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口道:“无情?那怎么办?”他为谁而死,因何而死,早在墨墨出生前,我就不欠他什么了。路是自己走的,别人都是看客。

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似乎有个人说过:他一定要活得比我长,因为我这种女人……

算了,不想了。甩甩头,接过墨墨,回去了。

我只有现在,既不想殉葬,也无意牺牲,更没兴趣后悔。如果我做错了事,我会改;但是我不会年复一年的回忆那些疼痛,更不会等人死了以后才过来烧纸!

我下意识的瞪了一眼衣衫消逝的方向,有些事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京城的四月已经姹紫嫣红,我怀疑这里的月历有些类似所谓的“农历”。我的记忆仿佛是洗过一般,凡是关于自己的都不能记起,偶尔几次似真似假的梦境又多半有个莫名其妙的喇嘛。但是,关于那个年代,关于那些宏观的社会,倒是记得很清楚。这是吃药能做到的吗?

凤嫂在家看护墨墨,杨不愁让宛芳和侍卫杨四陪我出来转转。晴好的天气,人也变得开朗些。最近太紧张了,在那个院子里时间长了会变态的。

花名我叫不出来,只觉得鲜艳明媚,百态妖娆。不过最喜欢看的是花下的绿叶,长短宽细,或密或疏,在喧闹中晕染出层层绿色,别样的优雅。层层叠叠的花木,因为这绿色,才有了层次,有了活力,相互间才像是不同的家庭,在阳光下戚戚喳喳的评论这看花人。

不知人看花,还是花看人?

我举高衣袖,透过阳光,看见细细的纤维丝上若隐若现的花粉颗粒。轻轻一抖,便四散飞舞,随风而去。花比人实际多了。

“夫人,您真漂亮。”宛芳突然冒出来一句。

我不解的扭过头,端正或许有,漂亮大概谈不上。

“真的,刚才你那么一笑,觉得比花都漂亮。”

“宛芳,你越来越会拍马屁了。难道我平常不笑吗?”

“啊!可是夫人从来没像那样笑过。”宛芳才十四岁,虽然在杨府七年了,毕竟还是个孩子。歪着头想了想道,“就是那种很开心,很轻松的笑。没有,奴婢反正没见过。杨四,你跟随将军时间长,见过吗?”

杨四憨憨的,有点像的卢,摇了摇头。

我笑着摇头看向别处,心情却没来由的沉重。

赛花,评花,是固有的赛事。不过远没有现代的超女精彩,充其量就是一群人围着彩台起哄。我们找了对面的茶楼,选了个好位置,坐下观赏。花会在白天举行,因为战事,宵禁虽然解了,但是晚上的“清街”还在继续。连大臣们加班,太晚了都不敢冒险上街,多半都住在官署。杨不愁也是如此,没有半分例外。的da

“您是……嫣梨公主?”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这个名字吓了我一跳,扭头一看,是一位员外打扮的老者。拄着马头拐杖,雪白的胡须,还挺和善的。

“您是——”

老人也不坐下,站着微微点头,似乎是在行礼,“老朽是左大王派驻京城的德正尕,在京城已经二十有四年了。公主的经历小老儿都听说过,您受苦了。”

我摸摸鼻子,“老丈,您……恐怕认错人了。”

“哎,现在满京城都知道护国公的夫人是诸汗国的嫣梨公主,老朽认得杨四将军,绝对不会错的。”

我沉吟着,这人冒出来是什么意思?如果他真的是左大王安插在京城的细作,凭他二十四年的经营,就算诸汗国内乱,他在这里也算是个头目。我自然可以得到他的帮助;若是他不是……问题可就大了。另一个问题是,我叫上官红锦,背后的纹身是别人陷害的!

