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玉容收好了匕首,送给小山两只珠钗,几匹上好的锦缎,刺绣的上等丝线;忙把弘辉带过来,兴致勃勃把一大堆吃的玩的送给他。弘辉高兴极了,听说她逛街去了,便缠着要讲给他听。玉容便把他抱在怀里,一边玩着各种面具、木制关公大刀、泥人陶人等小玩意,一边告诉他,惹得弘辉撅嘴道:“玉容格格,下次带我出去好不好,我乖乖的不乱跑!”

玉容笑道:“好,弘辉乖乖的,玉容下次就带弘辉出去!”一转眼见四阿哥躺在另一榻上,歪着头怔怔的瞧着她,脸色不太好,便哄好了弘辉,让奶娘将他带回去。

玉容来到他身边,低声道:“你怎么了?”

“不是我怎么了,是你有心事。”四阿哥定定的瞧着他,漆黑的眸子深沉而远,仿佛探不到边际一般。

玉容一愣,想到古董店里自己的失态引起他的注意了,又知他向来多疑、小心眼,心中颇为踌躇,不知该怎么跟他说,一时沉默不语。

第一卷 前传 第14章 瞎编故事

“你不打算告诉爷那把匕首的故事吗?”四阿哥抚摸着她柔软纤弱的手,悠悠开口,看似无害。

玉容心中警觉起来。她素来察人至微,与他相处时日虽说不长,可也不短,他越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表明内心越是波澜大兴。玉容飞快转着念头,稍稍沉吟,欲言又止,幽幽叹道:“我怕我说了,爷不信!”

四阿哥猛然坐直身子,扳着她的双肩,目光灼灼逼人:“真话假话爷分得清!”

玉容大急,委屈道:“你,你这是做什么?我又没招你惹你!”

“那把匕首是谁送给你的?别告诉我是个女人!”四阿哥眼中泛着冰冷的怒火,咬着牙冷冷道。

玉容心中渐渐雪亮,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心想:原来他以为是哪个男人送我的啊?也不知自个心底在联想什么龌龊事,想得气成这样!唉,他猜得也不算错!我祖父可不是个男人?可我该怎么说才好呢!

玉容呆呆望着前方,眼神闪烁不断,四阿哥也不逼她,只是一动不动盯着她,面无表情。

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故事,心中一动,玉容便轻咳一声,开始胡编乱造道:“当年在大西北,玉容曾经在大漠遇到一位掉队的商人,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先生。”她怕四阿哥又胡猜乱想,忙说明一句。

“我本想救他,可惜他已经病得很重,奄奄一息了。他见我靠近他便哈哈大笑着说:‘小姑娘,我的病会传染的,你别过来!你没见我的队友们都把我抛弃了吗?’声音里的那一种绝望让人听了好心酸的!我呆了一下,实在忍不住,便叫道:‘我不怕传染,我不能见死不救!’于是我上前给他水喝,他拼命喝了好多好多,多得我看了都害怕。于是忙说:‘你别喝了,我带你进城看大夫!’他一愣,上上下下打量着我,摇摇头叹道:‘他们怕我进城会传染,早已经把我的腿打断,我没力气,动不了了!你自己快走吧!’我摇摇头,说:‘我不走,我说了要救你怎么能言而无信?你能上马吗?只要你能上马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他忽然仰天长笑,说:‘好好!没想到我郑百里临死前还会认识这么一位朋友!’说着他拿出一把匕首,向我笑道:‘他们把我身上的财物都抢走了,却不知道这把匕首才是最值钱的,我送给你好吗?’说着微笑着递给我。我笑了笑,摇摇头说:‘这是你的东西,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吧!’他想了想,忽然冷笑道:‘也对!等我死了,这把匕首你一样可以拿走,何必需要我送呢?’”

“你要救他,他竟然这么说?”四阿哥已经听住了,此时眉毛动了动,忍不住道。

玉容握了握他的手,叹道:“他也是个可怜人,他说他被人欺骗怕了,故意拿话激我的!我听了那句话脸色一沉,冷冷道:‘我玉容对天发誓,我若是强要你的东西叫我走不出这大漠,不得好死!’说着也不想再理他,把一壶水轻轻放在他面前,转身要离去。哪知道他又叫我,我本来不想再理他,谁知道他大声说:‘我要告诉你这把匕首的秘密,你不想听吗?’我那时候终究年纪小,好奇心重,听了这话,又迟疑起来了。”

“只听见他说:‘姑娘,你是个好人,我信你。’然后便告诉我这把匕首的来历。我当时心想那也没什么,不就是件古董嘛!他见我一副不以为然的样,笑了起来,说:‘若只是这样,当然没什么稀奇的!但是后来三宝大人将这把匕首赐给了高丽国国王,一直被历代国王奉为高丽国王权的象征。后来一次宫廷政变,这把匕首随之失踪。高丽历代国王暗中派遣无数人到处寻找,找了三百多年也没找到,没想到却被我无意中得到了!’”

