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大伯。”张延有些诧异的回头看张靖,无辜又觉得不可思议,“我怎么会说那样的话,他可是我弟弟。”

张靖眼眸一紧,拔腿要上前理论,戚相思的手再度按在他肩膀上,他抬起头看她,戚相思轻轻的摇摇头,低声道:“别急。”

没由来的,张靖觉得那眼神让他安心,他低下头去,一旁的张大夫人看在眼里却是神色微闪,打量着戚相思,也不知想着什么。

“那在比试中靖儿为什么与你打架?”

“大伯,我也不知道,我只让他好好比试,咱们又是一队的,可不能输了。”张延更无辜了,“我哪知道他会生气,忽然就出手打我了,还弃了比赛一个人跑出去,让大家直接输了那场比试。”

张大老爷看了儿子一眼,又问:“那你们为什么会在溪中打架?”

“我也想问问二弟,我是因为担心他才去找他的,看到他在水里我就想劝劝他,谁知道他......”张延犹豫着神色,“他会把我拉下水,把我的头往水里按,险些淹死我。”

几位大人神色不一,张二夫人夸张的捂住嘴,仿佛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张延顿了顿后小声道:“大伯,你别怪弟弟,他应该不是故意的。”

“大哥,你是一家之主,家中的事自然是你说了算,这些年来的别的也就罢了,可这孩子越来越过分,真是不能忍啊。”张三夫人眼泪来得快,捏着帕子低头掩了掩,“他是处处针对延儿啊,就因为延儿是大哥,他只是张家二少爷,就把延儿视作眼中钉,在浔山书院这么重要的比试中都会对哥哥大打出手,那更别说平日里......”

“娘,弟弟是大伯嫡出的孩子,张家的一切本来就是他的。”张延还转身安抚张三夫人,笑着特别善解人意,“我是哥哥,就应该让着他点。”

末了,转身宽慰张靖:“二弟我没事了,放心吧,我没生你的气。”

落在张靖肩膀上的手用力捏紧,他觉得疼了,心中的怨愤反而是消了下来,他没有如张三夫人所想的那样发怒打架,只是低着头闷声不吭站在那儿。

这样的反应也挺让他们意外,往常跪佛堂前他都是梗着脖子说自己没错的,哪像现在这样安静。

院子里安静了会儿,张大老爷开口:“靖儿,你大哥说的可属实。”

张靖摇头:“不对。”

“那他说了什么?”

“比试的时候他说今天就算赢了爹和娘也不会高兴,因为我不是你们亲生的,我做什么都讨不了爹的喜欢,我只是个来路不明的野孩子。”

这回轮到张延反驳了:“二弟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何时说过那样的话!”

张靖不理他,又道:“我在溪里时他一直用脚踹溪边的石头砸我,还说让我自己收拾包袱趁早滚出张家,我只是个捡来的孩子和张家一点关系都没有,还说我丢人现眼,我......”

“张大老爷,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如你们听听我这个恰好遇见了这件事的外人看到了些什么。”戚相思很自然的接过了张靖的话,笑盈盈的看着他们,“之前我也不认识他们,今天是受邀前去观看浔山书院的比试才碰到面的,比试打架的时候,我也在场。”

张家做了这么多年的贡茶生意,大部分又是张大老爷操持的,和官家打交道多了,又怎么能看不出这几个人的身份高低。

敢这么闯到他们家里来,如此强势的要给自己儿子做主,又是受邀前去浔山书院观看比试,这身份只怕是比他想得还要高。

不是商,那就是官了,是官就得罪不起。

到底出于什么原因,他都不能把人赶出去,遂他缓和了些神色:“姑娘请讲。”

“比试的时候嘈杂,他们因为什么缘由打起来我也不知道,不过溪边我却是听的一清二楚。”戚相思特别和善的看着张延,“这位公子也许是脚容易抽站不稳罢,在溪边时一直往水里踢石子,我也不知道兄弟之间有什么仇怨能让他说出这么狠的话,说别人不是亲生的,还说让他滚出张家,我想比试的时候会动手,大都也是这缘故。”

张延脸色一变,张口就要反驳,戚相思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而是即刻往下说:“不过这也不足以让我惊讶,令我诧异的是落水之后还要诬赖说他要杀人,试问一个八岁的孩子,怎么能把年长几岁的兄长按到水里呢,更让我觉得惊奇的是,这位夫人赶过来之后二话没说就打了他一巴掌,要不是我拦着,怕是这会儿你们要认不出他了。”

