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暗暗推了弘昼一把,弘昼慌忙答道:“是,皇阿玛,儿臣知道了,儿臣谨遵皇阿玛教诲”

“滚出去,朕瞧见你就忍不住来气”胤禛没好气道。

玉容十分无语,便忙道:“皇上需要静养,两位贝勒爷若没别的事便跪安吧”

弘历弘昼心头暗松一口气,忙磕头跪安,慢慢起身退了出去。这厢,玉容又好言抚慰一翻,胤禛才渐渐气平,安歇了去。

从此,弘历便每日早晨用过早膳,西洋时间九点左右便到胤禛临时行宫右边的东书房处理政务,所有需要处理的折子皆由苏培盛调教出来的心腹小太监小顺儿盛放在折子匣子里捧到书房,待弘历处理外之后,再捧回去交给胤禛。胤禛匆匆浏览一遍,或不改动,或叫进弘历改动一两笔,便命交回京城下发各部各司。

玉容每日自然少不得也到东书房去看看。她自然不会再一旁指手画脚教弘历怎么做,她甚至根本不看那些折子,借此机会能够默默陪一陪儿子,对她来说,已经很欣慰了。

弘历本来颇为不快,认定她会在一旁说三道四指使自己,暗暗同自己的心腹师傅讨主意要叫她吃个暗亏,杀一杀她的气焰。他的老师立刻否决了他的想法,神色凝重四下一望,压低嗓音道:“贝勒爷,这可使不得您瞧瞧上次她害得皇上差点没命,清流御史们那般阵势都没动了她半根汗毛,可见她在皇上心中有多重要你去碰她,恕老臣说句得罪的话,那不是拿鸡蛋往石头上碰吗?”

弘历更加不快,皱着眉头不甘道:“我堂堂金枝玉叶的贝勒爷,难道要我乖乖的受一个宫女挟制?受她的气?我可忍不下来”

“忍不下来也得忍”老师傅不紧不慢说着,语气却十分沉重:“贝勒爷您想想,她是皇上身边最亲近的人,若是在皇上面前说些什么,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弘历悚然一惊,脸色大变,一股凉意渐渐从心底升腾起来,弥散全身。他呆了半响,不觉有些灰心丧意,叹了口气,万般无奈道:“我真是不明白,那个女人到底好在哪里,为何皇阿玛对她的态度这么奇怪”

老师傅悠悠目视前方,半响,方叹息般道:“谁知道呢或许这是从一段陈年旧事而来吧贝勒爷,皇上的私事,皇上不愿说,贝勒爷最好也不要琢磨,这对贝勒爷不是好事。”

弘历立刻警惕起来,点点头,道:“我知道”他不觉想起自己的额娘禧妃,当初他实在忍不住,有意无意问了一句皇阿玛这么喜欢容姑姑,为何不封她为妃?自家额娘立刻变了脸色,十分严厉将他一翻斥责,并且警告他这种话再也不许提半个字。很显然,额娘是知道什么的,只是不知碍于什么原因不肯或者不敢说。怕惹祸上身,从那之后,他便再也不敢提,然而心中的疑惑与好奇却是一点也没减少。

“师傅,你看我该怎么办?要不干脆,我向皇阿玛辞了这件差事算了?”弘历依然心有不甘。

“那可辞不得这是多好的机会,别人求都求不来何况,这差事你既然已经揽下没有当面辞,这会又去辞,皇上心里会怎么想?”老师傅淡淡一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贝勒爷,难道您怕了她不成?”

“笑话本贝勒怎么会怕她”弘历微微冷笑。

“那就行了”老师傅点点头,道:“只要你小心谨慎,以礼相待,料想无碍。别忘了,皇上不是那等迷恋女色的昏聩之人,皇上如此待她,自然有皇上的道理。或许,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弘历心中稍安,点点头道:“师傅说的是,但愿如师傅所料,那我就放心了”

“总之你要记住一个忍字,万事以和为贵”

“是,师傅,弘历受教了”

第四卷 归来 第278章 一份折子

第二见着玉容,弘历便知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他谨记师傅的教诲,把一个“忍”字、“和”字牢牢记在心里,见玉容带着两个宫女进来,便忙微笑着起身问好。玉容反倒一愣,目中惊喜交加的亮光一闪而过,忙避身一旁,笑道:“贝勒爷不必如此客气,这怎么敢当其实皇上的意思不过交代我,若是贝勒爷有何不懂,让我给他传个话他好拿主意罢了,哪里就真叫我干涉国家大事呢贝勒爷往后不必如此了”

“是,我若有不明白的,还得有劳姑姑传话了”弘历忙也笑道。

玉容笑着点了点头,只在外间小厅坐着等候,怔怔发呆,想着儿子,内心怡然自得,弘历也松了口气,安心处理折子。

过得两日,略熟了些,弘历才发现容姑姑其实温婉和善,没有半分持宠而娇的架子,十分好相处,连端茶递水的活都亲自动手。弄得弘历反倒有些手脚无措,不敢接受。玉容却笑道:“贝勒爷太多虑了,这都是皇上的意思,也是我分内之事”弘历这才受了。

