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福晋赶紧跪下领旨。十一、十五对看一眼,互相笑笑,不说话。

舒倩看在眼里,无奈叹息。乾隆扫一眼众位嫔妃,吩咐大伙儿散了,扶着皇后,到养心殿一同商量给两位公主晋位之事。

刚到养心殿殿门外,就见监察御史曹锡宝急匆匆赶来,大老远见到乾隆,双膝跪地,手里高举折子,嘴上大喊:“万岁爷,您要给云贵两地老百姓做主啊!”紧接着,匍匐在地,痛哭失声!

舒倩急忙从乾隆胳膊里抽出手来,退后一步,低头避嫌。心里琢磨,云贵两地?那不是福康安担任总督的地界儿吗?

作者有话要说:太后其实是个明白人

93 御史弹劾

要说这曹锡宝,真是倒霉。正史上,因为弹劾和珅,而屡遭申饬,仕途几乎被毁。这一次,好容易和珅只顾走私,不贪污了。曹锡宝曹大御史然又开始跟福康安斗上了。上一次在大殿弹劾福康安,哭孝贤皇后哭到晕倒,横着抬出金殿。这一次,然又是因为福康安。

舒倩拢着手担忧,曹御史啊,您就不能不跟皇帝宠臣过不去?

乾隆看一眼曹锡宝,转身走进大殿。舒倩犹豫一下,跟着进来,福身行礼,“皇上,臣妾先行告退。回去先叫两位公主进宫,通通气儿吧?”

乾隆摆手,“无妨,朕一会儿就好。皇后先到一旁坐着吧。”

舒倩无奈,只得扶着张月,找个角落,坐着发呆。

乾隆稳坐御座,刷刷刷批了一摞奏折。直到吴来换了三盏茶,乾隆才放下朱笔,揉揉太阳穴,“叫他进来吧。”

曹锡宝在门外,双腿已经跪麻。听见皇帝宣召,猛然站起,双腿无力,险些跌倒。吴来托着佛尘站在一旁,直到曹锡宝堪堪站稳,这才一躬身,说一声:“曹大人,请吧!”便率先进入殿内。

舒倩坐在角落,看着曹锡宝入殿,叩头上表,将福康安在云贵地区,借着追剿白莲教教徒,搜刮钱财,搅地当地百姓民不聊生之事说了。随折子附上清单,标明福康安三个月以来,所派兵勇过境,犹如大风,将当地粮食钱财刮的一分不剩,一笔一笔算的清楚明白。百姓官吏苦不堪言。

经过这几年历练,曹锡宝也明白,弹劾这位天子内侄,得打亲情牌,凭据上完,就趴在地上,说什么路经和敬公主府,见公主府肃穆简朴、闺门肃正,颇有先皇后遗风。奈何先后嫡子俱殁,令人大痛扼腕。之前听闻,福康安将军有端慧皇太子威严,怎么如今行事至此。真真是辱没先后,辱没太子,令和敬公主蒙羞,令傅恒老大人清名大损。恳请万岁爷严惩,为民深远,为先后、为太子、为公主、为傅公正名哇!

一咏三叹,说的委实动听。舒倩趁人不备,抱抱胳膊,好冷啊。曹御史,你这是何苦?再扒上先后一家,乾隆也不可能找福康安麻烦。

果不其然,乾隆耐着性子听曹锡宝说完,轻轻摆手,“知道了,下去吧。”

曹锡宝还要再说,一看乾隆脸色竟然没变几变,依旧平静。心中不解,只得跪安。

乾隆望着曹锡宝出殿,冷笑一声,翻开曹锡宝所上奏折,仔细看了两遍,随手扔在一旁。喝一盏茶,叫一声,“皇后?”

那拉氏身体毕竟年纪大了,略微坐了一会儿,舒倩就觉得有些乏。听见乾隆叫,急忙扶着张月站起来,悄悄敛衽轻问:“万岁爷有什么吩咐?”

乾隆叫她走到近前,问:“傅敦他——最近听说,干的挺不错?”

