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刘墉来了,你怎么不早说。去请太医,就说爷病了,病的起不了床,只要刘墉在京,病就好不了!”说着,甩了鞋子钻进被窝,团成一团,再也不肯出来。

麻缠一通,管家无奈,只得搬来福晋。好说歹说,弘昼才露个脑袋,“福晋呀,你说这是咋回事。为啥我一见刘墉,腿肚子就发软,手指头都抽筋呢?”

和亲王福晋“呃”了两声,帕子往弘昼脸上一摔,“自己玩儿吧!”起身到后堂,陪耿太妃说话去了。

最后,生丧还是没办成。弘昼忍着肚疼,从库里挑了个定窑印花观音像,送到慈宁宫。哪知道,太后送了一份更大的贺礼给自己。“弘昼啊,这一回,给刘墉和长氏办婚礼的大事,可就交给你了。务必给哀家办的喜庆,冲冲这南巡时候,带来的晦气。”

“呵呵,”弘昼干笑着,心中暗想,这都什么事儿?刘墉续弦,你还想从慈宁宫抬长氏不成?

嘴上甜似蜜地答应下来,“皇额娘您就放心吧。儿子定叫着次喜事,喜气洋洋,福星高照!”

回到家里,弘昼就琢磨,这个喜事,可该怎么办好?

幸好,钮钴禄氏太后还没完全糊涂。定下了长氏从端柔公主府出嫁。刘强媳妇、刘健媳妇知道太后赐婚,乃是天大的脸面,谁都不敢轻看。一个月里,带着家仆,到处采买,正堂里面,重新粉刷一遍,换上公主府送来的金丝楠木拔步床,挂起百子千孙、百年好合、龙凤呈祥、白头偕老四样流苏镶金嵌玉红灯笼。鸳鸯戏水苏州锦被,铺在石榴花粤绣褥子上,牡丹花的枕头,据说是长八姐亲手绣成,寓意吉祥。

正屋装修好了,还不让刘墉去睡,说是要等新郎新娘共同压床。

弘昼打听到刘墉可怜巴巴地,被两个儿媳妇赶到书房睡了一个多月,不厚道笑了两声,命人给他送去两斤云雾银毫,慰问慰问,顺便下下火气。

等到刘强、刘健赶回来,四个忙着商量邀请宾客,摆哪等酒席,发何样帖子。忙忙乱乱,弘昼时不时过来掺和掺和。不知不觉,就到了定下的好日子。

长八姐怀揣钢刀,手攥匕首,咬着牙上了花轿。端柔公主亲自送到府门外,扶八姐上轿之后,大手一挥,四个身强力壮的嬷嬷,腾腾腾,踏着大脚,大步走来。凶神恶煞一般,护着轿子前行。唢呐铜锣前头开路,再往后看,是一车一车的嫁妆,跟着轿子,按太后要求,绕京城三圈儿,吹吹打打、热热闹闹,赶走晦气。从公主府门口,一直抬到刘家大门外。果然是十里红妆,绵延不绝、名不虚传。轿子一旁,跟着个小毛驴,王琦一身骑马装,挎着一篮子苹果,边走边吃,边吃边往路边扔果核。

看热闹老百姓闲言碎语,“这小丫头谁呀?”

“这你都不知道啊?新娘子家姑娘呗!”

“啊?”

“他不知道我来说,新娘子啊,原来是个寡妇。后来男人死了,遇到刘大人,俩人就对上眼儿了。这不,刚守完一年孝,就改嫁了呗!”

“哦!”

弘昼站在一旁,看的两眼发直,捅捅端柔公主,“三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呢?王琦跟着去就算了,还派上四个粗壮嬷嬷?”

端柔公主冷笑,“还能干什么?精奇嬷嬷呗!”

“啊?”弘昼再仔细看,这四个精奇嬷嬷身后,跟着一个小丫鬟,丫鬟手里提着一盏红灯。老百姓看不出来,和亲王还看不出来?这分明就是内务府出品,公主府制造的“宣召红灯”。主要功能:宣召额驸与公主、格格同房。使用方法:红灯亮,额驸进门;红灯灭,额驸睡书房。

“啧啧啧,”弘昼骑上马送亲,一路走,一路琢磨,“果然是寡居多年的三妹妹,自己没男人,也不让干女儿尝尝久旱逢甘雨的滋味儿!唉!”

