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乾隆风流,还真有些亏说他了。如今,虽说美景在前,人家可是老老实实坐着,动都没动。

曹武德、和珅立在两旁,小心观察乾隆。吴书来则是靠后站着,有些惴惴不安。趁着乾隆看戏叫好之际,吴书来悄悄问曹武德,“曹大人,可都安排好了?”

曹武德信心满满,“总管放心,自然是安排好了。”

正说着,水上画舫中,杂耍已毕,丝弦声住,只听一曲笛声,呜呜从湖边柳树下送来,众人静寂。笛声婉转悠扬,愈发衬着水面月色朦胧,新荷娇嫩。

乾隆闭目听了一会儿,摇头,“不如皇后吹奏心境平和。”

曹武德听了,顿时不知该如何说道。和珅则乐不可支,皇上啊,您怎么能舀一国之母,与这青楼女子相比较?

随着笛声渐渐转入高亢,琵琶、古筝、编钟、箫声也附和进来。所奏曲子,居然是《庆太平》。

宋玫瑰换好衣服,站在舱内,深吸一口气。迎春院老鸨何欣带着十名舞者进来,依次排开,看到宋玫瑰已经穿戴好了,叹口气,“真要亲自上?”

宋玫瑰冷笑,“今日来的是谁,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好一个攀龙附凤的机会,我不亲自上,难不成,白白让给了别人?”

何欣点头,“小心。”

宋玫瑰冷笑,戴上面纱,领着十位舞者出去。何欣望着她们一个个走了,伸手摇摇,小春子从角落里钻出来,赔笑,“姐姐,什么吩咐?”

何欣头也不回,“人都安排好了?”

小春子一龇牙,“您就放心吧。吴秀才我也找着了,居然被藏到一家客栈里,小桂子守着呢。等时候一到,咱们就救人,顺便把他俩送出城去。从此以后,天高皇帝远地,过他们小日子去吧。”

何欣“嗯”一声,“知道了。忙吧。”

转头再看船外,几十条小船搭建的水面歌台,十名舞者身着纱衣,肩披飘带,踩着鼓点,由画舫上面,飘然滑落。这十人出场惊艳,岸上、湖面船上,喝彩声声。

再看十人,个个面纱遮面,舞礀翩翩,更是令人遐想。更为难得的是,这些女子先舞舱内,再舞舱外,有体态轻盈者,居然跳下画舫,轻飘飘落到画舫下大盘荷叶上,素足轻点,竟然如水鹤一般,划起湖面阵阵涟漪,一圈一圈,荡漾开来。舞者则稳稳踩着荷叶,配着画舫上伙伴,或歌或舞,好不快活。

乾隆一看笑了,“不错。”

曹武德这才高兴,小心解释,“万岁爷,更好的还在后头呢。”

说话间,十名舞者围成一个双层圆,宛若含苞未放的荷箭。渐渐花瓣展开,花蕊竟然是一位妆容更加艳丽的女子。同样面纱遮面,一只玉臂高擎,背对船头,众舞者托着,宛若水下芙蓉,缓缓凌波而出。

乐曲陡变,由喜庆转为清幽。台上十一人,风流婉转,或露出一截玉臂,或抖落半截轻纱,举手投足,无不是婀娜多礀;一招一式,莫不透出万般风情。看的人如痴如醉、如梦如睡。尤其是那第十一个出场的女子,虽然看不清容貌,但一双眼睛,如水一般,顾盼生辉,令人见之忘情。

和珅看时候差不多了,冲曹武德使个眼色。曹武德会意,上前伺候:“万岁爷,您看这天色已晚,奴才准备了上好房子,就在这瘦西湖边上,您看,是不是先去眯瞪一会儿。说不定,这凌波仙子,也能入梦呢。”

曹武德说的好听,影射楚襄王会神女。乾隆本来没有那个心思,也被说动了。点头,“嗯,那就——眯瞪一会儿?”