玉容满腔心思皆在儿子身上,如今有机会照顾她略尽母亲之责,岂肯放过?一时又想起他小时候母子相处种种光景,一时又想象着自己刚离开时他是怎样的啼哭,一时又自怨自艾当年不该抛下年幼的他,一时又暗暗感激玉珊把他抚养成人,一时又颇为欣慰自豪他如此懂事如此聪明出息,真是思潮如海,柔肠百结,五内俱沸,看他的眼神也有些迷离起来。

弘历偶尔抬眼,乍见容姑姑面上似悲似喜,双目隐隐含泪,又是欣慰又是悲凉、无比温柔的望着自己,脑子里“嗡”的一下,母子连心,他竟隐隐有些心痛她的神情她那殷殷关切的目光令他心中没来由一阵温暖,那是一种令人踏实、安心、惬意、贪恋不舍的温暖“容姑姑,你怎么了?”弘历讶然脱口问道,目中亦不自觉流露出几分关切,亦有几分不解。

玉容猛然回神,忙眨了眨眼微微扭过头去,勉强笑了笑,道:“没什么,一时不觉想了些别的事,倒叫贝勒爷见笑了”

“姑姑,可是有什么伤心事?”弘历心中一动,不觉相问。

玉容怔了怔,眼神回复清明,淡淡笑道:“都是一些过去了的陈年往事,不值一提”

弘历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心竟突突的跳得厉害,他正要再问一句,恰在此时,弘昼叫了声“四哥”莽莽撞撞冲了进来。转眼见玉容也在,弘昼忙又向她点点头,十分友好的咧嘴粲然一笑,道:“容姑姑,你也在这啊”

弘历只好咽下要问的话,笑道:“五弟,你怎么来了?”

弘昼耸耸肩,摆摆手,大大咧咧的坐下,道:“还不是皇阿玛的意思皇阿玛把我训了一顿,让我过来看四哥办差,跟四哥学学,定定性四哥,你是知道我的,我哪懂这些嘛”

玉容听了心中却怦然一动,立刻便明白了胤禛的苦心:他是让她有机会多跟两个儿子相处弘历一笑,瞅着他道:“你也该定定性了皇阿玛病了,不要再惹他老人家心烦”

弘昼十分无辜的耸耸肩,叹道:“我见了皇阿玛连大气也不敢出,不敢多走一步路,不敢多说一个字,哪里还敢招惹他老人家心烦”他自说自摇头,忽又向玉容笑道:“容姑姑,你教教我吧,我要怎么做才不惹皇阿玛他老人家心烦呢?”

“五弟,不可胡说”弘历脸色一变,忙出言喝止。心中暗暗捏了把汗,心道弘昼这小子真是口没遮拦,这种话怎么可以当面说?岂不是明摆着说容姑姑和皇阿玛之间有暧昧吗?若是容姑姑恼羞变成怒,看你怎么收场谁知玉容反倒“嗤”的一笑,和蔼的瞟了弘历一眼示意他放心,又向弘昼笑道:“你们皇阿玛面上严厉,心里是很疼你们的,我倒不知他何时烦过你们了”

“真的吗?”弘昼愕然,睁大了眼睛问。

玉容笑了笑,道:“当然是真的其实你们皇阿玛最不喜欢的就是你们见了他,不该避猫鼠的样,常跟我抱怨说,他就那么可怕?何以你们都怕他?”

弘昼舒了口气,又笑道:“或许还真如姑姑所言呢,我们那个义妹念儿,姑姑想来也见过的,她就不怕皇阿玛,还敢拉着皇阿玛撒娇,偏偏皇阿玛还疼她得不得了不过我们兄弟自小是这样的,如今也改不得了”

玉容笑笑,道:“父子天性,原该亲近些,也不需什么改不改的只要你们好好当差,你们皇阿玛也自欣慰了”听到提起念儿,玉容心中又是一阵惘然,不欲再说,便笑道:“五贝勒,四贝勒还有好些折子要看,你这一路忙忙的跑进来,想必也渴了,随我出去喝杯茶吧,不要打扰你四哥了,不然你皇阿玛可真要怒了”说着向弘历点了点头,带了弘昼出去。

弘昼精神一振,向四哥拱拱手,一边走一边喜得笑道:“如此最好好久没喝到容姑姑泡的茶了姑姑,有没有点心,也给我拿一下来吧”

玉容笑道:“别的没有,只有些玫瑰蜜汁糕和薄荷山药糕,还有炖的银耳雪梨羹,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明儿叫人给你做……”二人一边说一边出了书房。

书房里弘历望着他们那隔断书房的帘子怔怔发愣,心底突然莫名的生出几分羡慕。羡慕什么?他也说不清轻轻的长叹一口气,揉了揉两边太阳穴,连忙摄住心神,端正坐下移过桌上的折子匣子。

