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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添子,自然是大喜,齐敏诗生下孩子的当天就得了赏赐,一个月后宫中举办弥月宴,母凭子贵,齐敏诗晋封为容华,赐了玉明宫,一时间风头无量,竟隐隐赶了当年沈贵妃的趋势,要知道当年沈贵妃生下誉王爷的时候,晋封时也就比齐小仪多了一级。

齐敏诗晋升,最高兴的莫过于齐家,弥月宴后的第三天,许久不曾出门的齐老夫人带着几个儿媳妇亲自入宫求见,过后又送了不少东西入宫给齐敏诗作打点之用。

宫外的人说起来,都觉得齐家这一步是走对了,有了小皇子,这才算攀上皇家,尽管有人瞧不上眼齐家的做法,可羡慕的大有人在。

转眼十一月初齐敏诗终于出了月子,前去坤和宫内请安,殿内皇后娘娘先开了这个口道贺:“恭喜齐容华,今后可要好好教养十五皇子,侍奉陛下。”

养了一个多月的齐敏诗气色很好,她笑着掩了掩嘴:“那还得多谢贵妃娘娘的提点。”

被点到名字的沈贵妃身形未动,手里还握着杯盏,她只微微点了点头:“哪儿的话。”

之前吃过沈贵妃一次闷亏的良妃没有放过这点,扬声道:“也是奇了,你晋升是皇上的赏赐,贵妃又提点了你什么。”

皇后和德妃并未搭腔,底下那些哪儿敢说,齐敏诗朝着沈贵妃看了眼,犹豫了半响道:“因为突然临产,妾身心中郁结,那日贵妃娘娘前去探望妾身,让妾身莫要想太多,月子中养好了身子,才能更好的侍奉陛下。”

宫中妃子聪明的聪明,傻的傻,坐在这儿的却个顶个儿是人精,皇后抬了下眼眸,德妃那儿则是凝神看着手中的帕子听的并不十分认真,良妃见说的是这样的话,只觉得无趣。

沈贵妃笑了,半句没提她说的忽然临产,只接了她下句话:“宫里不论是哪个姐妹诞下皇嗣,月子中都是要好好养身子的,若这也算提点,那臣妾可真的是惭愧了。”

“看妹妹说的,那几日本宫身子不利爽,也多亏你前去提点这些。”皇后也笑了,“说起来也是事发突然,两个备下的嬷嬷都动弹不得了,幸亏来禀报的及时,赶巧着太医院也缺了空,也是凶险。”

齐敏诗心中升起一股希冀,皇后最清楚自己的情况了,接生嬷嬷还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得力帮手,就算不为她考虑,就是查到的人也应该可以引起皇后的兴趣才是。

可接下来的对话却把这刚升起来的希冀打破了。

“本宫瞧着这孩子啊,是临危不乱。”

“是啊,洗三的时候臣妾去瞧过,机灵着呢,是个胖小子。”

“臣妾想起从熠出生时,费了臣妾好大的劲,足足疼了一天一夜,可把臣妾折腾的不轻。”

“那最知道疼娘的还是赵王爷,臣妾还记得呢,消息才传来,没多久德妃娘娘就生了。”

齐敏诗看噙着笑意的皇后,再看附和不断的其他妃子,明明是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明明都知道她遭人下手才会在种种巧合下忽然临盆,可都在装聋作哑。

再安静下来的片刻,齐敏诗起身请示:“皇后娘娘,十五皇子尚且年幼,玉明宫内如今也缺人,妾身想和皇后娘娘讨个安乐堂内的医女过去照料。”

“讨谁?”

齐敏诗恭恭敬敬的恳请:“就是之前到过芙蓉园的齐医女。”

在场有几个知道齐医女和齐容华的关系,基于信任和医女的身份,姐姐想让妹妹去照顾自己,这也无可厚非。

皇后朝着德妃那儿看了眼,正欲开口,沈贵妃坐在那儿疑惑道:“妹妹,你说的齐医女,可是温太医的学生?”

