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容见她们一个个都如此关心自己,心底不觉拂过一阵感动,又想到自己与胤禛闹别扭这些日子,她们虽然不敢劝解,但神色间及行动处不自觉流露出来的那份关切、担忧她一一都看在眼里,心里更加愧疚,一边饮着手中羹品,一边含笑道:“这些日子你们都辛苦了,今日无事,咱们早些吃饭,你们也好早些回去歇着吧!”

“主子,说不定爷要过来用晚膳呢,再等等吧!”雪儿有些不甘心。

玉容笑了笑,道:“理他来不来呢!你们吃了饭只管下去!”

云儿等也不好再说什么,便答应着自去准备。吃了饭,点了灯,天才蒙蒙刹黑,各自散去,一屋灯火辉煌中,玉容独倚榻上,托腮凝思,静静等着胤禛。

胤禛来时,天已黑透,但见忘月居中鸦雀无闻,已然奇怪,进了屋,只见偌大的厅中只有玉容一人,不由愕然,奇道:“小山、云儿雪儿她们呢?怎么都走开了?”

玉容早笑着起身,道:“是我让她们下去歇息了,这些日子她们也累坏了!”见胤禛脸色有些苍白,满面倦容,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便道:“年氏还好吧?”

胤禛携她一同坐下,沉了脸冷哼一声,道:“大夫看过了,不过伤了风头晕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偏要闹得满院子人仰马翻,爷真不懂她尽瞎琢磨什么!”

玉容笑得淡然,偏着头颇为玩味道:“琢磨什么?当然是琢磨爷了!再说了,爷不是配合的很好嘛!”

胤禛似笑非笑瞪着她,伸手在她脸蛋上拧了一把,道:“怎么?容儿喝醋了?要容儿喝醋可太难了,爷也难得见到一次呢!”

玉容一愣,顿时拉下脸来,扭头咬着牙不吭声。她暗暗有些心惊,也有些惘然,心道:争风吃醋!她一直以为自己不屑做这种事,原来只是时候未到啊!

胤禛将她揽入怀中,揉摩着她细嫩的肌肤,百般爱怜,轻轻道:“爷开个玩笑罢了!乖容儿,咱们不提她。爷晚上没用膳,有些饿了呢!”

玉容一愣,笑道:“谁叫你不吃好了再过来,我这可没留你的饭。”

胤禛想了想,笑道:“罢了,爷还得去书房,就叫人随便送些吃的过去!容儿,今晚陪爷到书房歇着,好吗?”说着轻轻啃噬着她的耳垂,在她耳畔吹着气道:“这些日子,爷差不多天天歇在书房呢!”

玉容脸一红,心中却十分甜蜜,没来由一松,笑道:“就这么去吗?”

胤禛笑道:“就这么去吧,一个人也不告诉,让小山她们明儿自己找去!”

玉容一愣,不由咯咯直笑,突然玩心大起,道:“好,咱们这就去,一个人也不告诉!”说着命胤禛身边小太监提了灯笼,两人便往书房去了。

第二天,小山、云儿等进屋一看无人,果然吓得不轻,又不敢声张,四下里胡乱找着,又忙着去找胤禛禀报,偏偏胤禛又没下朝,若不是遇见书房伺候的人,差点便告到福晋那里去了。玉容见了,先是笑得不行,然后又好生过意不去,连连抱歉不已,云儿雪儿一笑置之,小山却撅着嘴道:“小姐,您往后可别这样吓人了!奴婢差点要被您吓死!”

玉容忙拉着她的手,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们也是太小心了,雍亲王府的守卫防范铁桶一般,怕什么呢!”

云儿在一旁不觉感慨笑道:“奴婢倒是好久没见主子笑得这么开心了!”

玉容神情一滞,心里突然就有些沉重。

玉容和胤禛的日子并不能回到从前那样自在,年氏就像一个幽灵,无声无息,说不准什么时候便冷不丁一下冒了出来提个醒,给人一种骨鲠在喉,吐不出咽不下的感觉。

倒不是别的,而是自打年氏发现生病是个几可与怀孕匹敌的争宠筹码之后,便乐此不疲、隔三差五便将此法运用一次。玉容虽然不便说什么,毕竟人家生病了总不能不叫去看吧?可她心里总是觉得别扭极了!每次两人或柔情蜜意百般温存,或言笑晏晏观花赏月,甚或即将就寝时,绿品轩的奴婢总能很适时机的出现,然后用卑怯而惶急的语调唤着“王爷”,告之年主子又不好了,不是伤风、头疼就是心口疼,不然就是胸腔发闷吃不下东西,总之一句话:她身子不舒服,需要爷的抚慰、关心!