酒席一直摆到傍晚放散。回到府里,和亲王福晋问今日婚礼如何。弘昼吧嗒吧嗒嘴,“嗯,菜听香的,就是有点儿咸!”

他哪知道,此时刘墉府上,险些闹出弑夫戏码。新房门口,刘强媳妇累的坐到地上,无奈哄劝:“婆婆娘啊,您怎么对当寡妇,那么喜欢?”

刘健媳妇忙着跟精奇嬷嬷夺鞭子,一面夺一面劝,“娘啊,我们会好好孝顺您的。好歹是洞房花烛头一夜,总归是太后懿旨,都拜过天地了,您就算再不愿意,也跟我爹睡一觉。往后,你们就算分家单过,媳妇们也不说什么呀!”

长八姐坐在新床上,盖着盖头不说话。刘墉倒好,进门时候被精奇嬷嬷拦着,哼一声转身就走。到了书房,觉得自己不好过,别人也不能好过。叫来两个孙子,找来两个儿媳,吩咐一声,“给你们婆婆、祖母请安去吧。”随便他们妇孺折腾,自己躲在书房图清净。

到了半夜,正房才算安静下来。孙子来报,“爷爷,奶奶睡了。叫我们传话,说是您爱去不去,不去拉倒!”怕刘墉生气,刘贺还特意补充一句,“爷爷,你别生气,这话不是我们说的,是新奶奶说的。”刘章急忙嗯嗯点头附和。

刘墉冷哼,放下手中毛笔,叫孙子回去睡觉。站起身来,到马房拿了鞭子,甩两个响哨,大步跨向正房内室。进了爷家大门,还想跟爷耍性子,你等着!

未进房门,就见小丫头王琦跨着弓箭,跳出来摆架势拦着,“呔,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刘贺拉着刘章,躲在墙角偷看。一面看一面嘲笑:“王琦小姑姑个笨蛋。这屋子明明是咱家的,还说是她开的。爷爷能给才怪!”

长八姐在屋里听了,则是暗暗埋怨:“老十你个大草包!

作者有话要说:小和同志是个乖宝宝

洞房洞房

就在屋里屋外的人都静等着刘墉要跟王琦吵闹一会儿时,刘墉一抬手,从腰上取下一个荷包,抛到王琦怀里。王琦伸手去接,刘墉趁小丫头分神之际,越过王琦,抬脚踹门,跨进屋内。四个精奇嬷嬷连忙座拦右堵,嘴里嚷嚷着,“拦着拦着,别让新姑爷进门!”

刘墉冷笑,挽一把手里鞭子,问:“新婚之夜,不让新郎进门,您们这是哪个府里规矩?赶明儿,爷带新太太去太后跟前谢恩时候,好好问问?”

几个精奇嬷嬷互相看一眼,得了,差不多了,收了吧。虽然公主严令交待,可也不能因为这个得罪刘大人,降罪于太后吧。

精奇嬷嬷拜下阵来。就剩下长八姐身边贴身丫鬟。小丫鬟未经世事,一见刘墉冷脸,吓的抱头鼠窜。一时间,新房内,只剩下刘墉、长八姐这对“新婚夫妇”。

刘墉自顾自找在桌子前坐下,拿起筷子就吃菜。长八姐饿了一天,早就饥肠辘辘。听见刘墉吃的欢,哼一声,自己揭了盖头,扔在一旁,坐到刘墉对面,低头吃饭。挑刘墉没动过菜吃了几口,又喝小半碗粥,拔出腰间匕首,对着刘墉比划,“虽然我不喜欢自己动手,不过,要是您老人家非要往这上头撞的话。我也不会拦着。反正已经当过一回寡妇了,爷不介意再寡一回。”

刘墉吃饱喝足,放下筷子,取出帕子擦擦嘴,将帕子扔到桌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吩咐:“明天别忘了交待小丫鬟洗洗。”说着,不等长八姐说话,走到新床边,抱起一床被子,铺到窗前榻上,脱了衣服、鞋子,被子半搭在肚子上,稳稳睡去。

