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胤禛勃然大怒,剑眉高挑:“这倒是爷的不是了?”

“奴才不敢,奴、奴才不敢”年羹尧吓得魂飞魄散:“是奴才鬼迷了心窍自作聪明,奴才不会说话,惹恼了爷,求爷开恩饶了奴才”

胤禛定定的瞅着他,语气忽然软了下去,叹道:“你说的不错,爷或许是疑心太重了,也难怪你怕爷多心不过,”胤禛顿了顿,神色转凛:“你是爷门下包衣奴才,难道还不懂爷的脾性?爷向来赏罚分明,不是个糊涂人我告诉你年羹尧,谁安的什么心、谁对爷怎么样爷心里一清二楚,爷的眼中揉不得沙子你明白了吗?”

“奴才明白,奴才明白”年羹尧慌忙答应。

“你明白就好”胤禛叹了口气,似是千难万难,怔怔的望着前方出神,忽挥了挥手,温言道:“爷瞧着你也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这回的事虽做的不对,说到底也是关心朝廷大局,虽然急了点,自作主张,也并非安着什么坏心你起来坐着,咱们主仆好好说说话爷多说一句,你要去见你十四爷,跟爷回明了,多少见不了的?何至于弄到如此地步”

“是奴才,奴才谢爷恩典,主子的话,奴才都记住了”年羹尧恭敬的答应着,要起身时,那跪麻了的身子却怎么也起不来,一时好不尴尬。

“李忠”胤禛怒一努嘴,李忠忙上前将年羹尧搀扶起来,扶他做在胤禛下手椅子上。

“主子放心,”年羹尧暗暗动了动酸麻难忍的胳膊腿,忙着表明心迹:“奴才到了西北就是主子的耳目,奴才——”

“行了,这些话不必说了”胤禛打断他,只深深望了他一眼,道:“你只要记住,你是我的奴才、是朝廷的命官,凡事要对得起主子、对得起朝廷,做一个忠君爱国的良臣就是了若有事拿不定主意,该请示的就要请示,有什么为难的,也不妨来信跟我说,我也好替你盘算盘算毕竟,咱们是自己人,我不帮着你帮着谁?你立了功,我面上也有光彩不是”

胤禛语气淡淡,仿佛漫不经意在闲聊,话中隐含的机锋却十分明白,他口口声声是替他盘算,实际是命他随时禀报前方军情,尤其是“自己人“三个字暗含警告:他年羹尧这辈子休想离了他这根枝头年羹尧精神一振,忙起身回道:“奴才明白”

“嗯,”胤禛点了点头,略显倦意,半眯着眼,挡着嘴打了个哈欠,道:“今儿天也晚了,我就不留你了明儿你再来,我好好给你接风,顺便你也见见你的妹子,她也念着你呢她如今有了身子,需要安胎静养,你别在他跟前乱说话吓着她了”

“是,奴才明白,奴才谢主子体恤”其实就算胤禛不特意嘱咐,年羹尧也不会糊涂到在自己妹妹跟前说这些话,只是胤禛如此特意嘱咐一番,年羹尧见胤禛如此关心自己的妹妹,心中便又感激又欣慰,大为安心。

“好了,去吧”

“是,奴才告退奴才明儿再来给主子请安”年羹尧规规矩矩,一步也不敢错,恭恭敬敬瞧着胤禛去了,这才在府中家奴的引领下往门外走去。

第二天中午,胤禛在正厅拜了宴席,命福晋那拉氏亲自去接了年氏过来一起与年羹尧吃饭。

年氏听说哥哥来了,眼中瞬间一亮,随即神色淡了下去,无可无不可笑了笑:“既是这样,姐姐稍等一等,妹妹换套衣裳就来”

“不着急,你身子素来弱,慢慢的别动了胎气你们兄妹多年不见,这次他又升了官,你又有了身孕,可见是双喜临门,你呀,非要好好打扮一番才是”那拉氏满脸是笑,说得端庄大度。

“姐姐取笑了。”年氏秀眉微微一挑,低声笑道。

过了大半刻钟,年氏穿戴整齐出来,那拉氏一看,顿觉眼前一亮,心底下意识泛起一阵酸意。只见年氏一身粉红光缎绣金梅花偏襟连身旗袍,外罩同色马甲,衣领、袖口、衣襟周边、下摆裙边各镶着三寸阔的宝蓝色边,上绣着连枝缠绕的西番莲花。乌油油的秀发挽在头顶,梳着两把头,簪着点翠嵌宝头花,左侧缀着两股珊瑚珍珠翡翠流苏,垂在耳畔一晃一晃,葳蕤生光;她的皮肤是光滑的象牙白,俏丽的瓜子脸上擦了淡淡的胭脂,透着隐隐的红晕,眉如远山,瞳仁黝黑清澈,水汪汪的,一转动便带起一段我见犹怜的风情。虽然怀着七八个月的身孕,精神也有些憔悴,但那一身的风情韵致却不是臃肿的身子和些许的憔悴可以轻易掩映的,反而更添了一种小心翼翼、惹人可怜可爱、令人顿生保护欲望的小女人模样。

年氏轻轻甩了甩手中捏着的那一方丝帕,抿嘴微笑道:“姐姐,咱们去吧”

