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啊,两家都觉得很没面子,但是又不能说出去,只好这么模棱两可的写。我看这女子就算就回来也活不下去,都三天了,还不被糟蹋了。”

我心有戚戚:原来三天了,而且真的被“糟蹋”了。哎,真可怜!

晚上回来,这家伙带着一身廉价的脂粉香。一边脱衣服一边抱怨:“什么烂货,竟往那地方跑,快熏死我了!”

“啊?什么地方啊?”接过他的衣服,看他照例要烫脚。

“春香院!要不是看在价码合适,我才懒得接呢!”

“你去春香院接客?”我故意曲解他的话。

他看了我一眼,眼中似乎有种叫做“得意”的东西。我摆出不在乎的样子,转身去挂衣服。就听见他在我身后说:“我一个大男人接什么客。他们接我还差不多!”

“哼,嫖妓也要价码合适啊?”我继续往下说,实在太好奇他每天出去做什么了,“不知道你这么心疼咱家的钱!”侧身在他脸上亲了亲,换来某人眼神呆滞五秒钟。

“去去去,别整这些。”他擦擦脸,又擦擦脚,交了底:“我接了一个活儿,这两天都在探路。”

我知道他真的接生意了——杀人的生意。下意识的想躲开,便道:“对了,我今天看见通缉你的布告了。”

“哦?画的好看吗?”他满不在乎。

“不好看!”我应道,脱去衣服,钻进被窝,紧紧的抱住他。屋里陷入一片黑暗。

“那是杨不愁画的。”他说:“他大概看到一些。”

“嗯!”我闷闷的哼了一声,抱的更紧了:“你还能活多久?我不想当寡妇。”

“……”

他出人意料的沉默着,然后抚着我的后背说:“不会的。你这种女人贪生怕死,男人吓唬一下就服软了。我可不能让你给我戴帽子,当然要死在你后头看好你!”

我的鼻子有点酸,哼哼叽叽的说:“那你可要看好了!”

胸膛传来浑厚的声音,有节奏的震动起来,他笑着说:“小不要脸!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个妖精!”顿了顿才似有感慨的说道:“放心,这一票做完我们就远走高飞。找个清静的地方,买几块地生一堆娃娃。你要是不愿意生,就让别人生——哎哟,你掐我干什么!”

借着黑暗,我翻着白眼。傻子才告诉你为什么掐呢!

以后,只要你敢提,我就敢掐。非用巴普洛夫定律训练的你一想起“纳妾”就浑身难受!

等了一会儿,听动静似乎没有睡着,我想起一件事:“你很有钱吗?”

“嗯,挣了些。”他的声音有些犹豫,“嗯……你知道我怎么娶的你吗?”

我想了想,猜测着说:“上官飞花雇的你?”

“咦?你怎么知道?”

“猜的。”我打了个哈欠,“她很自信的说我不会有机会和她争,我就怀疑她有什么想法。不过再往下就是猜的了。对了,我不明白第一天你就有机会带走我,为什么要等到第二天?”

他说:“本来她是买我杀了你——”

激灵灵,我身子一抖。他的手胡乱的呼啦一把我的背,那里有成片的鸡皮疙瘩:“幸好我被你的美色打动,临时决定带你走。结果被杨不愁发现,才交得手。他的身手不错,人也磊落,我不想找他的麻烦。第二天我就去上官家,和她爹商量不杀你,改成带你走。他们不仅同意了,还给我做好了通关文书,要不然你以为我怎么带着一个大活人离开京城的!不过,说实话,看你为我守身如玉拒绝杨不愁,我还是很高兴。你这女人倔起来也还行!”即使黑灯瞎火,我也可以描画出他那张得意洋洋的自大臭脸!

谁为他守身如玉,去死吧!

不过,这个误会也不错,随他去吧!