玉容本是光明磊落、性情爽快之人,对这种伎俩最没办法,每次除了自己扫兴心底不痛快,暗暗咬牙忍了,一点法子也没有!小山等人也是又气又恼,偏偏除了背地里抱怨,根本轮不上她们说话!

终于,当某天半夜里,绿品轩的鹃儿又一次叩响了忘月居的大门,把胤禛和玉容从睡梦中惊醒时,忍无可忍的胤禛终于爆发了!

第三卷 第141章 跌宕惊变

只见胤禛轻轻抚了抚一脸睡意,皱眉不快的玉容,低低安慰了几句,替她掖好被角,自己阴沉着脸冷哼一声,披衣翻身下床,蹟着半新不旧的千层底布鞋,命人点亮灯笼开门,故作不知问是何事?

鹃儿来的次数多了,有道是习惯成自然,不比先前的局促惊战,陪笑着道:“王爷,我们小姐突然有些头疼,请王爷移驾尊步,过去瞧一瞧吧!”

“哦?头疼?”胤禛背手挺立一动不动,冷冷瞅着她,突然脸色一沉,冷声喝道:“大胆贱婢!你们一个个平日怎么伺候的?怎么你们主子三天两头的不是这疼就是那不舒服?既然不会伺候,明儿统统打发庄子上去,另捡好的上来伺候!半夜三更还敢来烦爷?叫爷去瞧什么?爷是大夫吗?还不给爷滚回去!”

鹃儿早吓得面如土色,浑身发抖,“扑通”跪下磕头如捣蒜,语无伦次“奴婢该死,奴婢有罪!”只是颤声讨饶。听得胤禛喝一声“滚”,如得了特赦令,忙不迭踉跄着脚步,狼狈退去,再也不敢提半个“移驾尊步”的话。

胤禛闷闷回到屋内,玉容已经醒了,拥被坐起,睁着乌溜溜的眼珠子望着他。胤禛脸色缓了缓,偏身上床,轻轻叹道:“没事了,睡吧!倒是连累了你,怀着孩子还要受这样的折腾!”

玉容伏在他怀中,心中酸甜参半,不知该做何想,亦轻轻叹了一声。她所爱的胤禛,在她面前温柔而多情,体贴而细心,乍然见识他冷酷无情的另一面,她的心里总有些排斥。年氏,若没有年羹尧和年家做后盾,只怕胤禛早饶不了她吧?她不禁苦笑,竟有些替年氏感到悲哀。

第二天,年氏半夜抢人被斥的事迅速传遍了后院,成了个笑话。胤禛撂下了狠话,年氏气得暗哭,却也不敢再如此放肆。鹃儿、花嬷嬷是她娘家带来的心腹,若是真被胤禛借这个由头给打发出去,她岂非成了孤家寡人了?因此,她不得不有所顾及!

可一想到胤禛竟会对她发火,她心里又羞又恼,哭了一场,认定是玉容挑唆,更是恨透了她。复又自怨自艾,只盼着早日怀上凤子龙孙,好回转胤禛的心,幸亏福晋还像从前一般对她好,为了照顾她的脸面,特意叫人来告诉她好好休息,今日不必去请安云云,不然,且别说各人的冷言冷语,就是那些幸灾乐祸、含讥带诮的眼神,心性高傲如她也受不了啊!

没想到快中午的时候,胤禛却不请自来,大步踱进了绿品轩。年氏一听之下,喜不自禁,手忙脚乱拨理发髻,对镜相照花容,整整锦绣衣袍,踩着花盆底,甩着帕子,仪态优雅千娇百媚的迎了出去,叫声娇滴滴的“爷吉祥!”福下身去。

胤禛上上下下瞅着她,眼角一抬,淡淡说了声“起吧!”自己一撩袍子跨进花厅。年氏忙跟了进去,亲自奉上茶,顾盼之间殷殷切切,眉眼神飞。

胤禛接过茶,只在手里拨了拨,顺手搁置一旁,侧头向她道:“你的身子可大好了?”

年氏一怔,这可是胤禛头一回主动过来询问她的病情,她心下窃喜,忙笑道:“妾身好多了,谢王爷关心!”

胤禛嗯了一声,又打量着她,手指节漫不经意敲点着几案,淡淡道:“好了就好,若是不好时,不如就搬到城外庄子上住些时日吧,静静的养一养,或许好得快些!”

年氏只觉心头突的一沉,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双目仿佛被定住了,直愣愣的望着胤禛,猛然回神,强自镇定,颤声陪笑道:“妾身,妾身记住了!妾身也没什么病,就是向来身子有些弱,容易头疼脑热易受凉罢了,妾身以后会注意的!”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不自然垂了下去。

“这就好了!”胤禛语气转温和,身子向后仰了仰透了口气,似是十分赞许,突然又面色一冷,双目如电扫过鹃儿、花嬷嬷,喝道:“往后好好照顾你们主子,若是你们不尽心又叫你们主子染了病,别怪爷不客气!雍亲王府从来不会收留没用的奴才!可都听明白了?”