那拉氏一愣回过神来,自嘲笑笑:“妹妹这一打扮真正如同仙女下凡一般,叫姐姐都看呆了唉,咱们爷也是的,怎么就老想着那——算了,不说了,咱们快去吧,爷和你哥哥别等急了”

“是,姐姐”年氏脸色一变,身子微不可觉的轻轻一抖,咬了咬嘴唇,纤细的手指下意识捏紧了手中帕子,心中却是苦苦一笑:他宁可想着那如黄鹤杳去无踪影的人也不愿意多瞧她一眼而且,他还这般对她她不觉望了望自己隆起的腹部,唇边泛起一抹凄苦而嘲讽的笑,想着那日他恶狠狠的态度,心骤然大痛,却微微仰了仰头,深深吐了口气,轻轻舒展五官,尽量使自己显得容光焕发、千娇百媚:就算他那样对她,她也不肯在他面前露出一丝丝憔悴和丑陋,不管他看不看她一眼,她都要叫自己在他面前展现最美丽的一面不然,她活着还有什么趣?

一时那拉氏带着年氏到了正厅,年羹尧本与胤禛坐着说话,见她们来了,忙起身跪下给那拉氏请安,那拉氏忙笑道:“亮工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今儿为你接风,都是自己人,别生分了”

年羹尧头一晚受了胤禛一番彻彻底底的折腾敲打,哪敢有丝毫怠慢?嘴里虽谦卑答应着,依然磕了头才爬起来。

胤禛便笑着坐下,道:“好了,都入席吧福晋好生照看着年氏,亮工啊,等会用了饭你到你妹妹那去坐一会吧,你们兄妹久未见面,好好说些体己话,这一别要再见也不知哪年哪月了”

“不必这么麻烦了爷,妾身近来身子乏得很,不大想说话。况且也没什么私话好说的,哥哥好好替爷办差,在外好好保重,妾身这个做妹妹的也就安心了”年氏弄了弄手上戴的翡翠戒指,把眼从胤禛那到年羹尧那一溜,嫣然笑道。

“那也随你近来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你便好生歇着吧,若是不舒服,别图省事,记得叫人回给爷知道,爷不在时回福晋也是一样总之是身子要紧”胤禛好脾气的笑了笑。

“是,妾身知道了。”年氏眼眶突然就有些发红,心中泛酸。明明知道胤禛这番话不过是做给她哥哥看的虚情假意,她依然心中暖暖,受了感动,竟有些痴了。

年羹尧倒是料不到妹妹这么大胆当面顶撞胤禛,把他吓得心提到嗓子眼,捏了一把汗。后见胤禛不但不以为意,反而温言劝慰,心中顿时放心,忍不住又暗暗得意起来,自以为有了个得宠的好妹妹,前途无量他甚至忍不住悄悄盘算,那拉氏无所出,弘昼母亲身份低微,弘历的亲娘玉容又不在了,若是自己的妹妹一举得男,子凭母贵,再有自己这个舅舅撑腰,那岂不是……

年羹尧越想越深以为然,仿佛看到了前途一片金光大道,至此,终于完完全全放下了心,决定死心塌地、毫无保留的助胤禛一臂之力

第四卷 归来 第205章 出征前夕

很快又是几个月过去了,当熬过了炎夏,秋风初起,天气渐凉时,西征大军便要出发了。

此时,年羹尧早已到了陕西驻扎,忙着准备粮草、扩建仓库、接收源源不断从北京、江苏、浙江、河南等地押运过去的粮草马匹衣帛药品。而从全国各地征调的军队也已在陕西会军,集结完毕,正在各将领的带领下日夜操练,做最后的准备。

康熙已经下旨,命胤祯率领京师旗兵十月一日从京城出发,到了九月中旬,整个京城里更是忙做一团。

胤祯自己反而没什么好忙的了,他在胤禩、胤禟及手下幕僚的协助下,早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如今他正当意气风发,胸中豪气万千,下了决心要好好建立一番丰功伟业,为他的八哥助一臂之力。尽管,有时候想起任劳任怨、倾心倾力替他筹备粮草的亲哥哥胤禛,他的心里不能没有感动,只是……,他自己也不知该如何作想,那一股子别扭劲始终不能消除,索性心一横,撇在一边,不再去想这是最后的几天了,胤禩胤禟等决定好好聚一次,一来给胤祯饯行,二来给他壮胆,三来再商量商量有没有什么纰漏。

联络的事自有胤禟去办,某个晚上,胤禩、胤禟、胤俄、胤祯再加上微云一起在八爷府书房重地聚会。

寒暄过后,只见胤禩端着酒杯起身,诸人也忙都起了,胤禩向胤祯含笑道:“十四弟,愚兄在此祝十四弟旗开得胜、事事顺利,待凯旋归来之日再大摆筵席给十四弟接风”

