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景阳宫,绵蕊竟然还没休息。看到皇后回来,拉着皇后一路跟到正殿,问:“皇祖母,淳妃娘娘没事吧?”

舒倩摇头,“还好,有惊无险。”

张星从外头回来,笑着回话:“只怕,对淳妃娘娘来说,可是意料之中呢!”说着,将御花园里,淳妃故意自己跌倒,试图嫁祸三位妃子的事说了。

舒倩听闻,惊了半天,最后叹气,“这种法子都敢用,真是不想活了。”

绵蕊冷笑,“谁给她出的主意,她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呢。”

张星笑着抱起绵蕊,夸奖:“大格格真是聪明。您可不知道,这出主意的人,也叫人奇怪呢,居然是诚嫔钮钴禄氏。”

舒倩无语,别问了,背后又是一团乌糟事儿。绵蕊扭头看看皇后,问:“张星姐姐,是十五福晋钮钴禄氏拉拢的,还是太后暗示?”

张星摇头,“这——奴才就不知道了。不过,应该不是那两位吧,要知道,诚嫔露馅,于那两位,可是没什么好处呢!”

舒倩笑着摇头,“她们如何,跟景阳宫有什么关系。咱们看着就是,不必狠管。”

众人齐声答应,绵蕊一笑,爬到皇后怀里,嘴里喃喃,“睡觉觉。”舒倩抱着孙女儿,轻轻拍着,不一会儿,绵蕊就睡着了。

小心交给奶嬷嬷抱走,舒倩刚想休息,就听外头养心殿小太监通传,“万岁爷有请主子娘娘!”

这么晚了,会是什么事呢?

坐着步辇随小太监到了养心殿,行礼过后,乾隆赐座。舒倩笑着说:“恭喜皇上,添了龙女、龙孙女。臣妾已经吩咐过了,几位协理宫务的贵妃、妃子们已经着手去准备洗三所用之物。皇上放心吧。”

乾隆点头,“也好,辛苦皇后了。”

舒倩急忙诚惶诚恐欠身回答:“为皇上做事,不辛苦。”

乾隆瞥皇后一眼,犹豫一下,问:“朕这么晚叫你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下,晋贵妃的事。”

这还用商量吗?你喜欢谁就给谁晋位。别说想晋淳妃为贵妃,就是现在封十一公主为固伦公主,我也绝不多说半句。想了想,躬身回话:“万岁爷说的,自从庆贵妃去后,贵妃位已经空了两年了。是时候补上了。”

乾隆点头,接着问:“那你觉得,颖妃巴林氏——如何?”

“颖妃?”舒倩低头,掐一把手指,抬头轻笑,“但凭万岁爷吩咐。”谁上来,也得给我行礼,随便!

乾隆看皇后半句多余的话也没,心中满意同时,居然平添一丝失落。靠在迎枕上,闭目思量一会儿,“那就这么定了。你明天跟太后说一声。若是太后问起来,就说是你我商量后结果。”

“谁那样说谁傻子!咱俩商量了,把太后老太太扔一边儿,她不找你麻烦也不能让我好过!”心里这么想,嘴上却全力应承,“臣妾晓得。”

事情说完,乾隆摆手,“皇后回去歇着吧。”

舒倩听了,跳下炕,轻快行礼。回去睡觉咯!

走到门口,乾隆叫住,“明年,等小孙子会跑,朕就叫十二回来了。你别担心。”

舒倩回头,看乾隆依旧闭目养神,点头应下。刚扶着张月要抬脚迈门槛,身后乾隆又问:“皇后,那天在船上,你为何舍身救朕?”

舒倩稳住身形,叹一口气,轻声回答:“臣妾——不知。”

“不知,是吗?”乾隆闭目思量半日,等到舒倩站的腿软,这才摆手,“回去歇着吧。忙了一天,也累了。”

舒倩福身告退。路上,坐在步辇里,打着瞌睡琢磨,“老抽这又抽什么疯呢!”