鹃儿和花嬷嬷吓得直发抖,忙跪下伏地颤声道:“奴婢明白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明白就好!”胤禛冷哼一声,旋即起身,向年氏道:“你好好歇着吧,不必送了!”说着大步而去,刚到院门,便听得里面隐隐传来瓷器打落的响声和低低的饮泣与劝慰,胤禛皱了皱眉,更生厌恶,不自禁加快了脚步。

屋里,年氏伏在芙蓉美人榻上捶着打着靠枕,呜呜咽咽哭得满脸是泪,急得鹃儿和花嬷嬷在一旁苦劝不已。地上一片狼藉,是明晃晃的青花瓷碎片和墨绿的茶叶茶水。

“主子,您可千万别恼,仔细气坏了身子!主子,王爷好歹是您的夫君啊,他这番话虽然重了些,可说到底也是为了你好嘛!主子,王爷还是很关心您的!”鹃儿语无伦次,乱七八糟的劝慰着年氏。

“闭嘴!”年氏含着泪恨声道:“钮祜禄玉容这个贱人!都是她挑唆的!这个狐狸精,仗着有了身子作威作福!分明已不能伺候爷,还天天夜夜把人霸占着!我不会饶了她,我不饶她!”年氏纤手白皙的双手紧紧攥扯着鹅黄碎花缎面薄垫,一张如花俏脸因仇恨和嫉妒而扭曲得变了形,和着满面泪痕,说不出的邪魅冷清。

忘月居中,玉容一个接一个喷嚏的打,恰好胤禛进去,慌忙道:“怎么了?着凉了吗?”说着坐在她身旁揽着她的肩,皱皱眉,张口便要一顿说教。

玉容轻轻抬手掩住他的唇,玩笑道:“我没事,就是刚才鼻子有些发痒,估计是被人惦记着呢!”

胤禛一笑,顺势握住唇边的手亲吻着,忽然霸道道:“什么惦记?谁敢惦记?容儿只许爷一个人惦记着!若是身上不好,早些跟爷说,怀着孕的女人身体不比平日,别逞强。”

玉容抽回自己的手,眼角斜斜,嗔道:“知道了!容儿是习武之人,身体好着呢,不像你的年妹妹,三天两头的——”玉容本是顺口带出的玩笑话,突然想到头天半夜里胤禛因之发怒的事,便住了嘴没说下去。

胤禛揽着她的手似乎一抖,身子略微有些不自然,硬声道:“以后别提这个女人,爷府里向来人人规矩本分,自她来了后几次三番的闹得不像样!哼,若不是看在年家的份上,爷岂能容她?”说着目光落在玉容已三个月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脸上的线条变得柔和细腻,宽大的手掌轻轻落在她的小腹,百般怜爱道:“最可恶是还闹得容儿不得静心休养。容儿放心,自今日起,她不敢再来闹了!唉,说起来你两次怀孕都闹出这么多风波,不能顺顺当当的,爷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容儿,等下次再怀了身孕,咱们俩不许再闹别扭,让爷好好的,从头至尾好好的陪着你,好吗?”

玉容心底不觉浮起一丝丝遗憾,怀了心爱之人的孩子,对两人来说本就是最幸福喜悦的事,可惜他们之间,每次都要因种种原因闹一番风波,虽说好事多磨,可终究不够完美!她嘴里突然就有些酸涩起来,暗道:当初发觉有了身孕,你可知我多么欣喜,本来这一次,我便以为你能从头至尾陪着我呵护着我,谁知弄到这般田地,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既然说不准,倒不如随遇而安吧,总比怀着希望再眼睁睁看着希望破灭要强!

胤禛见她呆呆出神,一言不发,心底黯然。她不信他,也不愿随口哄骗他,他是应该难过还是高兴呢?胤禛不觉轻微一叹,轻轻唤了声“容儿!”

玉容猛然回过神来,笑了一笑,道:“一说孩子我又想着弘历兄弟俩了,爷今儿叫他们过来一起用膳好不好?”皇家的规矩,做娘的怀着身孕,年幼的儿女是不许呆一块的,生怕小孩子不懂事踢打碰撞着肚子以致流产,如今弘历兄弟才三岁,正是调皮好动的时候,胤禛防得更紧,索性不许他们过来,只由奶娘丫环照看。

“容儿想他们,那就叫奶娘抱他们过来吧,只是别让他们缠着你!”胤禛摩挲着她乌油的秀发,哪肯半点不依。

年氏果然安分守己了许多,再也不嚷着不舒服、病了之类的话了,更不敢叫人去别处强请王爷。雍亲王府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平静的是雍亲王府,年氏的绿品轩中,却是一点也不平静。年氏受了胤禛一场奚落,府中各院各处岂有不知?人人都当做个笑话来看,一时间,各种风言风语满天飞:“真亏她,这种法子也想得出来!还大家闺秀呢!切!”