四阿哥眼神大亮,喃喃道:“你说的是真的?”玉容心知历史上确有其事,只是那把匕首后来怎么回到高丽国,高丽国灭亡之后又怎么被她的祖父得到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便点头道:“是啊,他是这么说的!可是我当时却向他道:‘那又如何?咱们在大清国又不是高丽国!’他嘿嘿笑道:‘高丽国王曾有言,将来无论谁能够将匕首献回,便会答应他一个条件!’我一怔,笑道:‘原来是这样!我可没什么条件要人答应的!’他叹道:‘虽然如此,可是我还是把它送给你,将来或许会有用吧!’然后他又说:‘我求你一件事,我死了之后把我安葬了好吗?’我正在发愣,只见他拔出匕首狠狠刺进了自己的胸膛,瞪着我说:‘姑娘,答应我!’我吓了一大跳,忙点头答应。然后他笑了笑,说声多谢,就倒下去了!”玉容说完,长长叹了口气。

四阿哥一直握着她的手,叹道:“若真是这样,倒确是宝物一件了!如今朝鲜国蠢蠢欲动,说不定这匕首可治他们一治。只是后来你怎么会遗失了呢?”

玉容笑道:“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的,找了好一阵子没找着也只好罢了!只是我平日里悄悄把玩惯了,所以今天我只看一眼就确定是它。”

四阿哥心道:“这倒是。不然多少人都走了眼的东西你又怎会一眼便看出来了?”他再无怀疑,将玉容揽在怀中,略有歉意,讪讪笑道:“你啊,以前怎么那么胡闹,哪都敢去,难怪如今老是嚷嚷着闷!”

玉容撇撇嘴道:“是啊,你还老不肯带我出去玩!我如今看书也看腻了,你教我武功好不好?”

四阿哥不可思议的瞪着她,哭笑不得道:“你的好奇心好像没比以前少啊!学起东西来这么拼命!别的还罢了,武功可不行,哼,爷的女人难道还需要学什么防身术吗!”二人想及前事,不由相视而笑。玉容心知他说不行就一定不会答应,也没再说,心想你不教我,不是还有云儿雪儿吗!

她忽然起身,将那把匕首拿过来交给四阿哥,笑道:“这件东西还是爷收着吧!”四阿哥微微迟疑,点头道:“也好!”细细看了看,又道:“说不定将来还真有用!”

第一卷 前传 第15章 重阳赏菊(一)

转眼到了重阳,满园菊花大盛,什么黄微,红幢,紫幢,松针,破金,鹤翎,松子,蜂铃,狮蛮,蟹爪,风飘雪月,金光四射,金背大红,新玉孔雀,玉堂金马,独立寒秋,麦浪,斑中玉笋,鬃翠佛尘,芳溪秋雨,太真含笑,雪罩红梅,黄莺翠,粉红莲花,汴梁绿翠,金超,银超,蜜珀,月下白,青心白,二乔,醉杨妃,玉楼春,三学士各种名品悉数绽放;红、黄、白、墨、紫、绿、橙、粉、棕、雪青、淡绿各色交辉相应;重瓣、单瓣、球形、扁形、短絮、长絮、卷絮、平絮、卷心、空心、挺直、下垂各型各状花枝舒展、争奇斗艳,满园锦绣灿烂,丝毫不逊于暖春的姹紫嫣红。

四阿哥说今年轮到府里做东,邀请各位阿哥福晋前来赏菊,因此府中早早的便开始准备,单等着挑一个秋高气爽、阳光明媚的好日子。

玉容听说各位阿哥福晋都要来,猛然想起玉佛寺下的琴声,又知道八阿哥上月底已经娶亲,料想这次定能见着真佛了,不由心头大喜,脸上也忍不住笑意盎然。

四阿哥古古怪怪瞅着她笑道:“你就这么喜欢热闹!等人都来了,你可要规矩点,别莽莽撞撞失了体统让人笑话。”

玉容撅撅嘴笑道:“我不笑话别人就好了,还有人敢笑话我!”

四阿哥道:“嗬!你可别告诉人上个月才学了三字经、百家姓!”

玉容哈哈大笑,身子一挺,傲然道:“那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嘛,试问谁有我学的那么快呢?”

到了那日,从早晨开始,客人们便陆陆续续来了,玉容也不闲着,随着嫡福晋乌喇那拉氏、侧福晋李氏、武、宋等几位格格迎接、招呼客人。将先来的女眷都领到内室款待,阿哥们则有四阿哥外厅相陪。

据说四阿哥兄弟们除了大阿哥戍守青海边境、太子爷身子不适、十四爷江南巡视未归,基本都齐了。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年幼十五十六阿哥都到了,陪同的还有他们的嫡福晋侧福晋。玉容脑子一片混乱,短时间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只见人人梳着高高的旗头上插金带银,珠光灿烂,满眼闪耀,身上衣裳也是极尽华丽鲜艳之色。这些满人女子一个个又个性爽朗,叽叽咯咯说笑不住,没一刻安静的,让平日里冷清阔大的内厅显得有些不够用。

临近中午,除了八阿哥和八福晋郭络罗氏没到,其他人都齐了。那些女眷都有些不耐烦起来,交头接耳说八爷从前不是这样的,这位新福晋好大的架子!玉容瞧着她们一个个的表情,心道看来这位八福晋真是树大招风啊!