齐敏诗点了点头,沈贵妃脸上的疑惑一瞬转成了抱歉,笑眯眯的看了眼齐敏诗后看向皇后:“这可真的不凑巧了,臣妾昨日才向太后娘娘讨了她去誉王府当差。”

第132章

齐敏诗脸色一僵,贵妃娘娘这是何意。

坐在那儿的德妃终于放下帕子开口:“贵妃讨她去誉王府做什么。”

“你们不也知道,誉王年纪不小了,和他没差几岁的从贺都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他还说什么都不肯成亲,提都不许臣妾多提一句,送过去的宫女不是赶出去就是直接给转卖了,身边一个侍奉的都没有,为了这事,臣妾愁的头发都快白了。”

沈贵妃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无奈,“再这样下去臣妾这辈子恐怕都抱不上孙子了。”

众人面面相觑,如此直白的袒露自己的难处,还真让皇后她们不好接话,众所周知誉王不近女色,脾气又古怪,誉王府里传出过不少虐杀侍女的事,虽说没瞧见尸体往外抬,可多听了总是瘆得慌,就连皇上送过去的人都敢赶出府去,也难怪平日里淡定的沈贵妃会如此着急,这要是自己儿子,这会儿恐怕是愁的不行。

德妃淡淡评价:“誉王对你一向孝顺,若是要他成亲生子,想必也不难,还是贵妃你太顺着他了。”

“圣上都拿他没办法。”沈贵妃摇了摇头,“我也是挑不出人了,那医女早前在越河三地照顾过誉王,我就想着,要不让她过去侍奉,若是誉王能因此开慧,给她个名分也不为过。”

一旁的良妃终于得意上了一回,同样生的是儿子,她可没愁过这种事儿,于是她略带不屑道:“一个医女,你还要让她当侧妃不成。”

“话可不能这么说,她虽是医女,也是齐家小姐,和齐侧妃可是姐妹。”沈贵妃一本正经的看着她,合着不是她儿子她不着急,现在是挑剔身份高低的时候?

皇后轻咳了声打圆场:“既然你已经和太后娘娘求了,那就让她去,安乐堂那儿再差个经验丰富的去玉明宫。”

“姐姐,我这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你说我这当母妃的,怎么就比你们难呢。”沈贵妃嗔了一眼,自己都觉得好笑。

皇后失笑:“是齐侧妃的姐妹,那她的父亲是?”

“光禄寺卿齐大人。”

皇后意会:“如此的话,也不能太亏待了她。”

“姐姐放心吧,就算是不留在誉王府,我也会做主替她谋一门好亲事的。”

见她打算好了,皇后更不会说什么,沈贵妃要是求到皇上那儿,安乐堂里的医女都送去誉王府皇上也会答应,更何况只是一个呢。

而最开始提出来的齐敏诗微凝着笑意,心不由的沉了沉,看着沈贵妃那副无奈的神情,她总觉得她是故意的,五妹和小王爷在几年前是有过交集,但之后除了赏赐外再无其他,沈贵妃怎么会看得上五妹。

可若说是故意针对,又何必费这种心思,齐敏诗还没有狂妄到自认为自己可以影响到沈贵妃她们。

齐敏诗的心底生出了一个不可能的猜测,她蓦地睁大了眼,要真如沈贵妃所说,五妹和她又是何时有的交集?

没人回答齐敏诗,正当她心中猜想时,皇后的声音传了过来:“齐容华,你看如何?”

齐敏诗飞快的反应过来,神情恭顺的点头:“安乐堂中谁都一样,妾身都好。”

皇后点点头后开始提起入秋的事,今年京都的天降温很快,前不久北边才传来消息,有寒潮来袭,宫中也要及早准备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众人离开了坤和宫。

众多妃子结伴而行回去,沈贵妃和淑妃走在一块儿,两个人聊了会儿刚刚皇后提及的寒潮一事,等转过弯和淑妃道了别,沈贵妃慢悠悠的朝希宜宫那儿走去,陪着的苏嬷嬷低声请示:“娘娘,是不是派人去太后娘娘那儿打个招呼。”

“不用,本宫下午亲自去说。”沈贵妃并不担心皇后还会为了这种事去打探一下她是不是真的和皇太后打过招呼,区区一个太医院的医女,难道她还做不了主,至于那个齐容华就更不需要在意了,她看上的人,哪能委屈到去玉明宫伺候。

“那安乐堂那儿?”