“八哥说的是,老十四,这回我们可全看你的了”胤禟等都接着道。

“多谢八哥八嫂九哥十哥,我心里明白,一定不会辜负皇阿玛的期望,不会忘了八哥一片苦心”胤祯信誓旦旦,斗志昂扬。大家相视一笑,各自饮尽杯中酒,重新落座。

“记得多给我们来信,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老十四,我们的希望可都在你身上了只要打赢了这一仗,还愁皇阿玛不另眼相看么?”胤禟又笑道。胤禟的意思很明显,康熙若对胤祯另眼相看,必然也会重视他的话,到时候如果他率先为胤禩说话,自己和胤俄再暗中活动活动,不愁大事不成。

“九哥,”多年的兄弟,胤祯如何不知胤禟言外之意,便正身端坐,正色道:“九哥放心,至始至终只有八哥是咱们的主心骨,我老十四是个粗人,那个位置拘束太多,我做不来”

“老十四,唉,这些事以后再说吧你们的心我都明白”胤禩脸色突然有些苍白,仿佛心事重重;又有些感动,“我胤禩这有你们这样的好兄弟,有云儿这样的妻子,也不枉此生了”他忽然又叹道:“其实四哥比我更适合那个位置,只不过他为人阴狠刻薄、睚眦必抱,为着老十三和小四嫂的事,他心底定然恨毒了我们,若是有朝一日他登上了金銮殿,咱们只怕——,唉”

他此言一出,胤禟、胤俄、胤祯、微云都是一凛,脸色微变,心头寒浸浸的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默然无语。各人心头都明白,依胤禛的脾性,倘若真有那么一天,怎么折磨羞辱他们都不是不可能的事。

“爷,如今骑虎难下,咱们也只好搏一搏了爷何必说这些话呢”微云温婉笑道。

“八嫂说的是,”胤俄撸了撸袖子,嚷道:“咱们这么多人难道就斗不过他一个?哼,我老十就不信这个邪”

“老十说的不错,八哥您多虑了”胤禟胤祯心头一松,纷纷附和。

“不过,未雨绸缪也是要的,”微云淡淡接口,随即目视胤祯,道:“十四弟打算如何打这一仗?”

微云此言一出,胤禩胤禟等都不由的望着胤祯,胤祯微微蹙眉,手握成拳挡在唇边轻轻咳了一下,笑道:“这叫我怎么说呢总之到了西北看情形再做打算,反正小小一支叛军还能对抗我大清泱泱大国?其实说白了,这一仗打的战场不在前线而在后方,只要粮草供得足,拖我也把他拖死”

“这个你放心,我和你九哥定然不叫你在这上边发愁。”胤禩忙道。

“十四弟,”微云微微皱了皱眉,道:“十四弟,这一仗不宜拖,只宜速战速决,早早回京”

“哦?八嫂,依八嫂之见,怎么个速战速决呢?”胤祯不觉笑了,觉得她这话太外行。大草原上跟外族来去如风的骑兵打仗,速战速决?难虽然他们兄弟几个向来敬重微云,对她甚是佩服,可说到行军打仗,她又怎么懂得?因此胤祯的话中倒带了三分随意,三分调侃。

“一年一年之内一定要结束战争,班师回朝。”微云的神色十分凝重。

“为何?”胤祯被她的神态弄得一愣,忍不住正经危坐。

“因为,”微云顿了顿,咬着牙低低道:“因为皇上年事已高,若是那个时候你远在千里之外,那可怎么——”

“云儿”胤禩皱眉截断了她的话,虽然康熙这些年不待见他,但他仍然是他敬仰的英明圣主,他一生的功绩值得天底下任何人敬仰,他不容许任何人说这种不敬的话。别说胤禩,就是胤禟胤俄胤祯听了这话心头也极不舒服。在对这位千古一帝的皇阿玛的敬仰崇拜上,他们兄弟的感情都是一样的。

“八嫂多虑了,皇阿玛自幼习武,身强体健,虽然年过花甲,但看起来依然龙精虎猛,神采熠熠,怎么会有,有什么事呢”胤祯勉强一笑。

“老十四说的是”

“就是嘛,八嫂,我看皇阿玛再活个十年二十年都不成问题,你怎么能那么说呢”

微云顿时哑口无言,唯有苦笑。目前看来,康熙的身体确实极好,丝毫不见衰老的迹象,可是谁又知道,三年,仅仅三年之后又是另一番光景呢但是这话微云更没法说,只好叹了口气苦笑道:“就算,就算这话我说的不是吧可是十四弟,早日结束战争岂不是让皇上更加认同你的才能吗?”

“八嫂这话倒是有理。”胤俄赞成。

“可是到时候不是要交出兵权了吗?”胤禟凝思。十万精兵在手,那就是王牌、是定心丸,好不容易到手了又轻易放出去,总有点不值。

“那倒也是”胤俄又愣了。

“这倒不妨,十四弟在西北的时候只要好好笼络他们,还怕他们不记你十四爷的好吗”胤禩笑道。

“八哥说的是”胤禟也笑了,向胤祯道:“老十四,手头上紧了尽管告诉你九哥,只要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一席话说的大家都笑了。

“还有一件事,”微云忽然又叹道:“年羹尧……”

“说起来真是可气,”这下子连胤祯也有些无奈了,道:“当初我向皇阿玛举荐咱们的人当这个陕甘总督,谁知皇阿玛居然驳回了,还说是年羹尧更加合适我不信皇阿玛不知道年羹尧是四哥的奴才,他这不是故意要难为难为我嘛”