张大夫人倏地看向张三夫人,后者脸色涨红反驳:“胡说八道,我怎么会打他。”

“这也是我坚持要把这孩子送回来的缘故,就算是个外人也看的出他在家受的委屈,做哥哥的能这么放肆口无遮掩的说弟弟,想必也是家中父母调教的好,今天我们要是不来,以你们这阵仗,怕是要让他跪死在佛堂里才算数罢。”

戚相思后头的话语气里有了些冷意,在书院里打架,面临的就是被开除的结果,回了家面对这么多的指责,打人一事就先过不去了,还有企图杀死哥哥。

就算这次不被赶出张家,依着那几个长辈的意图,也是迟早的事。

张大老爷神色未明,张大夫人却红了眼眶:“靖儿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情,老爷,他的脾气您还不清楚么,受了冤枉都不啃声的,您还让他去佛堂反省,他有什么错?”

“大嫂,仅凭她一面之词你就信了,他们可是外人。”张三老爷冷哼了声,“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也是你在说,靖儿打人一事属实,搅合了比试闹了赛场,书院那边都不好交代,家中花了多少银子才把他们送进去的,怎么能这么不懂事,再怎么样延儿也是哥哥。”

张大老爷未吭声,这几位客人的意思他很明了,外人都看不过眼了,究竟是受了多大的冤枉。

“靖儿不会做那样的事。”张大夫人始终相信自己的儿子不会做那些事,张三夫人恼羞成怒,“大嫂,这么多人看见靖儿把延儿扑倒在地,难道这还有假,当时我也在场。”

张二夫人帮着说话,尽管她没看到,可这是有先例的,就前些日子才刚起过争执:“大嫂,我看靖儿这脾气是不对,二话不说就动手打人,延儿还是他哥哥,今后兄弟俩如何相处,我看要家宅难安喽。”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大哥,今天这事若没有个交代,今后这家是不是要被搅散了?”

张家大老爷有威严,却在秉持的公正下还是被蒙骗,相信亲人所言的证据多过相信自己的儿子。

张家大夫人真心疼儿子,但性子软糯,时常护不住。

至于张家二老爷三老爷他们。

戚相思淡淡的从这些人的脸上扫过,张家大老爷大夫人成亲多年未有所出,忽然天降了个儿子,岂不是把要张家的家产拱手让人了?自然是不甘心的。

“说起来,当时跟着张公子一块儿去溪畔的,还有两个学生。”戚相思看向张延,“应该是张公子的同窗好友吧,也不会反过来包庇别人,不如听听他们怎么说。”

......

请来的两个学生彻底打乱了张延的阵脚,他都没反应过来他们是怎么被请过来的,这厢张大老爷问起来后,他们一五一十的,竟然把他在比试被破坏后说的话都交代了出来,还有他在岸边说的那些。

那两个学生素来和张延交好,张三夫人还认识两家的夫人,关系也不错,在书院中三个人成一伙,绝不可能会反过来帮张靖。

换句话说,人家讲的,都是实话。

张延没能克制住,冲上来就要责问这两个朋友,可这会儿哪里还能如愿,张三老爷察觉的迅速,忙把儿子抓住,而在一旁的张三夫人,涨红着脸直接晕了过去。

紧接着,众人簇拥着要送她回院子去。

“张老爷,如果不嫌弃的话,让我替夫人瞧瞧吧,你们这么多人围着,小心她透不过气,闷死过去。”戚相思哪能让他们就这么轻易就走掉了。

听到会闷死过去,人的本能反应就是退开来,戚相思走过去让张三老爷抱着张三夫人,把过脉后从陆璃手中接过针包,抽了两枚很快在她手上扎下,继而按着她的人中,用力的往下掐。

“啊!”张三夫人直接被痛醒了,痛的几乎是冷汗直冒,戚相思顺手拔了针,笑眯眯的看着她,“醒了。”

张三夫人看了丈夫一眼,夫妻二人作着只有双方能懂的眼神交流,刚刚针扎下去的时候她还能忍,可后来是真的忍不住了,太疼了!

戚相思起身,爽快着语气:“张老爷,外人无权干涉你怎么教导孩子,也没那资格要求你好好整顿一下家中风气,不过奉劝你一句,小人一出戏能敌过君子十言,什么事都有缘故,张老爷您心中应当清楚才是,您的儿子受了冤枉,还不止一回,若是做父母的都不替他主持公道,那今后还能有谁护着他?”