“等会儿你让月龄过去,叫那丫头收拾好东西,等本宫从延寿宫回来再送她过去。”

“是。”苏嬷嬷犹豫了下,“要不要先通知王爷一声。”

沈贵妃笑了,眼底闪过一抹兴致:“告诉他做什么。”

......

戚相思得知那消息后整个人是懵的,直到茱萸来帮她收拾行囊,笑着叫了她好几回:“不就是去誉王府,你还担心被誉王爷赶出来不成?”

“没有。”戚相思低下头去,把桌上的书放到箱子内。

“那都是别人瞎传的,你看沈贵妃那样平易近人,誉王爷应该也没这么可怕。”茱萸拍了拍她肩膀安慰,“我想誉王爷应该不难侍奉,你也别太紧张了,谁让你是咱们这儿最拿得出手的,只是去一阵子帮誉王爷调理身子,又不是去一辈子。”

戚相思抬起头看她,难道只有她一个人感觉出来“调理身子”这只是个借口么。

茱萸替她把衣服放好,压低了声道:“去年王爷在宫中养了一阵子的身体,我猜啊那时候王爷可能又受伤了。”

戚相思不动声色合上箱子:“没听说啊。”

“那时你还在太医院里呢,希宜宫那儿又没透出消息,看太医进出我也只是猜测。”茱萸不好意思笑了笑,“要不然沈贵妃为什么要让你去誉王府呢。”

“是吧。”戚相思跟着她笑了笑,“我也不清楚。”

“行了,你再等会儿,我先去前面看看。”茱萸起身出去,戚相思手扶着箱子久久没有动,消息来的突然,没等她准备就要她下午去誉王府,昨天还没动静。

随着她的手垂下,手腕上的链子碰到桌子发出响声,戚相思垂下头,心中冒出了个极为荒诞的想法。

沈贵妃莫不是想让她和小王爷独处?

留给戚相思用来想这件事的时间很少,很快她就被送出宫了。

半个时辰之后,戚相思站在誉王府的前厅中,身旁放着她的行礼,等了半刻中,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随即是那抹身影站在了门口,阻挡了从屋外照射进来的光亮,独独那双眼眸,与她刚听到那消息时是一样的情绪,吃惊,疑惑。

忽然的,戚相思心里一松,原来他和自己一样,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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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院客房内,陆勤特别殷勤的把箱子都抬进去放好,走到门口见王爷和齐姑娘没说话,恭敬请示:“王爷,都放好了,已经派人去通知陆璃,过两日就会回来。”

严从煜点了点头,低头看她安抚:“你先住两日,待我明日入宫去和母妃说。”

“你要说什么?”

“我这里不需要人伺候。”

戚相思脸颊一红:“其实......在这儿的话许多事更便利了。”

严从煜静听着没有说话,戚相思稳定了一下心绪,终于平静下来了,说话也顺畅许多:“齐鹤年在安乐堂内安插了人,我若是常往太和宫跑,难免引起他的怀疑,再者,我是安乐堂的医女,来誉王府也是替你调养身体。”

所以,她是愿意留在这里的,严从煜定定看了她一会儿道:“好。”

陆勤受吩咐下去准备膳食,这边屋内,戚相思从箱子内取出东西,转身看站在门旁有一会儿的严从煜,指了指书架:“要不帮我把这些放上去?”

