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嬷嬷急忙收拾精神回话:“启禀主子,皇上派人来说,晚会儿过来。这会儿八成在乾清宫见大臣呢!”

太后点点头,“国事忙,晚会儿来也是应该的。”想想方才梦境,终究还是对陈嬷嬷讲了。

陈嬷嬷伺候太后多年,怎么不知道太后别看表面威武,其实,提起先帝、孝敬宪皇后,心里头那仍然余悸尚存。急忙安抚:“想是太后主子想先帝与孝敬宪皇后了。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是有的。”

太后闭目沉思一刻,“罢了,主子娘娘既然来看我,我就不能叫她生气。”

迟了一会儿,乾隆赶来给太后请安。母子俩笑呵呵地说些闲话,乾隆又说:“过两天,十二就回来了。这两年,他跟刘墉学着,在银川办了不少利国利民的好事。儿子想着,趁机给他个贝子封号,府邸就按贝勒规制建。等过几个月娶媳妇,面上也好看。”

“贝子?”太后捏捏帕子,“罢了,这是前朝的事,皇上看着合适就成。”

乾隆见老娘虽然不满,但还是颇给自己面子,心里高兴,安慰几句,“先封个爵位,等孩子大了,有了更多功绩,别说贝勒,就是王爷,也跑不了。皇额娘尽管放宽心吧。”

太后一笑,“横竖是你的嫡子,哀家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想起与十二都有三年没见了,怪想念的。”

乾隆听了,这才叫吴书来传旨,“告诉和珅,十二贝子的府邸,按贝勒规制加优一等。”

吴书来答应下去,到工部衙门传旨。太后微微皱眉,这个和珅,升迁的太快了。从户部到吏部,再到工部,六部都快叫他转完了。想起那人容貌,心中不喜,只是牵涉前朝之事,不敢多说。见乾隆高兴,便转口问:“今天章佳氏与喜塔拉氏都来了。皇后也见了,说都不错。不知皇上是个什么主意?”

乾隆想了想,“这事儿,皇额娘与皇后做主就好,儿子看,两个姑娘也都不错。”

太后一笑,“既然如此,就把皇后也叫来,咱们三个商量商量。陈嬷嬷,你亲自去请皇后过来一趟。”

陈嬷嬷听了,立在一旁,迟疑着不敢动。太后不悦,“怎么,没听清楚?”

陈嬷嬷急忙赔笑,“主子吩咐,奴才一直竖着耳朵恭候呢。只是,主子娘娘在佛堂里,奴婢没有万岁爷旨意,怕是请不来呀。”

乾隆一听这话,立刻明白,劝太后:“皇额娘,不妨叫人去问问就是。何必叫她过来?”

太后一听,登时把刚才积攒的怒气一次发出来,“怎么,哀家这个做婆婆的,想叫媳妇到身边来伺候都不行?陈嬷嬷,麻利点儿快去。不管皇后正在做什么,都把她给我宣来!”

乾隆见太后生气,想着在这小事儿上,不值得闹僵,便默认了。

太后这么一出,倒是害苦了舒倩。平日她在佛堂,都是素衣素服,不喜欢穿那些大衣服。如今太后、皇上召见,不能随意。好容易睡醒了午觉,头发未梳,就给尹嬷嬷立逼着换衣服、簪珠花。又有陈嬷嬷在外头催的火烧眉毛似的。

小平也紧紧张张地忙前跑后。舒倩起床气一上来,伸手套上一袭青色旗袍,头上依旧让小巧挽了个圆髻,戴上两朵黄色绢花,抬腿就要出门。尹嬷嬷在后头急的直喊,“主子娘娘,这也太素净了!”

小平在后头看到,急忙取出三颗东珠耳坠配上,这才算是多了几分贵气。

到了慈宁宫正殿下,舒倩长吸口气。“这就要见婆母娘了?”

扶着小平一个台阶一个台阶上,小平在耳边轻语:“主子娘娘,您一定要抓住机会,这次平息了太后与万岁爷的怒气,说不定,您就能离开这佛堂了。”

舒倩颔首,瞥一眼小平,笑而不答。最想离开佛堂的,是你才对吧?