“自不量力,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敢和容侧福晋争宠!人家毕竟进府早嘛,熟知王爷脾性,又替王爷生了两个小阿哥,身上还怀着呢!她有什么呀!”

“没想到王爷还是名医啊,年侧福晋的病多少大夫看了都没见好,王爷几句话就治好了,真是叫人佩服,哈哈!”

“哎,她也是不中用,这么快就败下阵来了,没劲!”

“哟,瞧你说的,也亏她脸皮厚才撑了这么久,不然你也试试?”

“呵呵,我们都是安分的人,哪像她啊,整个浪蹄子!比容侧福晋还狐狸精!不过,是个倒运的狐狸精罢了!”

“……”

这些话,年氏也有当面听见的,也有鹃儿气不过回来说给她听的,她又气又愧又怒又羞,想去告诉胤禛,又怕他埋怨怒斥自己不安分,少不得忍着气,整日里神情恹恹,胸中烦闷,有苦说不出,把玉容更恨妒到了十二分。在外边犹要面子,故作强势,回到绿品轩,便再也憋不住心头郁气,撕帛裂锦,摔碗泼茶,迁怒责骂,弄得绿品轩大小奴婢战战兢兢、提心吊胆。

这一日,福晋那拉氏突然差人叫去坐坐解闷。年氏恰好又听了几句闲话,饮了盏茶,正在屋里心烦意乱闷闷不乐,本不想去,碍不过福晋面子,只得勉强梳妆一番,换了衣裳,扶着鹃儿怏怏而去。

不巧,穿过一带长廊,正走到瑞福堂附近垂花门小院落时,玉容正也扶着小山款款而来,一袭藕荷色织银丝旗袍,下边齐脚面白绫细折裙,通身秀雅淡丽,看样子也是准备到福晋那去的。年氏不由得住了脚,上下打量着她,见她俊眼秀眉,姿容清丽,气质不俗,因怀孕腰身有些粗,小腹微微隆起,年氏嘴里苦涩,心底“腾”的冒起一阵妒火,咬唇不语。

玉容多日未与她碰面,此刻见她双目喷火,一副恨不得要吃了自己的模样,心里有气,也懒得理她,只以眼传意,微微向她点了点头算是招呼,径自越身而去,带起一阵淡淡的、似有似无的檀香味。

落在年氏眼中,玉容分明是在向她炫耀示威,加之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檀香味,深深刺激着年氏,令她“腾”的一下血冲脑门,愤怒得全身血液几乎要燃烧起来。她想也没想,快步上前,口内咯咯笑着叫“容姐姐等等妹妹嘛!”狠狠向她撞去,玉容听她叫唤正扭头相向,猝不及防被她狠力一撞,身不由己“哎呀”一声踉跄几步跌倒在地,小山惊得手脚冰凉,惊叫着“主子!”忙抢去扶,鹃儿也吓了一跳,心知干系重大,也忙叫着“容侧福晋!”上前帮忙,年氏直愣愣立在当地,脸色惨白,身子一软,扶着一旁假山石,惊恐的望着玉容身子下渗出的丝丝血线,身子止不住的抖……

第三卷 第142章 黯然失魂

玉容捂着小腹,痛苦的蜷着身子扭动着、呻吟着,白绫裙子被渗出的鲜血一点一点的浸染,很快红了一大片,在明亮的阳光下显得异常鲜艳刺目而诡异,令人胆战心惊,手脚并软。小山和鹃儿搂着她吓得哭喊起来,不一会,脚步声、人语喧哗声由远至近,是嫡福晋带人来了!玉容额上渗出了密密的汗珠,颤抖着身子,咬着唇呻吟着,令人窒息的疼痛一阵紧似一阵,如浪潮般将她淹没吞噬,刺目的阳光令她晕眩,她的脑子里渐渐混乱而模糊。微启双眸,只看到一片红红绿绿拂地而来的裙裾,她心头一松,痛苦的惨叫一声,晕倒在小山怀里。

再醒转时,已躺在忘月居床榻上,胤禛默默守在床头,旁边一把椅子上坐着那拉氏,小山等面色悲戚垂手侍立。

“你醒了,还疼吗?”胤禛勉强笑了笑,替她掖了掖被角,顺手抚上她的面颊。

玉容一下子有些转不过弯来,想了想,身子一颤,露出惊恐的神色,不由自主抚上小腹,心头直直往下沉去,如坠冰窖。眼中立刻涌出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出,眼睛却睁得大大的,苍白的手一把攥着胤禛,直直望着他,哽着喉头吃力道:“孩子……没了?”