管家终于来报,八爷和八福晋来了!八爷向来人缘不错,与老九、老十又极好,听说他来了,众人便纷纷笑着迎出门去。更主要的是大家早就听说八福晋貌若天仙、琴棋书画无不精通,是个天下无双的才女,因她平日里不喜与人交往,这次大家好容易逮着机会都纷纷等不及要瞧瞧。

未到大门,只见八爷满面春风扶着八福晋款款而来。众人只觉眼前一亮,不禁都屏住了呼吸,怔怔的瞧着八福晋。

八福晋一身银红刻丝九天瑞草纹团花水泻长裙,领口正中别着一朵镶着金边、缀着寸许长金流苏的翡翠梅花,艳丽中透着高贵清雅。梳着如意鬓,只在左边鬓发簪了一簇翡翠盘花,花蕊是细细密密的金丝,金丝尽头镶嵌着米粒大小的珍珠。她的脸是纯洁无暇的象牙白,细细的眉,娇小的唇,高挑的鼻,一双杏眼清澈透亮,纯净得如同刚刚冒出的清泉。她见人都望着她,也不说话,只显出一丝似有似无善意的笑容,眼光一转,微微点了点头,依旧那么恬淡自如,一如园中摇曳枝头的九秋清菊。

玉容也愣住了,心里冒出了一个名字:林黛玉!

什么叫风流袅娜、什么叫高贵典雅、什么叫古典美人今日才算见识了!玉容不觉心道:一般人穿这样水嫩的红色不是俗就是妖,不然便是可笑滑稽,只有她穿了不但不俗不妖,反而显出一种不能言语的韵致,艳丽中透着高雅。旁边的八爷一袭月白长衫,外罩天青褂子,俊朗飘逸,气质不凡。两人真称得上金童玉女。

只见八爷一边呵护着她往里走,一边笑道:“人都到齐了?实在惭愧,我来晚了!”

大家这才回过神来,一道笑着往里走。四阿哥也笑道:“八弟客气了,这会正好!”

“大家往园子里坐坐吧,如今满园菊花开得倒好呢!”乌喇那拉氏笑着。一行人便一同说笑着过去。玉容却脚下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还在不住眼的打量着八福晋郭络罗氏,心中热血翻腾,想着心事。也没注意到不知何时所有人都似笑非笑瞧着她。

十阿哥忍不住“嘿”的笑出声来,忙又捂嘴忍住了。四阿哥皱了皱眉,道:“玉容,你发什么呆呢?”

玉容回过神来,方意识到自己成了众目之的,脸上一热。又见八爷嘴角噙笑向她轻轻点头,眼中隐含感激。玉容一怔,心知他一定听老十说了自己的身份了,便回以会意一瞥,瞧了瞧皱眉的四阿哥,向八爷一笑,打趣道:“天底下竟然有八福晋这样超凡脱俗的女子,玉容井底之蛙今天才算见识了!难怪八爷一见误终生啊!”

八阿哥苦苦追求郭络罗氏的事大伙儿都知道,听了玉容的话回想八爷先前为讨美人欢心种种举动,不由都大笑起来。郭络罗氏眼波流转向八爷柔柔一望,双颊微红,慢慢垂下眼睑,笑容一展即收。便是这一笑,也让众人心头砰然一动。只有四阿哥皱皱眉瞪着玉容,心道:这丫头真是得管管了!

第一卷 前传 第16章 重阳赏菊(二)

来至园中,晴朗秋阳之下满园花开似锦,淡淡菊香清雅袭人,众人均觉胸怀大畅,三三两两赏玩其间,谈笑风生。旁边宽阔的空地上摆着十六扇两米多高的红木框边大屏风,屏风上绣的也是各色折枝菊花,无不栩栩如生,屏风前安置着一溜座位供人休息,座位上的垫子和引枕绣的都是菊花,连椅旁小几上的茶杯茶碗都是菊花图案。旁边丫环们准备着各色点心、零食、茶水备用。这些东西也无一不与菊花相关。有菊花水晶糕、菊花耦合糕、菊花绿豆糕、菊花酥饼、菊花煎合子、菊花馅小饺子、菊花山楂卷、菊花银耳莲子羹、菊花蜂蜜茶、菊花清茶、菊花熏过的瓜子花生等等,不仅造型小巧玲珑,颜色亦润泽鲜艳明亮。几个女眷在一旁看着,赞赏不已。

三福晋董鄂氏便向乌喇那拉氏笑道:“弟妹好巧的心思,我可从来没想到菊花还能做出这么多花样!”

乌喇那拉氏向指了指一旁发呆的玉容,笑道:“愚嫂可不敢当,这都是玉容格格的主意呢!”旁边几人都哦了一声,测眼打量着不远处发呆的玉容。

四阿哥盛宠玉容的事她们也都有所闻,此时见了她,心下却不以为然,不觉想道:这个玉容格格的相貌虽也清丽,不过也算不上什么倾国倾城,谁家后院不是一抓一大把?而且呆呆傻傻的,真看不出来有哪里好!

阿哥们玩了一阵,也纷纷过来饮茶休息,不知哪家女眷向八福晋笑道:“早听说八嫂的琴技天下无双,不日趁着今日让我们大家也开开眼界?”大家都笑着纷纷跟着附和。

玉容已经暗暗观察了八福晋很久,见她形容举止古典韵味十足,一点也不像来自现代的人,心头烦乱之极,早已七上八下。此时听了这话,眼中放光,心想不错,今日借着琴声说不定能看出一些端倪,否则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机呢!若是没有十足把握,自己总不好向她直言相问,万一不是,岂非闹个天大的笑话?