老头也不说话,充满睿智的眼睛始终笑眯眯的看着我。

“老丈,请坐。怎么称呼?”杨四下去帮着宛芳选酒食。老丈上来的时机很好。不过眨眼的功夫,那两人已经上得楼来,看见老丈都是一愣。

我有些心虚,停住不说。老丈道:“小老儿名叫朱德正,老家在沙棋关。因为诸汗入侵,家破人亡,流浪到京城。护国公两年前抗击外敌,小老儿感激不尽,特写了一副字感谢护国公,奈何护国公日夜操劳,小老儿竟没有机会面呈。一直延宕至今,请夫人代为转达小老儿的一番诚意。”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副字来。的34

不知道他的字有什么好的,送字都这么隆重。我疑惑的看看宛芳和杨四,杨四道:“原来是格伦先生,您的字可是千金难求。公爷若是知道一定非常开心,您这样做真是太客气了。”

朱德正摆手道:“哪里!本想亲自呈送将军,但是等了这么久,也无缘得见。唉,人老了。唉!不定哪天就走了,等不起啦!”又对我做了一个揖,“多谢夫人了。”

我手下字,看老头颤巍巍的走下楼。打开一看,只有八个大字:“千古名将,保家卫国”。龙飞凤舞,却没什么藏头缩尾之处。

看了半天,看不明白。索性收好,回头再说吧。

这个酒楼做了很多和花有关的菜式。喝着小酒,吃着小菜,猜着做法,也别有情趣。其中一个叫做金莲盛开,其实就是干炸荷花瓣,味道不错。一片片吃在嘴里,不仅没有油腥味,还隐隐有些清香。一时高兴,又叫了一份,对面的花赛倒是忘了看了。

宛芳和杨四也坐在桌子周围,一边吃,一边评论,好像刚才那个老头的出现再普通不过。蹬蹬蹬,传来上楼的声音。沉稳有力的脚步,我们听着没什么,杨四却不由坐直了。他的样子让我和宛芳面面相觑,有些紧张。

“哟,驸马爷!”小二的招呼声传过来。是万铁子。

“你和他……”杨不愁的询问回响在耳边。

我们是纯洁的男女关系,心里暗暗嘀咕一遍,仿佛那家伙就这么严肃的站在面前。

刚做好心里建设,万铁子已经撩帘进来。

孤男寡女,满城风雨的时刻,可千万别搞什么“破鞋事件”了!

第29章

万铁子是驸马爷了,行事做派和以前的傻小子截然不同。先是用眼角扫了一眼宛芳和杨四,宛芳已经迟疑着站了起来。杨四看看我,才站起来对万铁子鞠躬致敬,然后退到门口,面朝外抱胸而立。好家伙,不愧是杨不愁的下属,平白的都比人横。

万铁子坐下,我赶紧按照他的风格随之倒茶敬酒,他居然“欣然笑纳”!丫丫呸的村小子,装大也不能装到老家啊!当我不认识你是谁吗?

虽然当初有点阴影,但是并不妨碍腹诽一把。

脸上还是笑模样,静静的等着“贵人”开口。

铁子哼哼哈哈半天,从天气京城风貌,说到村里的春大娘的旧恨新愁,好大一个圈子也绕不到正题上。这倒让我见识了这小子官派作风学的很扎实。

“驸马爷,我出来已经很久了,如果您不介意,我想先回去。”

“嗯,好啊,好啊。”他频频点头,屁股却是不动。

杨四一撩帘:“夫人请!”感情他已经不耐烦到极点了!

忍着笑,站起来向外走,万铁子才猛地说:“红锦,那个……对不起。”

啊?“驸马爷,这是从何说起?”我奇怪的问。

万铁子却不说了,一低头,连道歉也不说就跑了。

他逃跑的姿势倒是还和村里时一样,多少有几分故人的感觉。

路上想起杨四也和他一样在杨不愁帐下,或许知道些,便试探着问了。杨四道:“哼!亏他有脸说!那些流言都是从他们家传出来的,连自己老婆的嘴巴都管不好!”

杨四对万铁子颇为不忿,论资历,论军功,他都比铁子强。可是铁子就像吃了幸运药儿似的,刚来时,一报出处,就被将军留在身边。后来虽然看到将军把夫人从山村里接出来,心里多少明白些,终究觉得不是正道,已经存了小瞧的意思。后来虽有军功,无奈已经有人带了有色眼镜,当然看不进眼。后面飞升,基本上都是公主的缘故了。

所以,杨四的不耻也是情有可原。

听他嘀嘀咕咕的一路抱怨,我到约略看清铁子发达的轨迹。但是,我比较不明白的是,杨不愁何必要把他留在身边呢?就因为他是那个村里的吗?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倒是忘了流言的事情。待到想起来时,已经到家。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事,没必要总提。

进了府,温管家迎上来:“啊呀,夫人,您可回来了。公爷正问呢?”