想不明白,索性不去想了。第二天给太后请安,趁着太后新添两个孙女儿、重孙女儿心里高兴,把晋颖妃为贵妃的事说了。

太后想想,当初庆贵妃刚去的时候,皇上就提过,晋颖妃位份。如今,不过是晚了两年,也就没多问。倒是诚嫔,听见这个消息,颇为吃惊。好在她位份低,座位不显眼,除了身边的恭嫔腊梅,没人留意。

到了晚上,乾隆居然又来景阳宫,抱着绵蕊说话。一晚上把绵蕊、舒倩两个人拿捏的浑身不得劲儿。好在绵蕊乖巧,专挑乾隆喜欢的话说。逗的乾隆心里高兴,又赏给皇后、大格格不少东西。

看着皇后满眼金光闪闪,乾隆笑问:“皇后还喜欢什么?朕叫人送来。有什么想要的,就跟弘瞻说,如今,他管着内务府呢!”

舒倩看一眼乾隆,再看一眼绵蕊,回头瞅瞅张月、张星、小巧、翠玉。站起来,对着乾隆福身,转身到佛龛前头,跪在观音像前,虔诚祷告,“观音菩萨,您行行好,别让老抽再抽了,成不?”

绵蕊伸出小手,摸摸头上小辫子,幽幽叹息:“哎,皇祖母受宠若惊,恍然如梦,不相信事实哇!”

抬头一看,乾隆盯着自己,满脸惊奇,绵蕊急忙嘿嘿一笑,拉着乾隆袖子,“皇祖父,把您赏给孙儿的珠宝,全都换成点心,行不?”

乾隆木然点头,捧着一颗碎成渣渣的心,回到养心殿,找弘昼诉苦。“老五啊,你说说,自从皇后舍身救驾,朕心中感动。变着法的想宠她爱她,她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弘昼低头打哈哈,心中鄙夷:“开窍做什么?还玩断发直谏,叫你重新扔回佛堂里?”

听乾隆絮叨告一段落,弘昼急忙插话,“皇上哥哥,您别生气,臣弟给您讲个笑话。保准您一听就乐。刘墉啊,刘墉新娶的媳妇,您还记得吧,就那个长氏,她呀,哈哈哈,怀孕啦!”

“啊?”呜呜,朕的秋月呀!朕的梦中情人,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刘罗锅,你个色胚,谁准你下手的!就算是你明媒正娶的媳妇,好歹留一阵子,再压嘛!

乾隆一颗心呐,顿时由渣渣碎成粉末,弘昼上蹿下跳,渲染演绎刘墉和长氏闺房内不得不说的二三事。行动间,激起微风,将乾隆一颗粉末心,吹的一干二净,一粒粉尘不剩。

接连受到打击,乾隆生气了、迁怒了。刘墉夫妻婚事乃是太后赐婚,乾隆不敢迁怒,可是,给二人保媒的十五,你,也别歇着,西南不是白莲教猖獗吗?剿匪去吧!

于是乎,不等十五家大格格满月,十五就苦哈哈地收拾行李,背着弯刀,远赴四川,到那深山老林,跟劳苦大众、贫下中农斗智斗勇去了。

又过了个把月,弘瞻送绵蕊回来,就是乾隆寿辰。八月十二,和敬带着几位出嫁的妹妹进宫,来给乾隆暖寿。外头小太监喜气洋洋进来通报:“禀万岁爷,十二贝勒快马报喜,八月初九,十二福晋产下一位小阿哥,母子平安!”

作者有话要说:老抽就是个渣渣

91、釜底抽薪

和敬等几位公主格格听了,也连忙贺喜。

头回添嫡孙,乾隆自然十分高兴。当即哈哈大笑,连声叫赏。小太监沾光得了赏,又紧赶慢赶去慈宁宫报喜。差点儿忘了给远道送信来的小林子说一声,可怜小太监风餐露宿,好容易来到京城,到了宫门外,反而给人抢了功劳。

太后听了,高高兴兴赏了。转脸对陈嬷嬷说:“哀家本来还想着,十五媳妇生了阿哥,就把那年碧云寺开光的观音像赏她。没想到,十二媳妇抢了先。取出来,先赏她吧。”

