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容再也憋忍不住,满腔的怒火和不良情绪处于极其需要发泄的状态。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光明正大换了男装便要出去,小山、云儿等人见她脸色不善、气势汹汹不敢阻拦,眼睁睁瞧着她绷着脸,折扇一挥扬长而去。

角门的守卫也如小山等人一样,嗅出了她身上的火药味,被她冷冰冰横上两眼,没来由觉得这眼神跟爷的一样寒气逼人,大气也不敢出便乖乖看着她扬长而去。她心中终于痛快了点,不由好笑:原来她的气场杀伤力那么大,那么有威慑,看来是平日里没有发挥出来罢了!

本想找清静,没想到很快又热闹了!

茶楼中,玉容正恍惚惚的喝着茶,一阵极不和谐的声音传入耳内:是古装片上常有的那种富家纨绔弟子调戏卖唱姑娘的声音。听到那女子极其祖父惊恐求饶声和色鬼及其恶奴嘻嘻淫笑声,她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扭头瞟了一眼。

“唉,真可怜!家乡遭了大旱颗粒无收,好容易从安徽过来讨口饭吃,偏又遇到这样的……”俩中年男子轻声嘀咕,摇了摇头,结账出去了。

玉容一怔,见那卖唱女子祖孙俩缩成一团,女孩子年纪不过十三四,已经吓得脸都变了,缩在一旁呜呜哭着,抖成一团,偏偏那浪荡公子很有成就感似的,反而更来了兴致,嘴里不三不四的调笑着,还动手动脚猥亵不已。

玉容本就窝了一肚子气,这时忍不住柳眉一扬,冷笑道:“好不要脸!”她的声音又清又脆,如金玉相击、珠落玉盘,此刻店中又冷清,叫人想忽略也不能。

浪荡子勃然变色,四下张望,嘿嘿冷笑数声,喝道:“谁?谁他妈的再说一遍!”

“好不要脸!下流!”玉容缓缓站起,挺直着身子,转身瞪着他,头一昂,毫不示弱重复了一遍。

浪荡子撸着袖子目露凶光正要开骂,忽然愣住了。转瞬之间,他的眼中显出贪婪的意味,一双贼眼肆无忌惮的打量着玉容,唇角不知怎的就扯出一缕笑容,那笑越来越大,索性疲赖嬉笑道:“好俊的小子!比长春班的戏子还俊些,不如你跟了爷去吧,爷有了你啊谁也不要了!”

玉容又气又笑又恨,心想:怎么碰上这么个草包!她强忍怒气,眼波流转,嫣然一笑,娇声道:“跟了你去,有什么好处吗?”

浪荡子喜得浑身发痒,抓耳挠腮只是笑,他整了整衣衫,乐滋滋的靠近过来,一边伸手去扶她的肩,眼里含着笑一边道:“当然有好处了!还是大大的好处!好兄弟你跟我来,我细细告诉你……”

玉容哪容他轻薄,一扭身“啪”的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迅速退了两步,折扇一挥,冷笑道:“就凭你也配?癞蛤蟆!”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众人都愣住了,不知谁低低惊呼:“呀!这可是太子爷府上刘管家的公子啊!怕要出事,快走!”不到半分钟,整个茶楼就只剩下冷眉横对的玉容、傻呆了的刘公子、愣了的卖唱祖孙和掌柜的。

掌柜的暗暗叫苦,正要陪着笑脸过来和解和解,刘公子已经指着玉容恼羞成怒道:“抓住这小子,给我打!”

两个没什么本事不过仗势欺人的恶奴而已,玉容岂放在眼里,三拳几脚将他两人打得落花流水,顺便一脚踹倒了想要溜之大吉的刘公子。

她心头本就有气,这下子全部迁怒在这刘公子身上,收起折扇劈头盖脸的痛抽刘公子,一边抽一边恨恨的骂:“王八蛋!下流东西!不要脸!女人好欺负是吧?有几个臭钱了不起了?太子家的狗是吧?仗势欺人!我打死你!打死你!”刘公子抱着脑袋闪躲哀嚎不已。玉容毫不手软,抽到自己手都酸麻了,才气喘吁吁的停了手。其他的人看得目瞪口呆,脚下生了钉一动也不动。

玉容向祖孙俩招招手,示意过来,从怀中掏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和几块碎银子,气喘吁吁道:“你们,你们赶紧回家乡去吧!出了门雇车就走,不然小心人家报复!”

祖孙俩悚然一惊,老头一扯孙女,磕下头去:“公子大恩大德——”

玉容忙扶起他,温和道:“好了好了,快走吧!”