我在他的腿上磨蹭了一下,立刻有双热烘烘的大脚贡献出来。我一边暖脚,一边卑鄙的琢磨:你们爱怎么想怎么想吧,反正我现在有个免费专用大火炉,比那个什么不愁好多了。

连带着,他脸上的那道疤也跟着可爱起来。

下回问问他,那个疤是怎么回事?睡着前我迷迷糊糊的想。

第5章

洛玉箫谆谆教诲之一就是“绝对绝对不可以在没有他的陪伴下出门”。我之前擅自出门看到通缉文告的事情,按照不知者不罪的原则处理了。他警告说:“没有下次了。”

我自然诺诺的应了。心里却是老大的不以为然:绑架嘛,当然不许脱离控制。只不过我这枚猎物经过复杂的心理变化已经变成“犯罪行为的协助者”了。

坐在窗前,拿着昨天买的绣线,在一块手帕上有一针没一针的扎着。针脚一阵大一阵小,我也不知道是绣花还是绣星星。

“吱嘎!”门响了,扭头一看,洛玉箫回来了。

一脸的疲惫——萧索?

看看天色,只是傍晚,火烧云还在天边红彤彤的烧着。太阳在西山脚底下做着最后的挣扎,这个男人看了我一眼说:“收拾一下东西,马上走!”

没有一句解释,便又匆匆上路。我们就好像一对贼公贼婆贼老鼠,突然嗅到什么,便不管不顾的逃开了。

街上人来人往,小镇上透着一股惊慌。我听见有人说:“陈大户被人杀了!”

胳膊肘一紧,已经被他架上马车。洛玉箫早就戴好斗笠,穿上布衣短打,装扮成马车夫。吆喝一声骡马就慢悠悠的走向镇外。

镇门口兵勇们跑来跑去,正在布防。可能是刚刚开始,还没有查封大门。就着这个空隙,马车以绝对龟速在众目睽睽下离开。

靠在简陋的车壁上,纵横交错的柳条经纬硌得难受。坑坑洼洼的道路摇晃着马车,狭小的车厢里不时的碰着我的头。和结婚时的油壁车绝对不可同日而语。

但是,内心的虚空与惶惑让我无暇注意这些细节。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那种表情?凭着女人的直觉,我知道那不是杀人后的内疚或忏悔。好像——

他碰见什么不想碰见的东西?

这时,我才发现自己对洛玉箫非常不了解,甚至连这个名字是不是他的真实名字都不知道。更别提他从哪里来,有什么样的过去了!

帘子里里外外的飘动着,外面的男人除了偶尔呼喝两声骡马,一直都是沉默。天色已经黑了,这样的黑色里,我觉得心都是黑的。看不到一点亮光。

突然,他猛地喝住骡马,陡然拔高的声音在夜色里分外刺耳。我的心脏也跟着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即使外面一切归于静寂,我还是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嗵嗵”蹦?的声音。

有人站在车前,一个窈窕的背影。

悄悄撩起车帘,就看到“我家”玉箫已经站在那人的身后。从车上掠起的身影飘逸潇洒,优雅的样子不像他平日的模样,他和“她”之间有种奇怪的关系。

只是一个动作,我仿佛看见一只开屏的雄性孔雀。我大概就是偷窥的山鸡,腆着肚子在旁边犯傻。

胃里有些翻腾的厉害。

那两人都不主动说话,我干脆靠在车门的柱子边摆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那块缝了一半的手帕攥在手里。

心情紧张的时候总要抓住点东西,但是帘子使不能随便攥的,万一拽坏了以后上路会漏风的——我希望还有以后。

惴惴不安中,听见女子的声音,带着叹气:“何必呢?”

何必?还有当初?我突然记起来洛玉箫不是刚出生的婴儿,他的过去也并非纯白一片。这个“何必”恐怕就是他的“纯白阴影”。

我迷迷糊糊的乱想,不敢集中精力去推测下面的结果,只是傻呵呵的等着进程一点点推进。

“无所谓啊!帮了你,挣了钱,还找了媳妇,很划算!”洛玉箫的声音透着调侃,我却觉得他心里似乎酸到极点。自己的鼻子也酸酸的——我还想和他过日子呢,他却为别的女人伤神!这个世道啊,男人都靠不住——不管是不是处男!

“玉郎,你还是把她放了吧。这样对大家都好。”那黑衣女子声音很柔和,但是听着就是那么不顺耳。原来这个粗鲁的处男竟有这么“美丽”的昵称!