胤禛脸上肌肉抽动,目中满是怜悯悲惜,他一手紧紧回握她,一手替她拭泪,温柔的叹道:“你没事就好,孩子,咱们再生,好吗?”

空气中弥散着丝丝血腥味瞬间窜入鼻端,玉容双手颤抖,紧紧攥着被角,搜肠抖肺放声大哭起来,她浑身剧烈抖动,哭得满脸涨红,鬓角尽湿,声咽气堵亦不能止。胤禛又急又痛,俯身强按着她轻轻拍哄,发急道:“容儿,容儿!别这样,别哭了,再伤了身叫爷怎么办……”

那拉氏也忙上前温言劝道:“好妹妹!好妹妹,你这么哭法身子怎么受得了啊!就是我们看着也要心疼死!母子缘分天注定,既然没缘,由他去吧,别再哭了!你再哭,他也回不来了,节哀自重啊,妹妹!”

“姐姐,”玉容声噎气堵含泪道:“若是无缘,他为何要投生在我腹中,是我无能,保不住他!”说着又大哭起来。腹中骨肉一夕痛失,怎不令人肝肠寸断!她恍然置身梦中,有些痴了。

“容儿——”胤禛愧疚不已,沉沉的叹息。

那拉氏看得好生不忍,叹息着拭泪道:“傻妹妹,这不是你的过错,母子缘分尽于此,这是天意!就像我的弘辉……唉,瞧我说些什么呀!你还年轻,养好了身子才最重要,知道吗?”

玉容心头一凛,愣愣瞧着红了眼眶的那拉氏,刹那间心底升起强烈的同病相怜的感情,情绪也慢慢的缓和了下来,脸色一黯,长长透了口气。

那拉氏依然自责自怨叹息道:“都是我的不是,若不是我叫你过去赏花喝茶,也就不会——”

“年氏呢?她在哪?”玉容目光徒然冷厉起来,仿佛一道利剑直直刺进胤禛眸子里,她呼吸变得急促,一脸毫不遮掩的恨意。

“这,这都是我——”那拉氏脸色大变,惶惶急手足无措,救助抱歉的望着胤禛。

胤禛身子一震,口里轻柔唤着“容儿”轻轻拍抚着她,使了个眼色,那拉氏便忙告辞出去,小山等人也纷纷退下。

“爷,年氏呢?叫她来,我要当面问她!”玉容大恨,直直盯着胤禛,胤禛不寻常的态度令她疑心大起,不由怒火中烧。

“容儿,太医说了你不可动气,要好好静养,年氏已被禁足,她的事爷会好好处理,你别着急,好吗?”胤禛有些着急。

“禁足?”玉容惊愕的睁大了眼,浑然不敢置信!

年氏害了她的孩子、他们共同的孩子,他竟然只是罚她禁足?她心中苦痛,凄然一笑,涩涩道:“禁足?”她突然嫣然一笑,笑得容光焕发,灿烂无比,嘴角上扬讥诮般轻轻道:“爷这是罚她还是怕容儿报复她呢?爷,还真是用心良苦!”

她虚浮、凄凉、嘲讽的笑容和眼中无可奈何、悲痛、惊怒的神情刺得胤禛心紧紧一缩,他不忍再骗她,默然道:“年氏也没料到会弄成这样,她吓得晕了过去,太医替她把脉时,发现她……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玉容仿佛挨了一记闷棍,立时就瞢住了,张嘴结舌,满肚子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直愣愣的瞪着胤禛,脸色是雪一样的白。她脑子里回响着胤禛轻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话:年氏有孕了!年氏进门尚不足两个月居然就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子!

她鼻中酸涩,悲愤难止,心却冷了,恨不得立刻死去。原来失去孩子的,只是她一个人,胤禛,自有别的女人替他再生!

“容儿,当时爷跟你怄气,就跟她——,容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胤禛被她的模样吓得怔了,又慌乱又心疼,紧紧握着她的手不知该如何安慰她,终于牙一咬,斩钉截铁断然道:“容儿,你忍忍,终有一日,爷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玉容下意识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淡漠的望了他一眼,盯着水红绫折枝石榴帐顶冷然道:“公道?爷准备怎么还?她是你儿子的额娘,你能怎么还?何况她的哥哥……”玉容苦然一笑,年羹尧的重要性将会越来越明显,胤禛根本不可能把年佳仪怎么样!她疲惫的摆摆手,忽然一扫方才的悲愤恼恨,心如死灰幽幽叹道:“爷,正如福晋所说,这就是天意!我不敢怪天,也不怪爷,我有些累了,爷出去吧!”说着偏头向内,合上了眼再也不理他。