问?不是他让我出去的吗?

杨不愁在书房,进去报备。这也是我第一次进他的书房,小院里矮竹翠蕉,屋里琴棋书画,环境很好。不知道是摆设还是来真格的?

“怎么这么晚?”杨不愁又皱着眉头问。

幸好我已经习以为常:“哦,碰见一个你的崇拜者,要我给你一张字;还有驸马爷,跟我说道歉,但是原因他不讲。”

杨不愁看了我一眼,凤眼斜飞,剑眉倒插,除了好看,我看不出任何表情。把字交给侍从,乖乖告退。他也没再多说一个字。

莫名其妙的人!

第二日天气晴朗,依旧草长莺飞。凤嫂带着两个孩子晒太阳,伸个长长的懒腰,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睡的这么踏实了。万铁子匆匆的道歉一闪而过,斑驳的光影中,那些血腥与阴暗就像睁眼前的黑暗,噗的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洗漱完毕,坐在窗前,听凭宛芳把头发挽起:“诶,不要了。弄的很紧,头皮有些疼。”

“夫人,不紧点儿,怎么梳高啊?”宛芳为难。

摸摸头发已经到了腰部,厚厚的一大捧。翻翻梳妆匣,找出一根绳子,把头发在根部简单的束好,然后一圈圈的绕在一起。簪子有点短了。随手拿了一个玉柄堑金凤头啜珠的金步摇,斜斜的扎进去。宛芳赶紧把剩下的一些碎发抿好别好。

“夫人,这太简单了吧。”

左右看看,的确太简单了。花瓶里插着一只叫不上名字的花,近似牡丹,却有着肥厚的花瓣,三层重叠,风吹来,颤颤巍巍的。

“就它了。”折下来,插在厚厚的发髻上,刚刚遮住。菱花镜里,左耳的地方有一部分淡粉的花瓣探出头来。

“这……这行吗?”宛芳犹豫的说。

“啊呀,又不出去,自己看着好看不就得了。”拿着镜子,左右前后的照照。干脆跑到屋门口阳光充足的地方,让整个后脑勺的大花对着阳光,摇摇摆摆的照起来。凤嫂也抬头看我。

周围一时安静,我自恋的想,真是人比花娇,花趁人美,没见过我这么有创意的吧?说不定还引领潮流呢!

“这是什么!”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来,和这满院子的春光格格不入。

霍地转过身去,杨不愁背着手皱着眉看着我,一脸的不悦:“大早晨的,也不梳洗好就跑出来。”

鬓边又一缕头发垂了下来,很久没弄头发了,都有些生疏。随手把镜子放到门边的红梨木架上,捻着头发,对杨不愁道:“梳好了。就梳成这样。”一起来就被人呵斥,换了谁都不会开心。

“成何体统!”他没动,站在原地。皂色的薄底快靴上有一层尘土,好像刚刚回来。听说他每天早上很早起来去练武。

“又不出去,自己看还不行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表达一下不满,见好就收吧。我做好准备,要是他还和我说这事,立刻进屋重新梳。

杨不愁转头看着别处,切了一声,没再多说,径直进屋了。

他从我身边擦过去的时候,一股汗腥味扑鼻而来,我有一阵的愣神,接下来是下意识的扇了扇手。

“嗯?”挺威严的声音,讪讪的把半空中的手放下来,还要恬不知耻的做出无辜的样子,难度实在太高了。

“好热啊!”我脱口而出。

他扭过去,没理我。

凤嫂把孩子抱进来,他问问孩子的近况,转向我道:“昨天玩儿的开心吗?”

我点点头,“多谢公爷。”

杨不愁道:“不用客气。今天打算去哪里?”

嗯?还可以出去啊?我歪头想了一会儿,又摸摸自己好不容易舒服下来的头皮,“不出去了。”

“哦?为什么?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没有。外面也没什么好的。等我想起来再说?”询问的看看杨不愁。

他眼神烁烁,似乎要把我看穿。大人物啊!心里啧啧叹气。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挺直胸膛,爱看就看吧。

“咳咳,”他咳嗽几声,好像吃亏的是他,“行,今天我要出去,晚上不回来了。有什么事跟老温说一声。杨四会陪着你出去,不用在跟我讲了。”

“哦!”我乖乖的点头,直觉告诉我有些事情很奇怪,但是——算了!