进了大殿,对着安坐炕上的太后、皇帝行礼参拜,舒倩不觉气闷,动不动就磕头,疼死了。

太后一见皇后来了,急忙命陈嬷嬷扶起来,拉到自己身边,不住端详,嘴里说着:“清减了不少。这几年不见,皇后也不说来看看哀家。”

舒倩听了,只觉胃疼。嘴上却只能说:“媳妇不孝,让您担心了。媳妇这些年过的还好。只是,常常惦记皇额娘。今日见皇额娘安好,媳妇心里,就踏实了。”天底下的婆婆都这样,儿子永远排在儿媳前头,千万不能撒娇使性,说乾隆不好。以前的教训,还没吃够?切记切记!

太后听了这话,很是受用。“那就好,那就好。哀家看,这五六年来,你的模样倒没变似的。可见,常亲近佛祖,心中有佛,自然就能好好的。”

舒倩一笑,“皇额娘说的是。媳妇觉得,皇额娘倒比前几年气色更好了呢!”

说着太后跟乾隆都乐了。乾隆看太后高兴,跟着凑趣,“十二就要成亲了。皇额娘自然高兴。”说着,看一眼皇后。之前在佛堂见几次面,都是夜里,灯光朦胧,只知皇后笛声清脆、歌声醇厚,哪知,如今的皇后,相貌依旧,只是,周身平添了几分淡雅。着装打扮,隐隐约约,似有几分孝贤皇后之风。想来,若是孝贤皇后还活着,也该是这样吧?

太后与皇后寒暄几句,切入正题,问皇后属意哪个姑娘做儿媳。

舒倩看一眼乾隆,笑着回话,“媳妇也正在为难呢。两个孩子,各有千秋。章佳氏活泼利落,颇有咱们满洲姑奶奶之风。喜塔拉氏为人稳重,作风勤俭,臣妾看她相貌气质,倒有几分草原儿女姿态。这么一比,媳妇还真要求皇额娘、皇上给做主呢!”

太后听了,笑着看一眼乾隆,“皇后说的在理,那喜塔拉氏之母,乃是蒙古巴林阿鲁特氏,有草原儿女姿态,不足为奇。皇上是什么意思呢?”

乾隆一笑,“既然皇额娘更喜欢喜塔拉氏,就定她吧。”

舒倩看一眼老太太,您啥时候说喜欢喜塔拉氏了?

太后也憋屈,哀家没说啊。

乾隆则很高兴,总算不用跟俩老娘们儿绕圈子了。

小平在皇后身后,轻轻拉拉皇后衣角。舒倩觉察,赶紧站起来福身谢恩。

太后无奈,只得答应。好在,喜塔拉氏乃是张氏孙女,纵算家世弱些,老太太心里并不反感。

说定了这件事,舒倩便推说要回佛堂礼佛。

太后好容易见了孝顺媳妇,心中不舍,拉着皇后的手一个劲儿嘱咐:“往后别忘了来给哀家请安。咱娘俩常在一起说说话,哀家就很高兴。”

舒倩干笑着,看一眼乾隆,不敢答应。乾隆抿嘴笑笑,“太后之命,皇后应下就是。”

小平听了,比皇后还要高兴,催皇后赶紧谢恩。

舒倩无奈,只得握住太后的手,屈膝行礼,故意含混着说:“是,媳妇记下了。皇额娘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说着,便低下头来。

太后看了,又是一阵不舍。奈何皇后每日都要礼佛,故而,只得放她回去。

对此,乾隆并无异议。十二就要回京,总不能老把皇后关在佛堂里。再说,这五六年来,当初的怒气,也渐渐淡了。不过是来陪太后说说话,作为儿子与丈夫,他懒得计较。

如此一来,舒倩每天就多了一个新任务:给太后她老人家请安。

好在她占了地利,借着紧靠慈宁宫正殿,每天赶早去见太后,嫔妃们没来就回去“礼佛”。省去了不少新醋、陈醋。

其他嫔妃对这位佛堂皇后不大在意,见了面按制行礼便是。唯独令皇贵妃,每次见面都笑意盈盈,拉着手要说上半天话,亲亲热热地“皇后姐姐”叫个不停。这情景,偶尔叫淳嫔碰上,一声冷笑,弄得好不尴尬。

每次跟令皇贵妃见面,小平都站在舒倩身后暗暗咬牙。对令皇贵妃,舒倩只是微笑。反正我腿没毛病,你爱站就站,疼的不是我。至于小平,这孩子,心中有鬼,随她去吧。

于是乎,乾隆后宫,时隔六年,皇后复出。

夜深人静之时,舒倩从梦中醒来,背后一身冷汗:事已至此,半步也不能行差踏错。切记!切记!