胤禛伸出去的手终于滞在半空,他的心头沉而抑郁,默默凝视着她雪白的脸,轻叹一声,终于起身,轻轻离去了。

第二天胤禛来时,玉容已经起身,松松挽着鬓,只簪着一支白玉钗,身上衣裳也是象牙白,上有银色勾勒竹叶暗纹,眉如远山,唇若红菱,斜倚在外厅榻上,嘴角含着淡淡漠漠的笑看着地毯上玩耍嬉闹的弘历弘昼,耿氏一身柳芽绿衫陪坐一旁,正与她说话。

胤禛进来,两个孩子虽小,也懂得止了嬉闹,有模有样上前请安,耿氏忙站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福身垂眸道了声“爷吉祥!”接着便与乳娘哄着孩子出去了。玉容下榻,嘴角微扬,疏疏离离淡笑道:“你一来就把他们都赶走了!”

胤禛见她不排斥自己,心头稍宽,似往常般伸手去揽她的肩,她身子有些僵,下意识往旁边避了一避。胤禛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顺势将手轻握成拳,挡在唇边咳了咳,坐下道:“你身子才好,怎么就起来了?弘历他们还小,不懂事,吵闹还罢了,若是磨在你身上撞着踢着了,如何是好?”

玉容轻轻一笑,道:“他们是我的儿子,挨着撞挨着踢我也情愿,总强过挨着别人的吧!何况他们年纪虽小,到底是我的亲骨肉,知道疼我,在我怀里坐着时不知道多乖,难道爷还要防着他们害我吗?”

胤禛脸色一白,沉默许久,道:“你还是不肯原谅爷!”

玉容望着他,缓缓摇了摇头,静静道:“爷,自打年氏进门以来,为着这些事咱们之间一直别扭至今,容儿已经累了,难道爷还不觉得累吗?我并没有怪你,我知道,你有你的无奈和难处!可是,我也不能释怀,因为我终究是个小小女子。她害了我的孩子,我恨她却不能动她一根汗毛,这,便是我的无奈和难处。爷,我们各有各的无奈,也就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了!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大概就是这样吧!从今往后,爷尽管放手去争想要的东西吧,不必再为容儿烦扰,容儿都懂的。”

胤禛伤感而动容,紧紧握着她的手,目光灼灼闪亮,深深望进她漆黑如墨玉的眼眸中。“容儿,爷没得选,必须要争下去、斗下去!否则,只怕求为庶民也不能得,更不能保阖府平安!有你这些话,爷心里总算踏实了!你放心,爷不会忘了这事,总有一日会替咱们的孩子伸冤!”

玉容心中一阵抽搐,忍着痛轻轻道:“这都不重要了,反正,孩子已经没了!”

“容儿!”胤禛抚摸着她凉凉的手,无语黯然。

“我想去积香寺住些时候,”玉容望着胤禛,缓缓道:“纵然母子缘薄,我,我还是想最后送他一程,替他祈福,早日投生。”

胤禛心下知她不能放下,也不忍劝,只柔声道:“过些时候成么?你的身子还要好好养一养。”

玉容摇摇头,语气十分坚决,“不,我后日就去!”

胤禛无可奈何,呆了一呆,道:“既然这样,明日爷派人过去安排,容儿,住几日就回来吧!你不在,爷心里总是没着没落的。”

玉容面容浑然一变,只垂眸低低道:“弘历兄弟,爷好好叫人照顾着了!”

胤禛心中一震,手上紧了紧,咬牙恨道:“谁敢动弘历弘昼,爷必定将她碎尸万段!”

第三卷 第143章 人心难测

八爷府中,胤禩胤禟等几个阿哥齐聚一堂,在湖上四方堂中小酌闲谈,迎面时时吹来湖上凉风,周遭树密荫浓,莺啼婉转,应时花卉开得争芳斗艳,蜂环蝶绕。

“你们听说了吗,四哥府上最近可热闹的紧啊!昨儿见着四哥,比先前憔悴多了,脸色阴沉得吓人,十五弟、十六弟他们见了他大气也不敢出!”胤俄摇着扇子粗声粗气道。

胤禩轻轻叹息,道:“小四嫂性子也太烈了,何必非得住到寺里去!且不论四哥这人如何,对她总算是情有独钟,她又何必如此自苦!”

“哼,情有独钟!”胤祯冷笑一声,愤愤道:“他也配!若他心里当真有小四嫂,怎会一而再的伤她的心?先是瞒着她娶人进门,这倒好,这边流掉了孩子,那边就怀上了,小四嫂真是可怜,这些日子还不知怎样伤心呢!”

微云淡淡瞥了胤祯一眼不说话,胤俄嘴快,一拍大腿,笑道:“老十四,你这么生气干嘛?又不关你的事!”