舒倩笑笑,“多谢皇上关心,那拉太太每次进宫,也都说着孩子叫人放心。”

乾隆点头,喃喃道:“同是皇后侄子,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这话一出,舒倩反而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要是平时,绝对要说什么傅敦才微德浅,哪里能跟先后侄子相提并论。只是这会儿,要再这么说,摆明是明嘲暗讽。只得笑笑,低头不答。

好在乾隆并不需要皇后回答什么,收拾心情,商量一下给两位姐妹晋封之事,便叫皇后回去。

舒倩刚回到景阳宫,圣旨就跟着过来。吴来亲自带着人,捧着多宝阁,说是皇上体谅皇后管理宫务辛苦,特意送来,叫皇后把玩的。

舒倩接旨谢恩。心里抽搐,谁都知道,宫务十来年,都是贵妇与四妃分管,辛苦个屁!

好在乾隆同时也给婉贵妃、颖贵妃等嫔妃赏赐,这么一比较下来,反而显得皇后是附带的。因此,对乾隆献殷勤之事,舒倩并未放在心上。

太后病着,乾隆无心后宫娱乐。就连每日必写诗作画的习惯,也暂时中断。大臣、后妃们跟着担忧着急。

好在太后身体好算硬朗,到了九月初,便康复了。诚嫔、顺贵人、十五福晋侍疾有功,乾隆、太后大手笔赏赐。舒倩也随□待张月,该赏就赏,别小家子气气的,叫人看了笑话。

哪知,乾隆听说皇后破费,担心她钱不够使,特意又叫吴来送来两箱元宝。

将近年关,和珅从甘肃平叛回来。乾隆高兴,大殿之上,亲口褒奖,下旨升职。而同样剿匪凯旋、回京述职的福康安,只得了句:“回来了?”再无他话。

福康安早知道曹锡宝弹劾之事。乾隆没有发落自己,已经算是庇护。因此,并无失意之色,回到家里,向母亲请安之后,坐在房,跟夫人阿颜觉罗氏商讨如今前朝局势。

阿颜觉罗氏仔细听完福康安叙述,微微一笑,“怨不得曹御史说。相公你自幼生在将相之家,哪里知道老百姓度日不易。往后,多留意一些罢了。妾身真正担忧的,是太后那边。”

“太后?这么多年,她不也没干政吗?”

阿颜觉罗氏摇头,“太后虽然疼爱皇后,但跟钮钴禄氏家比起来,她还是更偏爱钮钴禄氏家出的皇子。以前,魏氏尚在,她对十五阿哥态度不显。如今呢?听说,十五福晋又怀孕了。只要她这胎生下男孩,在太后眼里,可是比嫡孙之子,还要亲呢!”

“你的意思是,太后在设法,为十五阿哥铺路?”

阿颜觉罗氏摇头,“鼎力抬举倒也未必,不过是帮衬帮衬。太后是个明白人,知道立储之事,只有皇上才能决定。她现在身体又一天不如一天,自然是设法,在皇上心里,留下最好的印象。以期能帮助十五阿哥,确切地说,是帮助十五福晋。若十五福晋真的能荣登后位,钮钴禄家不就又能得几十年荣耀吗?“

福康安冷笑,“想的美!咱们富察家没皇子,皇孙可还是有两个的!十一贝勒聪明睿智、才气横溢,做事颇有主见,又是妹妹夫婿,不选他,难道还选那个乏术平庸的十五吗?”

阿颜觉罗氏端起茶杯抿口,“只怕,就是因为他太聪明能干,才让万岁爷心生猜忌吧?”

忖度乾隆心思的,不止富察家一处。

刘墉回到东北,趁天气寒冷,不宜外出,留在屋里,仔细教导十二。“当今皇上,太过聪明,也太过贪权。是以,乾隆朝前四十年,几乎未出能臣、名臣,日后,也不会出。别说像宋朝王安石、明朝张正那样,就是张廷玉、鄂尔泰,日子也不好过。倒是和珅这种,懂得猜测圣意之人,过的顺风顺水。故而,你若想入万岁的眼,不能太过平庸,亦不能诺诺无能。”

十二沉思,“先生的意思是,尽忠尽孝,不争为争?”

“不错,如今局势,貌似十一贝勒、十五阿哥争储。其实,乃是皇上为了制衡富察、钮钴禄两大家族势力,而故意布下局面。看似两家各有输赢,每一次,都不过是皇上在重新平衡而已。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二人,任何一方胜出,都会打破平衡。最不希望看到平衡打破的,就是你的皇父!”

