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皇贵妃看着四下无人,这才笑出来。孝贤皇后啊,你还真没儿女缘啊。亲生儿子保不住,就连抱养的,也活不长。

正想着,七公主领着嬷嬷、宫女来请安。见母亲腿上又盖着厚厚的老虎皮,眉头一皱,“额娘,你腿又难受了?”

令皇贵妃笑着拉女儿坐下,摇摇头,“天冷了,暖和些。”看看女儿,微微叹息,“我们的七公主,眨眼间,就长成大姑娘了。过两年,就该出嫁了呢!”

七公主扭头,“额娘又笑话女儿。”出嫁?像大姐姐那样,嫁到蒙古,几年也回不来一次吗?

令皇贵妃笑着摩挲女儿头发,心中感慨:若是永璐活着,应该也像女儿这么高了,或者,该更高些呢?

母女俩正说话,庆妃带着永琰来请安。四个人,坐在屋里,其乐融融聊着。说起永琰过了年,就该去上书房了。令皇贵妃问:“庆妃妹妹,这伴读可都选好了?”

庆妃笑着回话:“哪儿呢!妹妹正要为这事来跟姐姐求个主意,您看,选谁家孩子好呢?”

令皇贵妃抿嘴笑笑,“这个,我也要想想呢!”

七公主坐在一旁,看看弟弟,再看看两位母妃,不由叹气,不知哪家孩子要倒霉了。这个弟弟,可不好伺候呢!

和亲王府,因为快过年了,和亲王福晋怕晦气,力挺儿子儿媳们,拦着丈夫,不让办生丧。

不办生丧,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无可奈何,弘昼拎着鸟笼,带着随从,走街串巷,到处玩闹。为此,乾隆当着大臣们的面,明着申斥他好几回。奈何这位当场痛哭流涕,表示再也不敢了。回家接着玩儿自己的。对这么个荒唐弟弟,乾隆也无可奈何。

闲来串门儿,果亲王妃也问和亲王妃,“嫂子,你就这么由着五哥胡闹,也不说说?”

和亲王妃看的明白,“说什么?皇上说都没用,我说要有用了,我还要不要活。再说,女人嘛,有男人疼着,有儿子媳妇孝顺着,就得了。其他的,什么都是浮云。你可别忘啦,慈宁宫小佛堂的例子,明明白白,在哪儿戳着呢!”

果亲王妃听了,竖大拇指佩服,回去就学自家五嫂,对果亲王跟着自家五哥胡闹之事,权当没看见。

她当没看见,不代表所有人都当成没看见。

更何况,弘瞻所办那些个事,不同于弘昼小事不断,大事没有。弘瞻闹腾起来,送玉牒前,他都能先请旨去打猎。拜见太后,他敢坐到乾隆的椅子上。

诸如此事,乾隆念在兄弟不多,幼弟自幼丧父的份上,多次宽赦。哪知,这家伙越来越过分。终于,在刘墉第三次上折子,说应当惩治弘瞻,避免他越走越错之后,乾隆发怒了。一口气,将弘瞻爵位由和硕亲王,降到贝勒。罚银一万两,着广储司销毁其亲王金宝印。弘昼也得了池鱼之殃,罚俸三年。

弘昼回去,就跑到慈宁宫抱着太后哭,说什么罚了俸银,以后日子没法过。钮钴禄氏太后又气又乐,从自己库里,挑了两箱银子,赏给养子。

弘昼乐呵呵回去,继续过荒唐日子。弘瞻可没那么好的心理素质,接了圣旨,交了亲王金宝,回去就一病不起。

不多时,太医院就上报乾隆,“弘瞻贝勒重病。”

乾隆又急又气,对这个从小当儿子一样养的弟弟,他自认疼爱非常。不过是叫他受点儿挫折,好日后好好办差,别闹的朝臣不满。怎么就病倒了?看看弘昼,五十多岁的人了,顶戴上东珠全摘了,也没见他说什么。这个小弟呀!

没过几天,又报:“弘瞻贝勒病情愈加严重。”

乾隆心疼了,带着吴书来,坐上御辇,去果亲王府看小弟弟。

刚到门口,就见门外银杏树下,停着一顶青油小轿,两个轿夫坐在树下晒太阳。

乾隆刚要问那是谁家来人,果亲王府已经中门大开,铺红地毯、奏鼓乐,迎帝王御驾。

弘瞻长子永瑹不过是个粉团小娃娃,也按照管家指点,屈膝跪拜,口里道:“恭迎皇伯父。”

乾隆一看乐了,上前亲手扶起侄子,问:“你阿玛呢?”