祖孙俩千恩万谢,又鞠了个大躬,匆匆而去。

“今日我也仗义了一把啊!哈哈,这种感觉真是过瘾!”眼看着祖孙俩去了,玉容悠然自得,哪想到不知何时那两个恶奴悄悄逃跑了去找帮手,此时已经回来,七八个人纷纷冲了过来,当头的挥手指她,叫道:“快,把那小子拿下!就是他!”

玉容大吃一惊,一看情形不好怕要吃亏,忙从窗户翻了出去,立刻夺路狂奔。玉容慌不择路拼命往前跑,只觉耳畔呼呼生风,心也要跳出来了。可惜,身后的脚步声与“站住!站住!”的呼喝一点也没减弱。

她嗖的一下窜入从一条小巷子,七弯八拐转了好几道,出了巷子,正好看到一辆马车停在路边,不及细想慌忙爬了上去。她原本是想躲一阵,哪知道才刚上去,就听到一个丫环轻声嘱咐:“小姐,您慢着点!”接着帘子一掀,一张俏丽若三春桃花的美人脸映入眼前……

玉容暗暗叫苦,这才是后有追兵,前有大河,倒霉一起来!

第一卷 前传 第20章 妓女绾绾

身量窈窕、珠围翠绕的汉装美女猛然乍见自己车中缩了个一脸惶然的美少年,吃了一惊,睁大了清亮的眼打量着他。玉容苦笑着向她双手抱拳做哀求状,一颗心狂跳不已,心里不住大叫:皇天菩萨救命!

美女愣了愣,眼珠子一转,娇小精致的朱唇微微一撇,露出一口细白的贝齿笑了笑,若无其事垂首屈身进了车厢,施施然坐在她的对面,毫不介意的模样。跟着青衣小丫环也进来了。

小丫环发现车厢里多了个人,眼睛一亮,轻轻“咦”了一声,不过见自家小姐都没怎么样,也不多言,只是多打量了玉容几眼。

“阿福,走吧!”美女娇声吩咐。

“吁——”的一声,车身缓缓而动,车外的呼喝追赶声从马车旁飞驰而过,渐渐远去。玉容透了口气,暗叫好险。

翠红阁的徐妈妈见自己苦心培养多年,准备一炮打响的干女儿绾绾竟然不声不响带了个男人回来,有些不悦,下死劲剜了玉容一眼,鼻孔耸动哼了一声,竖起指头狠狠戳上小丫头惜儿的额头,戳得她一个趋趔,尖声骂道:“死丫头!出去这么半天才回,偷汉子也不要这么久!”

“妈妈饶命!奴婢下次不敢了!”惜儿又羞又愧涨红了脸,虽然委屈哪敢分辨?只好低声下气的哀求原谅。

“妈妈,不关惜儿的事,是女儿自己——”

“你懂什么!”徐妈妈含着怒意打断了她,偏偏又做出一副和颜悦色、苦口婆心的模样向她道:“你是自小娇养惯了,哪里知道世途人心的险恶?这个死丫头没有好好照顾、保护好你,就是她的错!”说着瞪了玉容一眼。

玉容听她骂得恶毒刻薄,满心嫌恶。本想就走,又怕风头未过只要忍着气。她脸一沉,哼了一声,掏出一把银票塞到老鸨手里,道:“喝杯茶而已,紧张什么!”

老鸨满心要将绾绾奇货可居,皱了皱眉本不想接,无奈一瞥之下塞到怀中的银票怎么也下不了狠心推出去,不情不愿的收下了,讪讪道:“既然这样,公子就坐一会吧。不过,我女儿身子弱,一会儿就要休息的!”

玉容哼了一声,跟着气得身子微颤的绾绾上了楼。

“啪”的关上门,绾绾一腔委屈怒气发作到她的身上,沉下脸冷冷道:“公子何以会藏在绾绾的马车里?”

玉容折扇“啪”的一收,上下浑身打量着她,顾左右而言他笑道:“原来你叫绾绾啊,不但名字好听,人漂亮,气质好,心地也好,真是什么都好!呵呵!”

“公子还没回答绾绾。”绾绾听她带着几分轻薄称赞自己,脸上竟有几分凄苦与嘲弄,眼底的隐忍悲凉一闪而逝。

玉容瞧见她的神情,倒是一怔,双手背在身后,身子晃了晃,叹道:“你是个好人,我也不瞒你!”说着将事情说了一遍。

绾绾吓了一跳,睁大了眼怪异的瞅着她,讶道:“你知道他是谁了你还敢打他?不要命了!”