皇宫外和宅里,久不露面的和珅则对刘全吩咐,“爷说的话可记住了?这一回太后大寿,爷要惊动整个紫禁城!”

25.游子归来

不知不觉,又过了两个月。过了暑天,天渐渐转凉。这日,舒倩收拾好了丝瓜,煮上一壶茶,坐在树荫下焚香抚琴。院门轻轻开启,永瑆一身贝勒常服,笑着走进来。

舒倩抬头,停了琴声,笑着招呼,“永瑆来了,坐吧。尝尝我新沏的茶。”

永瑆躬身行礼,嘴上推辞,“儿子给皇额娘带来一个人。等皇额娘见了这个人,再赏儿子喝茶不迟。”说着,转身让路。

一身青色皇子长袍,憨憨笑着,白杨一般稳稳站在跟前的,不是永璂,又是何人?

舒倩一看,急忙站起来,紧走几步,到十二跟前。刚想说话,泪珠就滚下来了。

十二看了,心中酸涩,屈膝下跪行礼。

舒倩急忙伸手拉住,嘴里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说着,再也忍不住,两行泪,刷刷往下流。十二不由哽咽,“皇额娘,儿子好想你啊!”

永瑆在一旁看了,只得笑着劝,“皇额娘镇日唠叨,十二弟怎么还不回来。怎么今日回来,不说高兴,反倒哭了?这要叫外人看了,还以为十二弟犯了什么错,惹皇额娘生气呢!”

舒倩听了,急忙擦泪,笑着埋怨永瑆:“不是说还要再过两天吗?你这孩子,净会诳我。”

永瑆笑笑不答。十二急忙解释:“皇额娘,这不怪十一哥。是我一路紧赶慢赶,提前来的。”

舒倩拍拍儿子胳膊,“皇额娘哪里就怪你十一哥了?知道你们哥俩儿好,皇额娘可不敢怪你哥哥呢!”

说得永瑆、十二都笑了。舒倩拉两人进佛堂东间坐下,拉着十二仔细端详,“瘦了,也高了。黑了,也壮了。看来,这几年,你长大呢!”

永瑆在一旁看她们母慈子孝,只是低头微笑,并不答言。

见状,十二嘿嘿笑笑,看看永瑆,“十一哥也长大不少。儿子听说,府里都添阿哥了?恭喜十一哥。”

永瑆笑笑,“不过是庶子,有劳十二弟记挂。”

舒倩听了,想起富察氏,抿嘴儿笑笑,对十二说:“你不在这几年,都是永瑆和你嫂子来看我、照顾我。没事儿了,就来陪我说话。真是难为他们了。”

十二听了,急忙站起来对永瑆作揖答谢。永瑆急忙扶起十二,母子兄弟三个,重新坐下,诉说别后琐事。

听舒倩说起没事儿就吹笛子弹琴,永瑆从袖子里取出一章曲谱,递给皇后,说是偶尔得的,请皇额娘看看。舒倩本不懂古曲谱,好在宫商角徵羽对应哆唻咪等,略微通一些,随意看看,点头,“是个喜庆曲子,名字好像是《百鸟朝凤》,民间有喜事常奏这个。唢呐与竹笙吹着最好听。”

永瑆听了,笑着回答:“这是和珅找到的。说是皇祖母大寿时,要演奏这个。儿子不太懂,故而来问问。”

舒倩点头,“和珅——是个有心人。难为他了。”

永瑆点头,“和珅做事确实精益求精。”说完,又说既然这曲子喜庆,就留给皇额娘玩吧。横竖他那里还有。

舒倩也没推辞,高兴地应了。

尹嬷嬷、小巧在厨房得着信儿,都赶来拜见十二阿哥。永瑆笑着纠正,“还十二阿哥。今日皇阿玛已经下旨,封你们十二爷为贝子了。”

尹嬷嬷、小巧都十分高兴,赶上来笑吟吟地恭喜十二。

十二受了二人的礼,掏出荷包分别赏了,往下看看,疑惑:“皇额娘,您身边不是三个人伺候吗?怎么如今就只见了两个?”

舒倩没说话。尹嬷嬷倒是不平,“十二贝子说的是小平吧?人家金贵,咱们做奴才的,怎么能跟人家比呢?”

