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施主,”两名守门僧人齐齐挡在门口,双手合十躬身道:“此乃佛门清静之地,不宜走动,还请两位施主在此耐心等候片刻。”

“怎么?”胤祯心里正不快,当下脸色一沉,目中精光四射,傲然冷笑道:“你们可知爷是何人?敢挡爷的路?哼,一个小破庙,规矩倒不小嘛!再不让开,别怪爷不客气了!”

两名僧人宽大的袖子似乎动了动,脚下却稳如磐石,依然挡在胤祯面前,只是提高了些声音继续劝道:“佛门有云众生平等,施主既在鄙寺还请体谅鄙寺的规矩。”

“哟!什么众生平等爷不信这套,爷这会偏要仗势压人怎么样?”胤祯冷笑着,抬手就要推过去。

玉容忙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微笑道:“算了十四爷,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再说若是阻了兰馨还愿就不好了,咱们再等等又何妨!”

胤祯“哼”了一声,背着手昂首站在菩提老祖画像前,不由跺脚埋怨道:“兰馨这丫头在搞什么鬼!以前也从没见她这样!”

“十四哥,你又在背后说人家什么坏话啦?陪人家一遭半遭你还这么不耐烦,哼,等以后你想陪人家也没机会了!”兰馨飘然而至,嘴里浅浅笑着说话,眉目间却是黯淡失神。

胤祯笑了笑,乍瞥见她神情,不觉一怔,盯着她上看下看,讶然道:“馨儿,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眼眶也红了!是不是那秃头说了什么不中听的?爷找他算账去!”胤祯眉眼一瞪,甩袍子便走。

兰馨皱皱眉,跺着脚不耐烦道:“十四哥你胡说什么呀!人家只是心里难受,多亏了大师开解这才好了些,你要找人家算什么账?”

胤祯望望面笼轻愁神色凄迷的妹妹,想到来年她即要远嫁蒙古,从此一生一世只怕也再无见面之时;又想这些年来一个接一个嫁到蒙古的大清格格,没有一个活得过三年的,他不禁悲从中来,突然感到一股浓浓的恐惧,仿佛眼前的兰馨也变得面目模糊起来,飘飘摇摇,一会就要消失!

玉容上前挽着兰馨的冰凉的手,笑道:“好了,高高兴兴的出来,弄成这副模样回去你不是要害我们挨骂吗?早听说香山的红叶殷红似海如潮,灿烂炫丽比若春花,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咱们去看看,如何?”

兰馨愁眉尽散,娇笑道:“还是小四嫂最懂得疼我!我也从来没见过呢,树叶也有这么好看吗?”

胤祯微笑道:“小四嫂没骗你,去年我和九哥十哥来过一次,确实美不胜收!”

“那还等什么,咱们走!”兰馨一拍手,拉着玉容的手欢快一溜烟跑出门去,出了院子,扭头向大殿定定望了一望,嘴角轻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一笑而去。

三人沿曲幽石径登上山顶,放眼四望,只见方圆数里红艳似火。极目远眺,琉璃般澄透湛蓝的天空下,由近及远,浅红、桃红、鲜红、猩红、紫红层次分明,胭脂般明媚。间或点缀着一两棵苍翠如凝的松柏,更显红的愈红,翠的愈翠,干干净净,分分明明。山风掠过,卷起片片紫红、深红、嫣红、橙红的枫叶漫天飞舞如蝶似花,一时间仿佛整座山都摇动起来,梦幻般的美丽瑰艳。

兰馨不觉痴了,忽向玉容笑道:“真美啊!小四嫂还记得那年元宵前后绾绾唱的那首《落花》吗?就是那,也不如眼前这美!可惜,才刚刚发现这份美丽,就要永别了!原来我在京城里活了那么多年,竟是傻子!”

玉容紧握着她的手,安慰的话提了几次始终不能出口。面对此刻的兰馨,她知道她的安慰有多么苍白多么脆弱。

兰馨眼角含笑,撅嘴道:“小四嫂好吝啬,也不安慰人家一句!”

“妹妹放心,等哪天你想回来了,给十四哥来封信,十四哥定然想法子帮你!到时候,咱们还来香山看红叶,好不好?”胤祯向来最疼这个妹妹,听了她半真半假的抱怨,脑中一热,忍不住许下诺言。

“好风景又何止香山红叶?好妹妹,大漠风光,草原风情自有另一番风味!重要的是看风景的人心里怎么想,把心放宽些,活轻松一点,谁知道明天会不会有奇迹发生呢?”玉容紧握着她的手,柔柔说道。

兰馨眸子蓦地一亮而淡,轻轻笑道:“是,说不定真会有奇迹发生呢!小四嫂,十四哥,我想一个人去那边走走!”

胤祯与玉容相视一眼,胤祯点点头道:“去吧,就一会会,咱们还得赶着回城!”