“或许皇阿玛正是想要平衡平衡各方力量,又或许是怕四哥给你搞鬼故意把他的人牵扯进去不管怎样,此事早已下了圣旨,年羹尧也早去了西北,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十四弟,你才是抚远大将军,难道还治不了一个小小的陕甘总督吗”胤禩凝思一阵,缓缓道。

“八哥说的有理,唉,老爷子的心思谁猜得透呢既然是他老人家的旨意,也只好依了不过说来也奇怪,年羹尧那小子倒像是嗅到了什么风声,这次他回京述职,连四哥都没见反倒悄悄的去我那了”

“有这种事?”胤禩诧异。

“我觉得这不过是件小事,也没给八哥说。”胤祯有些惭愧。

“难道他想要投靠咱们?”胤俄道。

“别指望了”胤禟冷笑道:“这事我也听说了,听说后来那小子被四哥狠狠的羞辱教训了一顿,再加上他妹子又怀了身孕,他哪敢再背叛四哥?”

“哼,不过一个奴才,就是投靠过来也算不上什么爷还不稀罕呢”胤祯十分不屑。

“十四弟,毕竟他管着粮草,你和他还是和气些的好。”微云暗暗叫苦,满肚子的话说不出来。

“这有什么,”胤祯笑道:“他还敢闹出什么花样不成?若是敢,我就斩了他”胤祯说得毫不在意。

微云顿时语塞,她猛然想起这个年羹尧飞扬跋扈、蛮横骄傲那是在他当上大将军之后而眼前,他可是一个满脸陪笑、百依百顺、叫人毫无戒心亦挑不出半点不是的好奴才微云忽然感到深深的无力,难道历史真的在顺着自己的轨迹不容改变吗?难道她真的只有眼睁睁瞧着自己心爱的人遭受那阶下囚、百般羞辱折磨的厄运?她的心有些动摇了,看来她是时候做第二种准备了

第四卷 归来 第206章 西征战事

微云顿时语塞,她猛然想起这个年羹尧飞扬跋扈、蛮横骄傲那是在他当上大将军之后而眼前,他可是一个满脸陪笑、百依百顺、叫人毫无戒心亦挑不出半点不是的好奴才微云忽然感到深深的无力,难道历史真的在顺着自己的轨迹不容改变吗?难道她真的只有眼睁睁瞧着自己心爱的人遭受那阶下囚、百般羞辱折磨的厄运?她的心有些动摇了,看来她是时候做第二种准备了十月,康熙为胤祯举行了十分隆重、类比天子仪仗的出征欢送仪式,京城里所有的王、贝勒、贝子、公及二品以上大臣全部身着庄重的蟒袍,全副披挂在午门外列队恭候。胤祯全副戎装铠甲,腰间佩戴宝剑,器宇轩昂,意气风发,从乾清宫请出康熙所赐大将军印信,恭恭敬敬用铺着明黄绸缎的红木盒子捧出,在午门外接受百官恭贺。随即翻身上马,缓缓骑出天安门,前往午门,由午门出发西征。

午门,是紫禁城的正南门,居中向阳,位当子午,只有皇帝亲征才可以从午门出发。

一路上,仪仗鲜明,旌旗罗列,亲卫队甲胄鲜亮,被官兵挡着的夹道百姓挤得水泄不通,人人都伸长了脖子观瞻大将军的风采,赞叹声充耳不绝胤禛、胤祉骑马打头,率领诸王公贝勒大臣们步行相送,一直送到德胜门外。

随着礼炮轰鸣,号角嘟嘟齐响,胤祯下马,完成一系列仪式之后,率领出征部队向着乾清宫的方向凝重端肃的磕了三个头,随即起身,向诸人抱拳略点一点头,眼中精光大盛,一跃上马,扬鞭大喝一声“出发”率领大军昂扬而去。

那一刻,他那豪气万千、气吞山河的气概如万丈光芒笼罩周身,是那么的耀眼,令心沉稳重、端凝老练的胤禛亦忍不住看得满心激荡、热血沸腾。

胤禛回到府中,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怅然有失。老十四出征的排场之大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几乎等同天子御驾亲征了他背着手呆立在窗前,心底有些不安,摸不着头绪,愁一阵,闷一阵,烦一阵,他甚至怀疑康熙是不是已经盘算好了……

玉容见他愁堆眉间,呆呆出神,知道他心里的不平衡,却不知从何劝起,便默默站在他身侧,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胤禛觉着了,扭头缓缓望着她道:“爷其实是个输不起的人,是不是?”