曹武德受宠若惊,急忙甩了马蹄袖,亲自上前扶乾隆。乾隆笑笑,咳嗽一声,“朕累了,和珅先回去对太后说一声,吴书来跟着伺候吧。”

和珅躬身答应,吴书来犹豫一分,也恭谨应下。

一行人正要起身,就听岸边一阵喧哗,其中一个女子,端的字正腔圆的京片子,高声断喝:“好你个不要脸的死鬼,我说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人了,原来,竟敢背着老娘喝花酒!还不麻溜地给老娘滚出来。”

乾隆一听,皱眉问:“怎么回事?”

曹武德心里叫苦,“巴奶奶啊巴奶奶,您老人家什么时候捉奸不可,怎么就偏偏挑中今天!这不是断我的官运呢嘛!”

转眼一看,岸边已经有一人上前拦住那一高声叫嚷的夫人,俩人登时扭到一边。旁人不知道,曹武德看的真,那不就是奉命巡逻的巴特尔嘛。

曹武德暗暗抹把汗,“巴老兄,难为你,蘀主子背黑锅了。”

这边和珅跟着松口气,怪不得巴特尔见谁都一副好脾气,原来,是屋里人懂得□哇!

乾隆心中略有不悦,站起身来,扶着曹武德的手,暗暗加劲。哪知事有不巧,不等曹武德跪下来请罪,岸边飞一般来了一帮娘子军,一个个掳着袖子,手里攥着擀面杖、细柳条子,气势汹汹,个个天足,虎虎生风。一路走,一路骂着:“姓李的,给老娘滚出来!”

“钮钴禄,胆儿肥了啊,竟然敢偷了姑奶奶簪子会□!你等着,别叫我看到你!”

“佟佳老二,你在哪儿,再不出来受死,一辈子睡外头吧,祖坟你也别想进!”

这帮人身后,还有丫鬟、家院跟着,个个耀武扬威。

这一番大骂,乾隆听了奇怪,怎么外头侍卫,就不知道拦着呢!扬州不是素来出温婉女子地方,哪里来这么多泼妇?跟她们比起来,最开始挑头儿那个,可真是温柔哇!

乾隆老抽在这边疑惑,身后一帮扬州、乃至江苏官员,可就没那么气定神闲了。尤其是曹武德,浑身一哆嗦,扶乾隆的手,软趴趴就弯下来,多亏和珅在一旁扶着,才没把乾隆大老板给摔着。

龙船外,众侍卫急忙护驾。那帮老娘们儿可不是吃素的。领头的一个打眼一看,伸手揪住一个侍卫耳朵,“好啊,费扬古,爹娘去的早,姐姐我一手把你抚养长大。为了你,我熬到二十多岁才嫁人,还嫁了个包衣奴才。今天倒好,你不说感激姐姐抚养之恩,竟然眼睁睁看着你姐夫在这里花天酒地、包养二奶奶。你,你你你,居然还在外头给他站岗放哨!”说着说着,那妇人大哭流涕,“阿玛、额娘,女儿命苦哇!”

她这么一哭,后头好多人也跟着哭闹。抓住侍卫们衣领,专挑自己认识的人下手,这边叫兄弟,那边叫侄子。哭哭啼啼,诉说自己如何相夫教子不易,家里男人如何醉死销金窟。

和珅冷笑,怪不得,外围侍卫居然拦不住这些娘们儿,原来,来的都是满洲姑奶奶,跟御前侍卫沾亲带故的,谁好下死手拉着?看这阵势,后头,还有不少人呢!奇怪的是,这些人吵也吵了,闹也闹了,眼看侍卫们就要招架不住,居然没有一个人敢闯上龙船,揪出自家男人。就是再骂,也不过骂些大姓,没有叫出真名。呵呵,有意思。

龙船之上,有江苏知府、盐运使、布政使、江南总督、督查御史、各部尚书等满汉蒙大臣,下头人喊着的,除了一个姓李的,别的,全是满洲姓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蒙古官员偷偷跟身边人说,“哎呀,还是娶个蒙古女人好啊。你看,都没咱们草原女儿来闹事。”

一旁人白他一眼,“打头招呼巴特尔的那位,好像就是科尔沁出来的吧?”

这边爱怎么闹怎么闹,那边湖心该怎么演还怎么演。只可惜,直到曲终人散,乾隆老抽也没好意思出龙船。他也瞧出来了,这一帮人里头,还有两位,是他爱新觉罗家姑奶奶,正经的多罗格格。真是的,出来玩,怎么还带着自家姑爷,这不成心给自家姑奶奶找不痛快!这回和珅真不会办事,早知道这样,就该提醒朕才是呀!