“所以,只要皇父在,他们任何一人,都不可能——”

“而你所要做的,就是纯孝仁厚。让你的皇父,看到这些,让他放心、安心。娇娇的家世不够厚重,这非但不是你的劣势,相比之下,是你一大优势。如今,你又有嫡子嫡孙。占了正统之名。永璂,要有信心,也要细心。学学你的皇祖父,当初,他是如何从众兄弟中脱颖而出。如今,你所面临的局面,比之七十年前,如何?”

十二点头,“先生放心,永璂身为皇子,自然是要拿出天家气度。只是,我担心皇额娘。”

刘墉满意点头,“你放心吧,我临来之时,已经嘱咐夫人,设法指点皇后了。”

长八姐坐在景阳宫里,笑着跟皇后仔细分说。舒倩听的不住摇头,“夫人放心,我记下了。叫他们不用担心。别的不会,景阳宫定安安稳稳、福乐安康。”

长八姐点头,“怪不得先帝挑中您做儿媳妇,这贤惠模样,跟当年孝敬皇后真是一模一样。”

舒倩干笑,暗道:你才多大,然记得孝敬皇后?嘴上却说:“夫人谬赞。本宫哪里能跟孝敬皇后相比。倒是夫人,温润如玉、谦和文雅,颇有大家风范。叫人心折呢!”

长八姐听了,哂笑喝茶。这个小丫头,到底是长大了,竟然都能看出来爷温润如玉!低头瞥见西瓜一般的肚子,忿忿咬牙,老四,等我生了孩子再收拾你!

长八姐正忿忿不平,就听外头小太监吆喝:“万岁爷有赏,赐主子娘娘翡翠镯子一对。”随着话音,两名宫女捧着丹盘,款款送来。

舒倩暗中撇嘴,不情不愿起身谢恩。

长八姐看在眼里,有心戏弄。等传旨太监走后,趁人少问皇后:“万岁爷大概多长时间,来景阳宫睡一回呀?”

舒倩看一眼长八姐,淡淡一笑,“跟刘大人进正房差不多吧?男人嘛,还不都那样?”

张月、张星听了,低头抿嘴直乐。

长八姐也不恼,端起茶杯喝一口,嗯,不错,顶级贡茶。看来,皇后还是挺得宠的嘛!

作者有话要说:曹御史真倒霉,老是给我出来拉富察家后腿

94 驾鹤西去

好日子没过多长时间,太后就又病了。 .]挣扎十余日,过了元宵节,正月二十三,崩于慈宁宫。乾隆甚恸,举国致哀。

十二不顾道路冰封,带着娇娇与一双儿女,千里奔骑,回到京城奔丧。远远望见京城,便嚎啕大哭。娇娇也带着一双儿女,悲悲切切紧随其后。

太后停灵慈宁宫,十二便一路哭到慈宁宫,跪在灵前,久不起身。娇娇抱着谷穗小阿哥,牵着绵蕊,哭的泣不成声。尤其绵蕊,两只眼睛,哭成核桃模样。进了慈宁宫,甩开母亲,奔到太后棺椁前,抱着棺材,死死不肯撒手。嘴里直说:“儿来晚了,儿来晚了。”哭着哭着,小身子晃了两晃,一头栽倒在地。

十二、娇娇只顾哭灵,哪里留意这些。还是乾隆扶棺看见,亲自上前,抱起孙女,命奶嬷嬷抱下去,传太医好生照顾。

舒倩在大殿见了,心疼不已,偏偏不能亲自照顾小孙女。哭起灵来,愈发伤心。

乾隆看在眼里,略有宽慰。

不同于皇后哀恸发自内心。诚嫔、顺贵人则是肉疼。太后一去,宫中再无护佑之人。一面哭,嘴里还一面说:“太后娘娘,您这么就走了,往后,谁管我们呀,谁管我们呀!”

乾隆听了,心生怒气,不便发作,回到养心殿,便不吃不喝,跟自己置气。

十二得了刘墉提点,哭完太后之后,到养心殿来探望皇父。乾隆命他到近前问话。看着十二千里奔丧,神情憔悴,还强撑着安慰自己,乾隆心中火气渐渐淡下去。和珅得了信儿,也特意求见宽慰。二人合力,乾隆这才进了半碗粥。勺子一放,胸中悲哀郁结,流泪哭道:“额娘啊!朕的皇额娘!”