永瑹露出虎牙回话:“回皇伯父,阿玛正在病床上躺着。”

乾隆叹气,拉着侄子的手,一同去堂屋看往弘瞻。

到了正院,刚进门内,就见一个中年清瘦男子,从屋里走出来,对着乾隆躬身行礼,“臣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乾隆奇了,“刘墉,你怎么在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据说,刘墉也是个美男子捏?

9

9、云水禅心 ...

刘墉沉着脸回话,“回万岁,臣听闻弘瞻——贝勒因臣奏折一事,病了,心下不安,故而,前来探望。”

乾隆听了,心中埋怨,“你整天闹个什么刘三本儿,搞得朕头疼,也没见你去探望朕!”嘴里却说,“爱卿有心了。”

“有心他个头!”弘瞻在屋里听了,喘着气骂,“见过探病的不带礼物来吗?还劈头盖脸把我骂一顿。皇上四哥,你可要给弟弟我做主,出了这口气呀!”呜呜哭着,披着衣服,扶着贴身侍从,脚软腿软地出门,迎接乾隆。

乾隆一看,自家弟弟脸色蜡黄,站都站不稳,走几步,一头汗,气喘吁吁,满面潮红,对着乾隆,就要大礼参拜。

乾隆急忙拉着永瑹近前,亲手扶起弘瞻,“免礼,都病成这样了,还有心置气。”

众人扶弘瞻,待乾隆在主位上坐下后,弘瞻在下首安了把软椅,陪着坐了。永瑹见大人说话,对着乾隆施礼告退。没人招呼,刘墉只得站在乾隆身边,冷眼看他兄弟如何说话。

乾隆看看弟弟,软语安抚:“你呀!从小太后太妃惯着,朕宠着,养成了这个无法无天的性子。如今,朕不过是小惩大诫,怎么就病了?你也别怪刘爱卿,他这也是为你好。今日不惩戒于你,哪天,你犯下不可饶恕的错来。难道,真的要朕眼睁睁地看着你入狱不成?先帝子嗣本就不多,如今,活着的,仅剩咱们兄弟三个,你又是被朕当做儿子一样养大的。做哥哥的,不疼你们,还疼谁去?哪知道,一个个的,都不能体谅朕的苦心,没一天不给朕惹事的。”说着说着,乾隆眼里,也渗出泪来。

弘瞻扶着椅子扶手,跪到地上,“皇上四哥,是弟弟想左了。弟弟还以为,您不疼弟弟了。一时间,心灰意冷,这才病了。弟弟以后一定好好听您的话,好好给您办差,您别生弟弟的气了。”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

乾隆听了,跟着流泪。刘墉站在一旁,眼中泛泪光,只因帝王驾前,不敢随意擦拭。

好容易兄弟俩把话说开了,乾隆招来吴书来,“把圣旨拿出来吧。没听见刚才有人说了,来看病也不带礼物。朕不能跟刘大人比,朕可是带着礼物来着!”

弘瞻听了,不敢说话。刘墉低头,不回话。

吴书来笑着退下,不一会儿,捧着金龙盘舞的明黄圣旨进来,对乾隆一躬身,当堂高唱:“弘瞻贝勒接旨。”

弘瞻刚坐回去,这下,又扶着扶手起来,要跪下去。乾隆摆摆手,“好了,你这身子,也经不住折腾。这是晋位郡王的圣旨,拿回去,好好看看。抓紧养好病,给朕办差。”拍拍弟弟肩膀,带着人就要走。

弘瞻领着阖府人一直送到大门外,乾隆摆摆手,“回去吧。”看一眼刘墉,“爱卿啊,你这是要留在果郡王府吃饭呢?”

刘墉黑着脸拱手回话:“回万岁爷的话,臣在等家人回去拿笔墨纸砚来。臣为官清廉,无有财宝,唯有字画,可作为送果郡王的礼物。因果郡王说府中无宣纸,这才在门口等家人去买。”

乾隆一笑,“爱卿果然高雅。只是你不知道,朕这个弟弟,可是财迷,你的字画,未必能叫他满意呢!”说完,笑呵呵地上车走了。

刘墉回头看弘瞻一眼。弘瞻急忙流着冷汗、举手保证:“喜欢,肯定喜欢!”