陈嬷嬷笑着答应。恰逢荣亲王妃西林觉罗氏来请安,听见喜讯,急忙站起来,给太后道喜。太后摆摆手,“哀家老了,不求别的,只求你们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后宫之内,和睦安宁,那就够了。”

西林觉罗氏听了,赔笑道:“皇祖母说的是。别说祖母儿孙满堂,就是孩儿,每次见到绵忆,满心里想的,也是他好好的。”

太后点头赞许,“这就对了。做母亲的,还不应该这么想的嘛。”说到这儿,问报喜太监,“皇后那边知道了吗?添了嫡孙,也叫她高兴高兴。”

小太监一听,急忙说:“奴才这就去报喜。”哪里还用他跑腿,早有人飞奔着去景阳宫领赏了。

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舒倩正在院子里收拾石榴。放下手里剪刀,命张月厚厚赏了,又问:“是何人报喜?”

张星急忙问清楚进来回话,“主子娘娘,是十二贝勒身边的小林子。”

舒倩一笑,“难为他跑这么远,请进来吧。”

听闻宣召,小林子拍拍身上土,弹弹帽子,进来贺喜皇后。舒倩一笑,“起来吧,这一路辛苦了。赏!”

小林子连声说道:“为主子办事,不辛苦。”接了赏赐,站在下头听吩咐。舒倩细问十二贝勒近况。得知腿伤基本无碍,放下心来。又听说十二福晋身体很好,刚生产完第二天,就能起身给十二贝勒熬粥,随即深深感慨,“真是难为媳妇了。大格格可好?”

“大格格好,临来时,还让奴才问主子娘娘安。”

舒倩笑着点头,“安,本宫自然是安好。”问小林子还有什么事。

小林子低头,“回主子娘娘,奴才临来时,十二贝勒岳母曾提过,说天家孩子金贵,想借着民间法子,给小阿哥添福。嘱咐奴才,问问主子娘娘。”

“哦?说来听听。”

“回主子娘娘,老夫人就是说,按照民间法子,格格阿哥排行,一块算。小阿哥对外就喊二阿哥。再起个贱名,糊弄糊弄鬼神。定能保小阿哥平安长大。”

舒倩垂眸想想,亲家母该不是怕小阿哥养不活,才出的主意吧。按理,这在民间也没什么。不过,在天家,可就得跟乾隆、太后透透气了。笑着吩咐小林子,“一路走来,辛苦你了,回去歇着吧。”

等到小林子走了,慈宁宫太后那边家宴也要开始。舒倩换了衣服,坐着轿子来到慈宁宫。乾隆已经领着和敬,坐在太后身边说笑了。

见皇后进来,太后连忙笑着招手,“媳妇来了,快,到哀家身边来。”

舒倩急忙行礼问安,嘴里说道:“贺喜皇上,贺喜太后,愿皇上岁岁平安,年年增寿。臣妾提前拜寿了。”

太后哝哝嘴,“就你嘴甜,赶紧起来坐下,可是别说了,你要再说,把好词儿都抢完了,明儿个我们这些嘴笨的,就不知该说什么贺喜的话了。”

舒倩听了,这才站起身来。走到太后身边坐下,赔笑说:“媳妇不过说了两句话,哪里就抢词儿了。再说,皇额娘您还用说什么吉祥话。只要您啊,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笑笑呵呵往这儿一坐,就是咱们家大大的福气啦!”

太后、乾隆听了,都十分高兴。太后抬手,替皇后抿抿耳边碎发,“你呀,哀家老了,看着你们平安,就高兴了。等哀家去了,前头钮钴禄家有皇上护着,哀家放心。诚嫔这孩子,脑子缺根弦,顺贵人是个老实巴交的。你要有空,就多帮衬帮衬。”

舒倩听了,心里一紧,乍然想起,这位老太太,大约也就是这两年没了。瞥一眼乾隆,见他脸上也去了几分高兴神色,急忙笑着接话,“皇额娘冤枉我。别说诚嫔、顺贵人,您瞅瞅,宫里哪个妹妹,媳妇不是好好对待的。怎么还这么说?知道的,说您提点媳妇;不知道的,还以为,媳妇虐待妹妹们呢!媳妇不依,您可得好好给媳妇平反!”