十二、和珅一齐流泪,助乾隆哭。

他们这么一哭,吴来吓的真要哭出来了。本来太后崩,乾隆就难过,身体大虚,已经令人担忧。刚才还指望十二贝勒、和大人劝一劝。如今看来,这俩人更是指望不上。得了,搬救兵吧。

皇后忙着带领贵妃、嫔妃们守灵。诰命们都看着,一会儿也离不开。吴来想了半天,才想起和亲王跟果郡王尚在宫内。急忙派小太监前去。不一会儿,弘昼就拉着弘瞻来了。一进养心殿大门,弘昼就扑到地上,捶胸顿足,敲着地板打滚泪奔,“皇上哥哥呀,皇额娘没了。皇额娘啊,您怎么就去了。您不疼孩儿了吗?您去了,往后,孩儿要是做错了事,再惹皇上哥哥不高兴,谁替孩儿说情啊!皇额娘啊,孩儿不能没有您啊!您再睁开眼睛看看孩儿啊!您走了,孩儿也不想活了呀!我的皇额娘哇哇哇哇!啊——我的皇额娘哇——”

弘瞻一看,五哥这可是豁出去老本儿了。 .]他扑到地上,自己断没有站着哭的道理,也跟着往地上一趴,大哭:“皇额娘啊,儿子已经没有皇阿玛、亲额娘了。您再这么一走,留孩儿在这世上,往后,孩儿想找长辈撒娇,可到哪儿去呀?孩儿想找长辈要好东西,可找谁呀!您这么走了,往后,孩儿要是再惹着皇上哥哥,可有谁护着孩儿啊!我皇额娘啊,您别的不心疼,也该心疼心疼小儿子。我从小就没爹,如今又没了皇额娘啊,我的亲额娘啊!你再疼孩儿一天呢哪怕!”

这俩人一哭,乾隆反而不好再哭了。坐在炕上,看俩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口口声声诉说害怕闯祸没人管。听着听着,乾隆反而乐了,扶着十二站起来,照着俩人屁股,一人踹一脚,嘴里骂:“都起来,要哭灵到慈宁宫去。在朕跟前哭个什么劲儿!”

弘昼抽抽搭搭,扶着弘瞻站起来。俩人一左一右,拉着乾隆劝慰:“哥哥,皇上哥哥,我们心里难受啊。您就让我们哭一会儿吧。我们都没了皇阿玛,这会儿又没了皇额娘。如今,您就是我们最亲的人啦。就让弟弟在您怀里哭一场吧!”

说着,一脸鼻涕一脸泪的,就想往乾隆怀里钻。

十二、和珅见了,吓了一跳,忙不迭拽住二人,就想往外拉。乾隆叹气,止住十二、和珅,伸胳膊抱住两个弟弟,“罢了罢了,想哭就哭吧。记住,哭完了,出了这个门,就不许再使性子。你们是王爷,是我大清的和硕亲王、多罗郡王。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我朝威严。明白了?”

十二、和珅对视一眼,“嗬,这样也行?”

经过弘昼、弘瞻这么一闹腾,乾隆心中悲痛算是出了一大半。接下来,太医看着,宫人太监们左右不离护着,平平安安将太后送到泰东陵。

皇上没事,皇后这边状况可就没那么乐观。这次太后崩,守灵、治丧,各项礼仪,一国之母、孝子媳妇,半分也不能落下。不说舒倩自来以后,从来没管过宫务,毫无经验,那拉氏本人又六十岁了,经不得劳累。尽管有婉贵妃、颖贵妃等人在旁帮衬,强撑着送太后进陵墓。回到景阳宫,便一头扎到地上,不省人事。

乾隆知道了,严命太医好好医治,命十二夫妇床前侍奉。怕两口子忙不过来,将绵蕊、谷穗姐弟俩接到养心殿,亲自抚养。直到皇后病愈,才送二人回贝勒府。

小**在杭州闻知太后崩,紧赶慢赶才算赶上葬礼。刚喘口气,皇后病了,又一番担心。禀明乾隆,说要若兰大夫与太医们共同诊治。多个人,好多份力。

乾隆听了摇头,“你皇额娘不过是累着了,这些年没操过心,猛的管理宫务,不习惯罢了。修养两天,就好了。倒是你,听说,最近弄了个药丸儿,□小孩儿肚里蛔虫。可有此事?”