长八姐恨的咬牙切齿,站起来一跺脚,“哼!”放下帐子,钻进新床上,和衣而卧。

七月天气,入夜稍凉。刘墉躺在窗边,吹着微风,盖着薄被,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时不时打两个呼噜,以示自己睡的多么惬意舒坦。

长八姐这边可就没那么好。端柔公主“疼”她,嫁妆都是最好的。帐子用的是巴蜀蚕丝织就,绣花、提花工艺精美绝伦。遗憾的是,这东西冬天用暖和,到了夏末,里头闷热。躲在床帐里,长八姐热了一身汗。偏偏不敢脱下厚厚的嫁衣,凉快凉快。如此一来,听着刘墉鼾声与窗外虫鸣交相呼应,拿帕子扇汗,直到自鸣钟“当当当当当”响了五下,暑气渐退,这才昏昏睡去。

接连三天,刘墉都睡在新房榻上。长八姐也连着三天夜里没敢脱衣服睡觉。

三天后回门,端柔公主把新姑爷一个人晾到大厅里,强拉着长八姐回后堂说体己话。刘墉哪里会委屈自己,指挥公主府小太监、老嬷嬷们,“茶!”

“上茶!”

“上龙井茶!”

“上西湖龙井茶!”

“毛巾!”

“扇子!”

“点心!”

“大兴斋的杏仁酥点心!”

别看公主提前吩咐,新姑爷说什么,不用狠搭理。可人家毕竟是新姑爷,小太监、老嬷嬷们不敢怠慢,只得一趟一趟跑来跑去,伺候刘墉。

弘昼不请自来,提溜着鸟笼子径自直入公主府。刚进正院,就听刘墉在那里喧宾夺主,一副大爷样,折腾公主府奴才们。进去大厅一看,也难怪,除了新姑爷,连个陪客的都没,换了谁,谁不找事呀?

得了,好歹这门婚事是十五阿哥做媒,太后指婚,不给别人面子,也得给太后脸面不是。弘昼进来,拿出公主府舅爷的款来,招呼一帮奴才,“去,备酒备菜,本王陪新姑爷喝几杯!”

刘墉也不起身相迎,指指左手椅子,“坐。”

弘昼嘿嘿坐过去,放下手里鸟笼,馋着脸悄声问:“怎么样?**一夜值千金吧?”

刘墉避而不答,问:“今日不是休沐啊,怎么闲了?”

“嗨,那不是皇上命果郡王送十二贝勒家大格格去东北,过两天就走。我抽空出来,买点儿小玩意儿,给十二捎过去嘛!”

“大格格,她去东北做什么?跟着皇后不是很好?”

弘昼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之前受了惊吓,再加上皇后年纪大了,看孩子力不从心,怕再出什么事吧。不过,听说,这也是大格格自己求的。你别说,大格格年纪不大,心眼还真够数哈!”

刘墉听了,略一沉思,老嬷嬷端着八碟八碗进来。弘昼一见美食,哪里还想其他,抄起筷子,“起筷吧您呐!”

紫禁城养心殿内,乾隆召见于敏中、纪晓岚,问往东北移民之事。这俩人都是汉臣,往哪里移民,他们都没有意见。相比之下,乾隆本人顾虑更多。当初傅敦、十二先后带人回东北,因为带走的大多是八旗子弟,乾隆并未放在心上。然而,王杰上书提议,是从河南、山东、江苏等地,移汉人出关。如此一来,清朝龙起之地,势必要处于汉人聚居左右。想到这些,乾隆犹豫不决。

于敏中看看乾隆,心里透亮。别看平日里鼓吹什么满汉一家,到了关键时候,还是不把俺们汉人当自家人。瞥纪晓岚一眼,只见纪晓岚收拾了烟袋,笑着上前,“万岁爷,臣以为,移民之举,确实能缓解中原腹地人多地少之危险局面。不过,移民之处,并非只有东北。据臣所知,当年刘墉大人去回疆之时,就曾在当地修运河、挖坎儿井。当地少雨多晴,光照丰富,盛产瓜果。若是能移民到那里,不仅能帮助中原百姓,还能促进回疆本地农牧生产。向西北移民,古已有之。秦汉、唐朝都有文献可查。臣以为,有古籍借鉴,反而比回垦东北,更为可行!”