婉贵妃见状,急忙笑着劝解:“主子娘娘平日里端庄可亲,怎么一见太后娘娘,就跟个孩子似的。怨不得太后提点您。”

太后自知今日儿子好日子,方才失言,顺着皇后、婉贵妃的话就说:“是啊,你这孩子,在我哀家前就是一幅孩子模样,叫哀家怎么放心。”

乾隆这才笑说:“辛苦皇额娘了。皇后,还不快谢谢皇额娘。”

舒倩听了,起身行礼谢恩。太后拉她坐下,吩咐摆宴。

曲终宴毕,太后留皇帝、皇后、和敬公主说话。婉贵妃带着嫔妃们告退。

舒倩看看左右无外人,挤出满脸笑意,把阿鲁特氏主意说了。又说:“不过是媳妇做奶奶的心,只盼着孩子们平安长大。当初,绵蕊在南边儿,离开媳妇几日,媳妇就夜不能寐。如今,小孙子又小,十二小时候,就常病了灾的。想想就害怕。虽说这个法子土了点儿,好好就在不费事。就是怕叫人知道了,笑话。”

太后听了,点头,“起名倒也罢了,曹操小名不还叫阿瞒嘛!只是,这排行,咱们家素来都是阿哥格格分开排的。”

舒倩一看有门,接着忽悠,“皇额娘说的是。天家子嗣繁盛,从太祖时,就是这么个规矩。媳妇想着,反正,这不过是十二院子里,自己称呼,玉碟上,自然还是分开的。用民间说法,就是哄鬼神的。只要孩子健康长大,排行第几,又算的了什么呢。”

乾隆听了这话,爽快大笑,“皇后这话说的好。跟孩子们平安长大相比,排行确实不算什么。二阿哥就二阿哥吧,不过是十二院子里的事。至于名字,大名叫十二自己起吧。小名嘛,皇额娘看,叫谷穗,如何?”

“谷穗?皇上,这叫什么名字,依哀家看,还不如阿瞒呢!”

舒倩低头直乐,和敬也陪着笑笑,“皇阿玛,您是借二阿哥小名祈祷五谷丰登不成?”

“哎,看看,知父莫若女呀!”乾隆听了,只管夸和敬。

太后只得笑着摇头,“罢了,随你!”

舒倩看事情办妥,心中安定,一心陪太后说话不提。

说完十二家事,老太后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十五。提起来,十五远赴四川剿匪,那里山高林密,原先诸葛亮七擒孟获,不知吃了多少苦。想来,十五境况也好不了多少。老太太心疼,不由滴下几滴泪来。

乾隆无奈,只得保证,等四川那边略有功劳,就叫十五回来。

太后这才高兴起来。全然忘了,她的嫡孙十二贝勒两个月前,曾遇猛虎袭击。那时候,可是没听她说过一句东北山高林密、河宽水深的话来。

和敬冷眼看着,面对太后明显偏见,皇后居然安之若素,没有一点儿不平不忿。心里感佩,皇后的位子,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坐的。

从慈宁宫出来,路过长春宫,和敬敛衽缓步入内祭拜。跪在大殿,望着自家额娘身边,高氏、魏氏一左一右侍奉,和敬心中,难得熨帖。皇额娘,您都看见了,那两个狐媚子,再得宠,也越不过您去。尤其是魏氏,背叛了您,如今,尸骨寒透,连个谥号也无。皇额娘您放心,高氏无后,您可着劲儿折腾她。至于魏氏,呵呵,十一弟弟一脉,也不是好惹的!