张三夫人倒想再晕一次,可未免太假,夫妻俩面面相觑,朝着张家二老爷那儿看去,孰知他们闪躲着神色想要自保,此时张大老爷的脸色已然很难看。

戚相思知道他们该回去了。

今日一过再发生类似的事也不会这么受冤屈了,至于最后怎么罚,她一个外人,真的不便再在当场。

在张大夫人不放心的眼神下,戚相思拍了拍张靖的肩膀,用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道:“这件事你也不是没错,只是没他错的多。”

张靖转头看她,戚相思冲着他眯眯着,要收回来的手还是没能忍住,最后轻轻抚了下他的额头,视线落在他脸上:“我先走了。”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张靖喊住她,他也有姐姐,可张家的两位姐姐对他并不和善,他头一回体会到这样的维护,尤其是她把自己护在身后的样子,格外的安心。

“我啊。”戚相思压着鼻酸,从书院到这里那惊喜还在蔓延,察觉到那道时不时注意她的视线,戚相思抬手挥了挥,“注意休息,下次再告诉你。”

说完,戚相思头也不回的出了张家。

......

那段路特别长,都不知是哪里,四周又陌生又安静。

戚相思的步伐很快,但她知道身后始终有人跟着。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脚步渐渐慢了下来,戚相思抬手轻轻抹了下眼角,等他走到了身后轻声问:“你查了多久?”

“有几个月,永州衙门内查的户籍,为了避免有人找,他们过去还在衙门内疏通过,从永州离开后搬去了株洲,后而还去通州呆过一阵子,几年前到京都落脚,没有改名换姓,做的还是贡茶买卖。”

戚相思停下脚步,背对着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今天的事,是你安排的。”

“原本是想等看完了比试再找机会让你们碰面。”谁知一路误打误撞的,还到了张家。

见她没吭声,严从煜眉头微蹙:“下次再......”

话音未落,戚相思转过身抱住了他。

哭声传来。

第109章

哭声在巷内响起,停在墙上的一对鸟儿歪着头看着墙下的人,圆滚滚的眼珠内似乎还能看出几分疑惑来。

严从煜愣在那儿,半响抬起了手环住她,好像在思考下一个动作应该干什么,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后而有些确定,那是安慰她最好的方式。

怀里的人紧紧抓着他后背的衣服,哭的身子都颤抖,他的印象里,最无助的时候是那次出事,山洞内漆黑一片,前一刻还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忽然就如一个孩子,慌张着不能安定。

那时即便是生死攸关,不知会不会死在山洞内她都没有哭,靠着他不断的讲着话,不让自己停下来。

她这么勇敢的一个人,受了伤都不吭声,如今在他怀里失声痛哭。

其实早在那时他就留意了这件事,因为是在暗处查,来回永州几趟才周转着从衙门内取到了七年前的户籍。

在她把弟弟留在张家后一个月不到他们就举家搬走了,也许是觉得这个儿子来之不易,更是怕送孩子去的人反悔找上门,张家还废了不少银两在衙门内疏通,一般办案都不好打听,更何况是寻常人。

张家人离开永州后去了株洲,呆了两年后到了京都,在京都这儿户籍不难查,严从煜在三月底时就摸清了情况,张家三兄弟,大哥夫妇成亲多年才有的孩子,那孩子今年刚好八岁,在浔山书院内读书。

张家过去也是做茶叶生意,几年前在京都结识了一些朋友,透过关系才做起贡茶,京都城中遍地是官,做生意的人虽然有钱却没什么地位。

送两个孩子去浔山书院也是为了多结交一些官家子弟,将来他们走入官场了,能为自己提供便利。

六月时书院有比试,那是最合适的见面机会。

只是中途意外频出,最后他们还来到了张家,让她看到了这些不愉快的事。

严从煜低下头,只瞧见了她脸颊侧的耳朵,红通通的情绪很激动。

从小到大他虽然时常出事,却从未有过担心饥寒的时候,戚家出事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孩子,大人都难以承受的事背负在她一个孩子身上,并不公平。

从洗手羹汤都有人伺候的小姐沦落到在街市上乞讨不得温饱的乞儿,这其中的心酸听着的人是同情了,可谁能真的感同身受。

她受了这么多的苦,一定委屈极了。

严从煜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手从她垂下的头发上抚下,像是哄孩子似的,一下一下十分耐心。