谁知八福晋却只优优雅雅福了一福,客客气气道:“雕虫小技怎敢献丑,怕要各位哥嫂弟妹见笑了!”分明一副推脱的模样。

玉容心中大急,恰好站在八爷对面不远,便以手捂嘴低头使劲咳了两声,见八爷望了过来,随即偷偷向他深深瞧了一眼,目含祈求。八爷一愣,想到那天玉佛寺下玉容追赶而来寻找弹琴之人的模样,又念她对自己相劝的那一番好意,便向八福晋微笑道:“微云,弹一曲又何妨,这里都是自家兄弟妯娌,不是外人,谁会笑话呢!”

微云不再推脱,水汪汪的凤目轻转,浅浅一笑,点头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乌喇那拉氏早已命丫鬟们将瑶琴抬了过来,安置在一簇怒放的水晶菊旁边。众人都或坐或站,皆凝神向她。

微云袅袅娜娜轻移莲步上前,款款坐下,抬起纤纤素手铮铮调了调音,略一思索,微微低头,信手拨弄。

才听了几句,玉容面色大变,胸口如被重重击了一锤,双脚一软,忙扶住旁边的山石。她低着头细细喘息,悄悄四望,见人人似乎都沉浸在她的琴声中,方才正了正容放了心,双手却握着拳头,依旧颤抖不已。

是的,就凭这首曲子,她敢断定,她们即使不是同一个年代也是同一时代。因为这是班得瑞著名的钢琴曲《童年》,经她稍稍改造,用古琴弹出来,更是别有一番韵味,一声一声敲在人的心底,似乎把人带回心底最柔软、最纯净、最美好的记忆之中。

她正胡思乱想,思索着如何套近乎时,耳畔忽然传来低低一声:“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玉容吓了一跳,回身见四阿哥关切的望着自己,忙低声笑道:“没什么,只是一时听住了!爷怎么不听呢?”

四阿哥笑了笑,说:“爷听不懂,也不觉有什么好听的。”玉容瞅了瞅他,心想这也难怪,他可不是这块料!抿嘴一笑道:“你离我远点,叫人看见多不好意思,到你兄弟们那边去!”

四阿哥暗暗捏了她一把,低声道:“稀奇了!你也会不好意思!”二人相视一笑,他果真慢慢过去了。此时,最后一缕余音恰好落下。

许久,众人才醒悟过来,称赏赞叹不已。微云笑了笑,起身福了一福,口称不敢当。

五福晋他塔喇氏颇懂音律,由衷叹道:“也只有八弟妹这样冰雪一般聪明的才弹得出这样脱俗的曲子,往后我们可都不敢再摸琴了!”说得大家一笑。

玉容当即叹息着接口道:“是啊,此曲如梦如幻,让人不知不觉间仿佛回到童年一般,那一种心无尘埃、无忧忧虑的感觉萦绕不断,却偏偏仿佛隔了一层帐幔般的迷雾不能靠近,似乎在告诉人,往昔一切美好一如过眼云烟再也回不去,日子再也不单纯,心境也无法如同白纸般简单!思之真叫人柔肠百回,欲罢不能!”

众人不禁一愣,各怀心思,想到兄弟间小时候种种趣事及今日不得不为之的勾心斗角,一时皆有伤感,默然不语。微云的眼中徒然闪亮,身子一颤,带着些不敢相信,定定的盯着她,仿佛要在她脸上看出什么一般。玉容亦颇含深意对着她的眼,仿佛在说:你没想错,我就是的!

微云终于向她,笑道:“小嫂子这番话真是透彻,妹妹受益不浅!”

玉容见微云尚心存疑虑,心想那也难怪,这种事毕竟太神奇了!于是想了想,便笑道:“八福晋音乐上造诣当真非同凡响,昔日玉容在大西北曾听到一支小曲,极好听,可惜没有曲谱,不知福晋可有兴趣替玉容写下曲谱?”

“小嫂子唱几句,妹妹可以一试。”微云答应的极爽快,立时又坐了下去,以手抚琴,向玉容笑道:“若是妹妹能和上小嫂子的曲调,则应不难!”

周遭众人不禁目瞪口呆,心想八福晋也太大胆了吧?随意就可以给没听过的曲子伴奏!纷纷等着瞧热闹。

第一卷 前传 第17章 再世重逢(一)

玉容大喜,心念一动,想到了那首《逝去的诺言》,她从前经常应酬客户KTV,嗓子不错,粤语歌也唱得好,如今正要唱一曲别人听不懂的粤语歌。于是便一溜望了望周遭,嘻嘻笑道:“唱的不好,人人都不许笑!”

大家忍不住都笑起来,都说“不笑,不笑!”,只有四阿哥眉头又皱上了,紧绷着脸,又不好叫她。心下暗自嘀咕,不明白她要搞什么鬼!