“放了她?那你怎么办?你——不想嫁给他?”最后一句的犹豫连我都听出来了。一般男女这样谈论对方与第三方的婚姻,多半意味着自己的机会。

原来“小处男”也有春天——和我没关系。

“将军娶谁与我无关,玉郎,将军府和尚书府都已经报案了。公门虽然压下来,但是必须要有一个交代。何况那天将军已经看到你的样子,他认得你。”

“认得又怎样。若不是他,我能——”说到这里洛玉箫突然顿住,明显一副往事休要再提,转而说道:“湘妃纪青月为了杨不愁投身公门做了捕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现在你又说无关,还帮他找老婆!我问你,若是真的无关,为什么你不肯嫁给我!?”

呵呵,当着自己老婆的面说这种话也只有这种社会环境下才能发生。我不是大人物,甚至连小人物都算不上。除了上床,洛玉箫大概不会记得我的存在。就像他每天早早离开,很晚才回来,回来就上床,关灯脱衣服,爽完了打呼噜,我算什么呢?

“玉郎,我知道这是我欠你的。可是,我们之间有缘无分,如果你要我还,我现在就还!”一伸手,我只听见呛啷一声,金铁交鸣,两人已经错身而过。

洛玉箫道:“我的已经毁了,也不稀罕一个丑八怪的纪青月。我救你是心甘情愿,与你无干。”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句话到投了我的脾气。洛玉箫还算硬气,不会随便赖上别人。

沉默了一会儿,纪青月才说:“不管怎样,我一定要把她交给杨将军。”

我探出头,冷风吹过我的脸,月光照在洛玉箫身上,只给我一个背影。

“放屁,你拜堂是冲着我,盖头也是我挑开的,现在圆房还晚了呢!”那晚的强词夺理又浮现在脑海,洛玉箫,你还记得么?

“你才是正牌的纪家大小姐,她不过是个冒牌货。以杨不愁的精明,还不知道么?”

纪家正牌大小姐?纪青月?那——我是谁?脑子里嗡嗡嗡的像有几百只苍蝇乱撞,兼胃里恶心的想吐。

“既然爹爹已经认她做了女儿,她现在失了记忆,就是我纪家的人了。无所谓冒牌不冒牌的。所谓联姻不过是皇上牵制太师的意思,对于将军而言娶谁都是一样的。”

“是吗?那你呢?他不知道你的心意吗?千里护送,一点情分都不留吗?”洛玉箫说的尖刻,却刻在我的心上,一刀刀剜的疼!

“有,也没有。他的心在这个天下,在边关,在黎民,待我只是一个妹妹罢了。”纪青月的声音本就柔和,此时听来,有种令人心碎的伤感。

“青月……”洛玉箫的声音也放柔下来,“我……”

“玉郎,”纪青月后退一步,“对不起。我不能答应。”

瞧人家,爱谁嫁谁多自主!她才是真正的强者!不过,我也明白了。我的来历真的有问题,连是不是灵魂穿越都不清楚。想必纪家捡到我(或者买下我的这个身体),就已经算计着顶替这个漂在江湖上的女儿了。什么拒婚自杀,什么失忆,全是骗人的!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我甚至怀疑我的记忆是“非正常损失”,是被他们下了药的!

越想越激愤,激愤过后是无奈。命运这东西真是混球——浑浑噩噩滚动的球,你永远不知道他的下一站是哪里?

事到如今,我也推测出一个大概:这个纪青月是礼部尚书家唯一的女儿,但是不知什么原因流落江湖,还过的不错。圣上指婚的时候,家里估计没她的音信,也找不到她,所以就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我拨拉过来,冒充体弱多病久在深闺的二小姐嫁给了杨不愁。而洛玉箫大概是纪青月在江湖上惹到的冤家,还为她破了相。后来纪青月可能是有别的机缘认识了杨不愁,并且以心相许,没想到杨不愁已经娶了我这个假小姐,干脆就投身公门做了捕头。

洛玉箫对她应该是情根深种,甚至不惜假借上官飞花之手,为她除去我这个“假小姐”。什么被我的美色迷惑,他根本是为纪青月“清道”,好让她顺利恢复纪小姐的身份留在杨不愁身边!