严从煜没说什么,走过去帮她把箱子内的书拿出来放到架子上,屋子里只有收拾的悉索声,戚相思站在柜子前时不时转头看他,虽说不相信调养身子那理由,但对于茱萸的猜测她还是隐隐记在心头,去年的伤这么重,好了之后他又没带停的到处走,是该好好调养。

不是没感觉到她投过来的视线,严从煜把最后一本书放到架子上,转过身,微靠着架子沿看她,神情显得很放松,仿佛是在问她怎么了。

眉墨如画,勾勒着完美的曲线,放松下来的神情没那么冷漠,戚相思甚至能在上面找寻到一丝笑意,他好像在高兴。

戚相思不由轻咳了声掩饰:“司苑局那儿查清楚了?”

“嗯。”那些枇杷叶都是司苑局内的人先采摘下来,安乐堂的会直接拿去自己处理,余下的那些是由司苑局自己处理,各宫的主子有需要的再领去,而那些处理下来的枇杷叶绒毛,基本不知去向,说是扔了,但严从煜派人去找过,找不到。

顺藤摸瓜查了十来日,终于等到有人再去,和司苑局内的人串通好,他们扔掉的那边就捡了,严从煜没有当下抓人,顺着这几经人手的枇杷叶绒,最终查到的竟然是亲军司。

戚相思一愣,亲军司?那不是负责宫中巡逻守卫的么。

转念一想戚相思想通了些,宫墙三四米,若非有点身手的人,哪能经常做这种事,而宫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如果是亲军司的人做这件事,行职务之便,还能保证不被发现。

“霍家有族亲在亲军局当差。”那几个行迹诡异的人就是他手底下的人。

“德妃?”

戚相思怔怔看着他,在他眼底看到了答案,这件事和德妃脱离不了干系。

可真的这么简单么,戚相思不信:“耗费这么大的功夫就为了引起八皇子咳嗽不止?”这不是吃饱了撑的是什么。

严从煜解释道:“为君者要身子健朗。”

戚相思还是不信,继承皇位之人的确是要身子健朗,八皇子一直以来都是以虚弱需要调养的状态示人,看起来确实不是个合格的继承人选,可德妃是这么“善心”的人?且看看那赵王爷做事心狠手辣的程度,在背后没少为儿子指点江山的德妃能是那种只让八皇子虚弱一下的人?

她和小王爷不一样,她并不信任八皇子,再傻能傻到好几年有人经常爬墙动手脚都没发现?更何况八皇子不傻。

有时信任会蒙住人的双眼,看不清听不见,相反的,她更担心小王爷。

想到此,戚相思轻轻道:“如果只是这样,八皇子的咳嗽之症我能治好,你之前说他中毒,我才疏学浅,没能查出来,只能另请高明了。”

第133章

入夜,秋风习习,誉王府观景台外的屋顶上,戚相思仰头看天空,风吹运动,月初的月牙弯弯的挂在空中,一会儿就隐入了云层内。

不论世道怎么变,天还是那般,一月阴晴圆缺,戚相思托腮望着:“彦戎快放假了,志儿应该也快了。”

“想他?”

“嗯。”

怎么会不想呢,自打找到了志儿戚相思就时常想见他,原来还能借着何太医的名偶尔去张家看看,可如今不行了,齐鹤年知道她不是齐家人,对她的行踪一定盯的很紧,就连杂货铺也不会放过,她不能冒险让小六和胖子他们去张家附近打探消息,否则,以齐鹤年的疑心,很快就会猜到志儿的身份。

严从煜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淡道:“上月初,他在浔山书院和人打架了。”

“和张延?”

“嗯。”

“还是那急脾气,估摸着又是没忍住张延说他是捡来的。”

“打赢了。”

四周一静,戚相思笑了:“不错,有长进。”

“入秋的考试,他考了第二。”

“小的时候他就聪明,早早开口学步,也很乖巧。”戚相思忽然发现自己对弟弟的记忆仅有那一年多,而且有些已经在记忆里渐渐忘却,她脸上的笑意褪了下来,神情跟着黯然。

“想见他就去见。”

“张大老爷夫妇的身子调理的差不多了。”戚相思深吸了一口气,从身旁拿出一瓶酒在他眼前晃了晃,笑眯眯问他,“喝不喝?”