玉容浅浅一笑,轻启朱唇,柔柔缓缓用粤语唱道:“相识是偶然,无奈爱心顷刻变;你在我又或是我在你,内心曾许下诺言。谁说有不散筵席,谁说生死不变;这份爱让这份爱,被流水一一冲染。”

只见微云目光大盛,清明无比,望向她又喜又悲,再无半分怀疑,听了这一段,她已找准了调子,兰花指轻轻落在琴上,替她伴起奏来:此刻共对亦无言,流露我心中凄怨,看着你我愁怀满脸,泪水有如洒在面前。我的心怎忍说离别,凝望你轻忽走远,已别去是已别去,让时光洗去悲怨。

众人听她嗓音清亮,柔婉多情,腔调优美,只是一个字也听不懂,不由大是惊奇,随着微云琴声伴着歌声响起,越发动听如天籁。一曲终了,大家都有点茫然不知所措,呆呆的瞧着她二人。

只见微云缓缓站起,向玉容灿然一笑,贝齿含珠,灿若星辉明霞,众人只觉眼前一亮,仿佛眼前百花都不敌那一笑的美,不由的涌起一缕本能的嫉妒。她如此绚烂如霞光的笑容就是八爷也从来没见过,当下一怔,嘴角含笑,痴痴的望着她。

微云快步来至玉容身畔,笑着福了一福,道:“好嫂子,妹妹今日方知天外有天,还望嫂子不吝赐教!”玉容忙扶着她,道:“使不得!我才是要请教福晋呢!”

“你们俩这么亲热,别让两位爷都嫉妒了!”十阿哥瞧着一头雾水的四阿哥、八阿哥,不由打趣。

二人一怔,玉容暗暗捏了捏她的手腕,各自微笑分开。玉容满心欢喜,只是瞪了十阿哥一眼,居然没反唇相讥。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称赏不已。那几个先前不以为然的福晋此时才有些明白过来:看来这个侧福晋倒也不是一无是处!不过,也没听说四阿哥喜欢听曲子呀?喜欢听曲的,那是九爷!想到此,有些人嘴角忍不住泛起一抹不怀好意的轻笑。

又玩一阵,众人便回厅休息,等晚宴开始。请来的戏班子也都在戏台后侧化妆等候着了。

女眷们在东面阁楼,阿哥们在正面阁楼,一时摆上宴来,各有各的热闹。此时尚无京剧,戏班子唱的多是昆曲。玉容没半点兴致,只觉依依呀呀、幽幽咽咽,括噪难忍,才开席不一刻,便借口洗脸,悄悄向微云使了个眼色。微云会意,便向四福晋乌喇那拉氏笑说有些乏力想休息一会,玉容便自告奋勇领她上自己院子里去。

到了荷风苑,玉容命小山领微云的丫环锦瑟、锦绣去她屋子坐坐,自己便与微云在里间说话。

两人胸中满腔话到了此时反而不知从何说起,怔了半日,又忍不住相视笑了半日,最后要开口,却又同时道:“你——”

“你先说吧!”微云笑道。

“我叫汪蜜儿,二十七岁,广东人,你呢?”玉容也不知从何说起,便简单笑道。

“汪蜜儿?联华贸易集团的三小姐?”微云讶然含笑打量着她。

“你知道我?”玉容一呆。

“我是扬州人,叫阮云萝,二十五岁。”微云浅浅笑着。

二人情不自禁对望了望彼此如今年方十五六的身体容貌,都嘿嘿笑了起来。

“阮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原来是你啊!我听过的,江南集团的五小姐,是个不出闺门的古典美人才女!真没想到前世一直羡慕的偶像却在这见上了!”玉容拍手笑得直不知说什么。

“我才是羡慕你呢!驰骋商海的女强人,谁提起汪家三小姐不竖着大拇指叫一声好的?哪像我,从小患有先天心悸病,连门都不能出,不过是半个废人罢了!”

玉容一怔,阮家小姐有病确实没人知晓。大家只知道阮家这位小姐是个经史子集无所不知、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的大美人,阮家又有钱有势,因而上流社会中对这位小姐尤其推崇,称之为当代中国第一古典美人。加上她平日里深居简出,见过她面的人极少,自然在外间的流传中又多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玉容从前对她也极是仰慕—更多的是羡慕吧!她能这么公主般无忧无虑的生活着,弹弹琴,读读诗,写写字,笑就笑,哭就哭,起就起,睡就睡,要什么有什么,想怎样就怎样!哪像自己?在商海中提心吊胆、勾心斗角的摸爬滚打,没想到她也有她的遗憾,还有这个缘故在里头!

她弄了弄手指,苦笑道:“什么女强人,我倒是愿意像你那样,活得多轻松,我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凄楚神色一闪而过,随即潇洒笑道:“你什么时候来这的?”

微云悠悠抬起头,似乎沉浸在往事中,“一年多了吧!如今倒是有副健康的身子,可惜一样行动不由人,唉!好在阿玛、额娘都疼我,也算是一点安慰吧!你呢?”

玉容苦笑道:“我上月八月十五才来的!你也看见了,我如今就这个样,四爷一大堆大小老婆,哪像八爷把你捧在手心里。”

微云温柔一笑,忽又默然,眼中尽是凄楚怜悯,垂头幽幽道:“可是,可是他的下场——很凄惨的!我其实并不愿意嫁给他!当我得知要嫁给他后,抵死不从,寻了白绫上吊,可因此我额娘哭得死去活来大病一场,阿玛和大哥也是唉声叹气,不知要怎么办好!后来他知道了,便约我见了一面,他说自从去年冬天在宫里见了我一面之后,他的心里再也容不下别人,他只想和我长相厮守、照顾我、呵护我,却没想到对我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他愿意放手,会想法子向皇上提出解除婚约,让我不要再烦恼。我当时听了这话,心里却没有半分轻松,反而痛得难受,因为从来没人这样对我好,从来没有……”

微云说着,长长叹了口气,抬起眼眸怔怔望着前方,仿佛深深陷在了记忆中。

第一卷 前传 第18章 再世重逢(二)

玉容不禁动容道:“他真的对你很好啊!向皇上提出解除婚约,那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冒着多大的风险!”