乾隆这次寿宴,由永瑢主办。乾隆很满意。十一则是献上自己与福晋合作字画,为乾隆祝寿。

永瑆乃是清朝四大书法家之一,又有媳妇富察氏作画,乾隆怎会不喜欢。当即命人挂在御书房里。

正在重华宫观看麻姑拜寿之时,兵部急奏,云贵总督福康安截获白莲教总坛教众近百人,其中即有白莲教总教主、副教主等近五十名匪首。

白莲教乃是乾隆心腹大患。如今得以重创,乾隆老怀大慰。当即颁旨,命福康安将匪首就地处决,另封福康安二等嘉勇公,命他再接再厉。

百官中,监察御史曹锡宝听了这道旨意,皱皱眉头,低头喝茶。

屏风后,十五福晋坐听了,淡淡一笑,低头逗弄女儿。诚嫔抿抿嘴,捏捏手中帕子,想想太后敦嘱,不再说话。十一福晋可是真心高兴,噼里啪啦,一会儿功夫,嗑了半盘瓜子。

群臣看乾隆高兴,紧赶着上前逢迎。说什么圣主在朝,那些宵小分明是痴心妄想,不日我大军推进,定将他们一网打尽,云云。

乾隆难得明白一回,举杯明言:“朕观白莲教作乱,根本原因,是常年灾荒,百姓衣食无着。若能安居乐业,怎会随匪首颠簸流离。朕之子民,受此大苦,朕心不忍。除匪首外,若有普通百姓,受人蒙蔽,大可宽赦。经教导之后,明白忠君爱国者,依旧放回原郡。若是家中无田无地,不能自力更生者,可随兵团,屯田回疆。五年内,免赋税、免兵徭。若立志经商者,三年内,免赋税。子孙亦可科举入仕。”

此旨一出,举朝哗然。纪晓岚、于敏中、刘墉带头出列磕头,山呼“万岁英明,万岁圣明!”

百官一看,好吧,这分明就是君臣几个提前商量好,对白莲教釜底抽薪嘛!再说,移民之事,跟咱有什么关系?再移也移不到咱头上。犯不着因为这个,大好的日子触霉头。磕头山呼吧!

端柔公主坐在公主席上,扭头对身旁陪坐的长八姐说了句:“没想到,你后儿子还挺有君王风范的嘛!”

长八姐没接话,伸出手来,轻轻抚上小肚子,一口气,幽幽然叹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长八姐,偶其实不想让你怀孕的,但是不这样,谁知道你跟刘墉干了没呀

92太后病倒

晚上,吃完乾隆寿宴,刘墉回到家中,两个孙子刘贺、刘章前来请安,在书房说了会儿话。打发孙子回去睡觉,换了衣服,到后院正房歇息。刚到门外,长八姐贴身丫鬟出门,怀里抱着一床棉被,对着刘墉说道:“姑爷,我们家姑奶奶说了,今天请您到书房歇着。秋日夜寒,怕您冻着,特意给您添床棉被。”说着,堵在门口不让进,举着胳膊等刘墉接被子。

刘墉冷着脸低声说一句:“滚!”

小丫鬟害怕,还得强撑着,“姑爷,您别为难奴婢。奴婢也是受主子吩咐。”哆哆嗦嗦战战兢兢,还是堵在门口不让开。

刘墉冷哼,刚要动手,就见长八姐凉凉地靠到碧纱橱月门上,“怎么,大人还要跟一个小丫鬟动手?”

刘墉看一眼长八姐,长出口气,柔声问:“孩子没闹你吧?要是累了,就早点儿歇着。我给你揉揉。”

小丫鬟一听这话,趴的一声,跌倒在地,手一松,怀里被子滚了出来,铺了一地。刘墉摇头,“慌什么呢!”