曹武德急的满头大汗,“怎么回事,姑奶奶们来全和了?我的天呐!”

哀叹未了,就见那边画舫收了彩旗、飘带,佳人肩上轻纱一滑,抖落水中,顺着水波,荡漾开来。有几条轻纱,甚至穿过荷田,飘到龙船前面。再往画舫去看,五座画舫,佳人低头娇羞入舱,出来一帮划船汉子,吱吱呀呀,喊着号子,悠悠荡荡,四散而去。小船搭的台子,也有人拆开摇走。只有号子顺着水面,嘹亮传来:

“兄弟们加把劲儿哟,

嘿哟嘿哟,

兄弟们快快划哟,

嘿哟嘿哟

兄弟们齐努力哟,

嘿哟嘿哟,

不管多大浪哟,

嘿哟嘿哟,

齐心协力摇哟,

嘿哟嘿哟,

…”

乾隆听了,再看龙船下、湖岸边那帮姑奶奶,微微一笑,问和珅:“爱卿,你说,要是她们齐心协力起来,是不是划的更快?”

和珅低头,“奴才不知。想必,咱们满洲姑奶奶,都有巾帼风范吧。”

乾隆一笑,“那可不是。”她们是怎么知道,今日朕带着臣子们来游玩的呢!

乾隆正想着,就听下头渐渐安静下来。一个妇人,腰里插着棒槌,挤开众人,站到岸边喊:“曹武德,你个忘恩负义、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好色贪财的老秃驴,给姑奶奶滚下来!”

泼妇贤妻

不用说,这点名道姓大骂之人,定是曹武德之妻马佳氏无疑。.

龙船上伴驾的人,不少知道曹武德老底。祖上跟曹寅是远亲,跟着到扬州发了两年财。后来曹家跨了,他们也跟着倒霉。好在这个曹武德自己肯努力,十年寒窗,考中秀才。娶了马佳氏姑娘为妻有了立身之处。日后,也不知怎么的,跟令皇贵妃娘家嫂子魏曹氏,就是果郡王家大格格生母娘家,叙了同宗,算是十五阿哥拐弯亲戚。曹武德能得如今官运,与三个女人分不开。其中,一个是他的正妻马佳氏,一个是令皇贵妃,另外一个,呵呵,自然就是今日跳舞的宋玫瑰。这三个人中,曹武德敬令皇贵妃、愧宋玫瑰,惧怕马佳氏。

如今,马佳氏丝毫不顾情面,当着皇帝、大臣们,将他颜面揭了个一干二净。曹武德顿觉无地自容。

乾隆看了一阵热闹,扭头看曹武德脸色如蒸熟的螃蟹,微微一笑,“去看看,诰命夫人都当街找来了。”哼,早知道家中有悍妇,居然还敢打主意,带朕来嫖!你可真大胆呐!

和珅在一旁催促,“曹大人,嫂夫人在下头叫您呢!圣上都发话了,您就别害羞啦!”

曹武德扭扭捏捏,一步三挪下了龙船,来到马佳氏跟前,还要作出一副一家之主模样,色厉内荏喝道:“你你你你,你个老娘们儿,没事儿不在家呆着,出来抛头露面,你你你你,想干什么你?”

马佳氏皮笑肉不笑,“哟,曹大人,妾身听说,您出来跟那个什么玫瑰、蔷薇的幽会,这不是怕湖面儿上凉,再冻着您了,特意来给您送披风、送轿子来了。怎么着,曹大人,咱上轿子吧?”说着,恭恭敬敬,请来后面一顶小轿。

曹武德还要再说,马佳氏冲他一笑,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还不走,等宋玫瑰来请吗?”说着,一把按住曹武德脑袋,抬起脚,往屁股上一踹,踹进轿子,一声“起轿”,片叶不沾身似的,云淡风轻似的走了。

周围一帮姑奶奶看了,佩服不已。//瞧瞧,这才是咱们满洲姑奶奶风范。咱们呢,只敢在下头吆喝两声过过瘾。得了,没那本事,气也出了,回家睡觉去吧。

呼啦啦,带上丫鬟、家院,坐车的坐车,坐轿的坐轿,骑马的骑马,不到一刻,就只剩下仪容不整的一帮侍卫,互相在心里吐口水,思量着回家以后,如何跟姐姐、姑姑们交待:姐夫、姑父,您老行行好,把责任都担了吧!总不能叫我回去说,咱们是陪着万岁爷逛窑子,给他老人家站的岗放的哨吧?