于敏中听了,微微一笑,急忙附议。

乾隆高兴,“哈哈哈,纪爱卿所言甚是。你与于爱卿回去,就此拿出一个章程来。移民之举,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务必要周全处置方可。”

二人告退。乾隆放心下来,伸伸懒腰,心里感慨,“到底是老了,办一会儿政事,就有些累了。”刚想叫吴书来奉茶,外头就有小太监通报,绵蕊求见。

“蕊儿?叫她到偏殿见朕吧。”

不一会儿,绵蕊就捧着个小布包,带着奶嬷嬷,一跳一跳进来。对着乾隆行礼问安。乾隆抱起孙女,“蕊儿来见皇祖父,有什么事吗?”

绵蕊点头,打开小布包,取出一个小荷包递给乾隆,“孙儿要去东北了。这个荷包是孙儿自绣的,送给皇祖父。”说着,拿着荷包,打开一一说明,“这里有三个袋子,皇祖父可以放玉佩、金瓜子、鼻烟壶、扳指。还有一个盖子,扣上去,东西都出不来了。”

乾隆一面看,一面笑着点头,“蕊儿有心了,朕很高兴。东西你留着自己用吧。朕还有。”

绵蕊摇头,“皇祖父尽管用。这是孙儿自己做的。”

乾隆一听,奇了,问奶嬷嬷:“是格格自己做的?”

奶嬷嬷笑着回话:“回主子话,正是。格格手真巧,除了绣花弄不好,其他的,都是格格一阵一线绣成的。”

乾隆一听高兴,摸摸绵蕊脑袋,“朕的蕊儿真乖!”

绵蕊抿抿嘴,开口:“皇祖父,孙儿就要去东北了。往后,回来一趟也不容易,不能常常来看皇祖父。皇祖父要保重身体。还有,夜里不要批折子批到深夜。要多喝茶,少抽烟,不然的话,孙儿会担心的。”

乾隆愈发奇了,这个孙女,怎么冷不丁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想了想,笑着点头,“好,皇祖父答应蕊儿。等蕊儿从东北回来,皇祖父一定健健康康的,皇祖父还等着抱蕊儿和蕊儿弟弟呢!”

绵蕊这才放心点头,跳下乾隆膝盖,比划着行个礼,说要跟十八叔叔、十九叔叔、十姑姑告别,告退了。

望着绵蕊小大人一般,带着奶嬷嬷们走出养心殿,乾隆眯眯眼,吩咐:“去,查一查,这两天,谁在大格格跟前嚼舌根了。”

别看乾隆老了,对后宫、前朝控制力,依然不减当年。不一会儿,吴书来禀报,说回宫这些日子,皇后身体一直反反复复。担心过了病气,便托婉贵妃照顾大格格。婉贵妃协理宫务,平日里,翊坤宫内,嫔妃宫女太监来往不断。不知谁多了句嘴,说既然把大格格都送到关外了,那么往后十二贝勒一家怕是更难回来。大格格记在心里,这才忙着给皇上、皇后做荷包。

乾隆听了,冷笑一声。不知是谁,如今情况,十八、十九年纪小,婉贵妃是汉人,容妃是回人,愉妃是个不管事儿的。皇后心灰意冷,早就断了夺储念头。若是彻底查问,不是十一,就是十五。尤其是十五,最近争宠手段,愈发下贱。先是给皇父拉皮条,再是给公主义女、大臣保媒。借着福晋与太后同宗,每每在太后跟前邀宠。至于十一,哼,以为他整日里坐在养心殿里,就不知道他和福长安背地里那些个勾当?真以为他们皇父昏庸不明,若真如此,还留王杰那些御史何用!一个和珅,不就够了?

想起和珅,乾隆心里略微平复一些。和珅果然是能臣、忠臣。虽说下头有些小手段,无伤大雅,最重要的是,这人心里,只有皇帝。与皇子们从无过密来往。这次奉旨到甘肃平乱剿匪,难得对当地百姓秋毫无犯。与康安那小子过一路吃一路,“蝗虫”德性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乾隆想想笑了,走到御案后亲自下旨,擢升和珅为协办大学士,兼管户部。旨意暂且留中不发,就等着和珅平乱归来,以示嘉奖。