随手翻了翻,突然见到一封套着黄套子,写着“加急”字样的折子,弘历不觉心中一振。这么多天所送来的折子都是一些常规事务,没什么特别的事,这是头一份加急折件。

弘历不敢怠慢,忙将那黄封套捡了出来,拆开,取出内中折子一看,立刻睁大了眼,变了脸色,呆了半响不知所措,脑子里嗡嗡响成一片。

第四卷 归来 第279章 西北之变

弘历不敢怠慢,忙将那黄封套捡了出来,拆开,取出内中折子一看,立刻睁大了眼,变了脸色,呆了半响不知所措,脑子里嗡嗡响成一片。

他不觉起身,背着手来回踱步,想了想,终于拿了折子掀帘转了出去。玉容与弘昼正在西侧厅不知在说什么,正说得眉飞色舞不时发笑,雪儿与秀清侍奉在旁,亦抿嘴轻笑。

见弘历手里拿了折子出来,玉容倒是怔了一怔,起身笑道:“四贝勒爷,怎么了?”

弘历把眼溜了雪儿、秀清一眼不语。玉容便向她二人努努嘴,道:“你们出去吧,在外边守着”

云儿雪儿出去了,弘历才犹疑一阵,将折子递给玉容,道:“容姑姑,这份折子我不敢妄自处置,请姑姑也看一看罢”

玉容大感意外。弘历向来颇有些自负,她是十分清楚的,如今居然放下身份来跟自己商量,可见这折子分量不轻。她不敢怠慢,瞟了他一眼,便将折子接了过来。

才看不到几行,玉容便“啪”的一声将折子合拢,面色一沉,温婉柔和的眼神蓦然一变,变得十分凌厉。她眼角一飞,目光一闪,冷笑了笑,扬了扬手中的折子,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这份折子得立刻交给皇上这事除了皇上,咱们都不必多言”

弘历和弘昼还没回过神来,直愣愣的瞧着她,仿佛不认识一般。

也难怪他们会一时接受不过来,毕竟玉容给他们的印象十分温和,面上总是带着柔和的笑,这般凌厉冷静的她,是他们从来没见过的。别说没见过她如此,而是从没见过、没想过女人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弘历不禁有些痴了,暗道容姑姑果然是个特别的女子,难怪皇阿玛对她如此着迷。

“四贝勒怎么了?你们这么望着我做什么?我有什么不对吗?”玉容莫名其妙笑道,眼神又柔和了几分。

弘历回过神来,打起精神,有些迟疑道:“可是,皇阿玛现在病中,若是知道了这事,我是担心——”

玉容点头叹道:“难得你有这份心可是,”她柳眉轻挑,正色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大的事根本瞒不住我敢打赌,只怕这会子京城里便已经传遍了,地方上也很快会知道如果这事人人都知道了却瞒着最该知道的皇上一人,你自己想想吧,皇上会气成怎样?”

弘历吓了一身冷汗,暗叫好险。胤禛向来最恨人家欺骗他,如果他知道他隐瞒这天大的消息,指不定会怎么暴怒呢“可是,皇阿玛龙体才刚刚有了起色,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这件事。我怕他老人家经受不住——”弘历不由苦笑。

玉容想了想,道:“这份折子由我拿去给他吧,你放心,我会缓缓的告诉他。”她忽又扬眉笑道:“你们皇阿玛什么风浪没经过,区区这么一点变故,还吓不倒他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四贝勒你暂时不要离开书房,只怕一会皇上要有旨意。”

弘历放了心,暗暗感激,忙道:“那就有劳容姑姑了,我就在这里等着。”

玉容点一点头,径自去了。一路上暗自琢磨,好个年羹尧,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折子中所奏之事,乃大清国从未有过之奇事,也难怪弘历会手足无措、茫然不知何以相对。

年羹尧上任陕甘总督之后,虽然比不上当大将军时那么威风八面,但也是一方霸主的派头,颇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气势,将治下一干大小官员当成自家奴才使唤,呼三吆四已是平常,无论品级见了面一律必须向他下跪请安,每月还要按时进贡,稍有疑议或是不称他的心意,不是丢官就是丢命。碍于他的权势,众人谁也不敢强出头,只好忍气吞声的受了。