云雾渐起,乾隆看看天色不早,罢了,回去歇着吧。今日虽然没有会成佳人,倒也看了不少好戏。这个曹武德,唉!亏十五还说他为人稳重、做事果断,这次考核,降级处理吧。不过,他那为夫人倒是很有味道,像咱们满洲贵女!

吴书来腹内狐疑,只是曹武德走了,他也不好追上去问,小粉蝶何在。只得扶着乾隆,下了龙舟,坐车回双槐园。和珅暗暗笑了一路。到了园子门口,乾隆就要进去了,突然扭头问:“和爱卿,朕听到有人叫钮钴禄,该不是冯氏夫人叫你吧?”

和珅“啊”一声,冲四处看看,这才佯装出了一头汗,装作一副心虚模样,“万岁爷您别逗奴才,冯氏现在京中,带孩子呢!”

乾隆大笑,拿扇子指着和珅,“原来,乾隆朝第一美男子,也怕老婆啊!”

和珅笑着躬身回答:“夫人为我持家操劳、生儿育女、打理内外,原就该对她好。奴才这不是怕,是敬爱。做男人的,敬爱妻子,才能举家和睦。万岁爷,就不要笑话奴才了。”

乾隆听了,收敛笑容,摆摆手,“得了,回吧。”扶着吴书来,带着人进园子。

和珅在门口立了一会儿,直到乾隆身影消失在回廊中,这才慢悠悠回客栈去。

迎春院内,众位妈妈带着各家姑娘吃酒作乐。迎春院妈妈刘欣拍拍宋玫瑰肩膀,“好主意呀!这一回,那个曹武德该几天出不了门了吧?”

宋玫瑰冷笑,“这种人,平白死了都是便宜的。该叫雷劈方解心头之恨!”

刘欣一笑,“算了吧,记那么多仇做什么。干咱们这行的,得过且过,有酒之时且尽欢,管他明朝是风是雨。你看今天来的那些大家太太们,整日里严防死守,还不是叫咱们得逞了。往后,谁要跟我说,大宅门里斗的厉害,打死我都不信。瞧瞧,咱们小小煽风点火,就呼啦啦都来了不是?呵呵,叫我说,大家闺秀,不如咱们过的自在逍遥。别人不说了,就是当今皇后,八成,又该想什么断发之类的馊主意了。”

宋玫瑰一笑,“这话说的是。做咱们这行的,还想着将来立牌坊,笑话!”

巴特尔忙完,扶着继父海富回到府中,巴特尔夫人正在正堂温好了饭菜等着。

父子俩实在饿了,坐下来就猛吃。

酒足饭饱,海富对着巴特尔夫人竖拇指,“八媳妇,这回多亏你了。要不是你打头,还不知道那些奶奶太太们,要躲到啥时候呢。”

巴特尔夫人一笑,“父亲过奖了。我不过是吼一嗓子,倒是巴特尔,受了委屈。”

巴特尔抽着旱烟摇头,“没事,只要皇后别发疯,连累十二贝勒。我就是委屈点儿也没什么。反正,我惧内的事儿,又不是没人知道。”

巴特尔夫人听了,伸手往巴特尔后背上一掐,转脸对海富笑笑,“父亲,您尝尝这个炖鸭子,挺烂的。”

海富干笑两声,举筷夹鸭肉,只当没看见儿子受欺负。

乾隆踏着月光回来,路过水心亭,遥遥听得一片琵琶弹唱。循声而去,只听得两句:

月儿弯弯照西楼,

珠帘声声撞玉钩。

鸳鸯双双鹧鸪绣,

羌笛阵阵玉门游。

乾隆听了,暗暗奇怪,双槐园乃是皇帝驻跸之处,怎么会有姑苏女子弹什么思念郎君的曲子?