胤祯一愣,扭头讪讪道:“我,我不过替小四嫂不平罢了!她哪点对不起四哥,四哥要这样对她。再说了,小四嫂平日里对咱们也都不错,想想真是替她不值。”

胤俄闻言叹了口气,神色黯然,道:“老十四说的是,小四嫂是个爽快磊落的好人!唉,上次在储秀宫我一时情急误会了她,还没机会跟她道歉呢!”

乍然听胤俄提到母亲去世那时之事,胤禩眉毛一跳,抿着唇,手不自觉紧握成拳,微云柔柔的望着他,温情脉脉,情意殷殷,胤禩心头一暖,回以了然一笑。

“小四嫂至情至性,爽朗明快,时间能冲淡一切,过些日子就没事了,你们别在这杞人忧天了!再说,这件事外头议论的多了,对她也不好。要我说,别说你们别议论,听见人说什么闲话为着她好也该制止才是!”微云一边替他们斟着茶,一边轻言细语娓娓道来。一席话,把胤俄等说的点头称是。

胤祯不由折服,道:“八嫂这话才是正经!我府上那几个女人这两天都在议论纷纷打探这事,真是吃饱饭没事干!回去看我不好好收拾她们!”

“我府上的也是该教训了!”胤俄亦然。

胤禟靠在椅中手里把玩着茶碗,望着金鳞跳跃的湖面出神,突然坐直身子,有些困惑道:“这事还真有些邪!小四嫂向来习武,平日又不是个使心力之人,且不是头胎,这好好的怎么还禁不住年氏一推呢?邪门!”

他这么一说,胤禩等眼中都亮了一下,胤祯也疑惑道“九哥说的有理!那年在宫里布库房,我误将小四嫂当成小太监,跟她交手使尽浑身本事也没占到多大便宜,她的身体不会那么弱,比起那个年氏,不知强了多少倍!”

微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苦笑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意外的事谁说得准呢?女人怀了孩子,身子本就娇弱,当时只怕她也吓着了,又加上怀孕以来受了那些委屈积在心里,对身体岂能毫无影响?跌了这一跤,怎么会好?”

“以小四嫂的性子,越受委屈越会傲然对立,只怕未必会情郁于中忧积胸腹,再说没过几天他们不是又和好了吗?几天的功夫,怎么可能对一个人的体质产生这么大的影响!”胤禟瞥了微云一眼,不以为然她的话。

“九哥,”胤祯心里莫名的就有些不自在,瞥了他一眼,有些酸溜溜悻悻然道:“看不出来九哥对小四嫂这么了解,倒算是她的知己啊!只可惜天意弄人,当初——”

“老十四你什么意思?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吗?”胤禟脸上挂不住,冷冷盯着胤祯,有些恼羞成怒。

胤祯自悔失言,脸上讪讪的,扭头望向别处假装没听见。胤禟不依不饶,冷冷笑道:“咱们今日倒要说说——”

“好了好了!”胤禩笑着打断,道:“你们今日是怎么了?为了四哥的家事吵成乌眼鸡了?走吧,去我书房坐坐,我还有些正经事要同你们说呢!”

胤俄也忙呵呵笑着打圆场,胤禟哼了一声,几人起身,慢慢去了。微云起身相送,笑道:“今晚几位爷都在这用膳吧?我这就吩咐厨房准备去了!”

胤禩点了点头,笑道:“你去安排吧。别在这外边坐太久了,虽然日头晒不着,还是有些暑气的。”

微云点头一笑,道:“我知道了!”

胤俄笑道:“八哥八嫂真是叫人羡慕,唉,我老十真是命苦,当初开牙建府我怎么没摊上这块地方呢!”

微云瞪大了眼,疑惑道:“老十,你这是什么话?”

胤俄嘿嘿笑道:“这一片地乃是风水宝地啊,瞧瞧八哥四哥,建府在此便有红颜知己相伴,偏我们就赶不上!”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胤禩笑道“胡说!”招呼他们一起去了。

微云屏退下人,一个人伏栏坐着,仿佛灵魂出窍,呆呆望着栏下澄静如碧的水面出神。时已中午,周遭静悄悄的一点声息也无,静谧得叫人心里凉浸浸的,湖中放养的鸳鸯也躲到了阴凉处,对面的垂柳微微飘动,湖中倒影清晰可见。

“八嫂,在想什么这么出神?”一个平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微云吓了一跳,扭转身见胤禟立在当中,一动不动望着自己,不由透了口气轻拍胸口,笑道:“是你啊,吓死我了!你怎么又回来了?”微云有些奇怪。

胤禟微笑道:“我的扳指掉了,只好返回来找。”

“找着了吗?”微云目光将堂内一扫。

胤禟指了指掩映在树丛后的小径,笑道:“就在那找着了!觉得有些渴,过来喝口茶再走,八嫂不介意吧?”胤禟说着撩袍坐下,自己动手斟了茶拿在手里喝着。

“怎么会介意?”微云含笑道:“咱们是表兄妹,从小一块长大的,还忌讳这个不是生分了!”

