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关门声,诺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回到工作的城市,就这样又过了几天,天气一直阴沉沉的,风很大,走在路上只觉得脸都被刮得生生得疼。

微浅刚走进公司就被秘书叫到经理室,还以为是老总还要为上次华宇的case对她严词厉色地教训一通。可一进门就看到老总红光满面,笑容和蔼。

对她更是大加赞赏,说什么她对工作兢兢业业,毫不气馁的精神值得同事们学习之类的,弄得微浅一头雾水。

她实在忍不住问:“经理,我可以问一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哎哟,你看我,高兴得都忘了告诉你了。华宇打电话过来说同意用我们公司的案子了,还指定你为我们这边的负责人和他们接洽。多亏了你呀,小季…”

后来经理还说了什么,微浅完全没听进去。

她不明白为什么顾祁南会突然同意用他们公司,她也决定不再去想,反正也想不明白,工作就是工作,只要尽力完成就行。

下班之后微浅一个人在商场逛,本来想买点东西就直接坐公交回家,可是叶峄沐打电话过来邀她过去玩,她一点也不想去。尤其是经过了上次的事情,她根本就不知道现在该怎么面对裴墨阳,只好说自己身体不舒服。

本来以为逃过一劫,结果非常不幸地一出门就碰到宋逸淳硬要拉着她,委实推不了,只能上了车。

车上,宋逸淳有一搭没一搭得和她闲聊,她也就随口应和。从小时候裴墨阳和他打架抢玩具,一直讲到和裴墨阳在国外读书时争全额奖学金的事。

“你说他读书时是拿全额奖学金?”

微浅略微诧异,知道他很优秀,但是不知道他这么厉害,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裴墨阳拿的是普林斯顿的物理和金融双硕士学位。

“嗯,”宋逸淳笑笑,仿佛陷入回忆中,“这小子从小成绩就非常好,拿过的数学和物理竞赛的奖项不计其数。以前教他的老师都把他当成宝一样,都说他是个数学天才,还指望他以后做个向华罗庚看齐的数学家,好为国争光呢。谁知道那小子偏偏不按理出牌,最后选了物理和金融专业,你不知道他的这个决定让教过他的一竿子老教授有多失望。你别看他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那是因为他从小做什么事情都能轻而易举地做好。一直以来,只要是他认定的人和事,他比谁都认真。”

宋逸淳仿佛意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边开车边继续说:“小时候我们家离得很近,那时经常一起玩,也不知道干了多少坏事。有一次我家请客,我带着他们几个悄悄溜进我爸的书房。那个书房平时都是不许进的,因为我爸平时很喜欢收藏名家字画,尤其喜欢齐白石和张大千的作品,当个宝贝似的,他一生的收藏基本上都放在里面了。我那时就知道玩,哪管那么多呀,我们就在里面玩起了大围剿,结果我一不留神把墙上的一幅齐白石的山水画戳了一个洞。你是不知道我爸,平时打我就象对付阶级敌人一样,从来不留情。那次把他脸都气绿了,拔下皮带就要抽我,我妈拦都拦不住,我也准备着自首认罪,可裴三就那样一声不吭地把这事扛下来了,他爸当时狠狠地抽了他一顿,弄得他全身上下都是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为这事裴老爷子知道后立马大发雷霆,当场就摔了桌上的一个青花瓷器,很久都不理他爸,可他硬是吭都不吭一声。我妹到现在都还记着这事,经常拿这事数落我没有裴三仗义。”

宋逸淳点燃一根烟,又说:“这些年来,他纵横商场,雷厉风行,谁不知道他?这小子就是一只狐狸,他是最懂得如何在最佳的时刻给对方致命的一击,让别人缴械投降的同时,还要对他心怀感激。可偏偏对你,完全没有了在商场上冷静凌厉的作风,都这么几年了,你们还在原地打转。你们倒是老生坐定,但是晾着我们在一旁干着急,都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随即点了一支烟,又说:“裴三和我们不同,声色犬马这些虚的玩意儿他向来不沾。这么几年来除了你,就没看到过其他人出现在他身边过。倒是前段时间叶家老二那混蛋小子乱出的馊主意,让他逢场作戏找个女人来激激你,没准儿你就豁然开朗了。最后到底怎么着我不知道,但是你不会是因为这事误会什么了吧?”