“这也是我们南县的习俗,入秋的日子里,挑个最爽气的夜晚,在院子里摆上一桌,把去年酿的桂花酒拿出来,一家人坐着聊天喝酒。”戚相思闻了闻瓶子里的酒香,喝了几口道,“父亲不让我多喝,我就去祖父那儿讨,要是晕了就在姐姐怀里趴着,那时候仰头看天空,整个世界都在转。”

严从煜看着她递过来的酒瓶,眼神微闪。

一抹俏红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她的脸颊,微微的晕染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像是透出的红霞,还带着一丝丝的沁人酒香,戚相思见他不吭声,朝着他努了努嘴:“你不喝?”

严从煜从她手里接过了酒瓶,誉王府里的酒是陆勤送去酿的,香味醇厚烈性也大,看她那样子,像是微醺。

抬手把瓶子凑到嘴边,小口的酒瓶边沿有她喝过留下的酒印,酒瓶微斜,唇瓣轻贴,透着凉意的酒送入口中,却如灼烫的汤,直从口中滚落下去,烧到了心底。

“好喝吗?”戚相思仰头看他,下巴靠在手臂上,笑的眉眼如弯月。

严从煜没有回答她,而是又喝了一口酒,像是试图用酒的凉意来让自己冷静,却适得其反。

第二口下去后手里的酒瓶被戚相思夺了去,她迎着喝了一口,随即晃了晃酒瓶,冲着底下的陆勤喊道:“陆大人,可否再送一瓶上来?”

站在屋檐下的陆勤探出身子,见齐姑娘笑着晃手里的瓶子,看了自家王爷一眼,过了会儿,陆勤走上观景台,为他们送了两瓶桂花酒。

人手一瓶了,戚相思喝的没有刚刚那样急,望向远处皇宫的方向问他:“小王爷,你与八皇子的关系有多好?”

手中的桂花酒不知怎么的,似乎少了些滋味,严从煜把酒瓶放到一旁瓦砾间,思索半响道:“贺昭仪生前和母妃关系很好。”

戚相思听过关于贺昭仪的故事,入宫的时间不长,却在不少人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回忆,沈贵妃和贺昭仪关系亲密,八皇子出生之后,沈贵妃也曾动过想把他养到自己膝下的念头,可那时小王爷还没出生,她的份位又不高,做不了主。

后来严从煜出生,沈贵妃深得皇上宠爱,对八皇子又多加照顾,兄弟俩自然而言比别的皇子来的更加亲近。

这也是戚相思第一次如此详尽的听小王爷说起八皇子,幼年时由皇太后养着,性子如他贺昭仪一般内敛,早早启蒙开慧,和别的皇子和贵族弟子念书时,是聪明的,但不会是最聪明的那几个,在圣上的眼底,是喜欢的,但也不会是最喜欢的儿子。

八皇子的身子是从他十来岁开始出问题,这年纪正是学骑射运动的时候,但八皇子对这些表现出来的却是吃不消,按着太医的话是不能疲劳,得多休息。

这一休息,到了十五六岁好不容易外出游玩时巧遇了个大夫才康复,但萍水相逢,连人家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回宫之后又过了几年,咳嗽之症再犯,与他同岁的赵王爷都已经娶妻生子封了王,他则还在宫中,因为这事,没少惹人非议。

“圣上为什么不为他赐婚,要论功绩,十皇子没什么大作为没有封王,那也已经成亲住到了皇府中。”

“八哥他不想,父皇也没有勉强。”

提起八皇子,之前酒意下蜂拥而至的异样终于淡了下去,夜越深,四周宁静,风中夹着冷意,酒却暖人,戚相思低头看瓦砾间顽强冒出来的野草,想到了什么,随口道:“聪明却不拔尖,贺家是不是拥护八皇子?”

严从煜点点头,戚相思叹了声:“太后娘娘出自贺家。”这贺家拥护的,可不止是八皇子,而其背后的深意,她不会是第一个想到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严从煜的不否认印证了戚相思心中的想法,其实她并不需要印证,之前种种的事情表明,小王爷就是在为八皇子做事。

朝堂局势怎么变谁知道呢。

......