兰馨轻轻“嗯”了一声,香色暗花宁绸长衫的身影缓缓转身,渐行渐隐在红色的海洋中。

玉容与胤祯坐在一块巨大的扇形山石前,各自发怔望着幽远的前方,直到被兰馨尖利的喊声惊吓到。忙过去一看,原来兰馨扭着脚了,正跌坐在地上疼得呲牙裂嘴,直抹泪水。

胤祯哭笑不得,摇摇头叹道:“我的好妹妹,怎么才一错眼的功夫你就弄到这地步了?”

玉容蹲下替她轻轻揉着脚踝,望望山下,皱眉道:“疼的厉害吗?这可怎么好,怎么下山呢!”

“小四嫂,你别担心!”兰馨缓缓神吸了口气,满不在乎道:“当然是跟从前一样,十四哥背我下山啦!”

玉容不觉好笑,胤祯却苦笑道:“得,离京前还得给我一份大礼!从小到大就这种时候才记得我的好!”

兰馨咯咯而笑,道:“从小到大还不都是你带着人家使坏?哼,有时闯了祸还赖十三哥呢!”

胤祯咳了一下,有些忸怩道:“你就编吧!快来,咱们该下山了!”

玉容望望掩映林间的小道,尽是一脚深一脚浅的山石路,上山的时候不怎么觉得,此时一看,才发觉那路既弯曲又陡峭。“你行不行?这荒郊野岭不比在皇宫里啊,要不然把山下的随从叫上来?”

胤祯哪里肯服气,已经把兰馨背到了背上,颠了颠,笑道:“小四嫂放心,这丫头比起以前反倒轻了些呢!”

玉容脸上微微一笑,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暗道:别逞强,这是山路,不是皇宫里的金光大道!

果然,没走多久,胤祯腿一软,脚下一个踉跄,“哎哟”一声,身不由己向前扑倒,他背上的兰馨也惊叫一声被他重重摔在地上。急得玉容拉了这个扶那个,不知怎么办才好。

兰馨吓得脸色惨白,疼得直龇牙,泪水也跳了出来,正抱着脚踝龇牙吸气,五官都扭到了一起,连数落嘲弄十四哥几句都没力气。胤祯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膝盖摔得乌中泛紫有茶碗那么大一块,左边手掌也磨破了,渗出暗红的鲜血粘带着泥沙草末霎时便染红了手掌。玉容吓了一跳,忙扶着他坐下,掏出手帕替他包扎,却没注意到胤祯瞥见那米色帕子上绣着斜斜一枝红梅忍不住眉间跳了跳,脸上一热,低下头去。玉容还以为他怕疼不好意思被自己看穿,也不在意,侍弄好她二人,起身拍拍尘土,不由分说道:“你们在这老老实实等着,我去叫人!”

一来二去,等到他们下到山脚时,已是斜日西沉,余辉入林了。急匆匆往京城里赶,好在几人身份高贵,守城士兵被吼了几句之后乖乖开门放行。

进城之后,各分东西,胤祯护送兰馨回宫,玉容与云儿拍马回府。忘月居里小山雪儿正急得团团转,见到她们回来,方吐了口气忙接了进去。得知胤禛需在外耽搁几日暂时回不来,玉容大是放心,松懈了一口气下来,她才觉得四肢百骸散了架般虚脱无力,倒头便睡,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被弘历兄弟闹醒。

第二卷 第91章 出嫁风波

冬至、过年、元宵,转眼已是新春。二月底,肆虐的寒风才稍稍减退,冰封的金水河才刚刚有解冻的意向,兰馨出嫁的日子就到了。

出阁那日,倒是个好天气,碧蓝的天空洗练清透,不染尘埃,一如她疏离淡漠的神情。华丽奢贵的衣饰如一层厚厚的壳将她娇小的身子包裹在内,任他金装玉饰、珠围翠绕,也不能掩饰她秀眉美目间浓浓的不舍和眷恋。对这种事,宫里的人都见得多了,早淡漠了,没有那么多的离愁别绪依依不舍,各人做各人该做的事,说该说的话,行该行的礼,连“恭喜”二字都说得端端稳稳恰到好处。就连太后,也不是第一次送孙女出嫁,携着兰馨的手轻轻拍了拍,满肚子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嘴唇动了动,最后只温言嘱咐道:“好生照顾自己,凡事不可任性了!”

站在乾清宫前白玉阶上,兰馨猛的住了脚,默默回首凝视那沐浴在金色晨光中的层层叠叠高高低低的琉璃屋顶檐脊,轻轻向身边的玉容笑道:“小四嫂,你瞧,古人尚有折柳送别,如今这宫里的柳条还没发芽,我就要走了!”她笑得嫣然,鬓边的珊瑚东珠流苏摇曳生辉,仿佛专为映衬她临去秋波。

玉容忍着要滚落的泪珠,紧紧回握她的手,微笑道:“好妹妹,记得照顾好自己,等明年杨柳吐翠,小四嫂在京城等你回来!”

兰馨自失的一笑,道:“回来终究也是要走,反倒不如不回!相见时难别亦难,反而多添一段愁绪。以前在这看着姐姐们一个一个的离开,那时候好不舍,好想她们留下来,现在想起来,我当时看到的竟是自己的命运。只是不知,可有人舍不得我?唉,舍不得又怎样?舍不得我便不用嫁了么……”

玉容心里堵得慌,忍不住一冲动咬牙低声道:“好妹妹,你再这样,小嫂子真想带你逃离这里!唉!”