“我就瞧不惯他那贱样!太子爷怎么了,有本事抓我!”玉容毫不在乎。

绾绾却忙摆摆手示意她轻声,又紧张的望了望外边,忍不住低声劝道:“你这人!你是当真不怕,还是根本不知道怕啊?太子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又何必得罪他家的人呢!”

玉容撇撇嘴道:“这个太子爷真不是什么好鸟,连个小小管家的儿子都这么嚣张,真正是狗仗人势!”她心想难怪这太子最终不能修成正果呢,切!

绾绾见她死不悔改,毫不惊慌,不禁又气又好笑,瞅了她半响,叹道:“但愿你以后别再碰上他们,唉!”

“你这么关心我,我听你的话便是,以后多加小心就是了!”玉容笑嘻嘻的,仗着自己穿了男装,有意无意调戏道。

“呸,你爱怎样怎样,干我何事?”绾绾不由啐道,脸一红别过身去。

玉容有些讪讪不好意思,忽然向她慨然笑道:“对了,你今天救了我,你想我怎么报答你呢?有什么要求千万别客气啊!”她做人向来恩怨分明。

绾绾没料到她突然这么说,身子一震,愣了愣,眼神随即暗淡下去,轻轻昂起头望着前方,唇边一抹微微的苦笑,默然叹息:“要求?我这样的人能有什么要求吗!”语气竟是说不出的落寞绝望。

玉容见她姿容绝丽,冰姿玉骨,不沾俗气,偏偏眉间眼角一团浓得化不开的愁雾萦绕,双目清亮似泛着泪光,越看越是楚楚可怜。她不禁暗暗替她可惜:好一块无暇美玉堕风尘!她胸口一热,脱口而出道:“我帮你赎身!我想法子帮你赎身好不好?”

绾绾身子大震,直直的转过身来,微张着嘴,惊讶的瞪着她。一抹笑容自唇畔渐渐泛起,漾到脸上,尽是喜悦的笑意,望向她的眼光说不出的欣喜、感动、安心、痴迷……忽又双睛一黯,福了一福,苦笑着摇摇头:“公子的好意绾绾心领了!只是我们这一行有这一行的规矩,妈妈从小把我养大,请人教我琴棋书画、教我歌舞、教我唱曲,她下了那么大的心血栽培我,怎么可能轻易让我走?赎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绾绾真的很开心公子会这么说,真的!绾绾……永远都会记住的!”她的脸有些红,泛起娇羞的晕色,垂下雪白细腻的粉颈,涩然叹道:“公子,公子以后不要再来了,绾绾不想公子以后见到欢场中卖笑的绾绾!”

玉容浑身轻飘飘的,眼睁睁看着两行清泪自她眼中滑落,犹如梨花带雨,桃花带露,她不由暗暗喝彩:好个美人,想不到那么刻薄尖酸的一个粗老妈子居然调教得出这么出众的美人!老天爷真是瞎了狗眼了!

绾绾脉脉含情的眼光柔柔的包围着她,让她好生过意不去,又有点不忍和发麻,抠着手指不知该怎么办。

咬咬牙,罢了!招了吧!这样欺骗人家情窦初开的少女算什么啊?谁叫自己投错了胎呢,下辈子投个男儿身再说吧!

谁知绾绾听完她的话,咬着嘴唇瞅着她,一言不发,把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了,才“嗤”的一笑,道:“我早疑心了!你当我傻呢!”说着掩嘴咯咯娇笑,笑得眉毛都弯成了漂亮的月牙。

玉容窘的红了脸,赶上前捶了她一下:“人家好心好意想要帮你跳出火坑,你倒捉弄人家!”

绾绾信手拨弄琴弦,一耸肩,用淡到极处的声音叹道:“这就是命吧!哪里人人都能够像你这样,大户人家的小姐,女扮男装出来找乐!”

玉容瞟了她一眼,对她的误会也不辩解,只是慢慢踱步,折扇一下一下拍打着手心,猛的站住脚,向她笑道:“青楼的规矩不是可以卖艺不卖身吗?这不就行了!”折扇“啪”的一下重重打下,她眼中一亮,眉花眼笑瞅着绾绾上下打量:相貌好,身材好,气质好,才情好,要是按照现代打造明星那一套包装包装,再教她几个小曲,还愁不红吗?哈哈,到时候我就是她的经纪人,来个名利双收……这么说来,我在清朝的第一份事业很快就要开始了?