玉容早已看透,这些个阿哥爷们表面上看起来万人之上一人之下、人前人后风光无限,其实脑门子上都悬着一把亮闪闪、寒飕飕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荣华富贵与身家性命不过在他们皇阿玛的喜怒一念之间。若是惹恼了至高无上的皇阿玛,一生的前途甚至性命说不定都要葬送了!

反正,天家自古无情,何况他们的皇阿玛儿子多的是!

胤禩若不是深深爱着微云,断断不肯冒着在皇阿玛面前失宠的风险提出解除婚姻。毕竟婚姻岂同儿戏?天家的婚姻更重面子,哪怕是万般不喜欢,也不过娶回家放着就是,还没有过要退婚的。他这话只要一出口,必然引起大波澜,在康熙心里至少也要留下处事不通的坏印象,这还是最好的情况了。

微云苦笑,轻叹道:“但是过后我总是松了口气,以为可以不用嫁给他了!毕竟,我既然知道了他的结局我不愿意和他的命运绑在一起,过那样提心吊胆的生活。我当时想,我这辈子便不嫁人,也算对得起他这一份情了!可是谁知道,上月中旬他忽然又上我家见了我一面,他告诉我说一定要娶我。他说他不忍心让我将来嫁给一个三妻四妾、不懂珍惜我的人,所以他会娶我,但什么都不会逼我,我嫁给他之后可以仍像从前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如果有一天我有了心上人,想要离开,他还愿意成全我!”

“啊!”玉容脑子发懵,顿时呆掉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竟然是因为她的一席话八爷才下决心娶微云的?那么,她岂不是间接害了她?她立刻有些心虚,情不自禁瞧了她一眼,暗想若是她知道了内情是不是要恨死我?

微云听她一声惊呼,倒没想到另有内情,还以为她是在为八爷的大度而惊讶,心上不禁甜甜的,双颊露出一片朝霞般的晕红,脸上尽是柔柔的笑:“嫁过去之后,他真的对我很好很好,事事都为我想的周到,生怕我有一丝丝委屈,那一份温柔体贴细心让我无法抗拒。我终于也想通了,灾难还远在十几二十年之后,何必去想呢?反正人总是要一死的,正当年华爱着一个值得爱的人,这一生也知足了!”

“他,他后来——呃,会怎样啊?”玉容有些好奇道。

“你不知道?”微云有些惊讶。

玉容苦笑道:“一切与我谈生意没有帮助的东西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四爷会上台,至于其他的,却不甚清楚,他们家弟兄太多了!唉,别说他们了,我连自己的结局都不知道呢,还操那份心做什么!”

微云忍不住好笑,却悠悠叹道:“不知道也好,省得担心!”

“担心?那,那我会不会很可怜啊?”玉容顿时紧张起来。

微云望着她,仿佛直望到她的心里,淡然笑着缓缓道:“你的结局不坏,你想知道吗?你要是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不过我劝你最好考虑清楚,一旦知道了你想尽法子都忘不掉!唉,其实不知道结局或许会活得更真实、没有压力!”

她幽凉的语气令玉容心底不自禁有些发怵,尤其那句“一旦知道了你想尽法子都忘不掉!”令她下意识有些害怕,她呆了呆,笑道:“听你说的怪吓人的,我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了!不过,”她想了想,望着微云笑道:“你说我的结局不坏,如果真是那样,我一定会帮你、帮八爷!”

微云眼中一亮,心头大震,目光闪烁不定,暗自寻思:不错,史书记载谁也不敢保证百分百正确,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内情,如果真是那样……她心头大动,心动神驰,情不自禁一把紧紧握住玉容的手,颤声道:“你,你真的会帮我?不管这十几年发生什么事,之后你都会帮我?”

玉容正色望着她,用力点点头,毫不犹豫道:“在这里你就是我最亲的人,我若有心事也只能跟你说!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我一定会帮你!”

微云露出舒心的笑容,原先笼罩在心头的阴郁之气一扫而空。是的,不管成不成功,至少有了希望!

“我也会尽我所能多多劝解八爷!他其实很可怜,满人子以母贵,他的母亲跟其他兄弟的比起来,出身最低。他从小聪明好学,能文能武,待人谦和有礼,可是又有什么用!他的出身摆在那,是道永远跨越不过的鸿沟,什么努力都于事无补。或许正因如此,他才那么拼命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却没想过恰恰犯了皇上的大忌!皇上,怎容得人在他面前卖弄!”微云无奈叹道。

玉容见她如此,颇有些同情,笑道:“你也别想那么多了!反正我答应了你一定会做到的。对了,我以后可以去找你玩吗?教我弹琴好不好,你的琴弹得真好听!”