“没有。”微浅一阵沉默后,半晌才道:“宋大哥,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宋逸淳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该怎么做,很多选择都在你一念之间。结束或是开始,你都应该做个决定。”

微浅短暂沉默后,终点点头:“我明白的。”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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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该做决定了。

微浅恍然间想起六年前,也是相似的场景,只是那一次是直接告诉她该怎么做,连一丝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当时她正在上课,教毛概的教授在台上滔滔不绝,底下的学生则一脸悻悻然。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就听到门外有学生大喊:“季微浅,外面有人找。”

她顿时来了精神,以为是顾祁南过来找她一起吃饭,飞快跑出去但一个人影都没见到。正奇怪,就有一位同学告诉她,有一位中年女人说在校门外的咖啡厅等她。

当时她只觉得奇怪,妈妈没说会来看她,可除了妈妈实在也想不出来还能有谁。但她还是去了,那个时候咖啡厅几乎没什么人,只有几对情侣。

在靠窗边的位置她看到一位衣着讲究,气质出众的中年女人。

微浅走过去询问道:“您好!我是季微浅,请问是您找我吗?”

那个女人抬头打量了她几秒,笑道:“是的,你坐,我是顾祁南的妈妈。”

微浅一愣,随即说道:“您好,阿姨。”

顾祁南的妈妈轻轻啜了一小口咖啡,动作十分优雅,随即也微笑道:“季小姐…算了,我还是叫你微浅吧。微浅,我还是开门见山吧,祁南前段时间给我和他爸说过要带你回家见见面,这事你知道吧?”

“我…知道。”

“其实我今天来,原本是想过用钱打发你的,但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不是那样的女孩。但恕我直言,我们决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我不想说一些很难听的话来伤害你,因为那没有必要。但是现实始终是现实,你们的家世背景悬殊太大,加上你家的情况,你们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一起的。”

微浅手心已经一片冰凉,沉默了片刻,直言说:“阿姨,你的意思我明白。可如果您只是因为家世背景,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对不起,我不能接受。我不知道你们对爱情和婚姻的定义是什么,但是我不会因为这个理由就轻易放弃。不管怎么说,我感激您没有用钱来打发我,因为确实起不到什么作用。”

顾祁南的妈妈脸上的微笑依然得体,但面色已有几分冷凝:“季小姐,你们这个年纪对爱情自然有你们的解释和坚持,如果是普通家庭,我觉得也无可厚非。但是我们祁南的婚姻就绝对不是那么简单,因为他是顾家人,他有他的责任和义务。而你觉得你能给他什么呢?我虽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但是这么多年来,他是我一手带大的,我们的关系胜似亲生母子,所以我有义务帮他安排最好的人生。就算抛开这些不说,你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们在一起得不到任何人的认同,你觉得你们以后在一起就会很幸福吗?何况…我本不想说,你爸爸的情况,我实在不能接受我们祁南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现在有一个很适合他的女孩,我们家所有人都非常满意,如果你爱他的话就应该退出,给他更好的人生。”

微浅紧握的手因为用力过度,关节都泛白了。

她站起身来,“阿姨,我是我,请您不要牵扯到我爸爸…除非顾祁南他先放弃,否则我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顾祁南的妈妈只是笑着看了她一眼,满眼尽是疏离:“既然季小姐听不进去,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但是我们的立场不会改变,如果季小姐能够想明白是最好的,否则的话也只是白白地把自己的青春赌在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上面。我要说的就这些了,不打扰你上课了。”

后来接连一个月,微浅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顾祁南自然不知道他妈妈已经来找过她,还说他父母最近很忙,等过段时间再带她回去,她当时笑着答应。

直到后来有一天突然接到医院的电话说她爸爸肾衰竭住院,情况很危急,她赶紧订了车票往回赶,等到了医院,医生最好是尽快做换肾手术。

她天天在医院照顾爸爸,但是始终起色不大,做手术的事就越发地颇在眉睫,但是那么大一笔钱她根本拿不出来。最近妈妈好象也在为继父工作上的事忧心不已,问她也不肯说只是摇头叹气,身体也大不如前,总是小病不断。微浅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终日穿梭在医院里,每天在病床边看着爸爸日渐消瘦的身体,偶尔会突然从睡梦中痛醒,每次看到他因为疼痛而扭曲的面部,她觉得心里痛得难受,但又无计可施。

直到有一天,在病房里看到她很久没见的姑姑季蒙玉。

她站在窗户边上,阳光透过玻璃照射在她的脸上,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

她笑说:“微浅,好久不见了。让姑姑看看,一转眼你都读大学了,时间过得真快呀。你这孩子,你爸爸生病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和我说呢?”