朝中事情办完,老抽难得清闲,就想到后宫转悠转悠。先去芳嫔那里。得知消息,芳嫔喜不自胜,连忙带着人,细描浅画,更衣燃香。对着菱花镜轻轻转身,宛如天女下凡一般。

一旁宫人夸赞,“主子真是好看。一会儿万岁爷来了,一定会给迷不开眼。但愿主子一承恩泽,也能像婉主子那边,生下个小阿哥。”

芳嫔笑着拉拉帕子,“本宫不求什么,只求后半生有靠,就够了。”

那知,乾隆来了,看着芳嫔娇艳,如同一朵鲜花一般,尚未绽放。不经意间,看见菱花镜里,自己满面皱纹,难得没了兴致,赏了芳嫔几样东西,坐上步辇走了。

芳嫔跟出宫门,眼睁睁看着乾隆走远,无计可施。

到了储秀宫,见了淳妃。如今,淳妃怀孕,已快足月,扶着肚子拜见乾隆。这般模样,自然不能做什么。乾隆又赏了几样东西,转身就走。步行在御花园晃荡几圈儿,乾隆一咬牙,狠狠挥手,“走,去景阳宫,见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俩人以后会成事儿的。

89、皇妃早产

吴书来带着一串人紧紧跟着后头,心中犹如惊涛骇浪。万岁爷今儿个是怎么了?

到了景阳宫,依旧是那个眼花耳聋的老太监看门。宫门外门可罗雀,老太监留着哈喇子,抽着手,躲在门口石狮子后头打瞌睡。

吴书来刚要上前叫醒,乾隆一摆手,轻轻迈步进门,再次重拾“偷听”这一伟大而光荣的副业。

景阳宫东暖阁里,舒倩躺在床上,绵蕊趴在一旁,手里一堆葡萄皮,小心翼翼一个个展开,贴到皇祖母脸上。一面贴,一面问:“皇祖母,这样子,真能让皮肤变白吗?”

舒倩贴了半脸葡萄皮,说话不便,半张着嘴回答:“白不白我不知道,至少能祛黄,看着滋润吧?”

想了想,又说:“其实啊,等到了八月份,石榴熟了,就把石榴籽砸碎,敷到脸上,那样也能祛黄气。宫里头,石榴到处都是,又不费钱,又便宜,比起她们一个个的,到处求太医、找方子,实惠多了,也安全多了。

张月在一旁捧着个葡萄盘子,带着张星、小巧剥葡萄。绵蕊跟皇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皇祖母,我这一去东北,您身边又少了个人。往后,您要好好照顾自己。缺什么就找丫头们要,要是缺钱使,就写信告诉我。可别太省,阿玛和我知道了,会心疼的。”

“噗嗤!”舒倩喷掉半脸的葡萄皮,抬头掐住绵蕊的小脸蛋儿,“知道了,瞧瞧,都说什么呢!明明三四岁个小娃娃,出去南巡一趟,变了个大模样。啧啧,这要叫你阿玛额娘见了,肯定吓一大跳。”

绵蕊眨巴眨巴眼,“我不是去吓他们的,我是去看小弟弟的。尹嬷嬷说,小弟弟到八月就生了。”

张月等人看了,也跟着笑。小巧抿嘴,到院子里摘葡萄,抬头看到乾隆站在窗前往里勾头,吓了一跳,扔了手里托盘,跪在门槛下大呼:“奴才恭迎万岁爷,万岁爷吉祥!”

要不怎么说,当惯皇帝的人,心理素质都强呢!偷听不成反被抓,乾隆非但没有丝毫难堪,反而大咧咧摆手,“起来吧。”拍拍龙袍,抬脚进殿。

皇后已经抹掉脸上葡萄皮站起来,见他进来,带着绵蕊行礼。

乾隆上前,亲自扶起皇后,抱着绵蕊坐到方才皇后躺着的榻上,顺手拉皇后坐下,笑问:“蕊儿都在忙什么呢?”

