,从花坛边绕过走到了花盆旁,低头嗅了嗅鱼干,当着她们的面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前几天还叼了就跑呢,这几天居然不怕人来抓,就站在那儿吃干净的再走,这副悠闲的样子看的丁香直跳脚,昨天它又打翻了一个花盆!

戚相思叫了声元宝,野猫没反应,吃完了一鱼干后还在原地找了一圈看有没有第二条,之后朝着戚相思她们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从花坛跳上墙沿,趴在了上面舔毛。

“元宝。”戚相思看着它又叫了声,只见野猫的耳朵微不可见的晃动了一下,在戚相思的注视下,它起身跃上屋檐,在最顶上趴下,晒起了夕阳。

“姑娘,不如我出去给您买一只一样的回来,这都六天了。”丁香觉得白喂了,后门那儿的野狗,喂上两天就晃着尾巴跟着走了,哪儿像这个这么难。

“不是挺有趣的么。”戚相思转回屋子,“之前刁起来就走了,如今肯在这儿吃完,这就是收获。”

丁香权当是姑娘无聊了想找点乐趣:“外院的妈妈前几天晒了些小鱼干,说不定它爱吃,我去讨一些来。”

丁香出去后莲心过来了,手里拎着食盒,还比平日里大一些。

放下食盒后拿出来的菜都比以往多了两道,还都是河鲜,豆腐鱼汤炖的香气四溢,奶白的汤底上飘着葱花,光是看着就要流口水。

“这些都是二老爷命人送回来的,老夫人吩咐,说趁着新鲜做了,各院都有,厨房的妈妈给姑娘炖的是鱼汤,好好补补。”莲心把筷子递给她,从大碗里舀了一碗鱼汤放在她面前,搭配上炖煮了半日的五花肉,就是要让她赶紧长肉。

“二伯他们回来了?”

“再有两日就到了,听说这些鱼都是河里打捞的,快马加鞭送回来,还送到宫里头去了。”

戚相思喝了一口汤,那这还是皇上赏赐的了,可真是殊荣。

......

这厢锦绣园内,顾氏靠坐在榻上,神情有些疲乏,眼神却依旧很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