微浅笑了笑,不置可否。

虽然她们名为亲戚,但她一直都不怎么喜欢他们一家,尤其是在父亲出事以后也许是觉得丢脸吧,更是断了联系。所以人情冷暖的道理,没人比她更明白。

“我这些年也是忙得抽不开身,没时间来看望你们父女俩,你多体谅体谅姑姑。你姐可是经常念着你呢,可惜你们现在没在一个学校读书,要不然你们两个要在一起的话那多好。你们从小就亲,经常被人误以为是亲姐妹呢。”

她说的是绮琳姐姐读初中的时候,她因为工作忙,那时又在闹离婚,怕对女儿成长有影响,就把她接到奶奶家呆了两年。她们每天都吃住在一起,感情很好。

后来她嫁给了一个挺有权势的人,就把女儿接了回去。

因为相隔两地,和她见面的机会也就很少了,这些年也只见过两三次,但一直保持着电话联系,所以感情依然不错。

“是啊,绮琳姐姐现在好吗?我也好久没见过她了。”

“她现在…哎,微浅,我们出去聊聊,不要打扰到你爸休息。”

瞥了一眼病床,微浅点点头。

她明白姑姑是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只是她对这个理由并不感兴趣,她没有天真到以为她真的会帮他们,而其他的她暂时也无暇理会。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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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一直走到医院后面的小亭子里坐下,午后的太阳火辣辣的,病人和家属几乎都在休息,整个花园都静悄悄的,只有树上的蝉子发出吱吱的声响,夏意葱葱。

“微浅,你爸的病情况怎么样?”

“不是很好,要动手术。”

“哎,你爸也是命苦,他从小就聪明,你爷爷特别疼他,他在世的时候对你爸爸的期许很大,只是后来你爸爸怎么就摊上个这样的病呢,现在更是…不过你这个女儿挺争气的,从小成绩就好,又懂事,现在又考上了这么好的大学,你爸爸也该知足了。我们家绮琳就让人操心了,从小倒是听话,只是为了让她在艺术方面有些造诣,我可是耗尽了心思。可是她现在居然因为感情不顺就去自杀,我真是白养了她这么大。”

微浅惊诧道:“怎么会这样?绮琳姐姐没事吧?”

印象中绮琳姐姐一直都很乐观开朗,怎么会做出这么傻的事情。

“幸亏我和你姑父发现得早。绮琳虽然不是你姑父亲生的,但是他一直把你姐当自己女儿一样疼爱,发生这事我们都很难过。”季蒙玉的神色中透着一丝复杂,“微浅,你知道你姐姐喜欢的人是谁吗?他是你姑父好友的儿子,之前在英国读书,后来作为交换生回国,现在读研究生,和你们学校隔得很近。那个孩子很优秀,你姐和他从小就认识,我们双方父母都很满意,对他们也是乐见其成。”

季蒙玉见她没有搭话,就接着自顾自的说起来:“他叫顾祁南。”

微浅猛然一怔,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耳际边不停地回响着顾祁南这三个字…

“他们感情一直不错,从小你姐就跟在他后面南哥哥南哥哥地叫,那傻丫头的心思谁不明白啊。我们也一直以为他们在一起是顺理成章的事,可前不久我们听说他和另外一个女孩在一起,细细打听之下,没想到居然是你。”

她呆愣了一阵,即使再不明白,现在也明白了。

她抬起头望着季蒙玉,脸色有些迷离:“所以呢?你是来劝我离开他?”

“微浅,坦白地说,即便和你姐无关,你觉得以他的家事背景,他的家人能接受你吗?能接受你有一个患了精神病现在又卧床不起的父亲吗?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我之所以能嫁给你现在的姑父,是因为我以前在部队里做文艺兵时我们就是恋人关系,后来虽然…当然他也是一般家庭出身,是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今天这个位子,所以他的家人才勉强接受我。可顾祁南不一样,他父母本身都是名门出身,是绝对不会接受你的。不被他的家人朋友认同,你以为你们所谓的爱情能撑多久?”

微浅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所以我理所当然应该离开他是吗?你想要的是这个答案吧。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季蒙玉脸色一沉,明显闪过一丝不屑,语气也倏地改变:“你是当真不愿放手?也是呀,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女儿,都是狐狸精。说吧,你要什么条件才肯答应?”