事情的导火索其实早就埋下了。

年前的时候,年羹尧便向胤禛多次进言,说陕西巡抚何家弘如何如何不堪胜任,请求胤禛将他罢官免职,并且举荐了自己的心腹任从年当这个巡抚。

胤禛极不喜欢任从年这个名字,当时没有答应,只说看看再说。后来问了李卫何家弘这个人如何?李卫所言与年羹尧恰恰相反,表示西北的官员若说还有一点良心、不屈服于年羹尧yin威之下的,也就这个何家弘了这一来,胤禛自然更加不可能答应年羹尧的请求。于是在年后年羹尧再次提起此事时,胤禛一言不发,只是命允祥将户部对地方官员三年一考的考核簿子中关于何家弘的那一部分拿给年羹尧看。年羹尧看过之后,无话可说,这事也只得罢了胤禛之所以没有当面回绝他,是给他留点面子,他心中却十分不满,不免存下了“走着瞧”的心思果然,年羹尧一到西北,就开始刁难何家弘。何家弘官场混迹多年,深谙其中道理,又加上对年羹尧有了戒心,事事小心,时时在意,防得密不透风、滴水不漏。年羹尧打不开缺口,也只得罢了然而这不过是权宜之计,他表面上暂时放过了他,心中却更加恼恨,发誓定要把他弄死不可对于年羹尧在西北所作所为,何家弘终于看不过去,又加上下面各级官吏们诉苦哀求,他便硬着头皮上总督衙门见年羹尧,从旁好言相劝。年羹尧岂会把他放在眼里?不但没有听他的劝,反而把他大大羞辱了一番,赶出府去何家弘又羞又气又怒,忍无可忍,回去之后连夜写了折子派心腹快马轻骑飞递上京。谁知他衙门外早有年羹尧的人暗中监视,这封密折并不能安然入京,落到了年羹尧的手中,送折子的亲信也被年羹尧的死士一刀了结了。

年羹尧大喇喇的拆开密折,一看之下怒得目眦欲裂,恨恨的撕了个稀烂,破口大骂不已。

事已至此,他无论如何也不肯再留着何家弘了。于是便玩起了栽赃陷害,污蔑何家弘私通外敌,将何家弘抓了起来,不给何家弘任何分辨的机会,连堂也不过,审也不审,直接在牢里将他杀了,对外却宣称畏罪自尽在巡抚衙门又放起冲天大火,将他的家眷亦一并杀害。

总督是正二品,巡抚是从二品。年羹尧以总督的身份擅自杀害一省巡抚已是越权,对朝廷体制乃是大大的不敬,谁知他根本毫无压力,杀了人之后,连向朝廷解释一下都省了何家弘一死,陕西巡抚的位置便空了出来,照理需要朝廷任命,年羹尧却自作主张将任从年补了陕西巡抚的缺。一切办理妥当后,才不紧不慢的上折子说明缘由。

当他的折子递到京城时,允祥与张延玉都不由倒抽一口凉气,不可置信他竟胆大妄为到了如此地步尤其允祥,气得浑身冰凉发颤,恨恨骂道:“这是我大清的天下,不是年家的天下,年羹尧这简直是在谋反”

就在同一天,弹劾年羹尧的折子也递了上去。递折子的是御史王伦、张延。

何家弘及其一家惨遭杀戮时,幸好他的幼子何小林正回湖北老家办事,不在陕西,有幸逃过一劫。后来何小林归途中得知家变,放声大哭一场,不敢回陕西,连夜改道进京,找到湖北籍的御史张延,向他哭诉冤屈。

张延等早就看不惯年羹尧,听说这等奇惨冤事,又是自己的老乡上门相求,当即当仁不让的将此事应承下来,表示定要替他父亲上折伸冤。于是联合了王伦等人,细细问了何小林年羹尧在西北的所作所为,一本折子递了上去。

允祥与张延玉接到张延等人的折子,正中下怀,便命将何小林带到刑部,好生保护起来。他二人商量,此事非同小可,启用了六百里加急,将折子连夜递送开封,交给胤禛定夺。

再说玉容拿了折子进屋时,胤禛正在榻上假寐,听见她来了便微微睁了眼,笑道:“怎么今日回来这么早?”

玉容坐在他身旁,替他掖了掖齐胸的薄被,扬了扬手中明黄封面的折子,淡淡一笑,不紧不慢道:“年羹尧又惹事了,皇上,事情已经发生了,你看了可不许着急生气”

胤禛皱皱眉,年羹尧会有不安分的举动他并不觉有什么意外,当下十分不悦道:“这个奴才,怎么就是不知足拿来给朕瞧瞧他又耍什么花样”说着伸手去拿。

玉容下意识将手中折子往旁边避了避,这才正色道:“皇上,这回的事可不是小事,皇上要有心理准备,等会看折子不要太生气了”

胤禛被她正经的语气说得也有些狐疑紧张起来,越发按耐不住,道:“好了好了,朕自有分寸”玉容这才放手,将折子递给他手里。

玉容到底高估了胤禛的怒点。胤禛一看之下,脸色立刻变得铁青可怖如黑云压城,浓眉倒竖,双目圆睁,喘着粗气,胸口剧烈的起伏,抖着手气得七窍生烟。他重重一掌拍在榻旁几上,破口大骂,牵动肝肺,忍不住又大咳起来,咳得面红耳赤,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犹自不肯罢口,恨恨不绝,把玉容急得不住给他抚胸顺气,又忙着取出手帕替他擦汗,急急道:“皇上,皇上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何必动气至此?气坏了龙体怎么好依我看,倒不如早做计较怎么处置才是正理啊”

胤禛喘着气恨恨道:“还要怎么计较这个狗奴才,竟敢擅自杀害朝廷命官,擅自任命二品大员,这是死罪该立刻革职拿问”说着犹自喘息不已。

玉容见他稍稍缓解,紧紧握住他的手,柔声道:“皇上,皇上既然已经有了主意,便不怕治不住他别气了,好不好?”