但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纪青月分明是受杨不愁的委托来追我的。才在洛玉箫作案时,两人撞见。所以我才看见洛玉箫失魂落魄样子。

他对纪青月可谓是“情深义重”“不惜一切”了!可是我呢?不仅掳走我,还毁了我的清白,让我永远无法成为纪青月的“替身”!现在似乎又要答应纪青月的要求,把我推回去!我是玩具让你们抛来抛去吗?!

唉!玉郎变成刀疤脸,刀疤脸啊,刀疤脸!都是别人的故事,别人的情伤,我突然不想探究刀疤的历史了。

小楼昨夜春风暖,今朝朔风万里寒。胭脂泪,相流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我也不知道是感叹谁,难道这里又是一个没有对家的等边三角形?

洛玉箫长叹一声,似是妥协,似是认命,我的心也被叹气冰缝之中。该不该提醒他?但是有用吗?我正琢磨,纪青月又开口了。

“玉郎,你为什么要杀陈大户?太师给了你不少银子,还不够用吗?”大家都门儿清,只不过装傻充愣谁都不提。纪青月知道,没道理杨不愁不知道。也许知道的更早?一时间,我周身寒彻,竟觉得这里处处阴风声声鬼嚎,仿佛已入阴曹地府,身子飘飘荡荡,没个着落。

“我要成家,自然需要银子。”他淡然说道。

原来他一直都记得!却还——

我手脚冰凉,手帕捏的更紧。眼泪已经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狠狠擦了两下,输人不输阵,我才不要他们来可怜我!

“你——”纪青月显然对他的说法不以为然,“唉,她不是武林中人,又——有病。你又何必如此呢?”

我不知道有病,但是那一刹那我突然明白洛玉箫想做什么!

“洛玉箫!”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不知道那个胆子爆大,居然在这个时候插嘴。他们二人同时看向我,我突然又没了勇气,嚅嗫着问:“你、你根本不想娶老婆的对吗?”

他的脸转过来,月亮像银子一样明亮,越是这样越无法看清他背光的脸。至少——他还点点头。

心慌腿软,一切都连城一串:“你知道纪小姐会来追查,对吗?”

对面的人没有动,我的心里重新燃起希望。

“红锦,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你是个好女子!”

哈哈,我终于明白了。他掳走我,毁了我,却还想着向旧情人表功!

我呵呵的笑起来,脸上湿漉漉的,转头对纪青月道:“纪小姐,人生难得有情痴。这个男人眼里除了你没有任何人!你怎么会放弃爱你的,去选你爱的?这样做会受伤的!”

纪青月没有回答我,脸上依稀有些惊愕。我的胸腔憋得难受,一股股气浪从肺里喷发出来,不得不高高的抬起头,看头顶深蓝色的天空和薄纱般的白云,银色的月亮笼罩我的视野,世界便这样旋转起来……

“红锦,红锦!”有人扶住我的腰,温热的感觉让我想起了自己的火炉。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倒在某人的怀里,我闭上眼,懒得去看懒得去想。

“红锦,我带你走!”洛玉箫终于说出我想听的话,但是我却改变了心思。谁知道他将来会不会后悔,将来会不会恨我?现在的我,只有一条路。

喘息一会儿,我才推开他,站起来说道:“算了,让我走吧。我什么也不会,过不惯江湖的。”什么理由都不重要,只要合情合理就可以。

洛玉箫傻傻的看着我,这回我终于看到他的脸,月光、伤疤、清秀的眉目……他的情伤我的痛,还要分谁是谁的错吗?

一切都是我倒霉!

纪青月扶起我,对洛玉箫说道:“玉郎,不管怎样,你在这里犯的事需要有个交代。我既然在场就不能袖手旁观,你且随我回去,到了公堂上,我自会为你说话。”纪青月又提出了要求,还真有捕头的风范。

我懒懒的靠着车边,数着林中的树影。

“纪青月,你不仅要把她还给杨不愁,还要把我交给公门?”洛玉箫似乎不相信,“你觉得装作不知道和在公堂上为我求情哪个更好!”最后这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纪青月一直没有说话,固执的站在那里。我冷眼看着他们,心里升起一种报复的快感。

沉吟一会儿,洛玉箫突然说:“好,我随你回去。十天后,京城巡捕衙门见。不过纪青月,你又欠我一次,这一次,不是我自愿的!”