杨不愁走后,我陪着孩子玩了一天,中午还睡了一觉,晚上很早就睡了。

一切如常,可是总有什么不对劲。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杨不愁一直没有出现。我的不安越来越大。第五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刚刚熄了灯。

“嘣”,有什么东西插在床头。宛芳举着烛台进来,就着烛光一把亮闪闪的匕首正插在床前的小柜上!

“啊!”“嘘……”

宛芳捂着自己的嘴巴,大眼睛里泪花闪闪。可怜的小孩子,吓坏了。

披衣下床,费了半天劲,才把匕首拔出来。上面有一封信:“明日午时,杜康酒楼见。尕。”

哦?那个走路都要拄拐杖的老爷爷?或许是他的属下?

翻过来,掉过去的看。思量再三,一抖手,在烛火上烧着了。

即使真如他所说,我也不能贸然出门。我现在记忆全失,连所谓的诸汗国语都不知道,就算联系上他又有什么用呢?

我是要走,但是不是从一个牢笼蹦到另一个牢笼。况且这个朱老头和杨不愁比起来,我更相信杨不愁!

为了维系我们之间微弱的信任,决不能贸然去见任何人。尤其是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的人。

“睡吧。”我没有嘱咐说或是不说。需不需要告诉,取决于宛芳最终的主子,不是我能决定的。

第二日,杨府的警戒一如往常。我抱着墨墨在府里多转了一圈。府邸不大,也看不到当初结婚时并蒂莲般的房屋结构了。我的小院和杨不愁的居处实际只隔了一个花园。花园外边靠杨不愁院落的地方有个演武场。墨墨还不会走路,但是两个小爪子已经学着表达他的意图,拼命的指挥大家向那些“凶器”靠拢,嘴里发出嘎嘎的声音。我开始怀疑,也许他最先学会的不是叫“娘”,而是“刀”?

进了演武场就再也出不去了,只要抬脚离开,墨墨马上哭的震天动地。就算没眼泪,嚎也要嚎的你匍匐投降。

凤嫂家的娃娃很乖,让凤嫂把孩子送回去睡午觉,宛芳拿了一大块做好的地垫铺在地上。墨墨在上面咕噜着,毫不吝啬的流着哈来子,靠近那些武器。

墨墨已经七个月了,可以自己坐着玩儿。平常让他爬,他都不动,非要推着才能给个笑脸。现在看他卖力的样子,我简直欲哭无泪。早知道就把他扔到这里了,说不定都会走了!

一条腿绊着,小肚子大部分时间还在地上贴着,跟个肉虫子似的在地上轱涌。一只爪子压在身下拔不出来,另一只还不忘张牙舞爪的挥舞着,就是那颗大头还有没牙的嘴巴,时不时的要埋进地垫里。或闷或清脆的呵呵声全是他一个人制造的!

宛芳要去给他擦嘴,我赶忙拦住:“别理他,让他自己玩儿吧。”脏就脏点,别打扰他就行。谁知道那发育不全的大脑是不是正琢磨着怎么使劲呢?万一打断了思路就不好了,小孩子注意力不容易集中。

没一会儿,垫子上一块块的都是哈喇子,好像养了一只大沙皮狗。

“这是干什么?”杨不愁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

我指着墨墨说:“他要练武!”

杨不愁的嘴角抽了抽,看看地上软趴趴的东西。那个小玩意正拖着蛛丝一样的粘液,扯着没牙的嘴看他,然后又开始专注的“运动”。

“这是……这是什么?”

垫子是两块拼起来的,一块留给墨墨,另一块我坐。杨不愁盘膝坐下,斜眼一瞥,坐在我旁边。看他坦荡荡的样子,我也不好小气。

“爬。”指着垫子另一头的武器架,“他要爬过去,学关公舞大刀。”

“它?大刀?”杨不愁显然还不能接受这个说法,接着就哈哈笑了起来。呼的立起来,两步绕过去,把大刀拔出来,咣啷一横,摆在墨墨面前。跪在地上和娃娃脸对脸的说:“来,拿拿试试!”

