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天渐暗,快入夜时风有些大,吹入走廊拍打着窗框发出吭响声,从门外吹入的风晃动着架子上的烛火,衬托着每个人的脸。

佛堂内一直安静着,齐老夫人已经被林妈妈她们搀扶出去,众人脸上神情各异。

齐敏兰等的没有耐心了,她朝齐鹤瑞看去,原来信心满满的情绪随着夜幕降临渐渐黯淡。

最后停留在齐敏兰耳畔的是那句:“你们都先回去,我有话要问她。”

齐敏兰蓦地抬头瞪着跪在蒲团上的戚相思,顾氏从佛堂内出来,瞥了她一眼:“夜深了,你不回王府?”

“我明日再回去。”齐敏兰死死握紧着拳头,就这么算了?既没责罚也不送官,凭什么!

顾氏瞧出了她的这点心思,回头看跟出来的丈夫,嘴角微动,顿了顿后离开了小院。

佛堂门阖上的时候,这父女俩四目相对,前者余怒未散,后者满是不甘。

“爹,她要还留在府上就是一个祸害,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做出害大家的事,一定要把她赶出去。”

“你先回去。”齐鹤瑞扬了扬手,齐敏兰顿时悲戚不已,“爹,当初她那样诬赖姨娘,把自己说的那么苦,如今她身份已明,为什么还要和她多费口舌,这几年来她想方设法加害姨娘和我,要不是她,这个家不会像现在这样!”

不知齐敏兰的那句话触动到了齐鹤瑞,他忽然脸色一冷,直接甩袖从她身边经过,话都没有留一句,齐敏兰愣愣站在那儿,夜风吹过,直从脚底凉到了心头。

......

佛堂内檀香萦绕,戚相思抬头看站在那儿许久未动的齐鹤年,这是要谈条件了。

“欺上瞒下,在宫中,你可知道这是死罪。”

戚相思轻笑:“我若死了,岂不辜负了您这几年的栽培。”

“你倒是有胆识。”齐鹤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魏姨娘的尸骨运回来之后,你意欲如何。”

“我不会食言。”

齐鹤年静静看了她一会:“三日之后送你进安乐堂。”

戚相思没吭声,直到齐鹤年离开,绷直的后背缓缓松懈下来,最后一手撑着蒲团,险些歪倒。

回过神时才有疼的知觉,掌心被五指掐出了深深的红痕,再用力些就会破。

她一开始小口喘息,到最后呼吸声逐渐大起来,捏着胸口的衣襟,戚相思深吸了一口气,满脸的讽刺。

这就是齐家。

齐鹤年不是傻子,相反,此人心思缜密,难令人猜透他在想什么,他能这么轻易的放她回太医院,必定是确信拿捏死了她的软肋。

想到此,戚相思凝沉了脸,她的时间不多了,小六回来之后,她得把南淮的事摸透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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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房主屋内,王氏伺候齐鹤年更衣,命丫鬟把盆子端出去,拉他坐下,给他揉捏肩颈:“老爷,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齐鹤年心里想着别的事,半响才回答她:“她留在宫中还有用。”

“我就是担心这孩子城府太深,三年来谁都没有发现她不是敏莺,要不是出了那件事,咱们得被瞒到何时。”王氏动作娴熟,双手搭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就怕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最后不能为你所用,那留下来又有何用,反倒成了祸害。”

“我怀疑她和戚家的事有关。”

王氏一愣,想了许久才记起老爷说的戚家是谁,随即脸色微变:“难道会是她!”

齐鹤年摇了摇头,王氏不再替他揉捏,走到他面前坐下,不太能相信:“没人知道那件事和老爷有关,就算是人还活着,也认不出老爷才对。”

“我怀疑,她是周家人派来的。”他当年蒙着面又怎么可能被人认出来,他怀疑的是改名换姓后的周家人这些年来不寻常的举动,戚家一出事他们就从万县搬离开,他们一定知道些什么。

“太子出事后南县的案子被翻出来,难道也和周家有关。”王氏心中一震,“老爷,那这周家!”

齐鹤年眯着眼,拍了拍她的手安抚:“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缓过劲了!