刘墉这才低头,不再言语。

在果亲王府,给弘瞻写了字,画了画,刘墉不顾弘瞻留饭,执意回家。到了刘府,经过书房之时,看到刘统勋正在给两个儿子讲应试之道。不好打扰,驻足窗外细听。

刘统勋刚讲到文章开篇,看到儿子立在窗外,招手叫他进来,对两个孙子说:“刘强、刘健,你们的父亲年三十始应试,一举而中。听听他的教诲吧。”

刘墉躬身,“儿子怎敢在父亲面前班门弄斧。”我没写过八股文,哪里有实战经验可讲?

刘统勋捋须而笑,“罢了,今日也累了。刘强、刘健回去吃饭。吃完饭,再来读书。”

俩孩子躬身行礼告退。刘统勋招呼刘墉坐下,问:“六爷无事了?”

刘墉冷笑,“他就是欠揍。当年圣祖爷阿哥们,哪个没被骂过,不都好好的?就他比人娇贵!依我看,撸成贝子也不过分。”

刘统勋摇头,“天家之事,不是咱们能说的。更何况,汉臣对此,向来敬而远之。以后,你还是少说些为妙。”

刘墉躬身答应。刘统勋看看儿子,四十多了,自从媳妇去后,屋里连个偏房也无。一家就四个爷们儿,也不像话。便催问:“前两天,张知府家的媒人来说那事,你是怎么想的。要是同意,为父就替你应下。咱们家里,总归要有个女人打理。”

刘墉低头,“父亲,不是儿子不想娶亲,实在是,两个孩子还小。儿子怕他们——受委屈呀。”

刘统勋叹气,“也是,罢了,既然你这么想,那就先这么着吧。唉,要是你娘还在,为父哪用操这些心呐!”

刘墉低头,“儿子不孝,让老父亲受累了。”女人,我见的多了,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来。

过了年,弘瞻的病慢慢好了,开始接着给乾隆办差。不过,贪财的毛病还是没改,只是比之以前,好了一些。弘昼依旧天天提溜着他那个鸟笼子,到街上四处逛荡。

阳春二月,草长莺飞。这日天气晴朗,批完奏折,乾隆带着吴书来和几名侍卫,到慈宁宫去看望太后。母子俩说些闲话。钮钴禄氏提起来,令皇贵妃的身子越来越重,是不是把宫务暂且叫颖妃、庆妃她们管管。还有,如今贵妃位都空着,看皇上意思,提谁上来好呢?

乾隆听了,想了想,“颖妃倒罢了。庆妃好歹养着十五,提一提吧。至于另一个贵妃位,您看,婉嫔和愉妃,谁合适呢?”

钮钴禄氏太后笑笑,“哀家看都行,皇上看着办吧。”哪个都不好,没一个有战斗力。难不成,还叫哀家这把老骨头,亲自上阵、真枪实弹跟魏氏斗吗?真怀念皇后主宫的日子啊!

乾隆想了想,“还是婉嫔吧。毕竟,她比愉妃资历老些。虽然是越过妃位,好歹,她是老人,想必没人说什么。”

太后笑笑,“就听皇上安排吧。”大不了再扶个人上妃位,就不信斗不过魏氏。

看太后爽快应了,乾隆心里也轻快。又说了几句闲话,乾隆便告辞出来。

因天气晴朗无风,乾隆不乘御辇,带着吴书来等人,沿着宫墙,往御花园去。

经过慈宁宫墙外宫巷时,隐隐一股清风,夹带着玉兰花的香味儿飘来。乾隆驻足细闻,微微醉语:“霓裳片片晚妆新,束素亭亭玉殿春。”

乾隆吟诗,吴书来听不懂,众侍卫向来也不多话。哪知,就在乾隆自己想接着吟的时候,一个年轻是声音响起:“已向丹霞生浅晕,故将清露作芳尘。”

乾隆大喜,招那接话的年轻侍卫近前,“你懂诗词?”

那侍卫甩马蹄袖行礼,“奴才略懂,偶尔听到万岁爷吟诗,不由心中想起,还请万岁爷恕罪。”

乾隆点头,“恕你无罪。你叫什么名字,祖上都有什么人?”