玉容用力捏了捏他的手,柔声道:“可爷也是不轻易认输的人。”

胤禛目中烁然一亮,默默的望着她,忽然轻轻笑了,将她揽入怀中,道:“还是容儿懂爷”

“天知道这场仗打到什么时候,爷只怕还是不得闲吧”

“那还能闲?”胤禛皱了皱眉:“这后方的粮草供应丝毫不能松懈,皇阿玛又下旨让爷管着内务府的差事,年底还得同三哥一起去盛京祭陵,往后怕更要忙了”

玉容不禁皱了皱眉,胤禛到底不太放心年羹尧,把得力的李卫也派遣到西北去了,戴泽虽然忠心,办事圆滑机灵远不及李卫,这么多事他怎么应付得过来?“爷,”玉容便笑道:“若是爷忙不过来,容儿愿意替爷分忧。”

“你?”胤禛凝眸含笑。

“别的不敢说,最起码户部那一摊子进出账目,容儿可以帮爷看看嘛”

胤禛想起她这些年也是做惯了生意的,在账目上料想不差,便点头笑道:“爷倒是忘了,身边还有一个女诸葛呢既然这样,爷回头把账本带回来,你慢慢看。”

“嗯”玉容大是高兴。

渐渐的,胤禛发觉她在管理账目方面能耐过人,处理问题往往条理清晰、一针见血,心又细,谁也别想做手脚糊弄她,不禁深为诧异,便放心让她去做。再加上她的字体与自己的几乎一模一样,许多公文书信索性也交给她来写,这样一来,反而比李卫在时更加省心不少。

乌思道知道了亦深以为罕,叹道:“想不到容侧福晋这些年在外磨练,倒练就了这样一身本事这也是王爷的福气啊”说着又笑道:“王爷的字笔力遒劲如蛟龙飞舞,笔画敦厚,沉着稳健,气势磅礴,就是男子也学不像,容侧福晋所临却连老朽都分辨不出来,真叫人佩服万分她居然能做得到”说着惊赞不已。

“正是这话”胤禛也叹道:“不瞒先生说,本王自小练字三十多载无一日间断,这些年虽然忙着,有空也必然不忘临几张,方有今日之成就她回来时,爷看到她那一手字,也是吓呆了”

胤禛没有告诉乌思道,当时他拿着那跟自己的字一模一样的帖子,震惊之余脱口问她是怎么做到的?她只是笑,向他眨了眨眼,带着些许调皮咬着唇道:“这是秘密,不告诉你”他当时便把她揽入怀中好一顿亲吻爱抚,即便她不说,他又岂不知她这些年还不知怎样的一遍一遍练呢,若不是对自己情深似海痴心一片,她又怎会如此?

在京里的胤禛等人各自忙着,第三年,也就是康熙五十九年九月,胤祯经过两年多的部署,联合西藏各部,终于彻底平定了策旺阿拉布坦所策动的西藏叛乱,各路兵马顺利会师拉萨,立碑纪念。经此一战,胤祯威名响震西北,所过之处,万民敬仰,远在京城的康熙龙颜大悦,传旨嘉奖,并连连称赞他为大将军王。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叛军头目策旺阿拉布坦本人却率领亲卫残兵逃脱了,逃回了老巢伊犁。胤祯移师甘州,本打算趁胜追击,无奈路途遥远,后勤供给运输诸多险阻,困难重重,而且气候异常,行军变得异常艰难。他思前想后,又暗暗与手下将领及远在京城的胤禩等人商量计较,都觉得第二年便是老爷子登极御宇六十周年的大喜之年,万一这场仗败了岂非不吉?还是不要冒险轻进的好。

于是,胤祯便给康熙上了密折,将情况详细说明,请求暂缓进军。

策旺阿拉布坦元气大伤,又已经退到边远苦寒的伊犁,短时间内根本无力卷土重来。况且出征的清军已在外两年有余,已是疲惫不堪,死伤不少,军中士气大不如前,人疲马瘦,亦需要好好整顿休养一番;更重要的是,国库空虚,也撑不起更长时间了若是依着康熙本人,也是这么个主意。因此康熙看到胤祯的折子非但没有责怪,反而十分欣慰,暗赞他懂得进退有度、懂得顾全大局,已经不是个光知道诳血气之勇的莽夫了于是,康熙便下旨让胤祯率领一队亲兵回京述职,命西征大军留驻西宁休养生息。

胤祯接旨大喜,立刻点起三百亲兵,骑着快马风驰电掣往京城里赶。

赶了十来日,回到京郊时,正是十一月初,秋冬交接之际。这一日途径西山,望着那漫山遍野在风中飘舞如蝶、幻起漫天彩霞的红叶,胤祯不由的就想起玉容。他犹记得那一年,他和她,还有他的妹妹兰馨,曾在这西山观赏红叶。那是他们唯一在一起的一天。十几年过去了,兰馨早已香消玉殒,而玉容也行踪不见,不知是死是活。今日对景思情,倍觉人生如梦,好不凄凉,胤祯心下酸楚,感慨万千,猛的勒住缰绳,命亲兵就地休息,他自己则望山缓缓攀登,独自去走那条当年三人同行的路。

越往上胤祯不由越是伤感难耐,这条山路依稀是十来年前的老样子,蜿蜿蜒蜒,崎崎岖岖,掩映在满山的火红中,只是同行的人,却都已不在行至当年自己背着兰馨摔跤的地方,胤祯不由住了脚步,坐在旁边那块磨盘一般又扁圆的苍灰大石头上,伸手抚摸那无言的大石,心里满是酸涩和凉凉的甜蜜。当年他摔了一跤,玉容便是扶他和兰馨坐在这大石上,然后唠叨笑骂着替他包扎伤口。

胤祯揉着有些酸疼的膝盖轻轻叹了口气,忍不住从怀中摸出那方手帕怔怔的瞧着,时隔多年,那手帕已经变色,看上去十分陈旧,帕上那一枝怒放的红梅却显得更加鲜艳夺目。

“容儿,爷找了你那么多年,为什么,为什么一点消息也没有?难道,难道你,你……不,不会的不会的”胤祯轻轻抚着帕上红梅,满心感伤。

突然,耳畔随风传来一阵隐隐的笑声,一个稚女声音笑道:“娘,这里真漂亮,没想到这树叶子比花还好看呢”跟着又听着一个女子轻轻“嗯”了一声。

胤祯不觉诧异,那稚女得声音似乎十分熟悉,他苦苦思索,猛然身子一震:那不是念儿又是谁?