第125章

戚相思在佛堂内呆了一宿,第二天她没去碧秋院也没去锦绣园,直接回四宜院收拾东西,准备回太医院去。

玉石帮着她收拾衣物,以往每一趟来去所带的东西都不多,因为这儿是家,可以时常回来,可如今,这儿变成了暂住的地方,能不回则不回。

“入秋了天凉,姑娘把这两身带上。”韩妈妈进屋,从柜子里取出刚刚做好的两身衣裳,玉石默默的放到箱子内,丁香和莲心站在门口也是一脸的沉默。

戚相思取下架子上的书放到另外一个箱子内,转头看她们:“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丁香和莲心走了进来,张嘴想说什么,可又不知道该从哪句说起来,两个小丫头踟蹰在那儿,神情还很别扭。

“姑娘那天说的话,可还算数。”身后的玉石平静的问,仔细听也能发现她声音也有些打颤,“您说将来有一天您开了医馆,就把我们都带去。”

“算。”戚相思笑了,放满了书合上箱子,拍了拍转身看她们,“只要你们愿意。”

丁香捏着衣角的手一停,顿时有了笑意,扭捏的走到了玉石身旁帮她递衣服,指了指玉石备在一旁的小毯子:“把这也带上,姑娘夜里看书看的晚,可以盖着脚不会着凉,还有那鞋,我新纳的,过阵子穿正好。”

敢情和她赌气呢,戚相思揶揄她:“刚刚你怎么不说,现在知道我是你姑娘了?”

“姑娘回来什么也不说,就让玉石姐姐收拾东西,我以为......姑娘走了就不回来了。”丁香说着说着有些脸红,“你以后还是我姑娘。”

“好了,一晚上没休息好,先吃点东西再出发,若是吃不下放我给您放屉子里带去。”韩妈妈拍了拍莲心的肩,“去准备一下。”

莲心跑了出去,玉石和丁香替她收拾东西,戚相思走进书房,外面还有她们的嘀咕声传来。

心间暖洋洋的淌过一阵,这齐府除了戎哥儿之外,让她还有留恋的就是她们了。

......

离开时带了比平日多两倍的东西,马车后叠了两个箱子,车夫用绳子扎紧,玉石站在那儿目送马车远处,转身要进府回内院时,忽然看到站在门口的夫人。

“夫人。”

玉石低垂着头到她身旁,顾氏看了她一眼,这个当初在锦绣园内不起眼的丫鬟,如今倒成了那丫头的得力手下。

“天冷了,有没有多添几身衣裳?”

“都给姑娘备妥了。”

“那就好。”顾氏淡淡道,转过身回了内院,也不知道她刚刚在这儿站了多久。

此时戚相思去往太医院的马车在出发没多久,途径晋阳街时被拦了下来,阻拦的也是一辆马车,陆勤坐在上面朝戚相思打了声招呼:“齐姑娘,我们王爷回来了。”

戚相思从那拉开的窗帘上收回视线,他不说她也知道他回来了。

半个时辰后戚相思出现在了誉王府,多日不见,严从煜看着她马车后的箱子,面无表情的问她:“私奔?”

没等戚相思说什么,安顿好马车过来的陆勤笑着搭话:“原来齐姑娘准备私奔,王爷,那属下替您去收拾一下行礼。”

“......”戚相思瞪着他们,这就是你们主仆俩的幽默感?

四目相对了好一阵,戚相思败下阵来,严从煜嘴角微扬,朝着前厅走去:“岳阳王府的事怎么之前没说。”

“我要早知道她有这一出,就能打的更漂亮些。”

严从煜转过身看她,那眼神里的意思太明了,她还是没说实话,不坦诚。

戚相思有些心虚:“这些年我习惯一个人了,想事情的时候也都不想去麻烦别人。”

严从煜还在看她。

戚相思深吸了一口气:“其实我知道,花蕖那儿你派人盯过。”

严从煜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他还好心在她逃跑的时候为她扫清了一些障碍,能让她顺顺利利的离开京都城。

“那你听不听?”戚相思仰头看他,威武不能屈。

“来。”严从煜抬手揉了下她的额头,转身进了前厅,戚相思原地愣了愣,瘪了瘪嘴,他这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

两个人坐下来之后用了半个时辰大概交换了这阵子的消息,戚相思这儿的事情比较多,有些杂,而他那边就为了一件事,南淮野路子和齐鹤年之间的联系。

仙山也在南淮,戚相思迫不及待想要听他在南淮的这几个月:“先说说南淮的事。”

“齐姑娘,早年我也去过南淮,但那时候这些野路子还很分散,从十年前开始,这些人有组织的被集合到了一块儿,打家劫舍都一块儿去,那边的百姓都因此叫苦不迭。”