转身问吴书来,“何人唱曲?”

过了一会儿,吴书来才回话:“回万岁爷,听着像是从玉绣楼那边传来的。”

“玉绣楼?那不是皇后住处吗?”乾隆好奇,吩咐吴书来,“去看看,是不是皇后弹唱。”

吴书来心中叫苦,万岁爷唉,这怎么可能是主子娘娘弹唱。要知道,这种曲子,单是被叫主子娘娘听到,就要严惩呢!

不得已,派个小太监飞奔而去。没一会儿,就来回话,“万岁爷,确实是玉绣楼弹唱。主子娘娘头疼病犯了,陈贵人弹曲子,安抚主子娘娘呢。”

乾隆点头,“原来是陈贵人呐。”带着吴书来,缓步来到玉绣楼。也不叫人通报,就站在前楼听着。

一阵金戈急奏之后,琵琶声渐渐缓和,乾隆琢磨,怎么换了西江月的调调。再往下听,却不似陈贵人声音:

关山三千里,

游子寒未衣。

犹念针针缝,

奈何峰峦聚。

七月如流火,

赏月心犹悸。

若得银钩里,

梦中可相聚。

乾隆点头叹息,这才对嘛。宫中弹唱,怎么能唱那些青楼调子。像这个,说游子在外,母亲思念,就很好嘛!

吱,等等,游子在外,游子在外…乾隆本来往前迈的脚又收回来,“皇后莫不是在思念十二?”哼,朕在外一整晚,回来了,问都不见问一声,还唱是“游子寒未衣”,想见十二,等着吧!

乾隆哼哼着,扭头便走。边走边吩咐:“去,叫陈贵人来侍寝!”

吴书来躬身答应,吩咐小太监去传话。

舒倩接到圣旨,嘿嘿笑两声,拉过陈贵人的手,“今晚,就辛苦妹妹了。”

陈贵人浑身一层鸡皮疙瘩,干笑着答应。婉贵妃看左右无事,便借口天色不早,带着妃子们离开。

终于安静下来,舒倩伸手捂嘴,连打好几个哈欠。小巧过来帮皇后铺床,张月笑着端来温茶。嘴里囔囔,“主子娘娘,您不知道,今天晚上,瘦西湖那边,可是热闹着呢!”

舒倩抬手打住,“别,明天再说,娘娘我要睡觉了。别再你说完,我反而睡不着了。”

后宫是非

张月抿嘴一笑,躬身退下。第二天,舒倩一早起来,小达*赖就来请安。看屋里没外人,哈哈笑着,把昨晚一帮满洲姑奶奶,领着丫鬟、家仆,到龙舟捉奸之事,演绎一番。

舒倩眯眯眼,“你说,谁出主意,居然把龙舟停在岸边,也不往湖里开。要是开到湖里,一帮姑奶奶,一人坐一船,围着大龙舟,那才有趣。对了,她们竟然不知道,那里头坐的是皇上?还敢胡闹?”

小达*赖摇头,“我看,八成是有人故意为之。今天我来的时候,看到吴书来脸色阴沉,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后来,我偷偷问问,才知道…”

舒倩听完,恍然大悟,“我说呢,原来,扬州青楼一条街全发动了。呵呵,老吴也怪可怜的。好容易弟弟成亲了,还娶了个不喜欢的。这下好了,人都跑了。不过,那个宋玫瑰,倒是有情有义之人呢!你这么一说,我都想见见她了。”

小达*赖一笑,“你还是别了。听说,她带着二十三个姑娘,搬家到苏州,昨晚就走了。果真是女中豪杰呀!若是当初曹武德能坚守承诺,娶她回家。说不定,家有贤妻,左右指点,不用靠着四处拉裙带。”

舒倩摇头,“难呐!当初,我爸跟那个什么胡梅梅不也是宣称真心相爱,最后呢,一个进去了,一个上去了。算了,不说了。过两天,去要去杭州了,你不是说若兰大夫想在杭州建个医学院吗?商讨的怎么样了?”