绾绾见她盯着自己像盯着什么货物一般,情不自禁双手交叉搂着身子,有点紧张道:“喂,你,你想干什么?”

“你先别管我,我有法子救你了!你会唱歌吗?嗓子怎么样?弹琴也好吧?快弹弹唱唱给我听听!”玉容兴奋起来,坐在她面前。

绾绾见她满脸兴奋,目光灼灼,虽满腹狐疑,却情不自禁端坐在古琴之前,低眉信手边弹边唱自己拿手的小曲。

才听了一半,玉容便拍手笑道:“你的嗓音真好听!就是还得练练,中气不是很足,声音也还不够大!”

绾绾怪异的瞧着她,道:“唱小曲讲究轻柔婉转,一唱三叹,又不是喊号子,要很大声吗?”

玉容心想这年头又没有音箱没有麦克风,不大声你让人听个屁啊!她想了想,道:“当然要大声,要像戏班子里那些人那样吊嗓子,尽量把声音喊开!我再教你几支曲子,替你编排几支舞,再把你重新包装,宣传,很隆重的造势推出去,嘿嘿,你就等着当大明星吧!”

“你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绾绾已经哭笑不得了。

玉容却不管,凝神想了想适合这个时代唱的歌曲,什么茉莉花啊、在水一方啊、俩俩相忘啊、什么珊瑚颂、夜来香……似乎宋祖英和邓丽君的歌都差不多合适。她便轻轻唱了两曲,转头一瞥,绾绾已经睁大双眼和嘴巴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她的眼中忽而显出迷离沉醉新奇惭愧的神色,喃喃叹道:“你唱的都是哪里的曲子啊!我,我从没听过这么好听的……”

“那你现在相信我、愿意听我的话了?”玉容笑吟吟的,终于找到点正事做,她的心里很踏实。

绾绾喜不自禁猛点头,顿了顿,犹豫道:“妈妈哪里……”

“她不就是想拿你当摇钱树挣钱吗?只要能挣钱,她有什么意见的!我帮你搞定!”玉容不屑。

结果,玉容拿出身上一块绝美的羊脂玉佩作抵押,老鸨姑且答应一试,条件是两个月之内若是不能见到成效,此事作罢。玉容头一昂,道:“两个月绰绰有余!但是这两个月之内不管我有何要求,你都不许过问,更不许多嘴,更更不许拒绝!”

老鸨白了她一眼:“成交!”

如今她有钱有闲,两个月,从宣传、策划到包装、训练、排练,凭绾绾的资质和基础,已经足够了。

第一卷 前传 第21章 憋屈受罚

匆匆吩咐了绾绾一番,又交给了她三四支曲子,眼看落日沉沉西下,晚霞满天,余辉将尽,玉容才猛然惊觉,暗叫不好,忙忙赶回府去。

进府倒是顺利,只不过推开自己院门时,迎面是小山古古怪怪、欲言又止、躲躲闪闪的神情。她双手不安的搓着,相识不知道往哪里放,低低叫了一声:“格格!”垂下头跟在她身后。

玉容没有嗅出危险,笑着拍了拍她的肩:“我都回来了,你还愁什么呢!真是!”出去一天,意外之收获不少,更主要的是揍了别人一顿,心中憋着的气也随之烟消云散了,她焉能心情不好?

刚进屋,迎面一座大山一动不动端坐在厅中矮榻上,脸黑得要滴出墨汁来,双目灼灼,阴沉沉的盯着她,重重哼了一声,犹如半空里闪过霹雳。

唰的一下,玉容只觉凉意自脚底升起,直冲脑门,眼角悄悄一溜,云儿雪儿早垂头跪在一旁一声不吭,小山不知何时也跪了下去。

“呃,爷您来了啊!这三个丫头没眼色劲的就知道傻跪着,还不赶紧起来伺候!”玉容勉强笑了笑,瞪了小山等人一眼,故作无事。

“嘭!”的一响,四阿哥猛拍茶几,茶碗“哐当”跳到了地上摔得粉碎,他恨恨盯着她咬牙道:“爷再给你一次机会。”她的毫不悔改深深刺激着他,令他简直要暴跳如雷。

玉容心里的火也腾的冒起:审犯人也不带这样的!起码有什么问什么、问什么答什么不是?他倒好,全省了!还美名其曰再给她一次机会!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漫不经心瞅了他一眼,道:“我就是心里憋气,出去逛了一下,犯法了吗?”