“南县距离南淮很近,祖父也常去,我听他说起过,南边之所以这么叫他们,是因为他们这些人野性难驯,有些还犯过大案子杀过人,从不服从人也不听谁号令,最多是三五人一伙,和寨子不一样。”

“所以说,能把这样的人集合到一起,那人也绝非善类。”陆勤还拿了当初死在南县那个海哥的画像去给那些野路子认,出乎意料的是,有些人对那海哥挺敬重的,有些人却特别不待见他,要不是提前给了银子,直接能抽刀和陆勤打起来。

“那些与海哥相熟的,也认识齐太医。”

“那是不是就是他集合了一批野路子为他所用,海哥以齐鹤年马首是瞻,当年那些人是听海哥的,这些黑衣人最后连踪影都没有,应该都逃回南淮了。”

陆勤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接下来要说的,是不是由王爷来说合适一些。

“陆勤灌醉了一个。”严从煜看着她,“他吹嘘自己犯过最大的案子,就是戚家。”

严从煜让手下和那些野路子套近乎,无非是银子女人和酒,南淮那地儿虽说地大物博却经不起这些人乱抢,所以有好酒喝有银子拿还让他去花楼,这些人即刻就和陆勤他们称兄道弟,喝醉之后开始吹嘘自己多年来所干过的大事,首当其中的就是戚家的灭门案,三十几条人命一夕之间都没了,几十年都出不了这么个大案。

这一大家子死的太惨,其中有些细节严从煜并不想让她知道,他挑着重点提了几句:“海哥死了之后这些人不满齐鹤年给的少,余下那些野路子很瞧不起这些人为朝廷的人卖命。”

“他们中还有人是从军营里逃出来的,不全是作奸犯科之人,也有傲骨。”戚相思杀了海哥,群龙无首,齐鹤年在京都城又不能时时刻刻顾着这些军心不稳的人,久而久之,人心就要涣散,“齐鹤年应该很快会去南淮,这些人对他而言还大有用处,他不会就这么扔了。”

“这些人中有人认识南县的知县老爷。”

戚相思很快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这些人有人参与了私盐买卖,包括齐鹤年,从齐家偷出来的账簿证明了他也与私盐一事有关,关系还不小:“那接下来该怎么做?”

“入宫,治好八哥的病。”

戚相思一愣,那南淮接下来的事呢:“要不了多久齐鹤年就会知道余下那几张图的下落。”她要在他找到仙山之前先设好局,如果不然就是前功尽弃。

齐鹤年没有回答她,反而拿出了个小盒子放在她面前,淡淡补充:“礼物。”

戚相思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串描金的小项链,垂挂在上面的小坠子都是鱼鳞形状的玉片,从不同的角度看散发出来的光芒各不同,最中间稍长的银链垂了个圆铃铛形状的坠子,戚相思拿起来晃了晃,不会响,却在圆铃铛的背面看到了刻着的一个戚字。

他知道对于名字而言,这个姓才是她最在意的。

链子在戚相思手心里躺了一会儿,半响,她朝着他伸手,把手腕露在他面前:“戴上。”

严从煜从她手中拿起链子,解开锁扣,由下往上给她系上。

链子戴在手上很好看,看工艺像是南淮那儿的人所卖,戚相思轻轻拨弄着上面的玉片:“谢谢。”

严从煜看着她,戚相思还在拨弄那玉片,语调轻轻的:“在齐家的佛堂里,齐鹤年说我不是阿莺时,那一刻我在想他要是再知道的多一点,我该怎么办,以前我天不怕地不怕,可现在怕了,我怕你们出事。”

孤身一人的时候除了一条命,她没有软肋,当身边的人渐渐多起来,他们就都有可能成为自己的软肋,齐鹤年那样信心十足能让自己为他所用,她就会担心害怕,他如今身边这些人,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进门时抚过自己的手掌再度揉了揉她的头,像是在安抚她不用怕。

戚相思想着事的脑袋一下有些乱,她立刻起身,扔下一句“不能太晚回去”,快步走了出去。

严从煜坐着没动,只是抬起手在看掌心,眼底有难得的疑惑,难道他做错了?不是说百试百灵。

作者有话要说:百试百灵摸头杀

第126章

回到太医院后戚相思的生活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回来的后的第三天,陆太医找她和温太医前去首领厅,谈及让戚相思去安乐堂的事。