小巧悄悄在一旁拉拉尹嬷嬷袖子,随后答话:“回十二贝子的话,小平身子不舒服,在屋里歇着呢!”

十二听了,随即作罢。

永瑆看不是什么大事,小平懒惰,不是一天两天。皇后都睁只眼闭只眼,他们兄弟管这些杂事做什么。随即岔开话题。

母子三个又聊了一会儿,舒倩便叫尹嬷嬷做饭,好好陪两个儿子吃一顿。

永瑆想起佛堂里的饭食,低头暗笑。十二则站起来推辞,“皇额娘,儿臣刚才从慈宁宫出来,皇祖母还说,看过您,还叫回去。今日和敬大公主也进宫了,慈宁宫摆家宴。儿子与十一哥改日再来叨扰皇额娘吧。”

舒倩听了,点头,“也是。那我也不留你们了,横竖往后日子还长。赶紧去伺候你们皇祖母,别叫她老人家久等。见了和敬固伦公主,也代我说一声。”

永瑆听了,站起来跟十二一同告退。舒倩领着尹嬷嬷、小巧送到院门口。待二人转身就要离去之时,想起事来,以手扶门,叫住十二,轻声吩咐:“不知道你皇阿玛跟你说了没?已经给你定下喜塔拉氏海富之女,喜塔拉氏娇娇为妻。过两个月,八成就要大婚。你的府邸听说也准备好了。”

十二低头,“皇额娘,皇阿玛提了两句。问儿子什么意见。”

“哦?那你怎么说?”

“儿子说,但凭皇阿玛做主。”

舒倩看十二一眼,似乎是不愿意。心想,你也别委屈了,那个喜塔拉氏娇娇,指不定多憋屈呢!随即笑笑,拍拍十二胳膊,“娇娇这孩子不错,模样、性子,都不比你十一嫂嫂差。至于其他的,依我看,恰恰对你有好处。你也别多想,安生回去,准备大婚吧。既然答应娶人家,就要对人家好。自己的媳妇,自己不疼,还等着谁来疼呢?”

说着,冲永瑆笑笑,“你看你十一哥大婚的时候,多稳重。你呀,还是太小!”扶着门咯咯笑起来。

永瑆立在一旁微笑,十二也憨厚笑笑,辞别母后,与永瑆一同赶去慈宁宫赴宴。

和敬公主刚从蒙古回来,带大格格敏敏待选。今日拜见皇祖母,就是想请她帮忙,挑个好人家。祖孙俩正在大殿说话,就听令皇贵妃与九公主来了。

和敬公主听到通报,莞尔一笑,“九妹妹可正是待嫁的时候,平日里,难得见她一面呢!”说完,捂着帕子笑了。

太后轻拍一下和敬手背,“你呀,那张嘴就是乱开乱合。待会儿见了魏氏,少说两句。”

和敬笑着摇头,“那怎么行?要是令母妃问起我,和静过的怎么样啊?我还能说不知道?起码,我得先问问,令母妃问的是哪个固伦公主吧?唉,封号听起来一样,就是麻烦呢!”说着,陪太后一同笑笑。

转眼间,令皇贵妃带着九公主进来,行礼问安。和敬公主急忙站起来,对着令皇贵妃母女俩问好。

和和气气说了会儿话,九公主就问姐姐过的好不好。和敬公主听了,大受感动,“令母妃果然会教孩子,有日子没见九妹妹,见面就问我过的好不好。好,劳九妹妹惦记。”说着,温婉和气地对着令皇贵妃母女笑。

九公主知道大姐姐挑话音儿,也不好说明白,她想问的是七姐姐过的如何。只得笑着应承。

过了一会儿,永瑆与十二回来,见了太后,瞅见令皇贵妃也在,急忙先拜令皇贵妃,再拜和敬公主。九公主年纪小,见到两位哥哥,忙站起来行礼。

隔了这么多年,和敬公主第一次见到十二,不由赞叹,比之小时候,成熟不少。遂笑着答:“好,你们大姐夫也好。十一弟、十二弟,刚才皇祖母吩咐了,今天多做点儿好吃的。咱们姐弟几个,可要多吃些才是。”说着,挨着太后坐在炕上撒娇。

太后抚摸和敬耳鬓头发,“你呀,这屋子里,你是大姐,孙子都快有了,还这么没形没状,叫弟弟妹妹们笑话。”

永瑆、十二看了,只是低头笑笑,他们是男孩儿,就是太后叫他们撒娇,也撒不出来。九公主则是略带羡慕。皇祖母对她不错,但跟大姐姐比,相差太远了。

和敬赖在太后怀里,瞥一眼令皇贵妃与九公主,开口问太后:“皇祖母,今日吃什么呀?您可要做我们姐弟最喜欢的才行。好容易孙子、孙女们吃顿饭,可不能叫我们吃不好。”

太后佯怒,“哪个敢!哀家专门请你作陪,给你弟弟接风,哪个敢不好好做?”