失贞的女子会被怎样处置,这是不言而喻的!连“处男”都晓得女子为他守身,更何况高门大户地位尊崇的杨不愁!

“小不要脸,我怎么娶了你这个妖精!”如果这不是一句情话,那将是最伤人的一句骂人的话。我在他眼里真的是不要脸的女人吗?那时的他是不是就已经后悔娶了一个妖精?

我开始认真的打量纪青月。

鹅蛋形的脸庞,炯炯有神的眼睛,悬胆鼻,樱桃口。她的绰号是湘妃,又有曾经的“玉郎”抵死相从,模样当然差不了。更何况她那一身的正气也是我比不了的。她是清水,我是泥;有我在就越发衬得水清月明。

耳边有人叹了口气,我的手被柔柔的牵起。转身离开。

身后是我的“小处男”,回头——很难!

“等等!”洛玉箫突然出声,追了上来。

我猛地扭过头,心里爆出莫名的期待。

“对不起!”

我只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动,便小心的问:“你说什么?”

“对不起!”他更大声的说,猛地伸出大手推了推我的额头,抵着我的额头悄声说:“丫头,来世做夫妻!”温热的手还是那种熟悉的温度,我却觉得有股冷气像剑一样插入心底。

呸!放你妈的狗屁!

他知道,他知道我回去就是死路一条!可还是让我去送死!

纪青月是人,我就不是了吗?

“阿洛,”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就像隔了云端传来,“你才是放屁。”

说完了,身子就轻了。没有一丝重量的轻。

转过身,沿着道路慢慢的走着。看风清月明,树影重重,这个世界多美好!

纪青月不太说话,但是一路走来,时不时会有携刀带剑的人跟她打招呼。有时候她似乎并不认识人家,但都礼貌的应下。

“你不害怕吗?”吃饭的时候,她问我。

以我的脚程,到京师还要有三天。中午打尖的时候她问我。

我摇摇头,不想理她,除了洛玉箫的原因,即将到来的杨府的日子也让人愁。

“你真有意思。”她自说自话,“我以为我的胆子就够大的,没想到你比我还大。”

不知道她的意思,我咬了一口馒头带着几分怨气说:“你总要带个活人给杨不愁交差吧!”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不一定啊!他们只是想要个结果,你的死活并不重要。其实仔细想想,死了的你比活人更好办。”

我哆嗦了一下,这里的人似乎都不把别人的性命当成事:“嗯,是挺吓人的。”

“我没吓你!”她正经的解释:“我已经查过了。你和玉郎已经——”接下来没有说,聪明人都知道。

我点点头,没什么好隐瞒的。

这个变态,吓唬人就可以让她从得不到的恋情中解脱吗?

“玉郎有时候很莽撞。”她的口气象代人解释。殊不知,我正烦得恨不得时光倒流:早知如此,当初就“以死明志”了!听她提起此事,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随时准备喷发!

“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那口气就这样生生的吞了进去,我知道她才是这个时代的强者,而我这株菟丝草需要这样的大树。我不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才是适合的,说什么才能让人觉得我不是“淫荡”。斟酌再三,只能低下头,一千遍一万遍的埋怨洛玉箫。冤家啊,冤家!你为了你的青月,可把我这匹红锦糟蹋到极点了!

无论是回杨府,还是来世和你做夫妻,都不亚于上刀山下火海!我的出路在哪里?

“姐姐,”我突兀的说:“能不能放了我?我、我不能回杨府,他们会杀了我!”

蝼蚁尚且惜命,何况是人?我从椅子上滑下来,第一次主动的给人跪下。膝盖磕得很疼,可是心更疼,面上火辣辣的。难道我真的很坏?

“妹妹快起来!”她也有些吃惊,“有话好好说。”

我真是“娇无力”了,你说吓得也好,气的也好,伤心也好,绝望也好,反正是半分力气也没有了。强撑着半支额头,靠在桌边,听她说话。

“将军是个很讲理的人,不会冤枉人。这次、这次你也是无奈。他、他不会把你怎样的。”

天哪,我真希望活的像她一样,可以随时变换身份代表某个权威男士发言。无奈,我总是被审问的那个。

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摇摇头,苦笑了一下,趁活着,多吃几口饭吧。万一被关进牢房,还可以硬撑几天。

此后,每顿饭我都吃的饱饱的。求人不如求己。我算看明白了,纪青月心里杨不愁始终是第一位的,她只是同情我,还不至于要为我拼死出力!