四阿哥心里一噎,冷笑道:“好,还敢跟爷讲起王法来了!爷还告诉你,在爷的府上爷就是王法!你的记性原来这么不好使啊!不只是你,这些奴才也都该长长记性!来人,将这三个奴才拖下去每人赏二十大板!”

“不行!”玉容恼羞起来,挡在前面,气得颤声道:“你要打要罚冲我来好了,何必伤及无辜!”

“爷从来不打自己的女人,爷对你的惩罚就是要你看着她们挨打!你记住了,下次再敢,打四十,再下次,六十!你往后做事可要想清楚了!”四阿哥说着向李忠喝道:“还不动手!”

李忠吓了一跳,手一招,几名侍卫立刻将云儿三人押了出去,按在抬来的长凳上。

四阿哥冷冷瞅着玉容,不紧不慢道:“你要是不看,爷便不让停手!”

玉容心中一阵气血翻腾,差点想要掐死他,她不得不慢慢转身,咬着唇,斜着眼向院中望去。只见那三个娇小的姑娘扑在长凳上,嘴里塞着布团,凌乱的头发一缕一缕顺着脖子垂吊着,半尺见宽的板子“啪啪”的打在肉体上,声音清脆得叫人心惊。随着一声声响,她们的身子一下一下抽搐着,嘴里发出低沉的闷哼,如铅块般沉重压在玉容的心头。

她身子发颤,却已无了知觉,脱了力般呆呆的站着,羞愧之感阵阵袭来,也不知何时那残忍的一面已经结束了。四阿哥颇有不忍,不觉伸手去扶她,她条件反射般避了开去,望着他的眼中满是惊惧与陌生。他的手滞在半空,慢慢握成拳,颤抖着放下,再不看她一眼,大步离去。

玉容失魂落魄冲入下人房间,小山她们正趴在床上呻吟不已,两个小丫头正替她们擦药。玉容倚在门边,默默的瞧着,心底却出奇的冷静。雪儿一转眼瞥见她,微微抬起头,惊讶道:“格格,您怎么来了?”

玉容缓缓苦笑:“等你们姊妹伤好了,依旧回去伺候四爷吧,我这里,不需要!只是小山,你是我娘家带来的,委屈你了!”说着不再理会她们,转身离去。

“格格怎么了?怎么说话那么奇怪啊?”雪儿望望姐姐,又望望小山。

云儿和小山对望一眼,二人心中却是明白,云儿叹了口气,道:“傻妹妹,格格是心疼咱们,她是真心对咱们好。”

雪儿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疑惑的望望姐姐,正要发问,屁股上一阵针挑刀挖的疼痛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她呲牙裂嘴扭头向小丫头道:“你,你就不能轻点!”

暂时到荷风院伺候的丫头叫红叶,应是受了四阿哥的嘱咐,对玉容简直是亦步亦趋如影随形,玉容心中烦恼极了,却说什么也甩不掉这个尾巴。这还不算什么,当她打开院门想要去花园里散散步时,才发现门外竟增了俩守卫,守卫恭恭敬敬的拦下了她,曰:格格身子不适,爷吩咐奴才们好好守护院子,请格格好好回屋休息。

玉容气得七窍生烟,这才深深切切尝到得罪了地头蛇是什么滋味!她勃然大怒瞪着俩侍卫道:“胡说八道!你们看我哪里像病了?还不让开!”

俩侍卫不急不躁却油盐不进,依然恭恭敬敬道:“格格,外边风大,请格格回屋!”

玉容杏眼圆睁,扬起手就想给他们一下子,只是来自现代具有人权思想的她这一巴掌怎么也打不下去。她愤然顿下手,恶狠狠冲他们吼道:“狗!”

第一卷 前传 第22章 低声下气

如此折腾了两日,第三天早上,玉容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满面春风,梳头穿衣还哼着小曲,其转变之迅速让红叶心里毛毛的,疑惑的偷偷瞅了瞅她。玉容似浑不在意,吩咐她去厨房传早膳,自己转身便去瞧了瞧小山她们。

她们三人睡一个屋子,床是通铺,也许经过两晚伤已经好了不少,老远就听到里边叽叽咯咯笑闹不已。

“是不是打得不够啊?一大早不好好休息就在这瞎闹!”玉容笑着进去。见她们挣扎着要行礼,赶忙过去一把按住,嗔道:“躺着别动!小心牵痛伤口!”

小山见她气色好了许多,喜道:“格格,您,您昨晚休息的还好吧?”

玉容握着她的手,苦笑道:“我很好,只是,唉,连累你们弄成这样,都是我不好!”