戚相思哭了很久,等到那哭声有些熄下来时,严从煜才开口说话:“没事了。”

抓着他衣服的手松了松,严从煜望向夕阳西沉的天边,一贯是他清冷的声线:“我会帮你。”

怀里的人啜泣着颤抖,说不出话来,严从煜在等着她,等她哭够了,等她情绪稳定下来。

那是特别安静的等待,巷子里没什么人经过,阳光斜斜的快要隐没在天际,红霞漫天,无风的天里是一幅美丽画卷。

墙沿上的那两只鸟儿还在,相互替对方梳理着毛发,偶尔低头啄着墙沿上的青苔,歪头看看巷子里,圆圆的眼眸里还是疑惑。

严从煜怀里的人动了动,他低头,戚相思从他怀里离开,红肿的眼眸看着那片被她眼泪沾湿的衣服,哑着声:“对不起,弄脏你衣服了。”

话音落下,他的手触碰到了她的脸颊,戚相思抬起头,在他的拇指轻轻拭擦过眼角时泪水又无声滑落,雾蒙蒙的眼眶内是他看着她的样子,他没有不耐烦,他一遍遍在替她擦眼泪。

即便是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模样如何,哭肿了眼睛那也一定很狼狈,戚相思低下头去,严从煜把她搂到了怀里:“以后你不是一个人。”

戚相思张了张嘴,她怕什么呢。

那双手缓缓一抬,最后攀上了他的后背,如他一样的搂着。

......

严从煜没有送她回太医院,而是直接带她回了誉王府,此时天色已暗,陆勤带人收拾出了客房,洗漱过后,戚相思被请到了前厅那儿吃饭。

严从煜已经换过了一身衣裳,皇家用膳规矩不少,戚相思坐下后两个人谁都没说话,等陆璃给她盛了汤,安安静静的吃着饭。

过半时严从煜抬眸看了一眼她的碗,里面的饭就动了几口,汤倒是喝完了,外头的侍卫拎着食盒进来,打开来取出里面的碟子,放的是热腾腾刚出炉的点心。

蛋酥花卷,水晶芙蓉饺,桃核玉露糕。

戚相思认得那食盒,是上客斋的,可这时辰上客斋早就关门了,她看向坐在对面的严从煜,一旁陆勤特别愿意给主子解释:“齐姑娘,知道您爱吃这些,这是王爷吩咐,差人去上客斋订的。”

严从煜没作声,戚相思夹起蛋酥花卷咬了口,这些的确都是她爱吃的,只是他怎么知道的呢,她有一阵子没去上客居了。

胃口不好戚相思也把这些东西吃了一半,等用过饭,严从煜带她去了誉王府的观景台,一炷香的时辰后,他们出现在了观景台旁的屋顶上。

原本他们是在观景台看风景的,戚相思不过说了句那边风好大,严从煜驾轻就熟的带着她跨过栏杆到了屋顶,这儿的风的确大,徐徐的吹在身上,是夏日里独有的凉爽,沁人心脾。

戚相思坐在瓦砾上,从这里望向远方,晴朗的夜空中繁星点点,经历过下午的事,她的心反而平静,双手圈着膝盖向他道谢:“谢谢你。”做的这一切。

风吹动长发飘飘,发香入鼻,严从煜嘴角微扬:“应该的。”

“小王爷。”

“嗯。”

戚相思眯了眯眼:“你不怕我连累你么。”

她冒名顶替在先,以齐家女的身份进太医院,在齐家不知晓的情况下说大了就是欺君之罪,按律当斩。

齐鹤年的书房着火之后他虽然怀疑了赵王爷,可表哥那儿迟早也会查出什么来,戚相思不知道还能瞒多久,他若护着她,就是拖累。

严从煜淡淡道:“不怕。”

“我可是个麻烦,从小到大都是,姐姐的温柔可人我半点没学到,野丫头的本事倒能像七分,我娘以前常常愁我会嫁不出去,知书达理没有,琴棋书画又不喜欢......如今我更是个大麻烦......”