耳畔的声音轻了下来,严从煜拿起酒瓶,忽然肩膀一沉。

转过身看,戚相思眯着眼靠在他的肩膀上,刚刚还说不停的,如今小脸红扑扑的靠着,乖巧的像是偷喝酒了的兔子,一动不动。

迎面一阵风,吹起了她耳边的垂发,撩过他的脸颊,严从煜手里握着的酒瓶一紧,低下头去,快能够数清楚她微微颤动的睫毛。

淡淡的酒香气随风飘来,严从煜快分不清是从酒瓶中还是她身上散发出来,吸引着他不断靠近。

严从煜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脸上,未施粉黛的双颊泛着一抹红晕,小巧秀气的鼻子跟随着呼吸轻轻动着,再往下,是她那被酒醉红了的嘴。

再低一些,连呼吸都感觉到了,此时月光隐入了云层中,像是羞涩于看到这一幕,又像是要把这世界营造的更暗一些,让他能够大着胆子靠近,一亲芳泽。

严从煜缓缓低下头去,在快要碰触到的距离停驻下来,她吐纳的气息中全是香气,不断冲撞着他的意识,距离理智越来越远。

此时此刻他就是个沉迷于此的小伙子,趁着她睡着的时候想偷偷做坏事,可心中又有些忐忑不安,严从煜转眸看向酣睡着的戚相思,就是那刹那的功夫,戚相思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

距离太近了,近的睁开眼还迷糊的戚相思看到的就是他眼底飞速闪过的局促,她下意识的抬头,眼眸徒然瞪大。

撞在他嘴唇上那一抹温暖柔软的不可思议,明明仅是几秒的功夫,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不知谁手里的酒瓶砰的掉在了瓦砾上,戚相思身子一震赶忙后退,用力过猛下整个人朝后仰翻,斜坡的屋顶没有支撑的平衡点,戚相思身子一晃就要滚下去,严从煜快速的拉住了她。

耳畔余留下来的是酒瓶子从瓦砾上滚落下去的声音,戚相思眼看着那酒瓶滚到了屋檐边沿,轻轻撞了下微翘的边沿,重心到了已经悬在外面的酒瓶底,只见它掉了下去,没多久就听见了砸碎的声音。

陆勤走到了院子里往上看,王爷好好坐在那儿,就是神情看起来不太对,戚相思身子微侧低着头,那手都不知道藏到哪儿了。

刚刚不是还在聊天么。

不明真相的陆勤反应和其余几个守在屋檐下的侍卫是一样的,王爷和齐姑娘这是怎么了?

于是陆勤大着胆子问:“齐姑娘,要不要再给您送一瓶上去?”

戚相思蓦地抬起头,涨红着脸摇头,陆勤心想着齐姑娘的酒量也没这么差啊,怎么就喝成这样了,再看王爷,陆勤心中一个激灵,即刻识趣的隐到了屋檐下,气氛不对,闲人退散!

屋檐上静的出奇,戚相思记忆里满是她撞上去的那一霎那,她的心跳犹如狂轰乱炸的火药,快从胸膛里跳出来。

她的手朝着嘴角伸去,似乎还有酒香,像是贪恋桂花酒里微甜的芬芳,戚相思不由自主的舔了下嘴角。

这一幕落到了严从煜的眼底,两个人之间还没散开的气氛再度浓郁了起来,戚相思这下反应的快了,条件反射从蹲坐的姿势跳起来,头也不回的朝着观景台走去,嘴里碎念了一句“太晚了该睡了”,都没回头看他一眼,转眼人就消失在观景台,只留下急促奔下去的脚步,把主人紧张的心显露无疑。

风徐徐,不知何时月牙钻出了云层,严从煜坐在那儿,周身是风怎么吹都散不去的香气,他酒瓶里的酒早已经倒光在了瓦砾上,严从煜抬起手触摸嘴唇,眼底就只剩下她撞上来那一刻仓惶不知所措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