年轻侍卫站起来,低头回答:“启禀万岁爷,奴才钮钴禄氏和珅。”接着,便把父祖官职说了。

乾隆刚想叫他抬头,又听墙内传来笛子合奏。

竖耳细听,笛声由三人所奏。其中一人娴熟,笛音清越流畅。另两人许是初学,多断断续续,跟着前面那人笛音,缓缓奏出。

随着笛声缓缓倾泻而出,和珅亦低声道来:“寄禅心于云水,清逸逍遥,尽在云水中;禅之意境,亦尽在云水中。阿弥陀佛!”

乾隆大笑,“好,好你个和珅,不愧是块美玉。若是墙内之人听到你这么说,那两个断断续续的,该羞愧了。”

和珅低头,“奴才谢万岁爷夸奖。不过是古人之言,奴才不敢居功。”

一行人又站了一会,直到笛声渐消,乾隆这才举步向北,“和珅,陪朕到御花园走走。”

和珅低头答应,紧跟在吴书来身后,随乾隆向御花园而去。

一路走,乾隆与和珅都在想,这慈宁宫中,究竟是谁,在演练佛乐呢?

慈宁佛堂院子里,小巧跟尹嬷嬷苦着两张脸,“主子娘娘,奴婢吹的腮帮子疼,就是吹不好。”

舒倩微微一笑,对着院子里玉兰树拍拍手,“春天来了,多么美好的季节呀!不趁着年轻,多学点儿本事。往后,抓不住男人的心,男人跟狐媚子跑了怎么办?”

小巧撇嘴不说话。尹嬷嬷还不死心,“主子娘娘,奴婢已经成亲多年,我家老头子,头发花白,没人要。奴婢不怕,还是不学了吧?”

“不行,活到老,学到老。你学了用不着,不会教你闺女媳妇?”

小平站在走廊下,微微一笑,“这个主子娘娘,可真是不一样了啊!”

抬头望望慈宁宫宫墙,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这个院子,去外头逛逛?

到了御花园,乾隆坐在万春亭里,招手叫和珅到近前,“抬起头来。”

和珅躬身应是,慢慢抬头。乾隆品着新贡的雨雾山茶,随意瞥一眼,登时心里咯噔一声,“像,太像了!”

作者有话要说:听说,和珅长的很像乾隆某个妃子。。。。。。

10

10、亲王之死 ...

看着乾隆故作镇静的脸,和珅心中微微叹气,“就知道,自己两辈子,都长了一张惹事的脸。

野史曾说,和珅长的很像孝贤皇后,故而,深得乾隆看重。实际上,和珅见过孝贤皇后像,知道自己跟孝贤皇后那是一点儿不像。相反,和珅模样与慧贤皇贵妃倒是有几分神似。

遗憾的是,和珅曾试探过,那时乾隆五十多岁,慧贤皇贵妃已经去世几十年,乾隆老抽连人家模样都想不起来。还得去长春宫再看看画像才能记起。

因此,和珅从不认为,自己是靠这张脸上位。乾隆好颜色,亦好才。和珅骗自己,你是因为才能出众,才傍上乾隆的老粗腰。

乾隆看了一刻,很快回过神来,招和珅至近前,细问他的学识。和珅皆对答如流。乾隆大喜,亲自提拔为御前一等侍卫,令养心殿行走。

从此以后,和珅开始了职场生涯第一步。

十二依旧喜欢没事来找他玩。渐渐的,十一阿哥永瑆也留意到他。和珅对谁都一样恭敬,其态度令乾隆很是放心。

因怀孕月份渐渐大了,令皇贵妃无奈之下,交出宫权,由四位妃位主共同打理。其中,容妃住在宝月楼,没事儿不往内廷来,管也白管;愉妃是个不管事儿的,又加上荣亲王病重,干脆把宫权全部推给庆妃、颖妃,自己带着儿媳,一心照顾儿子。

然而,无论愉妃与西林觉罗氏、索卓罗氏、胡氏如何尽心,如何在佛前许愿,荣亲王还是没能熬过乾隆三十一年三月。初八那日,病逝于景阳宫正殿。

愉妃哭的昏死过去。西林觉罗氏欲哭无泪,索卓罗氏抱着绵忆,一面哭,一面叫绵忆喊阿玛。胡氏带着大格格,陪着西林觉罗氏哀切抽泣。

礼部奉旨按亲王礼,为荣亲王发丧。入殓这天,乾隆带着众位皇子亲临葬礼。

愉妃抱着儿子棺材,死活不让合棺。索卓罗氏搂着荣亲王独子,一个劲儿喊:“王爷,您走了,丢下我们孤儿寡母,日后,可怎么办呐?王爷,您带妾身一起走吧。妾身还要伺候您呀!您留妾身一人在这世上,可怎么办呀!”