“哦,若兰先生来信说,已经有丝绸商人捐献出一所园子作为学院。不过我觉得,与其民间办校,不如官方办学。至少,将来学生出来,有官府保着,好混些。”

舒倩叹气,“是啊,这又不是市场经济。”抬头看小达*赖,下巴上一层青皮,跟刚见面时,长大不少。起了戏弄之心,拍拍这人脑瓜,“行啊,富二代大少爷,居然也想为民谋利了,不错不错!”

小达*赖笑着避开舒倩,“你要是从那种地方走来,也会明白,老百姓多不容易。”

俩人正说着,太后派人来请。舒倩脸色刷的一声白了,连连叹气,该来的,总是要来呀!

小达*赖爱莫能助,摊开两只手,“您忙,我去找老爷子要经费。”

舒倩急忙拉住他,小声嘱咐,“请他做校长。给个荣誉,说不定,钱就到手了。”

小达*赖听了,顿觉醍醐灌顶,“到底是官二代,有门儿。”

小达*赖拢拢衣服,高唱佛号走了。小巧上前,给皇后整理妆容。舒倩摆手,“换身素点儿衣服,脸也不用画了。黄黄的,看着可怜。”

张月抿嘴,“主子娘娘说的是。刚才,奴才已经吩咐小太监,请婉贵妃她们一同到赏月楼请安。还特意说了,陈贵人昨日辛苦,不用去了呢!”

舒倩一笑,“你呀!竟敢假传懿旨!”

主仆几个笑着出了玉绣楼。离赏月楼老远地方,舒倩就气喘吁吁,扶着张月,一步三停。张月、小巧在一旁咋呼,“主子娘娘,您慢点儿,太医说了,您头疼,不能走太快!太后主子那么慈悲,一定不会怪您的。”

不过几步路,张月她们就念了三十多个慈悲。到了赏月楼外,婉贵妃已经带着愉妃、容妃、颖妃、陆贵人等候。不出意料,陈贵人果然没来。

舒倩一笑,推开张月颤颤巍巍,领着几个人进去,对着太后行大礼参拜。

太后余怒未消,硬邦邦来了句,“起吧。”

舒倩故意磨磨蹭蹭,摇摇晃晃站起来,不等太后说话,眼睛发直,手心发凉,脸色发白,“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身后婉贵妃、愉妃吓了一跳,赶紧围上来,“主子娘娘——”

太后吓了一跳,捂着嘴迟疑,“皇后?真病了呀?”

张月原本站在门外候着,听到里头动静,赶紧走了进来,给太后磕头之后,便跪行到皇后身边,查看皇后病情。

外头小巧急忙抓来一个小太监,“快,请太医。”

太医来时,恰巧碰到乾隆带着陈贵人姗姗来迟。乾隆见太医急匆匆往赏月楼赶,还以为太后宣召,吓了一跳。问清后,才放心下来,哦,原来是皇后啊。

陈贵人担忧,“万岁爷,定是主子娘娘不小心,跟太后起了冲突,病发了。唉,主子娘娘千万别有事啊。”

乾隆听完,微微一笑,本来,昨夜陈贵人伺候的挺满意。只是,学谁不好,偏跟令皇贵妃学,直接跟后宫之主干上。没见到现在,令皇贵妃还没谥号?皇后是朕的妻子,朕可以冷落她,申斥她,别人不行。再说,你凭什么就说是朕的老娘跟老婆起了冲突?本来还想着什么时候晋你为嫔,现在看来,算了。你们陈家,出一个婉贵妃就够了!

乾隆想罢,叫太医前头快走,自己慢悠悠后头散步。到了赏月楼,皇后已经悠悠醒来,睁眼看到婉贵妃、愉妃等人担忧神色,再看太后也是一脸慈爱,顿时泪就下来,“皇额娘,孩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太后无奈,“算了,身子不好,就应当歇着。你也是,怎么还来给哀家请安呢!”

你当我愿意来呀?这不你找人催我嘛!舒倩无奈,嘴上只得谢太后体谅。

太后点头,转身去问太医。老太医掉了半天书袋,总算说了句,皇后头疼,可能是吹风太多。往后少操心,多静养才是。

太后叹气,“哀家知道了。当初,十三年南巡,太医也劝孝贤皇后少操心。结果,唉!都是哀家的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