“格格,”云儿笑道:“虽然挨了二十大板,听起来是响些,其实未伤筋骨,只不过是皮肉之伤罢了,您放心吧!爷面冷心善,不是那样狠心的人。”

玉容一愣,疑惑的望望这个,瞧瞧那个,见他们都向她点头,她心里顿感一阵轻松,仿佛解开了什么心结似的。“哼,没见过你们这样的!挨了他打还夸他呢!哦,合着你们前两日联合起来就耍着我一个人呢!”玉容佯怒。

“格格!”小山皱皱眉,担心的扯扯她的衣袖。

玉容“嗤”的一笑,道:“你真是一点玩笑也开不得,又急了不是!你们好好休息吧,哎,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别给你们爷省着,料想你们那‘面冷心善’的爷也不会介意!”说着大家一笑。

用过早膳,玉容坐了一会,便换上一套丁香色樱草四君子纹撒花缎对襟长裙,轻点朱唇,细描柳眉,打扮得齐齐整整、温婉如画,向红叶盈盈笑道:“你出去瞧瞧,爷下朝了就给他说一声,我要给他请安。”

红叶表情一滞,呆了一呆,才轻轻答道:“是,奴婢这就去。”

四阿哥正在书房看折子,闻言不禁一愣,放下了手中的物件,嘴角牵起一抹微笑,双眸一如既往的深邃,“既然这样,就让她过来吧!”他还真有些好奇,看看这个前两天还大骂他派去的守卫“狗”的女人今天又想玩什么把戏。

四阿哥头一回见着如此温柔似水、娇羞浅笑、深情款款的玉容,惊疑的睁大了眼,非但不觉美,反而像看怪物一般打量着她,心底,已经开始凉丝丝了。怪异的感觉!就像冰天雪地中开满了一池荷花,美则美已,感觉上却十分不着调!

玉容身姿摇曳,上前深深一福,抬起眼可怜巴巴道:“往日是玉容不好,不懂体谅爷的一番心意,玉容知错了,求爷不要再怪玉容!”

四阿哥简直手足无措,坐着的身子直了直,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办。玉容见他半天不吱声,轻轻移步上他身旁,替他捏了捏肩膀,柔声道:“爷还在生气,不肯原谅玉容吗?”语气中说不出的失落悔恨。

四阿哥只觉凉气从脚底升起,脸抽了抽,他硬撑着叹了口气,有点怪怪的瞧了她一眼,舌头有些打结,干巴巴道:“你往后不闹了,爷自然不会生气!”

玉容笑得满脸灿烂,忙答应道:“爷放心,玉容以后都不敢胡闹了!爷要写字吗?我帮你磨墨!”说着也不等他答应,自顾一手揽着衣袖一手捏着墨块研磨起来,侍立在他的身旁。

“怎么忽然转了性子啊?前些天不是恨不得吃了爷吗?”四阿哥终于反应过来,问了这句该问的话。

“因为爷对小山她们手下留情,玉容才明白原先误会了爷,心中愧疚,怎敢再辜负爷一番心意呢!”玉容字字诚恳,来之前她早已盘算好了的。

果然,四阿哥面上一松,去了几丝疑虑,抬起头向她笑了笑:“你知道就好!也不枉爷在你身上花的心思。”

玉容讪讪,心想谁要是被你惦记上了,这滋味还真不咋的!老虎养猪,还不是为了自个果腹!

四阿哥忽然揽过她坐在怀中,柔声道:“总算不跟爷别扭着了,这样爷也放心出远门了!”

“爷您要出远门?去哪?什么时候回来?”玉容又惊又喜。

四阿哥盯着她,不悦道:“怎么?巴不得爷早点走?哼,爷不在的日子,你最好老实点!”

玉容一手圈着他的脖子,伏在他肩头忙笑道:“爷多心了,突然听到爷说要出远门,玉容觉有些意外才多问几句!倒是巴不得爷不走呢,爷又不肯。”

四阿哥轻轻在她颈间吻了一下,轻轻道:“后天一早爷就要走,年前方能回来。你在府中老实呆着,别再出去惹事!”

“我出去也就随意逛逛,哪有惹事了?昨天不是好好的嘛!”玉容嘟囔着,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把太子府上的人痛揍了一顿。

四阿哥盯着她,又垮下了脸:“爷说不许就不许!顶多,你要是闷了就去找八福晋聊聊天吧,你不是挺喜欢她吗?”

玉容愕然,脱口而出:“难道爷您很讨厌她吗?”