微浅突然觉得这一切太可笑了:“我一直以为你只是嫌贫爱富了一些,如今看来是因为心性本就狭窄恶毒。对自己的亲侄女都能动之以情地说出这么一番倒人胃口的言论,还真是不一般的厉害呢。”

季蒙玉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声音顿时尖锐起来:“是我小瞧了你这么一张利嘴,你真以为你有机会飞上枝头当凤凰吗?我就明白告诉你,根本不可能。你爸爸的病情你不是不知道,根本不可能再拖了,据我了解,需要马上动手术,这么大一笔钱你拿得出来吗?而且你母亲那边的情况现在也不怎么样吧,你继父挪用公款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填这个窟窿,这些你不会告诉我你不知道吧?”

听到她尖锐的声音,微浅不发一语,却控制不住越来越苍白的脸,没想到叔叔那边出了那么大的事情。

季蒙玉看着她苍白的脸,心中已有几分明了,继续说:“这些我都可以帮你,我和你爸本来就是兄妹,我本也没打算袖手旁观的,你继父的事我也可以想办法解决。条件很明确,就是你一定要离开顾祁南。其实你要是真的喜欢他,就应该为他想想,你和他在一起你可以带给他什么?可以帮到他什么?他要回英国完成学业你能陪他去吗?他以后发展事业的时候你可以助他一臂之力吗?你们始终都是两个世界的人,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有时候觉得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连自己都以为几乎去部忘记了,可是一旦从记忆的角落中找到,回过神来,却字字犹言在耳。

轻柔的阳光透过车窗照射进来,明亮而温暖。看见阳光在指间跳跃,亮橙橙的,看着都觉得让人欣喜,可惜握不住。

微浅望向窗外,脸上的表情有些黯淡:“宋大哥,很久很久以前,我一直想去努力抓住一些东西,可是抓住了,最后还是不属于我。后来我遇到裴墨阳,不是不知道他的好,只是已经迟了,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留住。”

“所以你已经下了决定了?”宋逸淳已然明了,不紧不慢地再点燃了一支烟,“唉,这些年零零落落看过太多,说麻木也麻木了。有时候觉得就算天大的事儿也不算事儿,一仰脖子几瓶下肚后,第二天出去,你还得意气风发的样子。见得多了,心也就跟着硬了。可是人就这么奇怪,要是真见着点五讲四美的,心底还是会隐隐生出点期盼来,看着你们这几年,还以为总归有一对是好的,哪知道没一个省心的人,这老天也太不厚道了。”

她缓缓地说:“也许是这世上的人各自有各自苦衷吧,只是为着这个逼不得已的理由,我们都回不到原点了。”

他低头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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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们到会所的时候,已是一屋子的热闹。

叶峄沐一看到她,立即跑了过来,高兴地说:“微浅姐,还是寿星有本事把你请来,快坐。”

听她这么一说,微浅才知道今天是宋逸淳生日,早知道就买份生日礼物了。

叶轶峰切了一声,手底摸牌的动作没停下来,哈哈一笑:“他过什么生日呀,一年到头都在生日。就是想骗别人送他礼物,微浅你可千万别上当。”

宋逸淳微睨了叶轶峰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不就上次被我抢了块地,至于记恨到现在么?你就装吧,不就是不想送贺礼吗?”

“切,你还真能扯。我什么时候说我不送啦…”

“那行啊,我最近正属意城东那块地,也没心大到想独吞,咱俩合计一下…”

还没等他说完,叶轶峰就大叫一声:“你这还叫不心大?你这不是摆明向我下套嘛。”

“得了吧,你不就是不敢得罪卓家老二嘛,有我在不是?你小子什么时候胆子那么小呢。”

“我说了我怕了么?那小子不就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么。裴三前不久才从他手下明着下过一次套,干得那叫一个漂亮,他不也不敢吭声嘛,我怕他什么啊。”

宋逸淳这下乐了,“行啊,那这事我们就说定了。”

他们这边刚坐下,就听到叶峄沐望了望门口方向说,“怎么裴三哥还没到呀?就他还没来呢。”

刚说完,就看到裴墨阳开门进来,叶峄沐直接就把他拖到微浅旁边坐下。

“裴三哥,你怎么这么慢啊,蜗牛都比你快。微浅姐你说是不是啊?”