兰馨眼眸霍然一亮,随即垂下眼睑,脸上不觉泛出几缕笑容,微笑道:“小四嫂,有你这句话,兰馨就知足了!至少,兰馨明白了,你是真的关心兰馨!”她目光四顾,悄悄从枣红的马蹄袖中摸出一个橘红色六角香囊塞到玉容手里,低声道:“小四嫂,以后你想念兰馨时,就闻一闻这个香囊,这是我特意做了送给你的!”

说话间,吉时已到,礼炮朝天鸣响,跟着鼓乐齐奏,司仪官高声唱念,兰馨也被一群命妇嬷嬷喜娘放下鸳鸯交颈的红盖头簇拥着去了。玉容怔怔的随着众人送了一段,望着她渐渐远去,登上辇车,仪仗旌旗掩映而去,鼻子一酸,忙眨了眨眼,垂头默默回府。

兰馨带走了皇宫里最后一缕爽朗畅意、自由自在的笑声,没有了她的身影,仿佛原本就空旷的皇宫更是扩大了一倍,肃穆得叫人窒息。自太后、各宫嫔妃往下,无人不暗暗怀念着她。就连康熙心情也是郁郁,接连好几天心里都空落落的回不过神。

谁也没想到,就在兰馨出阁十来天后,突然有两名科尔沁部使者风尘仆仆一脸悲戚疲惫的飞马来到京城,一见康熙面立刻放声大哭扑倒在地:兰馨格格在途中行馆歇息时突遇火灾去世了!

康熙吃惊得脸色惨白,怔怔望天半响说不出话来。消息传开,太后当即晕了过去,救醒之后痛哭不已;各嫔妃想着她平日种种娇憨天真,各自触动心肠,均自伤感;皇阿哥们大多与她亲厚,亦是无人不叹息黯然,胤禄胤礼等自幼随着她玩耍的弟弟更是一个个哭得昏天暗地。四贝勒府中玉容得知此消息后,脑中嗡嗡响成一片,下意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发了半天的呆仍浑然不敢相信。

她俏丽的容颜昨日尚如娇花犹在眼前,谁知转眼便烟消云散,一缕香魂归九天外!

接着,科尔沁王子代布半途转回北京向康熙请罪,然人已死矣,康熙虽然心中恼怒,却并没有责罚代布,反而好言劝慰。到底怜爱女儿,不忍她死后仍赴千里之外做异乡鬼魂,便命胤禛胤祥负责将她的灵枢领回,以未嫁早殇的身份安葬皇陵。

出乎意料痛失爱女,康熙心情极差,紫禁城四角规整的天空与紫禁城中金尊玉贵的供奉并不能抚慰他的悲闷,反而日渐憔悴起来。三阿哥胤祉便上疏建议下江南,一则考察民情,二则散心,康熙准奏。四月中旬,带着太子、胤祉、胤禛、胤禟、胤俄、胤祥胤祯及张延玉李德全一干人等由京杭大运河下江南。因玉容与兰馨感情匪浅,亦悲伤难耐,特准她一道随行。

宝船渐离京师,气温也渐见暖和明朗,沿途所见春波碧草,水鸭戏浪,柳丝垂金,桃蕊吐艳,娇莺婉转,乳燕翻飞,到处一片生机盎然、欣欣向荣之景象。康熙胸怀大畅,顿觉耳清目明,神采焕发,又见到农家耕织忙得如火如荼,两岸稻田嫩秧遍栽,桑榆抽芽,想到自己治下一片清明盛世,更觉欣慰自得,抑郁的心情亦慢慢排遣。

十多日后,来到苏州。彼时已是五月天气,恰恰是最浓的大好春光,苏州城里宁山秀水,花木种类繁多,建有许多绝妙的大好佳园,亭台楼阁掩映在花柳山石之间,分外雅致。康熙的圣驾便停在最富盛名的拙政园中。

三百年前的拙政园,融合在古典韵味十足的苏州城中,显得更加和谐一体,极富自然情趣。步入其间,但见亭台楼阁参差错落于竹木藤蔓间,回廊小桥或隐或透将各处衔接。此时,大朵大朵的白玉兰、牡丹、芍药、山茶、月季、蔷薇、海棠、红杏绽放枝头,引来飞鸟鸣唱,蝶蛺蹁跹,将一片姹紫嫣红映衬得如火如荼。园中水源颇多,随着园子需要恰到好处在各处蜿蜒汇聚成大大小小的水池小湖,恰成点睛之笔。池畔湖边皆任意点缀着或孤削或圆润、或大或小、或点或片造型各异的太湖石,间或夹杂栽种着芦苇、菖蒲、临水扶桑、芭蕉、翠竹,与丘岗亭阁间各色花木相互呼应,相映成趣。

玉容与胤禛住在南面木樨院,前后两进,面阔五间,长窗通透,十分精致洁净。出门便是临水曲廊,隔水对面是胤祥胤祯所住的修竹轩。院中除了其他花木,还有一棵合抱粗枝繁叶茂的桂花树,此时满树满枝皆是嫩红紫红的树芽,向人彰显着蓬勃的生命力。

康熙在园中小憩了三日,又恢复了明君工作狂的本色。每天忙着听取地方官员奏对、接见当地名儒耆老、处理京城送来的急件,还不忘借机对太子进行一番机会主义教育,再就是抽空出门走走也必带着探访民情的心思,晚间还定期检查儿子们的功课字帖!