小丫鬟缓过神来,急忙三五把收拾了,抱着被子,落荒而逃。长八姐冲屋顶翻个白眼,转身去了里屋。月门上,珊瑚珠帘子晃来晃去,搅动一室灯光摇曳,热闹的很。

刘墉不怕死地跟进去,顺手把门关严。看长八姐半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小心近前,坐到床边,替她脱了绣鞋,轻轻揉腿。一面揉,一面说:“过两天,我就要去东北了。恐怕要明年才能回来。好在大儿媳、二儿媳都在家里,王琦也跟在你身边,有什么缺的,尽管吩咐她们。等到明年四月,孩子快生的时候,我一定会回来的。你放心。”

长八姐一脚踹过去,“回来作什么,死到外面我也不管!”说着说着,也不知怎么了,眼泪刷刷刷地,就掉了下来。长八姐顿觉颜面尽失,四处翻找帕子擦泪。

刘墉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方纯白帕子,递给长八姐,轻声安慰:“怎么能不回来呢,你虽说比我年轻,到底快四十的人了。还是我回来的好。”

长八姐一面哭,一面骂:“上辈子你就欺负我,这辈子还欺负我。弄的我脸面全无,你就高兴?我活着做什么,死了算了!呜呜——”

刘墉苦笑,“我怎么欺负你了,那天,我不也是喝了点儿酒,没把持住吗?谁知道,就怀上了?”

“还说,还说!”长八姐彻底怒了,张牙舞爪冲刘墉身上又挠又掐。刘墉也不生气,笑呵呵地任由她折腾。

闹了一阵子,长八姐累了,靠在枕头上歇息。刘墉这才安抚,“好了,你呀,上辈子就是心思重,这辈子更甚。你看看,如今不挺好,心里有什么,就该宣泄出来。这样对身体才好,才不会郁结于心,咱们闺女长大了,才不会娇弱无能。”

“去你的闺女,我就要儿子!儿子!”长八姐说完,这才明白一时情急,说错了话,叫人白白看了笑话。不管手里帕子沾满泪水,照刘墉脸上就扔,“你又欺负我!”

刘墉脸色微沉,随即缓和下来,捉住长八姐双手,塞到被窝里,轻声安抚,“好了,忙了一天,好好歇着吧。”

饶是火气再大,人家在你跟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你也不好一个劲儿往外发。长八姐讪讪躺下,瞪刘墉一眼,翻身向里,背对刘墉,独自生闷气。

刘墉在床前坐了一会儿,犹豫半天,趁长八姐还未睡着,慢慢说道:“小八,当初——是我做过了。弘历已经给你和九弟两家恢复宗籍,两家孩子,也都安顿妥当。前尘往事,往后,莫要再提。我会好好待你,你也别忧思过重。别再说什么‘阿其那’、‘塞斯黑’的话来,伤人伤己了。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长八姐抽抽鼻子,不吭一声。刘墉无奈,替她掖掖被子,自己依旧睡到窗前榻上。也不知自鸣钟敲了几下,钟声过后,就听长八姐吩咐:“明天陪爷看弘旺去。”

刘墉愕然,瞬间反应过来,淡然一笑,“好!”

刘墉、长八姐夫妇关系变换着实诡异。在众人滚滚燃烧的八卦之心密切关注之下,在和亲王不遗余力、不惜亲自上阵充当狗仔的挖掘之下,终于,二人抵抗不住压力,手挽手,跟着端柔公主到慈宁宫谢恩。同时,还为媒人十五阿哥送去一份丰厚的谢媒礼。

十五刚从四川回来,有了点儿小功劳,正在得意之时,见到这份大礼,便想着趁机跟刘墉交好。

当初,给二人说媒,无非是想借机讨好老太后,顺便挑拨端柔公主府与刘墉乃至十二阿哥关系。谁叫当初,怎么看怎么觉得长八姐跟刘墉若是成亲,八成是对怨偶。就算端柔公主只是个寡妇,也碍不住在皇上跟前吹风。更何况,经过魏曹氏那事儿,十五也隐隐约约明白,端柔公主府实力不俗。得罪了公主府,于刘墉、十二没一点儿好处。

哪知,如今二人关系如此和睦。遗憾失策之余,便想着,借机缓和缓和双方关系。毕竟,十二背后势力太弱,皇后位子岌岌可危,若是刘墉能弃暗投明,投靠自己,哪怕只是中立,也是不错的。