“是啊,咱们是从小一块长大的!”胤禟轻轻笑着,拖长的声调仿佛含义无限。他神态悠闲,身子轻轻仰合,指节轻轻叩着椅子椅子扶手,嘴角泛着似笑非笑、若有所思的神情。

微云心中暗暗打鼓,上下打量着他,狐疑道:“表哥你?”

胤禟挺身坐起,潇洒的一甩辫子,唇边绽出一个懒散而好看的笑容,神情古怪的望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缓缓道:“我是在想,咱们从小一块长大,我自认很了解你,可是现在看来,我错了,我并不了解你。有道是人心难测,一点也不假!”

第三卷 第144章 若有所失

胤禟挺身坐起,潇洒的一甩辫子,唇边绽出一个懒散而好看的笑容,神情古怪的望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缓缓道:“我是在想,咱们从小一块长大,我自认很了解你,可是现在看来,我错了,我并不了解你。有道是人心难测,一点也不假!”

“表哥这话怎么说?我不懂!”微云身子一颤,手中不自觉绞着帕子。

胤禟垂首喝着茶,淡淡道:“前些日子我那云南的门人完颜齐纳回京办事,跟我说你曾托他弄了些当地特产的催生散和煽心丸,是真的吗?”

微云脸色顿变,随即轻略鬓角,如水眼眸向胤禟投以坦然一瞥,笑道:“我叫他不要跟你说,没想到他还是说了!表哥使出来的人还真是忠心啊!”

“你倒是冤枉了他!”胤禟摇头笑道:“那小子就有十个脑袋也不敢不听你八福晋的话!只是他巴结你的心太急切了些,临走特意托付我给你带一份大礼,我自然要问他怎么会认得你?怎么就敢如此唐突给你送礼,所以不小心就问出来了。”

微云心头一震,猛然想到什么,脱口发急道:“八爷,这事八爷知道吗?”

“我没告诉八哥,八嫂难道想要告诉八哥吗?”胤禟目光炯炯。

“不,不要告诉他!”微云松了口气,呼吸有些急促,恳求的目光望着胤禟,道:“不要告诉他,我,我不会害他的!”

胤禟微笑道:“八嫂对八哥的情意我怎能不知?你当然不会害八哥!可是表妹,那催生散名为催生实际是流产堕胎之药,还有煽心丸,是令人心浮气躁情绪失控的东西,你要这些药做什么?”

微云不自然避开他的目光,侧过头,手扶在栏杆上有些发抖,神虚无力道:“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害八爷,也不会害你们就行,问这么多做什么!”

“表妹,”胤禟忽然一脸正色,目光灼灼迫视着她,泠然道:“小四嫂滑胎流产,是你动的手脚吗?”

“不是!”微云脱口而出,压制着心中的慌乱,急急道:“不是我!”

胤禟只是望着她,一动不动,忽然笑道:“我不信,不知道八哥会不会信!”

“你答应不告诉他的!”微云慌乱极了,她永远也不愿意胤禩看到端庄贤淑文雅高贵的她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若真有那一刻,她该如何面对奉她如仙子般洁净出尘的爱人?

“是,可你知道我这个人,碰上什么事都要弄个清楚明白,否则真是寝食难安,要是万一在八哥面前说漏了嘴,那也只好对不住了!”胤禟淡淡道。

微云目光转烁不定,咬着唇犹疑不决,“表妹,”胤禟放缓了声音,劝道:“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还有什么不能说呢?”

微云心一横,道:“好,我告诉你,你答应我的事也得说话算话!”

“这个自然!”胤禟极是爽快。

微云缓缓道:“不错,药是我给的,可动手的是雍亲王府中的人。”

“难道是年氏?”胤禟挑了挑眉。

微云突然冷笑一声,道:“四爷宠爱玉容人所皆知,他又是异常严厉刻薄的脾性,年氏就算再恨再有胆子闹腾,也绝对不敢对玉容下手!敢对她下手的,只有两个人。”

胤禟心知微云所言在理,肚里暗暗纳闷,将四哥府中各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依然摸不着头脑,怎么也想不出有胆子的是哪两个人,不禁向她投以疑惑一瞥。

微云淡淡道:“一个自然是四爷本人了,另一个,”她眉梢一挑,讥讽般笑道:“表哥,你这么聪明的人,还没猜到吗?”

胤禟怔了半响,身子一震,惊得站了起来,道:“四嫂,你是说四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