他一忙,底下人自然也要忙,胤禛等不离左右随时候命,与在京时无异。只有玉容和跟随来的云儿最闲,但胤禛警告不许在园中私下走动,于是,玉容的活动空间便只有小小的木樨院和院外三尺临水平台。她晚间抱着胤禛不满道:“还说下江南散心,倒是给爷暖被窝来了!来了七八天连二门都没出呢!”

胤禛一听就乐了,在她唇上亲了亲,笑道:“说得这么可怜,爷也不忍心了!等忙过这几日,爷带你出去好好逛逛!”

玉容蹭在他胸前,眼巴巴讨好道:“爷忙的是正事,容儿怎么好意思打扰爷呢!不如让容儿带着云儿自个出门不好?”

胤禛瞅着她不做声,一副“早知道你会这么说”的样子。

“苏州城有皇上坐镇,安全的很嘛!再说凭容儿和云儿的身手,爷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玉容再接再厉。

胤禛还是不做声,只是抚弄着她的发梢。

玉容泄了气,嘟囔道:“早知道你油盐不进我还说个什么劲呢!要说也得等到了床上说嘛……”

“什么?”胤禛挑挑眉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手不规矩覆上她前胸薄薄的春衫轻轻揉搓,似笑非笑贴着她的脸腻声道:“容儿方才提议的,爷倒是愿意试一试呢!”

玉容耳酣身热,揪着他前襟捶了两下,嗔道:“爷当人家是什么人了……”

胤禛轻笑着在她耳畔低语,逗得她吃吃直笑,蓦地身子一轻,已被他拦腰抱起……

第二卷 第92章 苏州奇遇

不愧江南柔媚之乡,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皆带着浓浓的风情雅致,更不用说满城窈窕俏丽、话娇语软的少女了。玉容与云儿做江南秀士打扮,手摇折扇,衣裾飘飘,游走在这充满浓浓江南水乡风情的城中,享受着北地难得的如水温情,好不惬意自得。

几天下来,该玩的,该游的,该看的,该吃的,该赏的,二人均尝试了一遍。不知怎的,玉容单对那软软糯糯、韵味缠绵的苏州评弹极是喜欢,百听不厌。或许是古代的娱乐节目实在太缺乏,她听不懂高雅的昆剧,寄情于平民化的评弹,也是情有可原。

这天刚在东市明镜茶楼听了两段评弹,出门只见日已中移。两人随着人流逛了逛,便折上一家叫做泰和的酒楼,径自上了二楼要了靠窗包间。酒楼排窗大开,放眼望去,一色齐崭崭的水磨粉墙乌黑屋脊翘檐建筑古朴简洁,青石板路,白石小拱桥,随意点缀着烟柳浓荫,碎花点点,如一幅天然的水墨画,令人心旷神怡。这是在现代社会不可遇不可求的美景。

玉容暗暗称赞,正看得出神,冷不防“哗啦”一声,一个女子撞开门跌了进来,把她唬了一跳。正没好气要开口骂,那女子哭着扑过来抱着她的腿就喊“救命!”玉容怔住,硬生生刹住就要破口而出的喝骂,斜眼打量着那女子:手里拖着一把半旧琵琶,一身沾尘带土的淡蓝碎花汉装裙衫,乍一看面容还算清秀,只可惜了右边脸蛋中央生了一块拇指大的黑痣极不协调,此时她鬓角凌乱,脸上也乌七八糟,秀目微红满是惊慌。

玉容不由得暗暗叹息是不是苏州城里美女太多以至于耍流氓的都审美疲劳了,专捡不咋样的下手?

她犹自默默品评,正角已经登场了:预料中的一位胖公子加上两位气势汹汹的瘦家奴。玉容一眼瞥退准备扬眉起身喝斥的云儿,由着他们争吵喝骂,终于搞明白原来这位小姑娘被某骗子做主卖给了胖公子,小姑娘反应过来后自然不愿意,于是一个逃三个追,不知怎的就闯了进来。

相对于小姑娘的哀哀欲绝,胖公子显得更加气愤:“他奶奶的,要是老子看清楚你这死丫头另半边脸,倒贴老子也不买你!哭,你还哭个什么劲!还不给爷把她拖走!”

玉容差点乐出声来,见那两个家奴如狼似虎就要把人拖走,她“砰”的一声将茶碗重重顿在桌上,眼皮子也不抬,慢悠悠道:“我说,你们闯进我的包间大吵大闹连个招呼也不打,你们当我不存在啊?”