严从煜放在膝上的手微微一动:“本王也是个麻烦。”

戚相思一愣,逐字逐句的念了遍他的话,低头笑了,可不,他们两个比,谁比谁麻烦呢。

“等戚家的案子翻了。”严从煜又淡淡的补了一句,余下的话他没说,她却猜到了。

等戚家的案子查清楚,等事情沉冤得雪,等她认回了弟弟,能够正大光明冠上戚家的姓。

尽在不言中。

那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即便是她倒下了,也会有人扶她起来,为她撑腰,替她报仇。

徐徐的又是一阵风,戚相思翻手看掌心轻声道:“今天我没有认出他来,若不是那胎记,他经过我面前时我都认不出来。”

“姐姐像娘,志儿却不像爹爹,小的时候比我还顽皮,还不会走呢就想先跑,不知道为此摔了多少跟头。”

“像你。”

戚相思蓦地转头看他,严从煜重复了那句话:“他和你很像。”

戚相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我长的也不像我爹娘。”

“不认他?”

瓦砾间爬过一只小虫子,戚相思抬腿让了让:“现在还不能认。”

“且不说齐鹤年,张家那儿我看张大夫人今天的反应,只怕是听到一点风声就会想要把志儿藏起来,再搬家一回都有可能。”戚相思今天接触那张大夫人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却了解了不少。

掌管着这么大家业,夫妻二人成亲后多年却没有孩子,这本就是个难题。

忽然得了个孩子,张大夫人的第一反应不是送去官府而是留下来当自己儿子,足以见得她多想要一个孩子。

为了这个天降的儿子,张家夫妇不惜离开永州,连迁几地最后到了距离永州那么远的京都,也算是够能躲藏的,若是此时忽然告诉他们寻亲上门,他们岂肯让戚相思带走志儿。

可欢迎这个孩子到来的只是张大夫人夫妇而已,对于张家其他两位兄弟,突然出现的孩子就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戚相思只要反着想,倘若张大夫人一直没有孩子这张家将来会交给谁来继承,就能够推断出他们对志儿存在的敌意。

那张家,她还得想办法再去一次。

思及此耳畔忽然传来他的声音:“我有个办法。”

戚相思抬头看他,严从煜简单的提了几个字:“她一直在求医。”

“求医。”戚相思默念着忽然眼眸一亮,有了,她可以请何太医帮忙!

见她眼底重燃了往日的光芒,严从煜放缓了神情:“书院那边我会派人去说。”

戚相思没有忽略他刚刚收手时的小动作,都没有从瓦砾上接触过,外传誉王爷不喜的事情很多,可从没听说他变成这样的缘由,沈贵妃那样的一个人怎么都不会养出这样性子的儿子。

“怎么了?”严从煜抬眸看她,戚相思犹豫了半响,“沈贵妃说你两三岁时爱笑也喜欢黏着她。”

第110章

戚相思问完后四周安静了会儿,半响,严从煜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夜风拂面,戚相思撑开手扶着瓦砾,抬头仰望着星星点点的夜空,过了会儿,严从煜的声音传来。

“父皇很喜欢到母妃这里来,但每次送他离开,母妃都很累,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沈家的一切包括母妃与我的荣华富贵都要看父皇的心情,但父皇又不希望我太出息。”

这么受宠的皇子,皇上竟然会不希望他出息,换做以前戚相思也不信,可后来他几回出事,真凶都轻飘飘的用赏赐盖过去了,那时戚相思就想到了誉王爷处境。

“母妃小心翼翼的讨好父皇。”严从煜顿了顿,多年养成的习惯下,再多的情绪说出口时都变的很平淡,“我讨厌她们接近我。”

幼年时的记忆虽然模糊了,他却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宫里的生存之道。

如果他张扬,仗着父皇的宠爱在朝堂上大展拳脚,和几位皇兄博弈,那他怎么还能活到现在。

“你可知道父皇最常问我母妃是什么话么。”

“想要什么赏赐?”

“他最常问我母妃,想不想让我当太子,把皇位传给我如何。”

一阵风吹来,戚相思忽然觉得有些冷,她只远远的见过当今皇上,恐怕连模样都形容不出来,可几年来发生的一些事让她对他有了自己的印象,这是一个可以将自己儿子推上风口浪尖的父亲,冷漠的罔视了性命。

戚相思想到了十皇子,那个母妃的份位不低,在皇子中却混的特别差。

换一个角度看,十皇子却是很幸运的一个,投胎做了皇子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锦衣玉食的长大,混混当当的过着日子,皇上既不要求他,也不难为他,该有的赏赐有,别人看着他觉得窝囊,都成亲了怎么还没封王,可封王不是迟早的事,戚相思几乎可以断定将来不论谁登基为皇他的日子都还是会很逍遥。

可小王爷不一样。

现在都有人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将来新皇登基,第一个下刀的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