胤禛不觉望向她,见她一双妙目脉脉含情凝视着自己,满是殷切关怀,心中一暖,遂回握住她的手,叹了口气,道:“这个狗奴才,实在是无可救药了只是可惜了何家弘……唉”

玉容亦默然无语,轻轻道:“皇上别难过了,谁也没料到年羹尧凶残至此”

胤禛呆着脸寻思一会,道:“事不宜迟,这事需要尽快处置把弘历叫进来吧”

玉容答应一声,扬声叫苏培盛,苏培盛忙躬身进来,答应着去了。胤禛焦躁不安,心烦意乱,偏身下榻,玉容忙扶了他坐到了北边的椅子上,斟过茶递给他。胤禛饮了一口,放在一旁,就势拉着她坐在身旁,紧紧握着她的手。

弘历进来时,照例恭恭敬敬请了安,便垂手侍立一旁。偷偷抬眼见皇阿玛虽面有怒意却平静不少,暗暗松了口气。

胤禛示意他坐下,便问:“这份折子你看过了吧?你有什么看法?”

弘历颇为踌躇,不知皇阿玛是什么主意,嘴动了动不便就说,下意识拿眼去瞟玉容。

玉容便温言笑道:“四贝勒,皇上问你话,你怎么想便怎么说就是了”

弘历见皇阿玛没有异议,便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声音轻而无比决断说道:“按大清例律,该革职拿问”

“嗯,”胤禛点点头,显是颇为欣慰,又道:“该怎么个拿问法?”

弘历透了口气,定定神,接着道:“该派钦差大臣前往陕西,将其革职,捉拿还京,交由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会审,若是,若是所犯属实,该当按律判处,不然,难以堵天下悠悠之口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胤禛又问道。

“只不过,年羹尧在西北多年,想来势力盘根错节,钦差的人选倒不太好挑选。万一一个不好,弄出什么意外,反更不美”

“果然长进不少了”胤禛舒了口气,眉间阴雾稍散,脸色缓和许多,温言道:“你可有什么好的钦差人选?”

弘历想了半日,为难道:“儿臣,儿臣实在想不出来若说合适,十三叔最合适不过,可是十三叔身体不太好,定然吃不消这一路奔波。”

第四卷 归来 第280章 年羹尧案

弘历想了半日,为难道:“儿臣,儿臣实在想不出来若说合适,十三叔最合适不过,可是十三叔身体不太好,定然吃不消这一路奔波。”

胤禛听了这话十分欣慰,不觉面露笑容,点头叹道:“你懂得这么体恤人,阿玛很高兴啊容儿,你觉得呢?”

玉容便笑道:“我看李卫就不错,不知皇上以为呢?”

弘历猛然醒悟,暗叫惭愧:怎么自己就没想到心下对玉容不禁又多了几分钦佩。当年李卫是随着年羹尧一起去的西北,后来年羹尧当上了大将军,粮草运转供应一切事宜都是李卫打点。对于西北的情形,李卫不比年羹尧了解的少。而且他二人都是胤禛门下奴才,李卫人又聪明多智,对年羹尧的脾性亦了若指掌,由他出任钦差,再合适不过了胤禛深以为然,笑道:“你跟朕想到一块去了”说着向弘历道:“把折子拿去,传上书房随行大臣,让他们速速拟旨来”

弘历忙答应着去了。

胤禛颓然叹了口气,怔怔的望着前方,眼底一片黯然。良久,方无奈叹道:“朕到底是看错了人用错了人”

出了这等大事,胤禛亦无心南巡,眼看身体渐渐好转,便下旨回京。玉容虽觉扫兴,这种时刻自然也无话可说,只好在心底暗呼可惜了。情绪却有些低落,一路上闷闷的。胤禛见她闷闷憋屈的样,少不得千宝贝万宝贝好言安慰一番,玉容终于复又转喜,一路上依然尽心尽力照顾胤禛不提。

胤禛的旨意快马加鞭传复京城,允祥与张延玉不敢怠慢,立刻将颁下圣旨,封李卫为钦差,命他立刻前往陕西捉拿年羹尧来京归案听审。

李卫也不含糊,带了三十六名大内侍卫,点起八十名亲兵,怀中揣着圣旨,连夜就带着人策马飞奔西北,钦差那一套出巡规矩规矩什么依仗、官轿、开路鸣锣之类的,统统都省掉了。

年羹尧目中无人,傲然自大,没想到京城里的人会来得这么快,来不及做任何准备就被李卫给拿下了。李卫依旧是一刻也不耽误,把年羹尧和他任命的陕西巡抚任从年一块抓了带回京城,同时传旨命陕甘各衙门官吏照常办公,有喧哗闹事者一律严办年羹尧被打入刑部大牢时,胤禛也回到了京城。