胖公子傲慢的看过来,见他们斯文秀气的读书人模样,不愿意多生事端,随意拱了拱手极不耐烦含糊道:“打扰了!”

“还用你说?本来就打扰了!”玉容翻了个白眼,说得理直气壮,顺便像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

胖公子显然被狠狠的噎了一下,双目圆睁,涨红了脸,一副气涌上头的模样,掳了掳袖子恶狠狠道:“老子今天不痛快,别给脸不要脸!”

玉容扑哧一声,笑盈盈道:“就你那脸,白送也不要!”云儿再也忍不住掩着嘴咯咯直笑。

胖公子恼羞成怒,仰天打了个哈哈,捏拳冷笑道:“好,好极了!不知死活的小杂种,敢惹你西门大爷,给我揍他!”

玉容笑嘻嘻起身避过一旁,顺便使眼色制止了柳眉一冷就要发作的云儿,眨眨眼一本正经道:“西门大爷?是大淫贼西门庆那个西门么?你们家跟他是什么关系?”

胖公子见她问得正经,微微一怔,有些莫名其妙,想了想不自觉脱口道:“跟他没关系。混蛋!你们家才跟他有关系!”回过神来他立刻勃然大怒。

玉容嘻嘻笑道:“既然没关系,干嘛学他做采花大盗?我还以为你家传渊远呢!告诉你,本公子今天还真跟你杠上了,这位姑娘不能让你带走!”

胖公子上上下下打量她,突然就笑了,笑得暧昧同情,仿佛甩掉了个包袱轻松无比道:“成,一百两银子,人随便你处置!”也省得他看到她脸上那块黑痣他就恶心!

“你……你不讲理!”小姑娘睁大了眼,急道:“我偷听到你们说话,明明是十两!”

“闭嘴!”

玉容笑笑,双手一摊,不紧不慢却认认真真道:“我没有钱!”

胖公子又被狠狠噎了一下,面皮紫涨,浑身直发抖,他简直肺都要气炸了,心道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了?为什么倒霉的事一件接着一件?没等他把胸中的怒火化成凶猛的爆喝,玉容瞟了他一眼,又不紧不慢道:“不过,我可以跟你赌一把!”

听到一个“赌”字,仿佛一阵夏日里的清风拂过心头,胖公子神情似乎舒缓了许多,眼睛也不由霍的一亮,疑惑道:“怎么讲?”

玉容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他坐下,自己坐在他对面,微笑道:“这样才对嘛!和气方能生财!咱们一把定输赢,我赢了,这位姑娘归我,你赢了就归你,怎么样?”

胖公子侧目半响,先是点点头,继而摇摇头,冷笑道:“阁下打的好算盘!你赢了她归你,输了归我,嘿嘿,她本来就是我买的,你倒是一点不吃亏啊!”

玉容一怔,摇了摇扇子,指着云儿笑道:“我输了她归你,这样总行了吧?”

“好!”胖公子瞧了瞧云儿,终于露出了笑容,同意。

“公子!这?”云儿大急,被玉容俏目一瞪,便闭了嘴。

胖公子哈哈一笑,命两个家奴将桌子收拾出一片来,掏出一副精致的骰子在手里搓了搓,满怀感情的欣赏一阵,才在嘴角撇出一丝笑:“请吧!谁点子大算谁赢。”

玉容把云儿推上前,道:“给你个自己决定命运的机会,你来掷吧!”她扭头背对着胖公子在云儿耳畔低低道:“你的内力该不错吧?”

云儿一怔,忙躬身道:“是,奴才谢主子!”

一把下来,胖公子果然输了,他垂头丧气不到三秒,耸肩“嗤”的一笑,爽快道:“好,愿赌服输,这丑丫头归你了!告辞!”

“爽快!公子好赌品!”玉容对他竖起大拇指。

胖公子从鼻孔里得意哼了一声,挥手扬长而去。

云儿长长舒了口气,笑道:“幸亏赢了,主子,刚才可吓坏奴婢了!”

玉容淡淡瞟了她一眼,道:“这有什么吓到的?就算输了,你跟着他出了门不会跑掉吗?凭你的武功应该不难吧?”

云儿顿时噎住,暗道主子的赌品实在不怎么样啊……她一摇头,忙打掉这个不该的念头,陪笑道:“主子英明!可是主子,您怎么知道他会赌啊?”

玉容喝了口酒,把玩着玲珑小巧的白瓷酒杯,笑道:“你没见他腰间挂着的荷包上绣的都是骰子吗?还别着一把赌徒们常用来辟邪的八卦阴阳镜!试问如此沉迷赌博之人,有人跟他赌他怎么会错过呢?真是好笑,越是这样的人估计平日里都是输怕了的!”