四阿哥不答,好一会才哼了一声,说:“爷确实讨厌她,爷总觉得她那双眼睛对爷很不友善,爷讨厌那样的目光!”

玉容心中恍然,心想微云熟知历史,明明白白知道你将来会害的她男人很惨,她的目光要是能友善就见鬼了!唉,好在她尊重历史并无二心,不然只怕早想方设法要宰了你了!

回味四阿哥的话,心中不觉泛起一股暖流:他对八福晋的那份厌恶那么明显,却仍不愿拂了她意让她去找她,可见他对自己的心,总有那么几分真吧?

这话却不能跟四阿哥说,她只是嘻嘻一笑,说:“说起来好巧的,八福晋的琴技明显得到我师傅的传授,我师傅的曲子是世上独一无二的,所以,我听了她的琴声,她听了我的歌声,我们便知道是同一路人了!”玉容一边说一边暗自琢磨,得赶紧给微云递话,省得露馅。

四阿哥听了一愣,虽然眼底还存有疑虑,想了想也不再深问,只点了点头。

门外李忠报说十三爷来了,玉容忙起身,忽然住了脚步,在他耳畔轻笑着,低低吹气道:“我先出去了,你今晚……早点过去!”

四阿哥猛的将她扯进怀中,灼热的吻上她的唇一阵缠绵,咬牙道:“这会子又来逗爷!晚上爷饶不了你!”玉容咯咯喘息着挣扎出来,媚眼如丝摇摆而去。十三进来恰好见她笑盈盈往外走,目露惊愕加惊喜,笑道:“这回我终于放心跟四哥上路了!”

第一卷 前传 第23章 探访微云

自四阿哥和十三离京去安徽、河南等地巡察赈灾一事,玉容终于享受了几分自在。装模作样安分了三天,她小心翼翼的向那拉氏说想去八爷府瞧瞧八福晋,那拉氏浑不在意,点点头笑道:“既然这样,我派人过去说一声,明儿一早去吧!”玉容恍然:八成四阿哥出门前早嘱咐过这位当家主母了,看来自己不能大意啊,要是再被揪到一次,只怕等待的就是软禁终生了!

八爷府西暖阁中,微云与玉容歪在软榻上,东拉西扯说着闲话。一众服侍的丫头早被遣开。说着说着玉容就不安分起来了,在屋中走来走去,时不时掀起窗帘往外边瞅。

微云大笑着摇头起身,拂拂衣衫笑道:“你真是一刻也闲不住啊,在屋里规规矩矩的说话不好?这么想到外头去么?”

玉容苦笑:“大小姐!我没你那么大福气!想当年我汪蜜儿哪那天不是活得精神抖擞,哼,公司的生意哪一处能离了我?现在倒好,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一样,我过得都,都有罪恶感了!”

“有这么夸张吗?”微云目瞪口呆,又笑笑:“我从前也不爱出门,如今倒不觉的什么。如今除了在家,便是进宫陪陪额娘,平平淡淡的倒也好。”

二人一边说一边出了门沿着廊檐信步,玉容苦笑,愤愤不平道:“我也想像你这样淡定,可惜不是这个命啊!八爷对你多好,捧在手心里千依百顺,四大爷那个冷面霸王给八爷提鞋也不配!”

微云无奈:“哪有你这样说自个相公的,小心点祸从口出啊!”

玉容拍着手,抿嘴嘻嘻打趣道:“哟,说的跟真的一样,我都怀疑你打哪来的了!”

微云眼中一黯,望了望天,悠悠道:“我,我有时候也分不清,到底我从哪来!昨日种种,就像梦境一般,飘渺遥远不可及。反而眼前的一切,才是真真切切的生活!”

“想他们吗?”玉容被她说得也有些感触,肚中百般滋味,一时有些懵懵懂懂起来,半响,低低问道。

微云身子一颤,僵了一般,两颗清凉的泪珠渐渐凝结在眼角,眼一眨,滴落在她胸前衣襟,霎时染透薄薄衣衫。她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他们,他们永远陪着我,在心底。你呢,想吗?”