这个案子一点也不难审。不仅仅因为年羹尧恶迹斑斑数不胜数,也不仅仅因为苦主何小林的控告,更重要的是,年羹尧狂妄自大简直到了极点,在三司会审时,对所有的罪状直言供认不讳,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疲赖模样,颇有点“爷我就是做了,你要拿我怎么样?”的气概胤禛气得几天几夜吃睡不好,恨得牙痒痒。他还是不愿意杀年羹尧。杀了年羹尧,杀了这个他当初力排众议、一意任用的家生奴才,他自己也脸上无光;可若是不杀他,又无法对死去的何家弘、无法对天下人交代偏偏这个年羹尧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有意把情形搞得更加糟糕思前想后,胤禛终于还是决定饶年羹尧一命,暗中吩咐允祥上折替年羹尧求情。允祥深知四哥的难处,自是当仁不让,便上了一份折子,表示年羹尧虽十恶不赦、罪该万死,但其为大清立下的汗马功劳亦不能不念,因而请求皇上饶他一命。

胤禛顺水推舟,将年羹尧革去一切职务,贬为庶民,遣送至杭州。这是他用心良苦,给他一块山清水秀的好地方让他养老。

同时,胤禛下旨查处年羹尧所有党羽,替苦主伸冤,也可在一定程度上将朝臣们对处置年羹尧的不满降至最低。这就用不着客气了,凡有违法作恶的,无不受到了严厉的惩罚。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年羹尧势力便被摧毁得干干净净前朝的风很快又吹进了后宫。众人的眼光又一次对准了长春宫的年贵妃。

只不过,这次不是嫉妒加羡慕,而是嘲笑加暗爽了一时间,各种冷言冷语、讽刺讥诮之言如同密集的雨点般劈头盖脸打在长春宫,长春宫里就连宫女都极少出宫,迫不得已出宫时,走在路上遇见旁人也都缩肩拱背、畏首畏尾,仿佛矮了别人一截。

相反,年贵妃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依然跟往常一样波澜不惊、平平静静的过着日子。既不找胤禛求情,也不哭闹饮泣,神色淡淡,仿佛就像没这回事一样。这令存心看戏看热闹的人大为扫兴和窝火,尖酸刻薄的话也越发有的说了只是人家当事人不在乎,这些话便是说得再多,也起不到应有的作用,发挥不了预想中的效果,未免令人觉得美中不足可是据传闻,年贵妃也不是完全淡然处之毫无反应。据说,她的心腹宫女鹃儿向她禀报这个消息时,她正拿着竹剪子在修剪盆景,当时便怔住了,脸色也变了变。只是一瞬之后又恢复了常态,眼皮子也不曾抬,淡淡问道:“他可还活着?”听到鹃儿回答他还好好的活着在杭州时,便轻轻点了点头,道:“活着就好。”然后,又自顾自、专心致志的修剪那翠绿苍劲的枫树盆景了,把个鹃儿也弄得一头雾水。

不但鹃儿,宫里诸妃嫔听说了这件事后也是一头雾水,搞不明白她是个什么意思。玉容听闻了这事,反倒感慨了一番,大叹世事无常,人是物非。自从她进宫之后,从未见过年贵妃,料不到如今她性子淡薄清冷至此,与当初那个娇蛮任性的大小姐简直就是两个人不过,她对她依然没有什么兴趣,她们始终不是一路的人。

玉容没料到,在这个非常时刻她会和年贵妃“偶遇”。

一见着年贵妃,玉容一愣,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掉头就走。她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也不知道能跟她说什么。

不想,年贵妃却往后赶了上来,一边小跑着一边高声唤着“容姐姐容姐姐”玉容无法,只得站住脚、转过身去等她。

不过二三十米的路,年贵妃赶将过来却累得气喘吁吁的,不住喘息半响说不出话来。玉容忍不住细细打量着她,依旧是从前那般花容月貌,美色夺人,只脸上瘦削了许多,也苍白了许多,衬显得颧骨高高的突起,原本娇润鲜美的红唇也失去了往昔的娇艳,单薄而略显乌紫。变化尤其大的是那双眼睛,那幽深的眼眸中再也找不出半点当初那种小女儿娇蛮、骄傲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如深秋潭水的温婉沉静,波澜不兴。她穿着一件蜜合色绣云纹西番莲的宁绸旗袍,料子华丽款式却普通。或许她是太瘦了,看着不大的衣裳套在她身上竟似空空无物一般,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得飘飞起来。

年贵妃还在颤巍巍的抚着胸口喘息,鹃儿在一旁扶着她,她整个人仿佛没了骨头站立不稳似的依靠在鹃儿身上。玉容大感意外,料不到她竟虚弱至此,更料不到她虚弱至此还这么死命的追赶自己真不知是为了何事耳畔尽是她那娇弱仿佛不堪负荷的喘息声,玉容有些尴尬,轻轻咳了一声,笑道:“这么巧,贵妃娘娘是出来散心吗?今天天气倒是不错”

年贵妃虚弱的笑了笑,摇了摇头,坦白轻轻道:“不,我从来不出宫散心,我打听到你今儿会从这经过,我是特意等你的”

“等我?等我做什么?”玉容诧异了,睁大了眼疑惑的望着年贵妃。转念一想:莫不是为了年羹尧的事?