胤祯大喜,起身四顾,循着念儿的声音处找过去。他分枝拂叶急急而行,不一会只见眼前出现三个背影,一个是念儿,身着淡绿衣衫,另一个梳着辫子的少女模样,一身蓝衣,另一个挽着低鬓,鬓后正中插着一只白玉海棠花型挑心,耳上坠着两寸来长的翡翠水滴坠子,身量窈窕,纤秾合度,一身鹅黄绣白玉兰长衫。

胤祯脑中“嗡”的一下,脚下一软险些跌倒。那背影他再熟悉不过,那正是他魂牵梦绕、百转神思的玉容

第四卷 归来 第207章 西山偶遇

胤祯脑中“嗡”的一下,脚下一软险些跌倒。那背影他再熟悉不过,那正是他魂牵梦绕、百转神思的玉容胤祯直愣愣的瞧着她们三人,立时傻了眼。他不由懊恼的拍了脑门一记:怎么早没想到念儿是玉容的女儿呢只有这样,四哥那么疼这个小丫头片子才合理嘛而且,这小丫头这古灵精怪的脾性,除了玉容,还有谁教的出来想到四哥,胤祯心头更加懊悔,当年玉容离开,他暗暗打定主意,定要抢在四哥之前找到她,如今看来,念儿母女该是已经与四哥团圆了哼,团圆胤祯气得心头直冒酸。

沉吟一阵,胤祯高声笑着叫“念儿”迅速出现在她们面前,令玉容猝不及防,躲也来不及躲。玉容暗暗叫苦,没想到偶尔带着女儿出门一趟,又是来的荒山野岭,却原来冤家路窄就是冤家路窄,这是毫不讲究时间、地点的。

胤祯满意的瞧着玉容惊讶失色的表情,并不显意外,只是向她一笑,淡淡道:“好久不见”那语气仿佛经常联系的朋友一般。

玉容睁大了眼,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脚下顿了顿,只得勉强笑道:“是啊,好久不见。”说着往胤祯身后密密的灌木丛望了望,有些了然:这家伙八成躲在那瞧了好一阵子乐,难怪镇定自若,倒吓了我一大跳念儿一呆,便拍着手欢然叫道:“十四叔,是你啊”说着奔了过去拉着他的衣襟,扬起笑脸道:“京城里都说十四叔打了胜仗,好威风呢”

胤祯哈哈一笑,抚了抚她的头,笑道:“两年多不见,念儿长高了这是你的额娘?”

念儿笑嘻嘻的,正要说话,玉容忙叫她:“念儿,春儿,你们到那边去玩玩,我跟你们十四叔有几句话要说。”

“好,娘”念儿说着便叫着师姐,牵着春儿的手走了。

“春儿?”胤祯俊朗如星的眼眸中闪过一缕思索的神气,玉容掠了掠被风吹乱的发丝,笑道:“怎么?不记得了?三年前西山土地庙”

“原来是她”胤祯恍然大悟,随即身子微微一震,强忍着猛然醒悟的震惊,脱口道:“这么说,那些东西是你,是你叫她送的?原来这些年你一直在大西北”

玉容缓缓点头,道:“不错,不然我怎么会对西北那么熟悉?我给你的那些东西,可有派上什么用场?”

胤祯潇洒一笑,目含感激,道:“用处大了你画的地图很精准,连西藏王公们瞧了都感惊奇。不过,我是受之有愧,你原本,是要把东西给四哥的吧?”胤祯说着有些酸溜溜起来。

玉容嫣然一笑,淡淡道:“给谁都一样,重要的是东西发挥了作用”

胤祯笑了笑,忽然仰头望天,嘴角泛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喃喃道:“真是讽刺自打你走之后,我一直在暗中找你,没想到你居然在西北,而我去了西北,你却又回了京城哈哈,这他**的老天爷”

玉容有些尴尬,故意装傻笑道:“倒多谢你有心了,这般替你四哥着想”

“不”胤祯毫不犹豫的反驳她的话,直直白白道:“我找你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我自己”

玉容顿时语塞,眼中一冷,沉下脸道:“十四爷,你这话,太过了”

“怎么就过了?”胤祯突然激动起来,一脚踢飞地上的碎石,目光闪烁不定,“四哥那样伤害你,你为什么还要回到他的身边?为什么你不能给我一次机会?你知不知道,刚才我躲在那丛枫树后边,看着你的背影,只看了一眼,我就肯定一定是你,因为从前,我只敢看你的背影,你知不知道”