玉容点点头,又摇摇头,嘲弄道:“我没有什么可想的人,只有一个弟弟,不过我对他很放心,他已经懂得保护、照顾自己了。”

“算了!别扯那些没用的了,我今天找你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你帮忙的,这可是我在大清朝第一宗买卖,你——”玉容正要告诉她绾绾的事,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后响起:“云儿,你们不在屋里说话,在这廊子下做什么?也不让下人跟着!如今外边风大,小心着了凉了!”责备中也含着七分宠溺,不用说是八爷胤禩,微云的老公;用不着看也想象的出他那温文儒雅、含情脉脉的模样。

这边才转过身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还没答话,另一个声音又呵呵笑着道:“小四嫂,你也懂做买卖吗?什么买卖让兄弟也见识见识!”这是老十胤俄,此时正与老八、老九一块走过来。

玉容皱皱眉,转身笑嘻嘻道:“我说的买卖跟你们说的买卖不是一样的意思,你就别瞎猜了,这是我和八福晋的秘密,不能说!”

胤俄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又笑道:“吓我一跳,听到买卖俩字我还以为四哥不给你月钱花呢!本来还想若是小嫂子缺钱,我胤俄虽然不像九哥那么富有,嫂子的零花钱做兄弟的还是可以做点奉献的。”说得大家都笑了。

玉容却笑盈盈道:“十爷说话算话吗?我真的缺钱呢!”

三兄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愣之下,老八和老九都哈哈笑起来,老十惊愕的睁大着眼,张口结舌。微云用帕子捂着嘴咯咯直笑,向老十道:“十弟,这回自作自受了吧?说话可不能不算话啊!”

老十望望两个哥哥,又望望玉容。玉容嫣然一笑,漫不经心瞅着他道:“别担心!我要的不多,两千两而已——对了,现在可以给我吗?”

老十哈哈笑着,果真掏出两千两银票递给玉容,笑道:“小嫂子比四哥还狠,要是小嫂子去追债,户部的款只怕就容易追回来了。”话一说完,见老八和老九皱皱眉使着眼色,顿觉失言,便嘿嘿一笑住了口。

玉容才懒得理会他们的眼色,收了银票向老十笑道:“十爷别心疼,等你生辰我给你备一份厚厚的礼!”心中琢磨着有了这两千两,帮绾绾办事就方便多了,不然就只要回家当古董字画首饰了!

说着与微云一道进屋去,玉容俏俏向微云说了绾绾的事,请求她帮忙想几支曲子,顺便帮着设计几套演出衣裳。微云只笑了笑说她太能闹了,却并没有拒绝。

第一卷 前传 第24章 摆脱监视

除了可以光明正大的偶尔上八贝勒府,玉容渐渐发觉自己比从前更没自由了。弘辉已经拜了先生进书房读书,不再有空来找她玩,反而那拉氏几乎每日不定时不是到荷风院坐一坐,就是差人来请她去坐坐。红果果的监视啊!简直让她有苦说不出。毕竟,人家脸上又没写着“监视”二字,反美名其曰:生怕爷不在家她闷坏了!面对这样的贤妻大姐,她还能怎么样呢!

然而,当那拉氏今天再来的时候,一柄亮闪闪的飞刀不知从何处直飞向她面门,吓得她面色雪白,睁大着眼,僵着身子好半响才“哎哟”一声瘫软在丫环身上。她向来端庄,于旗人尚武一道向来不感兴趣,对刀光剑影之流更是深恶痛绝,听见看见都会不自在。这一刀简直就是略着她的耳鬓而过,“铮”的一下钉入身后的木门,怎能不令她胆寒?

这下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所有人都惊呆了。

玉容面色大变,呵斥着小山、云儿等扑通扑通全部跪下请罪。玉容脸色苍白,颤抖着,向那拉氏哀哀切切道:“姐姐恕罪,姐姐恕罪!妹妹一时大意没想到姐姐会来,跟几个奴才活动活动筋骨,没想到差点闯了大祸!好在姐姐福大命大,有佛祖庇佑,不然,不然妹妹一百条命也不够赎罪的!”

那拉氏喘着气,扶着丫头四下打量,果然她们几个手里拿刀拿剑的一身劲装,可不是在练武吗?她定定神,舒了口气,道:“好了,起来吧!你也是的,折腾这个做什么呀!难道还愁爷府里没有侍卫保护周全吗!”

玉容低头起身,向那拉氏屈膝微微一笑,道:“姐姐误会了!妹妹这几日只觉身困体乏,只是想活动活动筋骨,增强增强体质而已,本想去花园子里练,又生怕下人们看到了不端庄,传出去也不好听,所以才躲在院子里,哪想到——”说着抬眼望了望她,唸然一笑。

“你身子不舒服吗?那,那要不要传太医啊?病了也不是玩的!”那拉氏对她们几个向来关心,一视同仁。唉,贤妻啊!难怪四阿哥虽然不宠她,但那份信任与放心却是完完全全实打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