“主子好厉害!”云儿顿时豁然开朗,继而佩服万分。

同样豁然开朗的还有隔着屏风,坐在另一端的康熙、胤祉、胤禛、胤祥、胤祯等人。康熙突然心血来潮,带着几个儿子和随从便服游逛,恰好也在泰和酒楼歇脚,恰好比玉容先到一会,就在她的隔壁。本来他们听到玉容与云儿的声音,正打算叫她们过去,谁知那位姑娘就哭着逃了进去。康熙浓眉一挑,示意静观其变,胤禛心里暗暗叫苦,也只得忍了。

听着玉容在那厢笑嘻嘻拿人家逗着乐子,几人都暗暗好笑。当她一本正经问人家跟大淫贼西门庆有何关系时,胤禛身子一抖,抿着唇,紧绷的脸阴沉得吓人,胤祯终于一口茶喷了出来,胤祉低头吃茶差点把茶杯捏碎,胤祥则死死咬着嘴唇。随从们一个个看似神情淡漠仿佛充耳不闻,实则憋得身子僵直肩膀微抖。康熙手挡唇边轻轻咳了两声,瞟了胤禛一眼,心道:人都说老四宠着这个侧福晋,没料到竟到了一块看《金瓶梅》的地步了!他微微摇了摇头,仍想象不出老四跟媳妇共读西门淫贼的情景。

不过,康熙倒是冤枉了他的四儿子了,别说胤禛没有雪夜闭门读禁书的嗜好,就是有,也不会允许玉容同看。《水浒》横空出世之后,后世仿佛没有谁不知道西门大淫贼和小潘的,玉容信口捏来也不足为奇。

好不容易玉容打发走了西门大公子,胤禛稍稍松了口气,请求的望向康熙:“老爷子——”他必须赶紧把她逮过来,不然天才知道待会她还要不要胡说八道!

康熙还没表态,那厢被救女子已经磕下头去,恳恳切切感激涕零道:“小女子令儿谢公子救命之恩!请公子留下尊姓大名,小女子回去定给您立一道长生牌位日日供奉,祈祷神佛保佑公子长命百岁!”

玉容忽然玩心大起,故作惊讶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我赢回来的,我也不嫌弃你丑,怎么,你不打算跟我走吗?”

此言一出,不禁小令云儿怔住了,连康熙等也都愣住,康熙摆摆手,示意胤禛不要动。胤禛气得身子发软,眼角扫视,发现兄弟们都送过来同情万分的眼神。

“公子,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小令脸色大变,惊惧睁着眼,浑身颤抖起来。

玉容被她激烈的反应弄得很沮丧,心道我如此温润如玉斯文有礼翩翩佳公子愿意收留你,你竟然嫌弃我?我也不指望你立刻大羞暗送秋波,可是也不该是这副见了鬼的样子吧?“当然是跟我走了!放心吧,我们家家教很好,从不会胡乱责罚下人的!怎么?难道你宁愿继续居无定所四处漂泊,也不愿意跟我走?”

“公,公子……”小令颤抖得厉害,好不容易方咽了咽唾沫,“公子的好心小令感激不尽!只是,家父不幸命丧京城,小令正打算上京扶灵回乡,求公子行个方便!小令发誓,此事一了,必定投身公子府中,一生一世伺候公子!”

“这倒巧了——”云儿被小令一席哀哀欲绝的话感动得一塌糊涂,忙开口安慰,刚说了一半被玉容打断了。

“原来是这样!你真是个孝女!我在北京亲戚家住了大半年,对北京城倒也熟悉,但不知你爹灵枢停在哪座庙里?说不定我可以帮帮你!”

“小令不敢再劳烦公子,就此别过,请公子告知府邸住址,来日小令必定登门实践诺言。”小令磕了个头,转换了话题。

玉容轻轻一笑,盯着她细细打量,看得她不自然垂下脸去,忽然下颔轻抬,蛮横道:“你孝顺是你的事,跟我没有关系,我不需要卖你这个面子!云儿,把她带走,咱们回去!”

云儿与小令同时“啊”的一声,错愕的望着她。

“主子……”云儿脚下动了动,迟疑的望着玉容。同时,小令却冷不防向门口冲去,玉容手一抬,一把扣住她手臂,笑道:“你这是做什么?不打招呼就要走?好歹我也算你的主子吧!”

令儿脸色惨白,咬着嘴唇不说话,却睁着大大的眼睛直直盯着她,两行清泪恰如断珠滚滚而落。她眼中的情绪很复杂,心酸、凄苦、悲愤、羞恨、绝望、望天无力……看得玉容情不自禁心里一跳。

第二卷 第93章 惊天内情

令儿脸色惨白,咬着嘴唇不说话,却睁着大大的眼睛直直盯着她,两行清泪恰如断珠滚滚而落。她眼中的情绪很复杂,心酸、凄苦、悲愤、羞恨、绝望、望天无力……看得玉容情不自禁心里一跳。

“你别哭啊!这样吧,我问你两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就放了你。”玉容忙放开她,见她蓦然止泪望着自己,便轻轻咳了咳,道:“第一,我很好奇你脸上那块黑痣是怎么弄上去的?”

云儿与小令都愣住了,云儿“咦”了一声,唬着眼望向小令,却见小令已抬手轻轻揭下脸颊上拇指大小的黑痣,让人顿时眼前一亮:好一个眉目清秀、杏眼盈盈的美貌女子!