绵蕊想了想,掰着手指一一算明,“给十八叔叔、十九叔叔、十姑姑小礼物,到慈宁宫谢太后高祖母赏,回来收拾衣服玩具,给皇祖母抹脸。呃,没了。”

乾隆笑笑,转头看见皇后耳边还有个紫色葡萄皮,伸手拈下来,接着抱着绵蕊说话。或许祖孙连心,舒倩、绵蕊齐齐打个冷颤,随即立刻缓过来,陪着乾隆闲聊。

舒倩面对乾隆,向来是爱理不理。面上恭敬,心中鄙夷。绵蕊则不同,人家是土生土长的清朝人,受封建思想熏陶。一心想着如何哄乾隆高兴。半个时辰下来,对这个孙女,乾隆愈发满意。觉得她不仅福气大、孝顺,还懂事。

老抽一高兴,叫吴书来近前,“去,把朕多宝格搬来,叫大格格带到东北玩吧。”

绵蕊听了,连忙摆手,“皇祖父,孙儿已经有很多好东西了,皇祖父留在自己玩吧。”

乾隆颇为大方,“朕还有。蕊儿带过去,还可以跟小弟弟一起玩啊。”

说到小孙子,便想起十二媳妇快生了。乾隆问皇后:“十二来信,说什么时候生了吗?”

舒倩款款笑笑,“大概是八月初吧。娇娇身体好,听说,胎位很正呢。”

乾隆听了点头,“子嗣繁盛,乃是皇家之福啊。”

舒倩摸摸肩上伤口,觉得有点儿痒,顺口搭话,“可不是,听婉贵妃说,淳妃妹妹、平妹妹差不多也是这时候,十五媳妇是这个月月底。恰巧,都能赶上给万岁您拜寿。臣妾先恭喜皇上了。”

绵蕊也跟着恭喜皇祖父。乾隆听了高兴,大手一挥,一箱子翡翠玛瑙就进了皇后库房。

也是乾隆运气背,刚跟皇后祖孙说些高兴话,储秀宫小太监就急匆匆来报:“万岁爷不好了。淳妃娘娘早产了!”

乾隆一听,放下绵蕊,就往储秀宫赶。舒倩瞧这阵势,自己后宫之主,也该跟上去瞧瞧。吩咐奶嬷嬷等人好好照顾大格格,就要紧跟着去。绵蕊在皇后身后拽拽皇后旗袍,“皇祖母——”

舒倩弯腰哄劝,“蕊儿乖,祖母一会儿就回来。”

绵蕊点头,“祖母要小心,别乱说话。只管陪着祖父就行。”

舒倩张张嘴,“哦”一声,带着张月就走。

绵蕊站在门槛上,望着舒倩一行走远。心里暗暗祷告:“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既然你用了我的身体,那就好好坐稳这个皇后位子,护佑我的永璂,成为天下之主吧!”

舒倩赶到储秀宫时,淳妃正在产房大呼小叫,声声喊的都是“皇上”。乾隆坐在正殿里,脸色黑青。婉贵妃、愉妃、颖妃、容妃带着芳嫔、恭嫔腊梅、常在平氏陪在两旁。见舒倩进来,婉贵妃急忙带着嫔妃们站起来恭迎。

舒倩对着乾隆行礼,乾隆抬头,“皇后来了?坐吧。”舒倩扶着张月坐下,婉贵妃也带着嫔妃们行礼。

听着里面淳妃声音越来越小,乾隆脸色愈发难看。舒倩本人没生过孩子,冷不丁听这么凄厉的叫声,也跟着揪心。众嫔妃们陪着担心。

隔了一会儿,乾隆凌然喝问:“陈氏,中午朕来看淳妃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早产?”

婉贵妃、芳嫔齐齐跪下请罪。乾隆一看,冷笑,“朕怎么忘了,你二人还是同族姐妹呢!怪不得,淳妃逛个御花园,也能同时遇到你们两个!”

婉贵妃、芳嫔有口难辩,哭着磕头,恳请皇上明察。

乾隆冷哼一声,别过脸来,任由她们哭诉。

舒倩一旁看了,叹息无语。看来,这一回,十八阿哥,算是从夺嫡黑马中出局了。

乾隆发落了婉贵妃姐妹。再看看颖妃,颖妃急忙低头,心里暗暗庆幸,“我没儿子,我没儿子。”

容妃则是带着恭嫔、平氏显出一副担忧模样。尤其平氏,怀着孩子,听着淳妃叫的凄惨,兔死狐悲,更加坐立难安。

愉妃老实,坐在一旁,小声念佛。

太后那边得了信儿,也派陈嬷嬷来问。一时间,整个皇宫都因为淳妃生产,紧张起来。

福贵人索卓罗氏呆在延禧宫偏殿,听宫人们说完,淡淡一笑,“本来以为,淳妃得了万岁爷赏识,是个有福的。如今看来,还不如咱们,吃饱了睡,睡醒了吃,日子过的舒坦。”

宫人奇怪,“小主怎么这么说?”