我家墨墨很有大将风度。看见目标变得触手可及,没有立刻动手。而是费力的做起来,大脑袋一仰,杨不愁伸手一扶,把重心不稳的他扶住。然后墨墨嘎嘎一拍手,不光哈喇子,连鼻涕都出来了。

这个就太难看了。掏出手帕,给他擦赶紧。他已经半趴着双手支在比他手臂还粗的刀柄上,随着他的笑声,“啪嗒”“啪嗒”“啪嗒”,银白色的粘液沾上所谓的青龙偃月刀,打上属于墨墨的标志。

杨不愁苦笑着,干脆盘腿坐在刀的另一边。就见墨墨毫不客气的,上嘴就啃——一下,两下,持之以恒,直到——哇,墨墨终于哭了!

第30章

杨不愁抱着墨墨转了好几圈,才笑呵呵的放到地上。也不知道是转晕了,还是杨不愁没有扶住他,大脑袋晃晃晃,啪叽,就趴下了;费劲坐起来,啪叽,又倒了。来回几次,可能他自己也难受,干脆四脚朝天的哭起来。

这下杨不愁慌了手脚,看我抱起来哄,嚅嗫着说:“这小孩子,怎么这么不经转。怎么这么不经传!我可没想怎么样他!没事吧?”

我又好气又好笑,说道:“没事。他是饿了。又不会说话,想吃饭了当然哭了。”下意识的要喂奶,突然想起这是公共场合,当下就要告辞回去。

杨不愁突然说道:“我……我跟你过去吧?嗯,一起走吧。”也不问我同意不同意,一马当先,自己过去了。

回到后院,趁上楼的功夫,让宛芳下去告诉他一声,我在楼上喂奶。喂着喂着,就觉得奶头有些疼。低头细看墨墨的嘴巴,天啊,竟然长牙了!

长牙这个事实终于把墨墨从玩具变成一种“活物”。他可以发展,可以成长,可以有自己独立的生命力存在。他是活的!

墨墨还没吃饱,让宛芳带给凤嫂。轻轻的揉着乳房,勉强平静了一下诡异的情绪,还要应付楼下的人。

杨不愁坐在那里看我的临帖,边看边点头。见我下来,还点着帖子夸了两句。也不知道是屋子的缘故,还是因为下午,日头本来就偏斜了,我总觉得这里阴嗖嗖的。

“公爷如果有是,不妨直说。红锦目前能依靠的人,除了公爷也找不出第二个,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心里隐约觉得和那个朱老头有关。

果然,杨不愁道:“前几天,纪青月找到我,和我打了一个赌。”

我觉得自己敏感过头了,怎么会注意到他叫的是“纪青月”而不是“青月”。这种可有可无的无聊事,占用太多心力了。

“她说,她可以证明你没有失忆,纪家也没有给你下药。你依然记得自己是诸汗国的逃亡公主。”

我心中一晒,真不是我有先见之明。但是我就知道那个纪变态不会善罢甘休。

“朱德尕找你的事我们都知道。其实,左大王叛乱平息后,作为交换,我们不趁机进攻诸汗国。而诸汗国则要把左大王在京城布下的暗桩交出来。虽然他们肯定会重新布置,不过对皇上来说,至少可以趁这个时候,处理一下太师的事情。”

我明白了,人家是早有所谋。在我可能还有记忆的时候,杨不愁对诸汗国的那场战争消灭的是左大王的军事力量。然后诸汗国国主才能乘机拔掉这颗毒牙。当我陷落其中,纪府和太师府争的面红耳赤的时候,正是皇上和杨不愁冷眼旁观,伺机出手之时!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问题是,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身后有多少只黄雀!

他继续说:“朱德尕给你的那幅字,我以为你看懂了,但是考虑到安全所以没去。纪青月猜测朱德尕和你接触肯定有所动静。你平日不出来,那是他唯一和你接触的机会。绝对不放过的。所以她这几天一直在监视你。后来,她又冒充朱德尕给你送信,约你今日正午,杜康酒楼见面。她认为,你若是还有记忆,绝对不会第二次丧失机会。一定会出门见面的。而我也按照和她约好的,以明松暗紧的方式控制府里人员的进出。方才,我就是从杜康酒楼回来的。”

原来真是个陷阱!