她眼中的神色表露了心中的意思,年贵妃喘息稍定,微微站直了身子,扶着鹃儿的手,淡淡笑道:“你放心,我不是为我哥哥求情的我,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玉容微微别过脸去,垂首道:“我们之间,有什么话好说吗?”

年贵妃眼中一黯,唇边泛起一抹凄苦的笑。她轻轻仰头望着远处的天空,悠悠叹道:“毕竟,我们爱的,是同一个男人,不是吗?”

玉容心中一跳,不由得瞟了她一眼。

年贵妃见她没有拒绝的意思,指了指不远处绿荫合围的四角亭子,笑道:“我这个身子可越来越不行了,站这一会已是极限了,咱们到那边坐坐如何?”

玉容见她果然有摇摇欲坠的趋势,便点点头,道:“那好吧”说着一使眼色,跟着的秀清便赶上前去与鹃儿一起一左一右搀扶着年贵妃往亭子走去。

年贵妃向玉容感激的点了点头,笑道:“多谢”

玉容没想到她也会有这么客气的时候,愕然一滞,呆了一呆,有些手足无措道:“不、不用客气”

二人在亭中坐下,把秀清和鹃儿都打发了开去,一时相对有些默然。玉容见年贵妃一直怔怔的瞧着她,不自然的别过头去,手里把玩着一枝柔软的柳枝,道:“贵妃娘娘有什么话可以说了吗?”

第四卷 归来 第281章 前尘往事

二人在亭中坐下,把秀清和鹃儿都打发了开去,一时相对有些默然。玉容见年贵妃一直怔怔的瞧着她,不自然的别过头去,手里把玩着一枝柔软的柳枝,道:“贵妃娘娘有什么话可以说了吗?”

“你其实长得并不美。”年贵妃突然幽幽吐出这样一句话,她的语气平静坦然得叫人无话可说。

玉容睁大了眼,微张着嘴,疑惑的望着她愣了愣,随即耸耸肩,淡笑道:“是么?我也这么觉得要说美,这宫里最美的是你。”

年贵妃的神情突然变得十分落寞,带着淡淡的凄凉,眼睑轻垂,以一种哀伤到骨子里的语气涩然道:“可是,可是他却不爱我,他从来都没爱过我……他,他的心里只有你,即便你不在的那些年,他的心里也只有你……”年贵妃轻轻的啜泣着,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她忙扭过头轻轻拭去,眨了眨眼,深深吸了口气。

玉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低沉,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她觉得她可怜,却不能亦不愿安慰她。

“如果当初,是我先进府,不知道他会不会爱上我。可惜,当我进府时,他的心里眼里已经容不下别人了我当时就知道。因为他看你的眼神就跟我看他的一样。只是我不服气,我以为我的真心总有一天会教他知晓,总有一天会打动他,让他心里有我,哪怕只有一丁点,我也知足了可为什么,连这都不能够”年贵妃悠然叹息,苦涩而无奈。

玉容心里很憋屈,而且觉得有些怪异。年贵妃爱的也是她的爱人,听她倾诉自己的感情之路,她做不到坦然,做不到无动于衷。只不过,年贵妃是个可怜人,她也不愿意再拿话刺伤他。她怔了半响,拂了拂袖子,淡淡道:“缘分一事不可强求,也不分先来后到的,贵妃娘娘,你想得太多了”

“你说的不错,缘分不可强求命里无时莫强求我活了一辈子,如今才明白这句话可是,可是我不后悔,我不后悔嫁给他,不管他对我做过什么,我都不后悔”年贵妃的神情突然有些激荡起来,脸上泛起鲜艳的潮红,双目燃起异样的光芒。她突然紧紧抓住玉容的胳膊,目光灼灼逼视着她,用急切而热烈的口吻急道:“我知道,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见我了,我只想求你告诉他一句话告诉他,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不管他对我做了什么,也是我心甘情愿只要他知道了我的心,我就是死也无憾了”

玉容没想到她力气居然这么大,抓着她胳膊的手那么紧,紧得如同一道铁箍。她的语气和莫名其妙的话令她有些慌乱,她忙忙起身,用力挣脱她的手,往后退了两步,急道:“你,你这是做什么你要对他说什么自己去说好了,我不会帮你传话的”

年贵妃愣了愣,苦笑道:“他不想见我,我是不会去见他的,省得叫他心烦。你为何不肯帮我?你,你是在恨我吗?”