小**急忙回答:“确有此事。年前药丸已经制出来了,现在若兰大夫正在实验药效,看看有什么副作用。想必,到了今年年底,就差不多了。”

乾隆点头,“朕听刘墉说,小儿蛔虫病,在民间甚为常见,防易治难。既然能治,自然是好事。你往后,要多加留意啊。”

小**听了,心里琢磨一番,随即赔笑,“皇阿玛看重儿臣,儿臣自是不敢推辞。只是,儿臣毕竟只是粗通皮毛,又要忙着研习佛理。恐怕,没有多少时间,来管理此事。恳请皇阿玛体谅,再派朝廷通晓此事官员来管吧。”

乾隆见小**不贪权,很是满意,“也好,那你就暂留京中,好好研习佛理。至于杭州医学院,朕会派礼部、太医院人共同管理。”

小**答应下来,陪着乾隆说几句话,推说探望皇后,告退出来。站在养心殿下石阶前,摸摸光头:好个乾隆帝,一句话,就把我辛辛苦苦建起来的医学院给私吞了?得亏我聪明,及时放权,给你台阶下,要不然,不知道怎么跟我玩心眼呢!

到景阳宫,当着十二的面,拉着舒倩诉苦。舒倩病着,浑身乏力,随他发牢骚。十二倒是开口安慰:“皇阿玛做的没错。那个医学院,本就是朝廷出资办的。院长自然也要朝廷派员才合理。再说,医疗关系民生,老百姓对教先生、治病大夫,都极为尊敬。与其给西藏活佛脸上再贴金,不如握在自己手中。还好你聪明,及时顺坡下驴,否则,只怕,要横遭猜忌了。”

小**看舒倩一眼,冷笑不语。过了一会儿,问:“东北水利修建如何?”

十二把东北那边水道疏浚之事说了,又提到广建河网,便利浇灌。“这是件大事,没个三五年,只怕难成。”

小**笑笑,“只怕,你这一回来,想再回去,就不容易啦。还是好好想想,如何总结总结,交给继任去办吧。”

活佛之言,果真应验。皇后病愈之后,乾隆就派十二南下,查看水利河道,并要求他带着工部侍郎,将所见所闻绘制成册,附上解决问题方略,一同呈上。

十二沿着京杭大运河,直至杭州,再由海路,途经福建,来到广州,察看珠江水系。沿珠江水系北上,通灵渠,回到长江水系。再由运河至开封、洛阳,西进直到河套地区,穿戈壁,到回疆看了坎儿井、天山运河,顺便见了几家回疆干果商,入了股,带点儿干果,坐车顺着丝绸之路,返回中原。到华北之后,察看海河水系。顺着河道,直达天津卫。再西望回京。

这大半个中国下来,除了西藏,几乎逛了一圈儿。一路之上,一日不曾停留,回到京中,已经是腊月二十三了。

乾隆坐在养心殿里,悠闲喝茶,听和珅汇报十二贝勒一路行止。点点头,“小时候,永璂做事就慢,五岁了,三字经还不会背。朕还想着,这个嫡子,该不会傻了吧?现在看来,呵呵,是大器晚成啊。”

和珅赔笑,“万岁爷的皇子,自然都是好的。”

乾隆点头,看和珅一眼,“你也是朕一手提拔起来的。朕最为欣赏的,不是你的才能,而是你的忠心。朕看的清楚,你眼里,只有朕一个主子。这些年,无论是在户部与十一共事,还是在礼部与十五同僚,都不曾结党。这也是朕为什么重用你的原因。你与刘墉一样,是朕值得信赖的臣子。”

和珅听了,赶紧跪下,“奴才何等荣幸,得万岁爷如此信赖,奴才必将万死不辞、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万岁隆恩!”

乾隆沉下脸,“你呀,跟刘墉比起来,就这点儿不好,膝盖太软!”

和珅听了,这才小心站起来,“奴才有罪,奴才以后,一定多吃骨头汤,争取让膝盖硬起来。”

乾隆哈哈大笑,“得了,起来吧。朕已经召刘墉回京,任吏部尚,入南房行走。以后,你们俩,好好一起共事吧。”

和珅连声答应。

正事说完,乾隆诗兴发作,与和珅和诗一首。少不得,和珅又是一番吹捧。

正在乾隆高兴之际,外头小太监来报:“十二贝勒求见述职。”

“哦?这么快就来了?不是说,下午才能赶到?好了,让他进来。”

和珅见状,躬身退至一旁。十二身着贝勒朝服,恭敬入内,对上磕头。站起来,献上水道见闻录。

乾隆翻开看了两页,笑着交给和珅,“瞧瞧,刚夸他大器晚成,又闹了个笑话。澜沧江的‘沧’字,然写成了仓库的‘仓’。可见,到底是个孩子,尚需磨练呐!”