第6章

依稀仿佛记得美女落难后都有大侠挺身而出,或者旧情人幡然悔悟,趁着月黑风高,追将上来,抱着美人痛哭流涕痛改前非,然后两人远走高飞,从此远离是非。

我一路都在频频张望,希望有人能把剑相助。直到京城在望,前也黄土,后也黄土。从此萧郎是路人。

“不用看了,玉郎不会来的。”还有半天就赶到京城了。

我们急着赶路,竟然错过了客栈,就着山泉简单的梳洗一下。我想起洛玉箫说过:沐浴还用在屋里吗?苦笑了一下,就听见纪青月的话。

“为什么?”百无聊赖,随便问问吧。

“想必你已经知道玉郎是做什么的。他以无影剑出名,但是还有一个绰号叫无情公子。”纪青月淡淡的讲,仿佛是介绍一个风景名胜:紫禁城,又名故宫,是我国著名的宫殿建筑……

“我不知道。”我打断她的自以为是,“他什么也没和我说。”这是实情,但是说出来还有几分酸涩。

我们的关系本来就是建立在不平等基础之上的,信息的交流基本是单向。我拼命讨好他以求自保,哪敢问东问西触怒“龙颜”呢!

纪青月眉毛挑了挑,我才看到细细的弯月眉修饰的很精致:“玉郎——十四岁第一次闻名江湖时,一手无影剑挑战昆仑双剑客,十招之内,战败二人,从此名声大噪。只是他性情孤僻,做事常凭个人喜怒。他的修为姿容在江湖上都是数一数二,不少武林豪门都有延揽之意,可惜能入得他眼的少之又少。云梦陆家的小姐立誓非他不嫁,追他到天涯海角。第二天他就向云梦陆家下了战贴,把一个好端端的豪门打的身败名裂,无颜重现江湖。自此他就得了无情公子的绰号。即使对方是女子,只要他的主意定了,便是取人性命也不过是一念之间。一晃五年了,还没见他改变过。”

“他喜欢你?嗯,不,我是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八卦,八卦,你就是照亮生命的太阳!好奇心暂时驱散了死亡的阴影,了解一下这个故事也不错。为别人唏嘘总是胜过为自己伤神。

纪青月的脸红了一下,还是很大方的介绍了,大概是好心安慰我这个将死之人:“我的一个好朋友因为痴恋于他,反被他削去一条胳膊。我去找他评理,和他比试起来,打了个平手。不过,那时他刚刚受过伤,我也不过是侥幸而已。”

我想象刀光剑影红颜青影是何等美丽,卑鄙的认为是洛玉箫“又”被美色所惑,手下留情了。唉,按洛玉箫的经历,新娘子见过不知凡几,怎么会受惑于我?稍微了解一下他都知道这是个谎言,可惜啊,我什么都不知道,还一厢情愿的以为是一见钟情!

叹口气,不想再提伤心事,刚要转个话题,纪青月却开口了。大概是勾起了回忆,她也有几分伤感:“本来约好再战的,就听到传说皇上赐婚尚书府。按照惯例,这样的赐婚往往要一年的时间,我就北上边关想去看看杨不愁是何等样人。那时玉郎为了疗伤要去昆仑山寻医访药,我们便一道同行。到了玉门关我们就分手了。”

“那他脸上的伤疤……”这一路不定有什么样的故事,分手后还有杨不愁的插曲,我想让她把故事继续下去。

“大约两个月之前,他来找我。我已经做了捕头,一个同事追查旧案的时候查到他身上,伤到的。”

呵呵,骗傻子呢!洛玉箫打遍江湖无敌手,到京城就被一个捕头伤到脸了?

“你也在?”我试探着问。

纪青月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请他喝酒,没想到酒里被下了药。当时我有心想救,已经浑身无力。他是勉力冲出重围的。”原来是因为她被陷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