但见她轻启朱唇,拜道:“公子聪明过人,小令不敢再瞒!小令自有苦衷,还请公子恕不告之罪!”

玉容怔了怔,摇手笑道:“你一个美貌姑娘单身上路,防着点也是应该!你听好我第二个问题:你上京城到底所为何事?别跟我讲什么扶灵枢还乡,你这模样一点也不像,我是不信的!”

小令嘴唇哆嗦着,手指颤抖着抠着地缝,身子却直挺挺。她努力吸了吸气,涩声哑然道:“小女子,不知道公子在说什么!”

玉容淡淡瞥了她一眼,用指节轻轻敲着桌子不语,目光如水般镇静温和。低头沉思好一阵,她缓缓道:“实不相瞒,我们跟你一样都是姑娘家!我瞧你言谈举止不像寻常人家女子,我很好奇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落魄至此?你说出来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忙呢!”她见小令身子微微一颤,咬着嘴唇迅速打量了自己一眼,即又垂下眼皮不语,便继续笑道:“你不肯说就算了!这样吧,过一阵子我们也要回京城,你就随我们一块上路吧!你一个姑娘家单身上路,不是很安全啊!”

小令见她口气松动,暗自松了口气,拜道:“公子,不,小姐,您的好意小令没齿难忘!小令说话算话,若天可怜见能平安经过此事,愿终生侍候小姐。小令的事一刻也不能再耽搁了,还请小姐成全,让小令走吧!”

“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啊?我们主子好心好意说了半天感情白费唇舌啊!凭你什么事,我们主子说能帮你就一定能帮得上,你真是不识好人心!”云儿忍不住撇撇嘴。

小令却不生气,她微微笑着,带了点凄凉的平静,温言道:“对不起!看小姐气质举止,定是官宦之家,正因如此,小令才不愿意连累小姐!”

她容貌原本清秀舒婉,神态语调更是让人心中温温暖暖说不出的舒服,玉容没来由对她大起好感,笑道:“这倒奇怪了!你既然看得出来我是官宦之家,非但不求我帮忙反而还怕连累了我?呵呵,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这个忙我还帮定了不可!你进京准备找什么门路,说不定我倒可以指点一二!”

小令眼睛蓦地一亮,她想了想,银牙一咬,似是下了很大决心,抬起头道:“您知道怎样可以见到四贝勒爷吗?”

玉容与云儿不约而同心头一震,玉容柳眉上挑,哼了一声,又酸又怒道:“四贝勒爷?你说的是当今皇上的四阿哥吗?是不是他欺负你了?看他平日里假正经,原来背地里……哼!”

屏风那边的胤禛脸上又是一阵抽搐,他紧紧的握着拳头,僵硬的身子坐得笔直,胤祉胤祯均投过来玩味的目光,就连康熙也若有所思的瞟了他一眼不语,只有与他相厚的胤祥一脸理解和同情!

“老爷子,儿子——”胤禛再次忍不住了。

康熙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低低笑道:“你这媳妇摆得平,安心坐这吧!”

小令“啊”了一声,又惊又喜又不敢相信抬起头两眼放光:“您,您认识四贝勒爷?”

她的又惊又喜听在玉容耳朵里更是酸溜溜不是味,她撇撇嘴,道:“四贝勒爷,他的管家……是我的叔叔,四贝勒府上我住过一阵子。他真的……对不起你,你要进京找他算账吗?”

小令被玉容的话震惊了,心突突直跳,一时有些兴奋迷糊混沌得浑身无力。她呆呆的坐着,半响回不过神,直到云儿轻轻推了她一下:“我们主子问你话呢!你,你找四贝勒爷做什么?”玉容语调里的酸味把云儿吓了一跳,她几乎从未见过主子这副模样,忍不住替依旧迷糊的小令捏一把汗。

“此事,此事说来话长!”小令终于恢复了正常情绪,回答得模凌两可,语气却十分严肃:“奴婢的事十分十分重要,请小姐指点!”

玉容无语的望了云儿一眼,云儿会意,清了清嗓子,好心提醒道:“姑娘,四贝勒府规矩大得很,您不说您有什么事,我家主子怎么敢随意指点呢?若是万一禀报了不该禀的事,惹恼了贝勒爷谁担当得起?”

小令露出极其失望的神情,怔了半响,认命般喃喃叹道:“侯门深似海,果然不假!可是,可是,唉!到了这个地步,我还能指望谁呢!小姐,奴婢就不为难您了,奴婢先行告退!”

“你等等!你难道不知道四贝勒爷现在就在苏州吗?”玉容叫住了她。

小令双目大亮,愕然道:“这,这是真的!奴婢,奴婢躲了两个多月,今日才刚刚出门,只听人议论说皇上巡幸驾临江南,四贝勒爷也来了?唉,可是,可是奴婢又有什么法子见到他呢!”

玉容越来越糊涂,皱皱眉道:“躲?你好好的躲什么啊?真是越听越奇怪!你这人说话藏一半露一半把人胃口吊得老高又能把人急死!我倒是越来越好奇了!什么事你跟我说吧,如果他真的吃干抹净不承认,哼,我去告诉四福晋替你做主!”