十二一听,赶紧跪下请罪。乾隆摆手,“罢了,你一路奔波,偶有疏漏,在所难免。回去,好好堪对一番,再呈上来吧。”

十二见了,这才长舒一口气,谢恩之后,接过折子,捧在手中。乾隆问了些话,知道十二这一年辛苦,吩咐:“去看你皇额娘吧,你媳妇今天早上带着绵蕊、谷穗来请安,兴许还在景阳宫,没回去呢。绵蕊常问你如何,谷穗也会叫阿玛了呢!”

说到嫡孙,乾隆很是高兴,谷穗这孩子,比他爹不知要聪明多少。像朕,真像朕小时候哇!

十二告退下去,乾隆趁殿内无外人,笑着问和珅:“依你看,朕的这位皇十二子,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老太后终于走了,这下偶闺女后宫独大啦,哇哈哈

95 水经疏注

和珅心中微颤,立刻笑着回答:“奴才愚见,万岁爷的皇子们,个个出众!”难道,正大光明匾后,是十二贝勒?

乾隆听了,哈哈一笑,吩咐吴书来,“把江南前日进贡的提花牡丹缠枝绣给皇后送去两匹,就说朕看了,做睡袍挺不错。”

这两年,乾隆没事儿,就常常送皇后东西讨喜。养心殿的人早就见怪不怪。吴书来领旨退下。留和珅在殿里胡思乱想,“睡袍哇?万岁爷什么时候对皇后睡觉时候穿什么衣服,也感兴趣了?”

其实,这件事上,和珅还真是冤枉乾隆了。不过是前几日,绵蕊来请安时,说了句,皇祖母的睡衣都快穿烂了,也舍不得换套新的。乾隆无意中记下来,今日随口说说罢了。那么好的缠枝提花布,皇后就算再不识货,也不至于做睡袍浪费。再说,这半年多,皇后处理宫务,都有娇娇在旁边帮衬着。皇后眼花看不清,十二媳妇还能看不清?

景阳宫里,舒倩早就得知十二回宫见驾。娇娇、绵蕊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十二爱吃的。祖孙三代吃完饭,十二又陪着皇后说会儿话。等到太阳偏西,这才带着妻子儿女回府。

晚上,坐在书房整理《水经疏》,娇娇在一旁磨墨相伴。期间问:“怎么澜沧江都能写错?这不是上赶着叫人挑错吗?”

十二摇头,“你忘了刘先生说的。不能太过聪明,又不能太过平庸。偶尔犯个小错,方能安然。”

娇娇叹口气,“我明白。长夫人每次见我,也都是这么说。你放心,我定能保你后院安宁。”

十二听了,噗嗤一笑,“爷后院有什么不安宁的?除了你,还有别的女人吗?哦,绵蕊还小,不算数!”

“你!”

“哈哈哈!夫人莫恼,为夫逗你玩儿的!”

刘墉府上,刘贺、刘章俩人,抱着小姑姑一个劲儿玩儿。“来,小姑姑,伸胳膊,对了,踢踢腿,好。再来一个!”

“小姑姑,跟我念唐诗。锄禾日当午,…”

刘强媳妇、刘健媳妇带着一帮老妈子,在旁边好生哄劝,“你们俩,小心啊,小姑姑才八个月,站都站不直呢!”

刘墉小女儿瞪着俩便宜侄子,嘴一撇,对着俩便宜嫂子哇哇哭了。惹得众人一阵心疼,哄劝。刘贺、刘章吓得跐溜一声,跑没影了。倒是王琦,带着一帮婆子们进门,抱起小“妹妹”,对着刘强妯娌吩咐一声:“我们去公主府玩。”转眼出门,不见踪影。徒留两个媳妇苦笑。

长八姐坐在书房,刘墉弯腰站在身后,手把手教她执笔写字。一面写,俩人一面商量,“小四子这一回抽什么风?你在东北干的好好的,怎么调回来做什么吏部尚书?难道,想让你入军机处?”