令皇贵妃坐在一旁听了,心知这祖孙二人是下逐客令,拉上九公主,笑盈盈站起来,“媳妇宫里还有事情,这就不打扰太后。先行告退了。”

太后听了,点头应允。和敬公主笑笑不说话。永瑆陪太后说话。十二看看九公主,多嘴问:“令母妃忙,叫九妹妹留下吃饭吧。儿臣也有日子没跟九妹妹一起玩了。”

九公主一听,急忙摇头,“不,我还是跟额娘回去吧。”顿了顿,瞅见太后脸色转阴,急忙解释,“我还要回去准备大婚用的东西。”

和敬噗嗤一声笑出来,对十二说:“就是,九妹妹忙着呢。过些日子再一起玩也不迟。”

令皇贵妃依旧笑笑,带九公主告退,出慈宁宫就直奔延禧宫。一路上紧紧拉着九公主,没说一句话。

慈宁宫里,和敬则是坐在太后身边,殷勤布菜,与刚才那个娇气横生的金枝玉叶,大不相同。

十二常年在外,不知其中过节,席间悄声问永瑆,“怎么大姐姐跟令母妃有仇似的?”

永瑆伸腿,借着桌布遮挡,踢十二一脚。十二知道这事不好说,闭口不再问。

永瑆收了腿,一面喝汤,一面感慨,可不是有仇?夺父之仇、杀子之恨!

祖孙几个吃完饭,太后舍不得放孙子、孙女们回去,依旧拉在身边说话。正说到十二小时候,背三字经背不出,乾隆一瞪眼,吓的尿裤子的糗事,外头一个小太监飞奔上殿,对着秦媚媚一通咬耳朵。秦媚媚脸色立刻就黑了,磨蹭磨蹭,进来对着太后磕头,“太后主子,奴才禀报一个消息,您可别急。和亲王府传来话,说和亲王——快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和亲王其实比这早些时候,就没了的。偶叫他多活了几天。纯属胡诌,嘿嘿

26.铁帽亲王

太后一听,差点儿没晕过去,哆哆嗦嗦抓住和敬的手,一阵颤抖,“不行了?快,来人呐,备车,哀家要去看弘昼。皇上呢?皇上在哪儿,知会了没?”

秦媚媚回答:“皇上那里知会了。皇上这会儿正赶着去和亲王府呢。派人来说,请您老人家在宫中安坐,他看看没事儿了就回。”

太后哪里坐的下,拉着和敬就叫备车,嫌车太慢,嚷嚷着叫备马。和敬几个人紧拦慢拦,才算拦住。

扶着孙女、孙子坐下,太后的泪就淌下来,“哀家刚生下你们皇阿玛三天,先头主子娘娘就把弘历抱走了。先帝爷看哀家怀里没孩子,可怜哀家,等弘昼刚生出来,就抱给了哀家抚养。那么多年,你们皇阿玛不在哀家身边,都是弘昼承欢膝下。怎么哀家还活的好好的,弘昼偏偏不行了。老天爷呀,这叫哀家白发人送黑发人吗?”手抚胸口,哽哽咽咽,哀戚之态,令人动容。

和敬听了,只得缓语劝慰:“五叔定然不会有事的。怕是底下人没见过阵仗,吓坏了。皇阿玛不是赶着去了吗?有皇阿玛与皇祖母福气护佑着,指不定,到那儿五叔就好了呢!”

钮钴禄氏太后只是摇头,“下头人没见过阵仗,你五婶婶也没见过?你耿太妃姨奶奶也没见过?分明是不好了,弘昼啊,哀家的弘昼啊!”