我连冷汗都出不来了,呆呆的坐在那里。然后才听见自己的脖子吱嘎吱嘎的想,脑子里好像有一部已经转飞的机器,在满负荷超越极限的工作后,终于轰然一声散架了。

“然后呢?”的94

老顽童教训郭靖,不管别人说什么,有话没话的时候就问一句“然后呢?”英语老师说,听不懂别人说什么时,就问一句“really?”他们多半都会再重复一遍。

“没有然后了,我回来,看见你和墨墨在玩儿。觉得……觉得——很好笑!”他低下头,颇有些尴尬的喝了口茶。的af

我伸手去拿我那一杯,端在手里,却无论如何送不进嘴里。“当当当”一连串清脆的撞击声,抖动的手腕把茶盏碰的叮当乱响。我竟然还能笑着说声:“对不起,太累了。”

这时,我最大的渴望就是找个地方睡一觉。最好醒来以后,发现自己睡在电脑边上,这一切阴谋阳谋阴阳谋都不过是我的想象而已。

可是,我也知道,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倒下。

“公爷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红锦呢?”我费力的把那架机器架起来,让他重新转动。然后感叹,大脑可能是造物主最神奇的设计了!

杨不愁没有直接回答我,反而说道:“洛大侠曾经留给我一封信,他把纪青月和纪府做的事情都说了。有些我知道,有些我不知道。但是至少他很清楚的提醒我,纪青月对你的怨恨已经让她走火入魔。”

这我知道。左右食指紧紧的勾在一起,仿佛这样就可以支撑整个身子的平衡。维持这个姿势,我静静的听着。

“别的我不说什么,但是纪青月那里我可以保证,我还不至于被她算计。”

如果他说“我可以保证你不受她的伤害”什么的,我是半个字不信。但是他说“我还不至于被她算计”,我就知道他说了一句实话。也许纪青月会通过别的渠道算计伤害我,但是杨不愁已经对她有了提防心。这一次的打赌,可能就是最后的分水岭!

我多了一个朋友?还是这个世界多了一个看客?

“谢谢公爷。红锦和墨墨多谢了!”想了想,杨不愁不是那种白下保证的人,便试探着问,“不知道公爷需要红锦做什么?”

杨不愁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正是那幅“千古名将,保家卫国”八个字,从裱糊上反下来的。薄薄的一层纸,透明的几乎要破了。

上面有一些折痕。杨不愁似乎按照某种规律折了几下,最后又弄成一个小块的正方形,递给我看。

透明的纸页,早已被墨迹渗透。随着折叠,显出深深浅浅的层次。我横看竖看,找不到一点头绪。杨不愁道:“我知道你看不出来,因为这是诸汗国的文字。其实嫣梨公主自幼喜爱弓马,对我国文字并不精通。所以,一开始你的字迹和学养的确让我忽略了这个可能。不过,一路上我用诸汗国语言试你,你也浑然不觉。这使我想到,你可能真的‘忘’了这种语言。朱德尕留下的这个是请你第二天同样的时候老地方见面。可是第二天,你似乎忙着休息和摆弄头发。”

伟大的成吉思汗!让喜马拉雅的冰川全部融化,化成我的瀑布汗吧!

就算不能赴约,能不能有个聪明一点,像样一点的理由呢?这也太没面子了。

我觉得自己象一朵大花蝴蝶,稀里糊涂的被认作蜂鸟。人家约好几里外见面,我还在自己一亩三分地的花朵上流连。

杨不愁道:“你没去,并不等于你不想去。我也不能肯定你是不是真的忘了,或者如何。所以纪青月那晚给你又送了一个消息,这回你烧了……”说到这里不说了,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我苦笑了一下:“比照上一次的理由,这回应该是正赶上我梦游,不小心烧了。”

杨不愁笑了一下,说道:“我也是这样的想的!”

切,拾人牙慧!

“不过,看你和墨墨玩耍的样子,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想去!”他笃定的说。

我哑口无言。不管他多么笃定,对我来说总是一种悲哀——无论何时,你的命运总是被别人摆布着!

“所以公爷愿意相信我了?”我接口道。

杨不愁看了我一会儿,沉吟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