“八成吧。这一阵子,钮钴禄氏与富察氏闹的过了。他也许是想找个忠于皇命之人,来平衡一下。”

长八姐冷笑,“笨蛋。谁来平衡?你跟和珅?他难道就不知道,你们俩是万年潜水嫡子党?”

刘墉赔笑,“既然选择潜水,又怎么会露头呢?再说,嫡子背后,确实没什么势力。那拉家的去东北种田,顶天儿说,不过是一个大土财主。喜塔腊氏海富倒是有些本事,奈何这人也是个会装的。躲到福建当布政使,乌龟一般缩头不出。就连十二途经福建,都闭门不见呢!”

“聪明。只有这样,乾隆才能全然信任十二。唉,真是隔辈儿传,祖孙俩都是属老鳖的。你说,这么好的主意,当初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长八姐撇撇嘴,继续就着刘墉手里写字。

刘墉笑笑,“乌龟虽慢,能顶万里江山。”

“德性!”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其实是有差事的,据说老给人办丧事

96 郊外偷闲

刘墉、长八姐“夫妇”久别重逢,自然是甜甜蜜蜜过大年。到了元宵节,天街上一改往年热闹,官员百姓全都窝到家里过年,烟花鞭炮都不敢轻易放。长八姐本来答应王琦,到街上去给她买两个花灯。带着小丫鬟转了一圈儿,空着手回来,进屋就埋怨刘墉:“瞧瞧你儿子多孝顺,不过死了个小妾,搞地全天下都得陪着他守孝。”

刘墉无奈,放下手中浆糊,拉长八姐过来,“好了,就知道你又挑刺。花灯没有卖的,我亲自给你做还不行吗?”

长八姐一看,桌子上五盏花灯,个个精致。家里四个孩子一人一个,还余一个,不用说,是专门做给自己的。这才满意,佯作不乐,埋怨几声便放开了。

过了年,刘墉到六部上任。十二则在工部衙门,仔细描述一路探查河道见闻。并与工部官员一道,商量治理洪水、河沙、干旱策略。

平日里,很少见刘墉与十二说话。和珅依旧常在乾隆跟前伴驾。三个人有了什么事,也是娇娇与长八姐、冯氏借着去庙里上香,私下见面商谈。

到了乾隆四十三年秋,一场大雨之后,十二到京郊去看河道。晚上回来,便发起高烧。烧退之后,咳嗽不止。病情反反复复,一个多月之后,方才好转。太医诊断,密奏乾隆,应该是十二贝勒少年时期中毒,遗留下来,今日受寒,刺激发病。

乾隆得知,心中怜悯。如今,永璂是自己最后一个嫡子了。小时候经历中毒、天花,如今,好容易成亲生子,一场大雨,就险些白发人送黑发人。特意传旨,叫十二贝勒安心养病,工部之事,好了再说。

十二领旨之后,想想手底下事情大多办妥,听娇娇劝,带着媳妇、儿女,到京郊庄子里静养。

也是娇娇能干,得了舒倩提点,去年特意跑到西山脚下,买了个温泉庄子。好好布置一番,弄出一幅山下乡村,如同画卷一般。每日里,挺着大肚子,带着绵蕊、谷穗,陪十二泡温泉治病疗养,看农人收割庄稼。颇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之深意。

有时候兴致上来,还亲自下厨,做些农家菜。十二劝了她好几次,说眼看都要生了,做饭什么的,交给奴才们去做就是了。

娇娇摇头,嗔笑:“就爱给你做。你不吃,我拿去喂狗。”

十二无奈,只得安心享受。

不知怎么的,弘昼得了消息。因太后孝期,快两年没敢玩闹,一听小十二过的滋润,叫上和亲王福晋,驾着马车,陪着耿太妃就来了。说是耿太妃担心十二贝勒身体,特意来探望。一住下来,就不肯走了。和亲王福晋催几遍,“爷,咱回去吧。过两天,就是额娘寿辰。总不能,在贝勒庄子上过吧?”

弘昼一听,“哎,这主意好哇!叫永壁过来,上山打几个野味儿。如今国丧,咱也不大办。索性,在这庄子上,陪着额娘,好好泡泡温泉,吃吃野味,安安心心过上十天半个月。到过年再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