这本是悲切之语,出自寡妇之口,并无不妥。她这么一哭,西林觉罗氏与胡氏听着,里外不是滋味儿。怎么,你还有个儿子,就活不成了,那我们这既没男人,又没儿子的,不如一头撞死的好!于是,二人看索卓罗氏的妒意,就又上一层。

偏偏索卓罗氏是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看见乾隆扶着儿子灵柩悲切,抱着绵忆上前安慰,口口声声叫儿子喊“皇玛法”。乾隆看见孙子,想起爱子,心中更痛。连带着,对孙子生母,言语中,也多了几分看重。

西林觉罗氏领着胡氏跪在灵堂,低头冷笑。趁人不备,掐一把胡氏。胡氏趁着索卓罗氏哭累了歇气的时候,一头冲出来,对着乾隆磕头,“万岁爷,请您准奴才给王爷殉葬吧!”

乾隆跟愉妃吓了一跳,“殉葬?”

胡氏磕头,直至磕出血丝,“王爷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大阿哥和侧福晋。大阿哥要撑起荣亲王府一家,侧福晋是大阿哥生母,自然要留下照顾大阿哥。唯独奴才无牵无挂,请万岁爷让奴才代侧福晋殉葬吧!”

愉妃哭哑了嗓子,流泪看着胡氏不说话。

乾隆看看身后众人,叫来正经媳妇西林觉罗氏,“永琪临走的说话,可留下这样的话来?”

西林觉罗氏哭倒在地,“皇阿玛,王爷临走时,已经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额娘当时晕倒,儿媳忙着照顾额娘。是侧福晋和胡氏在王爷床前陪伴。这几日,儿媳悲痛难忍,并未过问其他事情。还请皇阿玛降罪。”

愉妃看一向孝顺的儿媳请罪,放开棺材跪在乾隆脚边,“皇上,媳妇出身大家,一向孝顺,永琪得病,她怕臣妾伤心,从来都是陪着笑脸。可是,臣妾知道,她心里,比谁都难受。皇上,是臣妾不好,没能看护永琪到最后,请您不要惩罚媳妇。您要降罪,就降罪到臣妾身上吧。孙子年幼,还有一大家子人,都指着媳妇。您罚臣妾吧,是臣妾没有照顾好永琪。”说着,与西林觉罗氏相拥痛哭。

看到愉妃哭的肝肠寸断,乾隆也唏嘘不已,叫起西林觉罗氏,“你自幼庭训甚严,秉性纯孝,朕岂不知。为照顾婆母,而不能兼顾夫君,此事,朕不怪你。起来吧。”

西林觉罗氏叩头谢恩,扶着愉妃站起来。乾隆吩咐:“快扶你额娘坐下。”对着盖棺太监吩咐:“让荣亲王走吧。”

愉妃一听,又是一阵撕心裂肺之痛,双手紧紧拉住儿媳,哭的天昏地暗。西林觉罗氏忙着照顾婆婆,反而不敢痛哭。

索卓罗氏听了胡氏一番话,不敢十分显眼,抱着儿子躲在一旁。胡氏偏偏不依,上来就撞棺材,“别拦着我,别拦着我,我要去陪爷。侧福晋不能伺候爷,我去!都别拦着我。”

幸好西林觉罗氏治家严谨,早有粗壮嬷嬷上前,将胡氏拦腰抱住,拖在一边,死死按住跪下。

胡氏涕泪横流,嘴里喊着:“爷,奴才对不住您。您临死,最后的心愿,奴才都不能替您完成。奴才对不住您。”

乾隆彻底恼了,一脚踹翻胡氏,喝问:“永琪最后愿望,什么愿望?说!”