福贵人笑笑,“淳妃不是傻子,她都流产两回了。怎么可能不小心。平常你看见她出过储秀宫?怎么如今九个月了,皇上去看过她,就出来走动了?还偏偏遇到一帮子嫔妃。其中,更有三个有望晋贵妃的妃位主。你想想,四妃之中,谁的资历最浅?又有谁,最得宠?淳妃自以为瞒的紧,没人知道她这胎怀的是女孩儿。要是我没猜错,她八成就是想趁机,打压下其他三位妃子,晋位贵妃。反正,不过是个公主,又足月了,别说不一定死,就是真没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福贵人说着说着,自己先笑了,把玩桌上茶具,“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令皇贵妃,要不是她,我怎么能那么早就看开呢!呵呵,女人呀,这辈子,什么都不重要,关键就是,自己过的舒心。那就得了!你说呢?”

小宫人看福贵人一眼,低头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淳妃也不是个善茬。芳嫔也不是善茬。老抽啊,看看你把一帮闺女祸害成啥样了?

90、旧事重提

储秀宫内,乾隆等的心急如焚。众位嫔妃坐立不安,生怕一不小心,引得皇上怒火冲自己发泄。

舒倩看婉贵妃一把年纪,跪在地上,很是难捱。小心替她求情。乾隆瞟婉贵妃一眼,冷冷说道:“起来吧。往后,好好照顾十八阿哥。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再拿皇嗣不放在心上,朕能封你为贵妃,同样,也能将你一撸到底。”

婉贵妃流泪陈情,连连谢恩。乾隆发了一通火儿,渐渐冷静下来,分析明白此事未必是陈氏姐妹过错。叫芳嫔扶婉贵妃站起来,依旧坐在身边陪驾。

等到淳妃那边呼喊声渐渐弱下来,太医顾不得避嫌,挨个进去请脉之时,阿哥所小太监来报,说是十五福晋添了一位小格格。

若在平时,乾隆说不定还高高兴兴赏赐点儿东西。偏偏这个小格格来的不凑巧,乾隆正在火头上,随口说了句:“知道了。”摆手叫小太监下去。

小太监还想着,能拿多少赏钱,乾隆说话没怎么听清,犹豫一下。乾隆立刻大怒:“滚,朕的话没听见还是怎么?”

“皇上,”舒倩无奈,赶紧拍拍乾隆后背,领着愉妃、容妃劝慰,“皇上息怒,保重龙体要紧。”转脸安抚小太监,“本宫知道了。你先回去,代本宫恭喜阿哥、福晋。稍后,本宫再去阿哥所看十五福晋和小格格。”

小太监这才明白过来,躬身告退。张月那边,早就准备好赏钱打发下去。

众人安抚半天,乾隆这才压住火气,召吴书来吩咐:“十五阿哥小格格那边,按制赏了。”

吴书来领旨下去,张月急忙叫小书子随后跟着,送去皇后赏赐。各宫娘娘们这才各自打点给新格格的礼物。总算没让事情太过难堪。

盼望已久的儿子变成女儿,十五心里本就失望。又打听出来,乾隆因淳妃难产,迁怒自家女儿,不由将怒气转移到淳妃身上,背地里,拉着自家福晋诅咒淳妃生女儿。

到底淳妃早有准备,等到自鸣钟连敲十下,淳妃已经平安产下一女。虽说过程激烈点儿,好歹母女平安。

乾隆听了,松口气,叫嬷嬷抱十一公主到近前,看一眼,见孩子皱巴巴的一幅没张开模样,对比绵蕊红扑扑小脸蛋,先添了几分不喜。念在淳妃得宠,自己老来得女,吩咐比照十公主出生时赏了。叫人去慈宁宫报喜,自己则回养心殿休息。

送走乾隆,舒倩安抚婉贵妃姐妹两句,夸奖众位嫔妃辛苦了,嘱咐大家回去好好休息。又看看十一公主,敲打奶嬷嬷几句,带着嫔妃们出储秀宫,各自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