微云笑道:“当然可以了,我求之不得呢!我从前没有朋友,也极少出门,即便出门陪着我的也只有家人或者仆人,所以我不懂跟人交往,如今人人都说我傲慢、仗着才气目中无人,其实谁知道我心里的无可奈何啊!”

玉容“嗤”的一笑,道:“其实你也不用在意啊,反正如今有八爷陪着你嘛!那些人假惺惺的,好不叫人讨厌,我一点也不喜欢她们!”

微云忍不住好笑,上上下下瞅着她,偏着头笑道:“你这么豪爽的个性,从前竟能那般八面玲珑?这也奇了!”

玉容潇洒一笑,道:“我的个性一直豪爽,只不过也懂得隐忍,懂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从前的日子迫于无奈才戴着面具做人,如今这一世,既然不需要鏖战商海,索性活得自我一些又怎样!”

微云忍不住轻轻笑起来,低声道:“我真的好羡慕你!真的!”

好不容易一天宴罢,晚间回到荷风苑,玉容依然沉浸在隔世重逢的喜悦中,整个人有些轻飘飘起来,眼中嘴角都带着旁人无可理解的笑。本来嘛,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遇到同时代的人,那份意外的惊喜就已经远远超越万里他乡遇故知了。何况,她们竟都是从前相互遥遥思慕而不得一见的人,何况,如今也这么相见恨晚的谈得来!

玉容斜靠在芙蓉榻上,以肘撑几支着下颔,呆呆的发愣,时不时露出舒心的笑容。

“傻笑什么呢?”四阿哥进来了。

“没什么,就是高兴。”玉容望望他,甜甜一笑,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四阿哥脸色却不怎么好,胡乱坐下,只是神思不定瞅着她不语,仿佛在琢磨什么,又像在等她说什么。许久,见她完全没有反应,他终于按捺不住,眼光一沉,哼了一声,坐到她旁边,忽冷不防道:“你今日唱的小曲是大西北的方言吗?”

玉容一愣,坐直了身子,脑子里飞快的思索着他的用意。“是的,大西北方言很多,这只是其中的一种,好不好听啊?”她笑嘻嘻的拉着他的胳膊,觉得这么说没什么破绽。

四阿哥唇边显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意味深长的瞟了她一眼,淡淡道:“好听是好听,可是一句也听不懂。”

玉容拍手笑了起来:“呵呵,都说了是方言嘛!爷听不懂也不奇怪啊!”

“是不奇怪!”四阿哥缓缓点头,忽然目中精光大盛,盯着她冷笑道:“奇怪的是八福晋似乎听懂了啊!八福晋身份娇贵,极少抛头露面,更没去过什么大西北,她竟然能听得懂?听懂了之后立刻大反常态对你还十分亲近,玉容,这是什么道理,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你倒是给爷说说?”

玉容身子一僵,脊梁骨唰的一下从头凉到底,这他都想得到!

她没想到四阿哥竟然冷不防会这么问,眼见他冷冷的盯着自己,有些手足无措,心中情不自禁的慌乱,更夹杂着几分失望。原本还以为他待自己与众不同,原来也不过如此,说翻脸便翻脸,问起话来跟审贼有什么分别!

若是往日,面对他这种赤裸裸的置疑和逼问,她多半会顺着他的意思低声下气东拉西扯回转服软,可今晚才刚刚与微云相认,往事被从记忆中翻腾出来顺便温习了一遍,汪蜜儿的万般豪情与强硬作风也随之被唤醒,她如何肯做小伏低?

她脸一沉,脖子一梗,口气很冲的说:“我没搞什么鬼,也没什么道理!八福晋对我亲近这也不过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罢了,缘分之事说不清道不明,你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爷又何必奇怪?”

四阿哥瞅着她,似要看到她心底去。玉容感觉迫得慌,脸一扭,抬脚下榻,道:“我累了!”

四阿哥一把将她拽回,她冷不防吃了一惊,一个不稳跌坐榻上,不由怒道:“你干什么!”

四阿哥没想到她如此对自己,原本心中只是几分好奇和疑惑,此时不由平添了五分怒火,喝叱道:“你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看来女人真是不能宠,宠出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毛病来就目中无人!谁给你胆子用这种态度跟爷说话?”

玉容惊愕的望着他,他变脸之快令她无所适从,就像小孩子看变戏法一样,目瞪口呆,浑然不敢置信!

霎时,她心头涌起一阵刺痛与悲哀,刺痛的是这个男人昨天还对自己千依百顺万般呵护,今日却如此面目狞狰冷酷无情;悲哀的是想自己汪蜜儿从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谁敢小看了去?如今倒好,沦落到靠别人的“宠”来生活了……

她怔怔的捏着拳,手心被指甲抠得发红,阵阵冰凉从脚底升起,直传到指尖、传遍身上每一处神经。

她脸色有些惨白,咬着嘴唇,瞪着倔强的眼,傲气十足,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四阿哥见状更来了气,胸膛一起一伏,脸色铁青,黑漆漆的眸子仿佛压顶的乌云。二人就这么僵直的耗着,谁也不说话,空气中弥漫着异样的寂静和紧张,仿佛绷紧的弦,一动就要“咔!”的断裂。

他忽然抬脚就走,如一阵风般大步去了,“砰”的一声院门响之后,一切又归于寂静。

玉容舒了口气,软软的靠了下去,闭着眼,脑子里一片浑浊,心烦意乱。小山、云儿、雪儿不知何时进了旁来,一个个脸色惨白,满脸忧色惊恐,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玉容睁眼看见,不由“嗤”的一笑,强作无事懒懒摆着手:“都回去休息吧!”她突然觉得好累,以前是身累心累,现在,好像也是!所不同的是,从前摊了个没心没肺的爹,如今摊了个同样没心没肺的老公!