“入秋天燥,皇太后的身子也不大好,安乐堂那儿只有何太医,人手不足,那些医女难当重任,我等思量之下,决定让她过去,留在安乐堂内。”陆太医说罢把调过去的文书拿了出来,上面不仅有太医院的印章,还有宫中内务的印章。

温太医看了戚相思一眼,问到了重点:“既然是留在安乐堂内,是以何身份。”

陆太医眉头一皱:“安乐堂里自然是医女身份。”

听陆太医没有犹豫这么说,平日里性格温和儒雅的温良直接怒了:“陆大人,当初她与其他学生一起考核进来,又以优异名次进到内教习,将来可是要当太医的,要是只是个医女,当初何必大费周章,直接送去那边学个一年半载就可以了,我何必收她为徒!”

陆太医年长温太医许多,当初温太医进太医院时陆太医还算他半个老师,所以也深知他脾气:“医者救人,不论是医女还是太医不都一样,她学的多以后在安乐堂里的用处就多,虽说是同样是医女,还是会待她不同。”

“这怎么能一样!”光是太医和医女的身份就区别甚大,要是只有太医院的印章就罢了,还有内务的,那岂不是把她当宫女看待,温太医沉下脸反对,“我不答应。”

“你不答应她也得去。”被温太医这样顶撞,陆太医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你当这里是谁做主。”

“老师,难道你就不觉得可惜了,当初她来时你还嫌弃了她的身份,但这几年下来,她可有逊色于其他人?”温良怎么都觉得安乐堂缺人这一理由过于牵强,安乐堂内何时不缺人,为何偏偏要在现在把一个天赋不错的学生送过去。

陆太医看着他,温和没脾气也是犟驴一头:“她去安乐堂比留在太医院内好。”

“那也得看什么身份留着,安乐堂缺人暂借可以,但明年她得回来入秋考核。”维护自己学生这事儿,温太医绝不退让,“她是我们太医院的人,盖什么内务的章,要就这么白费了一个好苗子,我亲自去求太后娘娘,让她允了此事。”

“你!”陆太医被他气的不行,啪一声把那文书拍在了桌子上,瞥了这师徒俩一眼,最后眼一瞪,“下去!”

两个人离开了首领厅,走在回东药房的路上,戚相思看着走在前面的温太医:“老师。”

温太医脚步慢了些:“你是想要留在太医院里,还是去安乐堂。”

“我想留在太医院。”

“那就好好准备明年的入秋考核。”温良多少能猜到一些对这的安排,别说是太医院内,就是那送她进来的齐太医,恐怕当初也是怀着别的心思,但他温良只管收学生,不管这些,“安乐堂不比太医院,那何太医也不常在,你有什么问题就回来问。”

“谢谢老师。”这太医院里,温太医是唯一那个没有因为她女儿身而对她另眼相看的人。

温良微叹:“你和傅容都是我的学生,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回去收拾收拾。”

“是。”走到了院舍戚相思目送温太医的身影,站在那儿久未动,安乐堂她不得不去,温太医为她争取的明年入秋考核,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机会参加。

......

两天后安乐堂来了两个宫女,说是来接她去安乐堂,其中一个戚相思上次送东西去安乐堂时见过,叫茱萸,另一个叫沉香。

戚相思的东西并不多,来喜叫了个混的熟的小太监过来一起已经替她把箱子抬过去,这边茱萸和沉香带着戚相思前往安乐堂,一路前去,和戚相思说了不少话。

“你过来可真是太好了,我听太医院的医侍说,你是先进的外教习再去内教习的,还是温太医的学生,那学的不比他们少啊。”茱萸没有认出戚相思来,笑着提起安乐堂的事,“安乐堂里一直只有何太医一个人,他又不常在,有你在啊,能帮我们不少忙。”

“为什么不添人手?”

“我也不清楚,我们这些医女也是为了各宫主子行方便。”进了安乐堂后茱萸带她到了后面的小院,“这儿都是我们住的地方,单独给你安排了一间,你看怎么样?”

一个院子里七八间屋子,安乐堂内算上何太医也就二十来个人,人手确实不多,戚相思不介意住的如何:“很不错。”

“那你先收拾,一个时辰后我让沉香来叫你。”茱萸招呼沉香去前面忙,来喜从屋里出来,朝着院子四周打量了下,“那我先回去了,怕公公找我,你可千万记得锁门,别看你太医院里人多,这内宫人更多。”

“好,改天再找你。”戚相思摆手让他赶紧回去,走进屋子看了圈,卷起袖子开始干活。

等把箱子内所有的书放到架子上,戚相思从里面捧出匣子。

擦了擦盖子,戚相思打量着屋子四周,放在书架上太过于显眼,要不和衣物一起放到柜子中去。

正想着门口传来了敲门声,戚相思放下匣子转过头去,两个医女打扮的姑娘站在门口,朝着屋里看过来,眼神略有不善。

“你是新来的?”