和敬听了,想起五叔素日疼爱自己,眼圈也红了,当着太后的面,不敢哭,只能忍下泪水,缓缓相劝。

永瑆、对视一眼,齐齐上前,“皇祖母,五叔定然没事的。您要还担心,不如,让孙儿们去看看,回来再向皇祖母禀报。”

钮钴禄氏太后一听,“好好,你们快去。瞅瞅你们五叔怎么样了,赶紧派人回来给皇祖母回话。”

二人领命而去。一路飞奔到了宫门,恰巧碰上乾隆坐辇出宫。乾隆一问,知道二人奉太后之命,前去探望和亲王,随即点头,“随朕一同去吧。”

永瑆、十二答应,骑马紧紧跟随龙辇。到了神武门外,上了后海大街,十二抬头远望,瞧见一个精瘦中年男子,领着一个两三岁小孩儿,身后跟着一个家仆,正悠哉游哉地逛海子。

那小孩手里举着糖葫芦,小短腿儿忽闪忽闪地紧跟着男子,伸手要喂他吃。那男子弯腰笑笑,抱起小孩儿,一路慢行。

永瑆看了,略微皱眉,低声埋怨:“皇阿玛出宫,怎么也没有净街。什么人都凑出来玩!”

十二刚想说那是刘墉刘大人。龙辇旁,便有个小太监奉命前去。没一会儿,刘墉就抱着孙子领着家仆前来见驾。

难得碰见刘墉打破黑脸,乐呵呵地逗孙子玩儿,乾隆却没了逗弄他的心思。开口问:“刚叙职回去,也不说歇歇?”

刘墉笑着回话,“孙子缠的紧,非要陪爷爷出来玩儿。臣也没法子。”

乾隆勉强笑笑,再看刘墉的孙子,见了这么多人,也不怕生,眨巴眨巴小眼儿,还冲他偷偷乐。猛然就想起弘昼小时候,那些逗笑的模样。不由叹口气,“朕要去和亲王府,刘爱卿也跟着去吧。”

刘墉不解,躬身答应,龙辇起动,立刻就有侍卫送马过来。刘墉抱着孙子上马,叫家人回去报信,自己则赶马追上十二阿哥,悄声问情由。

十二沉着脸说了,刘墉听完,沉默不语。

不多时,到了和亲王府。听闻圣驾驾到,和亲王府中门大开,世子永壁领着一帮兄弟家仆前来迎驾,腮边犹自挂着泪痕。

乾隆一看侄子们这幅模样,知道弘昼怕是真的不好了,微微叹口气,叫起永壁兄弟,“起来吧,带皇伯父去看你们阿玛。”

永壁答应一声,前头带路。一路上,乾隆召来太医,细问弘昼病情。怎么前几天见他还好好的,说不行就不行了?

太医憋屈半天,才说了句:“王爷是吃东西不忌口,牛肉跟话梅一起吃,克化不动,导致胸内痰气上涌,呼吸不畅,故而身体突然不好。”

乾隆一听,奇了,若说食物相克,这两样一个是发物,一个是收敛之物,吃了肚子不舒服是有。但要说要人命,怕就有些夸张。

见万岁不信,太医无奈,只得小心揣摩,“想是王爷吃的过量了吧?”

乾隆没说话,永瑆趁机悄悄问永壁,“五叔吃了多少?”

永壁撇撇嘴,勉强挤出一句话,“半锅牛肉,半篮子话梅——一顿!”

永瑆听了,低头不敢抬起。十二则是憋不住地咳嗽。太医所言只怕有虚,五叔没准儿不是因为食物相克而病,是快撑死了。

刘墉抱着小孙子,脸色一阵白,一阵黑。小孙子则自顾自地啃糖葫芦。

不多时,到了弘昼所和亲王府正院,和亲王妃领着府里侧福晋与众媳妇在门外磕头。乾隆无心理会,直接叫起。永壁在前面亲手打帘子,乾隆率两个儿子进来,吴来带着人立在门外伺候,刘墉则抱着孙子在院子里玩。

和亲王妃觉着这位大人有些面善,可一时又想来。正要细思,永壁媳妇拉拉她袖子,“额娘,我带弟妹们先回避一下。里头祖母那边,就劳烦额娘了。”

和亲王妃点头,命媳妇们到厢房回避,自己带人入内伺候。

乾隆进得屋内,就见耿太妃坐在弘昼床边流泪。瞅见皇帝进来,急忙站起来,“皇上来了,快请坐吧。”说着,泪水又淌下来。

乾隆急忙上前搀扶耿太妃,“耿母妃快坐下,朕来看看弘昼。他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