微浅只是笑笑,他的表情还是很淡,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说是塞车,路上耽误了时间。

叶轶峰那边接口说:“那不能怪裴三,这市里的交通确实该有人出来管管了。”

说罢瞟了眼对面一个穿米色大衣的男人说:“我说秦小子,你姑丈不是专管这事吗?你得代表我们老百姓提提意见啊。”

那男子一口应和着,手底的动作也没含糊,“成啊,这多大点事啊。改明儿我就去说。”

叶峄沐冲着裴墨阳说:“可是让我们一屋子人等你一个,肯定要罚你才行。”

叶峄沐才一提议,其他几人就立马跟着起哄。

裴墨阳笑道:“说吧,罚什么?”

叶峄沐想了想,说:“就罚你弹钢琴吧,还要边弹边唱才行。”

宋逸淳惊奇:“咦,裴三什么时候会弹钢琴呀?他以前组乐队的时候玩的不是吉他吗?”

叶峄沐得意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裴三哥的钢琴比吉他还要弹得好。我也是碰巧就听过一次,就弹上次我听到的那首《Everything I Do》。”

裴墨阳推辞说:“这没有钢琴。”

“这好办啊。”

宋逸淳完全没给他推却的机会,立即叫旁边的服务生抬一架钢琴上来,兴味昂然地对那桌子人说:“你们全部给我停下来,还没听过裴三弹过钢琴吧?今天怎么也不能错过这机会啊。”

叶轶峰立即附和说:“这是必须的啊。”说罢立即就撤下桌子。

不一会儿,就看到几个服务生抬着一架钢琴进来。

微浅望着钢琴发怔,她也没听说过他会弹琴。

灯光骤然暗了下来,从微浅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裴墨阳的侧面,微弱的橘黄灯光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脸,高挺的鼻梁。恍惚间使她想起第一次在夜幕中倚在车旁的身影,仿若一眨眼,便与眼前的侧脸重叠在一起,竟没想到一晃便是六年。

舒缓的音符随着他指间的节奏连贯地倾斜出来,纯正的英语随之从他唇中溢出。声音是极好听的男中音,磁性中略显低沉。熟悉的旋律让她有些许发神,以前也听过顾祁南弹这首曲子,也许是她的错觉,这一瞬间竟然觉得两人有些相似。

想想又觉得是自己眼花了,明明这么不同的两个人,顾祁南的五官比较大气,性格温和,笑容很阳光,常常不自觉中就让人觉得很温暖,很舒服;而裴默阳的五官偏精致,气质内敛,却有种难以让人忽视的凌厉冷峻。如此不同的两个人要是非要说有什么共同点,也许只有笑起来都很好看吧。

一曲完毕,众人皆跟着鼓掌吹哨,宋逸淳则大叹他深藏不露。

他淡淡地说,因为他妈妈极擅长钢琴,所以多少也耳闻目染一点。

他们这才想起他妈妈是钢琴家,他会弹也很正常。

不过叶轶峰倒是不乐意了,恨得牙痒痒地直嚷嚷:“这还让不让活了,你这小子非要什么都会点?”

裴墨阳眉毛一挑,只轻描淡显地说了句,“这你也介意?你最近日子是过得太无聊了吧?”

叶轶峰瞬间无语了。

得了,他在意的东西人家压根就没放进心上,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说罢,他又瞟了一眼明显不同寻常的两人,算了,这世间总还有他裴三也无可奈何的,想想又平衡了。

微浅自然是没有留意到叶轶峰那意味深长的一瞥。接着众人还是和往常一样,香滨美酒,不亦乐乎。微浅看众人喝得正兴起,就借故上洗手间溜到走廊的通风口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可刚要走到窗边就隐约看到一个身影转过身。

微浅突然觉得有几分尴尬,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裴墨阳也保持沉默,脸上的表情有些意味不明。

正在她以为他们就要这么僵持下去的时候,他骤然开口:“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看她不发一语,只是微垂着头,他倏地满目清冷:“那天的事情忘了吧,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微浅点头,道:“好。”

裴墨阳倏地冷笑一声,带着几分涩然的冰凉,“季微浅,我从来没想过,当你有一天,毫不犹豫对我说好的时候,竟然是在我说以后再不相见的这一刻。我竟然如此可笑。”

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微浅抬头望着夜空,只是黑沉沉的一片,无边无际。

微浅把钱付给司机后下车,刚转过身就看到前方停着一辆车。

隐约可见车旁傍着一个人影,面容看不清楚,但她就是知道是顾祁南。她缓缓走近,在他面前停住。

“我想知道为什么?”他开口问。

看到他清冷的神色,她心中酸涩。也许是已经习惯了游走在过去的记忆里,眼前这个成熟冷静的男子,竟是如此的陌生。

她突然无比怀念曾经那个笑容温暖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