小令张着嘴呆了半响,不觉脸上一红,偏头低声道:“小姐,您误会了!奴婢从没见过四贝勒爷,又怎么会——”到底未出阁的姑娘,说着又低头不语。

“你没见过他?那你找他做什么!”玉容惊讶极了,她犹疑一阵,试探着道:“你要是信得过我,今晚我就可以带你去见他!可是,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也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我不能不谨慎些,你说呢?”

小令明白她在盘问自己的底,咬了咬牙,终于心一横,闭着眼双手合十向天喃喃数语。霍然睁眼,直视着玉容,一字一字道:“实不相瞒,小姐,我是前任江宁知府陈鹏年的女儿,我有天大的冤情要找四贝勒爷!”

此言一出,屏风那侧的康熙、张延玉、胤祉胤禛等均自变色,不知谁发出低低一声惊呼。玉容犹自疑惑道:“江宁知府陈鹏年?没听说过!可是你要告状为何要找四爷,刑狱不归四爷管的!”

小令冷笑一声,道:“管刑狱的都是欺软怕硬之徒,找他们只能自寻死路。奴婢久闻四贝勒爷刚正廉直之名,如今也只有一试,但愿老天开眼,使家父沉冤得雪!”

玉容不知道陈鹏年,云儿却了解一些,当下便道:“陈鹏年贪污税银上百万两,年初事发后已经畏罪自尽,据我所知,他的家人都已流放,又怎么会冒出你这个女儿来?”

小令凉凉瞟了她一眼,含泪咬牙道:“你这话只说对了一半,我们全家确实被流放去黑龙江,而我是半途逃出来的。只是,我爹为人耿介不阿,他并没有贪墨朝廷一分一毫的银子,这一切,都是太子为了敛财栽赃嫁祸!”

康熙脸色“唰”的一下变得铁青,拧着眉,双目灼灼望着前方,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众位阿哥、随从各自凝神屏息一动不敢动,包间里的空气霎时间凝重得叫人难以呼吸。而屏风那侧,玉容则竖起食指在唇边“嘘”了一声,拉着小令低声道:“你小声点,祸从口出知不知道?这话也乱说得么!”

“如果没有证据,奴婢怎敢胡说?小姐,该说的,奴婢都跟您说了,求您帮帮奴婢,让奴婢见见四贝勒!如果,如果您要去官府告密,奴婢也只能怪天意如此了!”小令跪了下去,郑重的磕了个头。

第二卷 第94章 扫兴而归

“如果没有证据,奴婢怎敢胡说?小姐,该说的,奴婢都跟您说了,求您帮帮奴婢,让奴婢见见四贝勒!如果,如果您要去官府告密,奴婢也只能怪天意如此了!”小令跪了下去,郑重的磕了个头。

玉容忙扶她起来,略一沉吟,道:“我既然答应了你,当然说到做到。你跟我们走,我想办法安排就是了!”

玉容话音刚落,只见店小二推门点头哈腰的进来,玉容皱皱眉刚要呵斥,那小二忙陪笑道:“客官,隔壁有位您的老朋友说要见您!”

“老朋友?”玉容想了想,随店小二进了隔壁包间。一抬头,只见胤禛一身藏青暗团花银纹长袍,背手站立在窗前,见她来了,缓缓转过身来,脸色凝重,默然不语。玉容一见他神情,心底明白了七八分,上前挽着他胳膊,勉强一笑,低声道:“方才那边的话,爷都听见了?爷干嘛一个人在这偷听,倒不如早过去,容儿也省得跟那陈小姐打哑谜了!”

胤禛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心里无数句数落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只轻轻叹了口气,道:“爷先走一步,你和云儿好生把那姑娘带回拙政园去吧!”

“这,这可以吗?”玉容疑惑的望着他,康熙住在拙政园,没有他的旨意,谁敢乱往里带人?而且还是这么个身份尴尬的人。

胤禛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瞥了她一眼,忍不住轻轻点了点她前额,有点不耐道:“你以为爷跟你一样?说话办事不经思考?哼,快去吧!”

玉容恍然大悟“哦”了一声,这才明白这里头有康熙的旨意。她忍不住一阵颤抖,狐疑的瞟了胤禛一眼:难道,刚才康熙也在这边?她,她应该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鉴于他冷冰冰不显任何感情色彩的面容,她不敢再问,忙转身奔了出去。

自打那天后,胤禛一句话下来,玉容又恢复了禁足一般的生活:白天,在木樨院的桂花树下发呆或是在门口三尺水台前观鱼,晚上,百无聊赖等待随侍康熙身边的胤禛回来。胤禛这几日比先前更忙,据说是为了陈鹏年的案子,往往还没等到他回来她已沉沉入梦。睡得迷迷糊糊之间,感觉到他掀被子睡下在自己脸上轻轻一啄,她眼睛也懒得睁开,嘴里嘟囔着“爷”往他带着淡淡檀香味的怀里钻。早上醒来时,他又离开了,只有萦绕鼻息的淡淡的檀香味告诉她他昨晚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