玉容顿时黯然,她料不到胤祯对她情深如此,只是她心里有了胤禛,并不愿意跟胤祯纠缠,少不得要快刀斩乱麻,当下便冷笑道:“十四爷,今儿这话我只当没听见我爱四爷,我心里永远只有他一个,你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了四爷是你一母同胞的哥哥,你这种行为不但叫天下人耻笑,就连我也瞧不起”

胤祯顿时又气又怒、又恨又伤心,双目灼灼逼视着她,脸色变得惨白,靠着树狂笑不已。“在你心里,他就那么好,我就那么差吗?你知不知道你的话有多狠,比策旺阿拉布坦的利箭还狠,你,你……”胤祯长叹一声,默然不语,面容一片死灰。

玉容瞧着有些不忍,不知如何劝解,怔了怔,叹道:“其实,其实四爷一直很关心你,只不过——”

“不要提他”胤祯焦躁的打断她的话,冷冷道:“他?哼,他从小埋怨额娘偏疼我,从来都不搭理我,当着额娘的面不敢怎样,背地里只护着老十三他自己也不想想,他比我大十岁,额娘多疼我一些有什么不对,他还喝醋再说了,若不是孝懿皇后去得早,他又怎会回到额娘身边?额娘想起这事心里怎么会好受?他有没有想过额娘的感受只一味自私小气,心胸狭窄,从不顾及别人”

玉容听他一味贬低胤禛,虽然所说并非全不在理,心中依然有些不快,她想了想,扬起头直视胤祯,淡淡道:“那你可知他为什么那么护着十三爷?”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虫”胤祯翻了翻眼,十分不屑。

“你不知道,我来告诉你,”玉容微微一笑,蓦地眼光一闪,正色道:“因为十三爷跟你同年,因为十三爷性格喜好也跟你一样”

胤祯浑身一震,刹那间愣住了,怔怔的望着玉容,脑中轰然彻响乱成一片。玉容的话很清楚,胤禛疼胤祥,实则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影子。

胤祯顿时觉得胸口大闷,有些喘不过气来。他不愿意相信玉容的话,可却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理。他和胤祥同年,所差不过月份,因此从小他俩格外亲密,常常在一块玩耍,都爱读兵书、爱好习武,一样的豪爽开朗、一样的潇洒率性,连身形个头都几乎不差,宫里宫外说起他俩总是放一块相提并论,就是小太监小宫女们也都如此,他俩自己也深以为然并且引以为傲。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两人渐渐不大说话,胤祥经常跟在胤禛身边,而他,则与八哥九哥十哥走得越来越近……又想到胤祥近况,顿感惆怅惘然,胤祯不由长长叹了口气,一时千万般滋味搅上心头,竟不知如何作想了玉容见他不似先前那样眼中充满恨意和不甘,便轻轻道:“十四爷还是早些回京吧,皇上和朝廷都在等着你十四爷凯旋归来呢”

“凯旋归来?”胤祯满不在乎的懒懒一笑,瞟了她一眼,笑道:“没见你之前,我心中倒是想着威风凛凛、意气风发凯旋归来,以为总算是赢了四哥一回,可如今见了你,我才知道,我又输给了他”

玉容一愣,心中暗暗叹息:他对胤禛终究不能释怀难道这俩人的梁子是这辈子也拧不开的死结吗

第四卷 归来 第208章

“凯旋归来?”胤祯满不在乎的懒懒一笑,瞟了她一眼,笑道:“没见你之前,我心中倒是想着威风凛凛、意气风发凯旋归来,以为总算是赢了四哥一回,可如今见了你,我才知道,我又输给了他”

玉容一愣,心中暗暗叹息:他对胤禛终究不能释怀难道这俩人的梁子是这辈子也拧不开的死结吗胤祯当晚并没有进京,而是住在京郊的驿馆,第二日方正式进京,入宫奏呈捷报。而他回京的消息,早已传遍了京城。紫禁城金銮殿上,康熙也已经得到了消息,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深以为傲,当然,同样笑得合不拢嘴的还有德妃。康熙已经传旨,命王公贝勒贝子文武百官次日早朝后带着全副仪仗到驿馆去接胤祯回京,而宫里则早些日子以前便已经准备好了第二天晚上的庆功宴会。

第二天,胤祯随着仪仗,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下,威风凛凛的进京,在乾清宫参拜康熙,请安复旨。

康熙哈哈大笑,不住点头叫好,眉宇间豪气万千,亲下御座扶起了他,细细打量,在他肩头用力拍了几拍,连连笑道:“好,好,不愧是朕的好儿子没有给朕丢脸”

胤祯含笑望着皇阿玛,胸中亦激荡不已,由衷恳切崇拜道:“皇阿玛智勇天赐,文韬武略,儿臣能及得上皇阿玛万分之一便心满意足了”

“两年不见,朕的老十四倒是长进了,沉稳了不少,不似先前那般毛躁了只是也不用太过谦虚,这一次你就做得很好,皇阿玛很以你为荣啊”康熙说着又爽朗的大笑起来,忽然凝视着前方,似感慨似叹息道:“若是二十年前,区区一个策旺阿拉布坦朕又怎会放在眼里唉,岁月不饶人啊”