哪知,第二天,还没等十五还礼,就听说,慈宁宫老太后昨日受了风寒,病倒了。急忙带着十五福晋赶过去看,乾隆已经坐在慈宁宫大殿,细问太医太后病情。

皇后领着众嫔妃担忧不已。难得的是,十一也带着福晋在一旁细心照顾太后。十五上前请安行礼,乾隆看他一眼,“起来吧。”依旧询问太医。得知太后不过是偶感风寒,只是年纪大了,身体虚,要多保养保养。乾隆暂且放心,嘱咐太医认真开药,自己带着皇后入内探望。

钮钴禄氏太后发烧感冒流鼻涕,正在难受之时,听见乾隆来了,略微摆摆手,“皇帝就站在帐子外头吧,哀家没事,别过了病气。”

乾隆还要近前,太后生气,“站着,哀家跟你说几句话。”

乾隆无奈,只得和皇后一同站在踏脚之外,静听太后慈训。

钮钴禄氏太后擦擦鼻子,慢慢说来。“昨夜,哀家梦到先帝爷了。先帝嘱托我带几句话给你。”

乾隆赶紧跪下,“儿臣在。”

舒倩撇嘴,错半步跪在乾隆身后。太后咳嗽两声,抬头慢慢说:“先帝说,这些年,你做的不错。让你不要心生懈怠,要有始有终,戒贪戒党。为百姓谋福,记住,得民心者得天下!”

乾隆磕头,“儿臣谨遵旨意。”

“嗯,”太后接着说,“先帝还说,你体察父意,遵从遗命,恢复八叔、九叔宗籍,这很好。”

乾隆磕头,“儿臣不敢当。”

舒倩低头琢磨,这是雍正说的话?

“先帝说,他子嗣不多,如今留在世上的,只有你们兄弟三人,和养女淑慎公主、端柔公主。你不用说了,坐拥天下,一生不愁。两个小儿子,虽然顽劣,好歹不算十分过分。又有长兄庇护,不用担心。只是,淑慎公主、端柔公主出嫁不久,就双双守寡,身边,子女皆无。如今,二人都年逾花甲,又是皇帝姐妹。该晋位,就晋吧。”

乾隆想想,不过就是一年多出几千两银子俸禄,二姐姐、三妹妹身后又没子女,碍不着大事儿。随即点头,“儿臣遵旨,回去之后,就命礼部商量给姐姐、妹妹晋封固伦公主礼仪。”

太后点头,“如此,先帝和哀家也可放心了。”转眼瞧见皇后恭敬跪在床前,叫皇后到近前,“好孩子,先帝提到你,说这些年,你做的很好。他很高兴。”

舒倩笑一下,急忙跪在乾隆屁股后头,“媳妇不敢当。”

太后摆手,“你本就先帝中意的媳妇,有什么不敢当的。对了,明年二月,就是你六十岁生日吧?”

舒倩想了想,那拉氏生日好像就是在二月。对着太后点头,“回皇额娘话,正是。”

太后点头,“只可惜,哀家年纪大,身子弱,怕是熬不到你六十生日喽!”

这话一说出来,乾隆、舒倩连忙安慰。太后一笑,咳嗽一声,“好了,哀家都八十多岁的人了,就是现在死了,也是喜丧。你们急什么。哀家死后,该怎么过日子,还怎么过日子。皇帝啊,钮钴禄家,哀家就交给你了。”

乾隆无语,半晌方濡濡地说:“皇额娘放心。”

太后点头,看一眼皇后,吩咐:“哀家知道你孝顺。你也是老太太了,身子骨素来就弱。这次侍疾,就别逞强。让诚嫔、顺贵人,和十五媳妇忙着,你帮衬帮衬,揽个总,就算了。”

舒倩还要再说什么,太后摆手,“就这样,你们回去歇着吧。”

说完,闭目养神,不再看二人。舒倩看乾隆没话说,小心扶老抽起来。到了外面,乾隆看一眼诚嫔三个,将太后懿旨说了。这三人急忙跪下保证,定尽心尽力伺候太后。

乾隆点头,看一眼十一福晋,轻声说道:“十一媳妇若是无事,也常来慈宁宫走走。多给太后讲些外头的笑话,逗她老人家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