戚相思取出箱子最底下的针灸盒子放到书架上:“请问你是?”

两个医女气势不小:“没规矩,我先问你话的。”

“也没规定我先要回答你的话啊。”戚相思偏不吃这一套,笑眯眯的走到门口,拉住两侧,“不好意思,我这儿要换衣服了,恕不招待。”

看着合上的门,外面两个医女气得不行:“哪里送过来这么没规矩的人。”

“就是啊,凭什么她这儿一人一间,你看那屋子里,准备的好些东西,看她那副目中无。”

两个人越说越气,奉命过来请戚相思过去的沉香见她们站在门口:“你们在这里做什么?炉子都空了?”

“沉香姐,安乐堂里不是有规矩么,咱们都是两三人一间屋子,怎么新来的一人一个屋,还这么没规矩。”朱银看着那紧闭的门就来气,一点规矩都没有,她们可是安乐堂里的前辈。

“什么新来的。”沉香拉开她们,“这可是太医院内温太医的学生。”

“学生怎么了,又不是太医。”朱银梗着脖子很不屑,“除了何太医咱们不都一样。”

沉香懒得和她多解释:“你们俩不是看炉子的,怎么,药都煎完了?”

另一个医女拉了下朱银:“沉香姐姐,我们和红柳她们对调了下,回来拿点东西,这就过去。”说罢拉着另外一个医女离开了。

这时关着的门才打开,戚相思换好衣服走了出来,沉香冲她笑了笑:“齐姑娘别太在意,她们就是说话直了些,没什么坏心。”

戚相思笑着摇头:“沉香姑娘,我这儿的安排,是谁与你们提的,方便告诉我吗?”

“这个我不清楚,不过可以问问茱萸,应该是太医院那儿吩咐的。”沉香带她朝安乐堂的各个屋走去,一面介绍,“这儿是配药的,走廊过去那边几个煎药的屋子,前面是晒药的地方,这边过去是药库。”

“何太医不在?”

“何太医这两日有事出宫,太医院那儿陆太医每天都回来一趟给太后娘娘看诊。”沉香领她进配药的屋子,靠着墙一整面都是放药材的抽屉,和她之前来时看到的一样,前面的柜台旁书依旧是乱放的,这些医女似乎也都习惯了,并没有收拾。

六个医女在配药,两个取药,两个看药方,其余两个把配好的装起来写上名字,这里有些是太医开出来由这儿配了直接送去各位主子宫里的,还有的就是替太后娘娘所配的药。

“齐姑娘您来了。”茱萸从柜子后起来,手里抱着一包破了袋的草药包,起身后还不断从袋子里往下漏,戚相思上前帮忙,先帮她托住草药包放到柜台上,再把掉在地上的捡起来放了一堆。

“真是不好意思。”茱萸叫沉香一起把捡起来的挑拣一下,“这些何太医放在这儿的,没想到是用破袋子装的。”

“我帮你。”戚相思把柜台下还有几袋拿出来,东漏西漏的,还真符合何太医的形象。

“就两天没注意,谁想放这儿了。”茱萸和戚相思一起把袋子里的草药拿出去抬去外面晾晒,“天一凉,八皇子的咳嗽症又犯了,幸亏你来,否则真忙不过来。”

“太医院内还有不少医女,怎么安乐堂内的人这么少?”戚相思没记错的话,光是今年那一批也有十来个人。

“有些来了没多久就让何太医给退了,也不是什么好差事,还没各司各局里头轻松呢,有时太后娘娘那儿的药都是十二个时辰连着煎的,半刻都松懈不得。”

“八皇子是皇子,怎么他的药也在这儿煎?”晒好药后茱萸带她去药库,笑着解释,“八皇子可是太后娘娘最疼的皇孙。”

“我们这儿的药材都得从太医院那儿拿,别等快用完了再派人去,西药房那儿不一定给及时,一般还剩下这些的时候就得去了。”茱萸攀上梯子从上面取下几样交给她,戚相思点点头,太医院和安乐堂一向不太和,她一早就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