“我,我为什么要恨你?”玉容有些莫名其妙。

年贵妃垂下头去,缓缓轻轻,显得有些吃力道:“当年你流产失掉孩子,我真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会变成那样我,我那么爱他,怎么会害他的孩子呢”

玉容心中一痛,脸色霎然一白,浑身泛过一阵凉意:“我早就不怪你了”

“真的?”年贵妃蓦然抬起双眸,欣喜又有些不敢置信。

“自然是真的。”玉容淡淡道,见她眼底犹有不解,她便又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正如你所说,你那么爱爷,自然不会害他的孩子。”

“谢谢你”年贵妃苍白的脸上居然泛起一丝真心愉悦的笑容。

玉容回以淡淡一笑,她自然不会告诉她这都是那拉氏的杰作,她也不明白年贵妃为何会这么高兴,仿佛了了一桩心事似的。她不知道,她失去那个孩子不但是她的心病,也是年贵妃的心病,年贵妃坚持认为就因为此事胤禛恨她怨她,再也不曾原谅她玉容既然有这般想法原谅了她,胤禛自然也是一样,是以她的心没来由的一松,大感欣慰。

年贵妃身体本就大坏,且许久未出门,如今七月底的天气,虽是傍晚,暑气亦未消退,她在外边逗留了这些时辰,说了这么多话,已经大大超过了身子承受能力。此刻又加上听了玉容的话心情激荡,欣喜之气直冲心田脑门,五内翻腾如沸,一时把持不住,“哎哟”一声身子晃了晃,身不由己双手扑在柱子上,摇摇欲坠。

玉容吓了一跳,忙上前一步扶住她,道:“你怎么了?”

年贵妃不理自己那玉山将倾的模样,趁势一把又抓住她的胳膊,殷切的目光急切而热烈,断断续续道:“容,容姐姐,求求你,帮我带那句话给他,好不好就当,就当是我,最后的遗愿,好不好?”

“你,你胡说什么”玉容的心中隐隐感到不祥,下意识的挣开了她。

谁想年贵妃被她轻轻一推,毫不受力,就像一张纸片一般飘了开去,“哇”的一下,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子晃了晃,软软将倒。

玉容大惊失色,忙上前抱住她,急道:“喂,你,你怎么吐血了?鹃儿、秀清”

不远处的鹃儿和秀清听到她这一声喊也吓了一大跳,忙奔了过来。尤其是鹃儿,脸色都变了,过来见到年贵妃胸前衣襟一滩鲜艳的鲜血,嘴角犹有血渍,带着哭腔唤了声:“主子”也不管什么礼仪、顾忌,将年贵妃从玉容怀中抢了过来,将她轻轻抱着靠在自己胸前,一手稳稳扶着她的腰,一手替她揉了揉胸口,便从腰间掏出雪白的杭绉手绢替她仔细的擦拭嘴角的血渍,又擦了擦衣襟,将她软软的身子扶了扶,柔声道:“主子,您累了,咱们回去吧?”

第四卷 归来 第282章 贵妃之死(一)

玉容与秀清在一旁怔住了。秀清是插不上手帮忙,玉容是一时看傻了。鹃儿的动作纯熟利索、一气呵成,显然是做得多了,她的神情看上去十分悲戚,声音中带着哽咽,可是却不见得着急慌乱,显然是见得惯了。玉容的心一紧,身子泛起一层凉意,垂在身畔的手不由紧紧一握,当下秀眉一扬,向鹃儿低声喝道:“你是怎么伺候的?怎么你主子病成这样了也不报,也不找太医呢?”

“容姑姑,您劝劝主子吧,主子,主子不让报,也不吃药,这样下去……”鹃儿眼中含泪,凄楚可怜的望着玉容。

玉容吃惊的睁大了眼,道:“这,这是为何?”

“不妨事。”年贵妃微微睁眼,勉强一笑,低低道:“老毛病了,歇歇就好,不必大惊小怪的。容姐姐,恕妹妹无礼,我先回去了。”

玉容心中颇不是滋味,点了点头,向秀清道:“你陪着鹃儿一起送年贵妃回去吧”

秀清忙答应着,上前帮着鹃儿一起扶着年贵妃起身,年贵妃向玉容微微点了点头,气若游丝道:“多谢……”

玉容咬着唇,怔怔的看着她给那二人架着去了,那瘦削的背影让她的心沉沉的,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巨石,堵得心口发闷。

回到养心殿,玉容的心情依旧沉闷非常,挂着脸不见一丝笑意,有些魂不守舍。胤禛不知这一段公案,只以为她又觉闷了,便拥她在怀,吻了吻,柔声笑道:“怎么?又无聊了?过两日咱们去圆明园好不好?今年中秋索性也在园里过罢了园里的水景极好,临湖赏月倒是不错。”

玉容勉强笑了笑,道:“去园里不麻烦么?别叫那些御史们又怪到我头上,怨我多事呢”

胤禛笑道:“理他们做什么朕不怪你,他们谁也不能怎样”胤禛顿了顿,又加重了语气道:“朕会保护你,相信朕,容儿”

“胤禛”玉容不觉忘情,紧紧揽着他,脸颊贴在他的胸前蹭了蹭,甜蜜而略带感慨道:“你这样待我,而不是待旁的什么人,我,我真的好欢喜,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