胤祯不觉悄悄打量着康熙,见他精神矍铄,眼底眉间却隐见疲惫之态,只两年不见,他的双颊又瘦削凹陷不少,颧骨高高的,脸上皱纹也更加深刻,嘴角也起了细密的鱼鳞纹,头发也花白了,举手投足之间老态已显,岁月不再胤祯情不自禁想起微云的话,顿时心痛如万箭攒心,眼眶也红了。

“皇阿玛,”胤祯眨了眨湿润的眼,强忍着内心酸痛,一撩袍子又跪了下去,垂首伏地道:“儿臣无用,未能尽早替皇阿玛分忧,让皇阿玛操心,实在是,儿臣不孝”

“呵呵,这是做什么朕才夸了你沉稳懂事了,你就非得故意的表白表白?快,快起来等会去看看你额娘,今晚在乾清宫大宴群臣,朕亲自给你接风”

康熙爽朗的一番快言快语引得胤祯一笑,心中酸痛略减,伤感之情一扫而空,便笑道:“儿臣遵旨,儿臣谢皇阿玛天恩”

当晚康熙果然在乾清宫设宴为胤祯庆功,众王公贝勒、文武大臣们见康熙高兴,谁不凑趣?再加上胤禩、胤禟、胤俄等都代胤祯欢喜,吉祥话绵绵不绝,更加变着法哄得康熙笑不拢嘴,宾主尽欢,一直闹到子时方才结束。就连平日里不大喝酒的胤禛也被好好灌了几下子,脚步踉跄、迷迷糊糊的给人扶回府去。

玉容已经养成了夜夜必等胤禛回来才一块歇息的习惯,见他醉得迷迷糊糊被李忠和苏培盛架着进屋,酒气立时扑鼻而来,不由皱了皱眉,顺手揭开长案上的香炉盖子,往里添了一把宁神息气的百合香,忙命他们把胤禛扶到榻上靠坐着,替他脱下朝服、摘下朝帽、朝珠,服侍他洗漱干净。

正要叫李忠和苏培盛把他弄到内室床上去,谁知胤禛自己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半眯着眼,嘴里含含糊糊叫着“容儿”伸手揽着她的肩,几乎半个身子靠了过去,差点要把她压倒。

“爷”玉容吓了一跳,不满嗔了他一眼。李忠和苏培盛也吓了一跳,愣在那里不知还要不要去扶。玉容生怕胤禛稀里糊涂的在下人面前有什么不妥的举动,忙扭头向他二人道:“你们出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嗻,奴才告退”李忠和苏培盛也有跟她同样的担心,而且更怕自家爷清醒后面上下不来秋后算账,巴不得一声,二人齐齐答应,忙不迭退了出去。

果然,那两人才刚掩了门出去,胤禛便唧唧哼哼搂着玉容又亲又吻,酒醉后的人神经迟钝,力气却大,玉容使劲也推不开,又不敢用力怕推倒了他,便在他颊上吻了吻,柔声哄道:“爷,胤禛,咱们回屋,床上,床上再亲好不好?”说着自己也忍不住好笑。

“嗯?床上,床上好好疼,容儿”胤禛倒像是听清了她的话,一下子将她拦腰抱起,摇晃着抱她往里去了。玉容吓得心提到嗓子眼,待挣扎又不敢,不挣扎又怕两人一块摔跤,圈着他的颈脖,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屏得轻轻的。直到他把自己放到床上,玉容才舒了口气,稍稍放松。

胤禛根本没给她喘息的机会,嘴里嚷着“容儿,容儿”俯身压了上去,玉容闷哼一声,霎时淹没在他的亲吻与爱抚中……

次日朦胧醒来,玉容犹觉浑身酸痛,忍不住动了动身子,瞧了一眼身旁鼻息匀净睡得正好的男人。床帐对面桌上罩着纱罩的一点烛火摇摇晃晃快要燃尽,玉容便知天快亮了。她摸出枕下怀表一看,推了推胤禛,低低道:“爷,爷,醒了,该上朝了”再过一刻不起,李忠或者苏培盛便要到门外呼唤了。

胤禛被她推醒,眯着眼瞅了瞅她,翻了个身,将她好好圈在怀里,又闭上了眼,道:“昨十四弟回来,大家高兴,都喝多了,皇阿玛说今日不必上朝让爷再睡会”

“那你昨晚怎么不说?”玉容嗔他一眼,依在他怀中,也闭上了眼。

“你又没问”胤禛抛出四个字,又闭上了眼。

玉容又好气又好笑,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谁知不到一刻钟,胤禛突然又翻身压上了她,玉容吓得一睁眼,愣愣道:“你,你做什么”

胤禛黑漆漆的眸子近近的在她眼前,深深凝视着她,嘴角扬了扬,轻轻道:“你说呢?嗯?”

“爷”玉容双手环上他赤luo的身子,脸上一热,避开他的目光轻轻啐道:“你昨晚折腾得人家,还不够啊”

胤禛一笑,吻着她的嘴一阵**,道:“昨儿见了十四弟,爷心里头高兴”说着又向她叹道:“才两年不见,十四弟倒是稳重内敛多了,真叫人料想不到,军中还真是能磨练人的脾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