胡氏从地上爬起来,打袖子里取出一张纸,打开呈上,“万岁爷请过目。”

吴书来赶紧上来接了,呈给乾隆。乾隆扫了两眼,轻轻垂手。纸张从乾隆手里滑落,飘到索卓罗氏膝边。

索卓罗氏低头一看,浑身发冷:荣亲王居然希望侧福晋索卓罗氏到地下陪他?

绵忆不到两岁,不懂纸上写什么,觉得母亲怀中发抖,不由抬头问:“额娘?”

索卓罗氏抬头去看乾隆,“皇阿玛?”

乾隆看看愉妃,西林觉罗氏正强忍悲痛,软语安抚婆母。身后,令皇贵妃终于开口,“皇上,索卓罗氏还有绵忆要抚养啊。”

乾隆点头,躬身亲手扶起索卓罗氏,“好孩子,你们主子福晋是位贤妻良母,她定能好好教导绵忆,为你争光的。既然这是永琪遗言,那你——去吧!”

索卓罗氏呼吸不能,跌倒地上,半晌方开口回答:“奴才——遵旨。”拉着绵忆,到西林觉罗氏跟前磕头,“大阿哥还小,是爷唯一的儿子,往后,就托付给福晋了。奴才给福晋磕头,辛苦福晋了。”

西林觉罗氏本想亲自扶起她,奈何愉妃紧紧拉住媳妇,不肯松手,只得含泪点头,轻声说:“放心。”

索卓罗氏把绵忆向前推到嫡母身边,又回来给乾隆磕头,给令皇贵妃磕头。乾隆摆摆手,“去吧。”

索卓罗氏站起来,再看一眼荣亲王棺椁,低头,回屋换衣服去了。经过胡氏身边的时候,胡氏向后瑟缩一下,索卓罗氏嫣然一笑,低声说:“告诉你主子,她要敢害我的绵忆,我就变成厉鬼,也不饶她!”

待到荣亲王盖棺之后,索卓罗氏贴身宫娥来报:“启禀万岁爷,侧福晋陪王爷去了。”

乾隆点头,拍拍荣亲王棺椁,嘴里喃喃,“儿啊,如今,你的心可安了?”说到这儿,两行泪,顺势流了下来。

接下来,礼部、内务府忙着给荣亲王发丧同时,还要奉旨按嫡福晋礼仪,将索卓罗氏下葬。乾隆感二人情深,故而,准其与亲王合葬一穴,以示恩宠。索卓罗氏之父观保亦因教女有方,提拔为内阁学士,准其戴双眼花翎。

同年五月,荣亲王府落成。西林觉罗氏带着荣亲王世子绵忆,领着大格格与胡氏,在众随从簇拥下,入住荣亲王府。

坐在正院正房,看看儿子规规矩矩请安,西林觉罗氏瞥一眼胡氏,“放心吧,如今府里,就大阿哥与大格格两个小主子,阖府上下,都会把他们当心肝宝贝,小心侍奉照顾的。”

胡氏叩头谢恩,不再多言。

舒倩坐在佛堂院子里,优哉游哉摇着扇子。听十二讲完当时情景,大好的天气,顿觉浑身发冷,小声感慨:“你这个五嫂,够狠呐!”

十二奇怪,“这跟五嫂有什么关系,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啊?不是五哥留下遗嘱吗?”

舒倩一笑,“回去自己想。当时景阳宫,除了西林觉罗氏,还有谁忌惮又有能力动得了荣亲王独子之母的?你呀,知道自己笨还不多动动脑子!”

“可是,明明是五哥留下一首诗,想让侧福晋陪他呀?”

舒倩无奈,“诗词这东西?端的看怎么理解。还有人把《洛神赋》理解为求爱不得,有人理解为壮志难酬,你说,哪个对,哪个错?荣纯亲王不过是舍不得爱妾索卓罗氏,哪里会傻到叫唯一儿子的母亲去自尽陪他?你想想,索卓罗氏死了,最后得利的,会是谁呢?至于那些小伎俩,根本就不用猜。只看结果就行了!”

十二听了,连连哀叹,“我以为,她是好人呢!”

舒倩冷笑,反问:“那谁是坏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个人认为,如果荣亲王对嫡福晋好些,说不定,她不会这样干。瑜妃也不是好相处的,没准她也参与了呢!

11

11、丝瓜花开 ...

或许是舒倩这句话,触动了十二内心深处,随即低头不语,暗暗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