第一卷 前传 第19章 持续冷战

一天,两天,七天,八天,九天……十二天了,四阿哥仿佛忘了玉容这个人一般,再也没有到荷风苑来,而玉容除了派人知会嫡福晋一声“不舒服”,也是连门都不出。她不理会小山她们的愁容和欲言又止的眼神,一个人在屋里或踱来踱去,或歪着靠着,或倚窗呆望,琢磨着自个的心事。从前种种往事袭上心头,那种快意的生活刺激得她的心越发跳动不安,一种近乎热血沸腾的感情仿佛就要喷薄而出。

她一遍一遍的问自己:甘心吗?甘心就此做一个“宠妾”?甘心守着这一方四角的天空?甘心变成一个没有自我的行尸走肉?

她苦笑着,她不得不承认,虽然她从前抱怨压力太大,抱怨不得闲,但那种日子却可以让人永远充满活力、永远斗志昂扬精神百倍、永远自信而踏实。她不觉巴巴的怀念起来,怀念那种鲜活的感觉、那种激情澎湃、弄潮冲浪的感觉,那才叫人生!而不是他的一件取乐玩物,要靠着他的“宠”来生存。

想到他的薄情,不禁既恼又委屈,心凉的厉害,隐隐作痛。他漆黑的眸子和冷峻的脸压迫得她喘不过气来,心头一阵阵茫茫然,竟不知是不是恨。

耸耸肩,自嘲的笑笑。何必跟他计较呢!这个时代的男人不都是这样吗?

嫡福晋忽然派了个小丫鬟过来,给她送了两盒燕窝、人参和一些宫制的糕点。玉容莫名其妙,小丫鬟忙轻声解释说这些都是八福晋听说她病了特意差人送来的。

“我病了?谁说我病了?”玉容顿时紫涨了脸直跳起来,气愤极了。那些人不会以为她失了宠没面子就装病吧?

小丫头吓得嘴唇发白,忙跪下颤声道:“前两日八福晋派人下来帖子请格格过府一叙,爷让福晋回您病了,所以——”

又是他!他就这么喜欢替人做主!玉容手一摆,沉着脸道:“行了,你先回去!”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绷着脸,目中怒意越来越盛,终于猛的转身,蹬蹬冲了出去,径直往四阿哥书房方向去。

守候门外的李忠见她来势汹汹,心中一紧,忙硬着头皮迎下台阶,挡在她面前,陪笑道:“格格,爷——”

“闭嘴!让开!”玉容瞧也不瞧他,顺手将他推到一旁,风风火火“哐当!”一下推开门闯了进去。

彼时四阿哥正与十三在讨论着什么,冷不防被她吓了一跳。十三早已得知两人吵架,一抬眼见玉容身子挺直、高高昂着头站在当中,杏目圆睁瞪着四阿哥,气势汹汹,不由大叹倒霉,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招呼也不是,不招呼也不是,愣了一愣,双手微微一摊,向玉容尴尬咧嘴,挤出一个笑脸。

“放肆!这是你随便来的地方?由得你这么闯?还不出去!”四阿哥眼角一瞟,厉声喝斥,身子端坐在太师椅中,神态从容不迫,威仪不减。

玉容心猛的一沉,身子僵了僵,咬着嘴唇,目光闪烁变幻不定,有怒、有不忿、有痛、有惊、有冷、有绝望……种种情绪轮回闪动,令人捉摸不透。

她依旧定定的站着,一声不吭。突然之间,原本似风暴袭过的海面般汹涌的眼神蓦地归于宁静,脸上也平静得不带一丝怒意。她微微动了动,巧妙的深吸一口气,缓缓一福,垂首轻声道:“玉容方才失态了,请爷恕罪!”说着扭头转身,快步而去。

四阿哥没料到她的反应,眼中一黯,怔怔的,仿佛一拳落空,心却没来由的一痛。呆呆的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清脆的脚步声遥遥远去,一声声叩在他的心上。他忍不住轻轻的叹了一下。

十三瞧瞧四哥,心中好笑,便用轻松的语调笑道:“四哥这又是何必呢,小嫂子年纪轻,不懂规矩,惹怒了四哥,四哥好好教她就是了,何至于如此生气!如今小嫂子也来服软了,四哥的气也该消了,不如上小嫂子那去坐坐,省得小嫂子再挂念!”

四阿哥脸色缓了缓,不禁有些心动。细想起来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过一言不合争吵了两句,竟能冷战了上十天。这些天虽然忍着没去找她,但却忍得好苦,脸色也越发的冷。当她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的心竟没来由的一抖。只可惜,她不是来服软的,她是来示威的,那么倔强的眼神,那么盛的气……他的心又是一痛,人却清醒了不少,暗自咬牙:可不能这么惯着她!惯坏了她,倒霉的还不是自个?

“行了,正事要紧!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婆婆妈妈的了?”他口气淡淡,说得不痛不痒。十三一愣,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