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浅象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笑眯眯地盯着他,“要是这时候有瓶酒,是不是会更有意思?你要喝酒吗?”

“喔?”他扬眉道:“你确定你不会喝醉?”

“我喝醉真的会很出丑吗?”她想了一下,认真的问。

老实说,她除了以前那段时候整日酗酒以外,并没在人前真正喝过酒,顶多是实在推脱不了时浅酌几口。即便是以前偶尔和他的朋友一起吃饭,也会被他一句“她不会喝酒”给挡回去,此后大家再吃饭,他们再也不会提要她喝酒的事。

所以真正算起来,也就只有裴墨阳见过她真正喝醉酒是什么样子,也许…还有一个人,但是脑子里只剩下一道模糊的影子,她甚至都没有去看他长什么样子,只记得当时的悔恨和恐慌,那天早晨…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所以除了裴墨阳不准她喝酒以外,这也是她绝不在人前喝酒的原因,她实在不想再犯同一个错误,就那一次的错误,已经足够她用一生去忏悔了。

裴墨阳沉默了一下,说:“少喝一点也行。但是记住,不要在没有我的地方喝酒。”

“嗯。”她点头。

她记得上次秦怡给她了两瓶红酒,当时她说是到她表哥家时顺便顺了几瓶,算是帮他减轻点罪孽,免得老是拿这些烛光加红酒的伪浪漫,蒙骗年轻小妹妹纯真的心。

她自然是说得义正言辞的,但是显然的,秦怡表哥后来对于自己一时心血来潮,请自家表妹到家里来坐坐的举动是多么的悔不当初。因为她顺走的那几瓶恰好是他多年来的珍藏,以至于后来他一看到秦怡就会大惊失色,然后自动退避三舍。

秦怡虽然知道她不喝酒,但还是坚持拿了两瓶给她,当时还开玩笑说,以后要是看到心仪的男人,也可以把他直接拖到家里伪浪漫一下,然后想办法灌倒那厮,就可以嘿嘿…为所欲为了。

当时她一听完,脑海里就闪过三条黑线,想说这不就是传说中的XX?

想到这里,她觉得不能再想下去了,不然她就真被秦怡彻底同化了。

可惜她家没有酒杯,连水杯都只有一个。

平时她家也没人来,自然也没有一次性水杯之类的了,出去买又要走很远。显然,这也是个麻烦问题呢。

她心想要不干脆拿个大碗,一人一碗,也学学水浒传的英雄们,好歹还能表现一下自己的豪爽嘛。

还没说出来,裴墨阳就悠悠地开口了:“你不要想说用什么碗盛之类的,你见过喝红酒用碗喝的吗?”

他一直很是了解她一贯跳脱的思维模式,从当年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可见一斑了,更何况…这瓶是85年CH.LAFITE,要是酿酒师知道这珍品就被她这么糟蹋,非不气死才怪。

她辩解说:“我发誓,我从没这样想过。不然…我再去橱柜找一下。”

在她的不懈努力下,终于在橱柜的角落里找到个大酒杯,应该是她以前留下来的。

“甜甜的,这酒真好喝,来,你也喝。”她举起酒杯,笑靥如花。

不知不觉她都已经喝了四杯了,两颊微微泛红。

她其实不知道,她喝醉酒以后的样子是很好看的,脸颊微微漾开一抹桃色,眼神迷离,仿佛隔着一层雾气,就象个小孩子。

只是,他知道就好。

裴墨阳走到她旁边,伸手握住酒瓶,阻止她继续倒酒的动作,“你确定你还要喝吗?要是真醉了,我变成大野狼也说不定呢。”

他俯身贴近她,在她耳边轻轻呢喃,性感的嗓音略点笑意。

微浅又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木香味,她一直很喜欢这个味道,不同于很多男人身上的烟草味或是其他古龙香水味,那种檀木的香味淡淡的,却让人觉得莫名的安心和温暖。

记忆中很久以前她好像也闻到过这种味道,但是已经记不清在哪里,在什么时候,后来她遇到裴墨阳后,他身上一直都有这个味道。

她以前一直不喜欢和他靠得太近,因为这种味道让她觉得太安心,却也安心得有点无所适从。

但是今天,她突然很想要这种心安的感觉。

她不想承认她今天突然有一醉方休的冲动,只是因为一张照片。

算了吧,这是最后的一次了。

她仰起头,望着他笑,但是眼神却是一片寂然,“你可以抱抱我吗?一会儿就好。”

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苦涩,他抬手缓缓拂过她的眉,眼,鼻…她的唇,说:“告诉我,你对他就那么难以忘记吗?嗯?”

他的双手突然圈紧她的腰,蛮横地把她揉进怀里,在她耳边沉声说,“微浅,你知道吗?今生,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总之我就陪你耗着,耗到天长地久为止。”

他低头撷住她的双唇,张狂肆意地摄取她唇间的香甜,带着点惩罚的掠夺,向下游移…当他的视线触及她微醺的眼时,骤然停住。

一阵苦笑后,他把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

他拿出打火机,点燃一根烟,幽幽的蓝色火苗把他优雅的轮廓映衬地更加英挺,渺渺青烟环绕在他周围。

当那对如墨般的幽深眼眸在触及那张恬淡的脸庞时,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他轻掸烟灰,竟也这么多年了么?

往事骤然浮现眼前…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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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

那年,裴墨阳第一次遇到她。

阳光透过树叶印在地面点点斑驳,青翠的树木随风轻轻地摆动着,耳边还不时传来知了唧唧咋咋的叫声,这一切景物组成了夏日的永恒旋律。

在校园的这片小树林里,有一位斯文秀气的男生正靠在树边,一边留意着手表,一边不时紧张地张望着前方。

终于,他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缓缓向这边走来,她穿着白色休闲外套,牛仔裤,脚上踏着一双运动鞋,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手上揽着两本书。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她走路非常不专心,目光常常在不经意间散落在迎面走过的路人身上,既有几分专注,又有几分迷离。

“季师妹。”眼见她就要走过去,男生急忙出声喊住了她。

她转过头,愣了一下,诧异道:“师兄,你怎么在这儿?真巧啊。”

眼前这位林振杰师兄,比她高一届,是学生会干部,同时又是文学社社长,因为被彤彤拉去参加文学社,所以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我是专门在这里等你的,我有事要跟你说,一会儿我们一块儿吃饭吧。”顿了顿,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而且刚巧,昨天我一个朋友买了两张电影票,但是今天临时有事,就给我了。你要是有空的话,吃完饭我们还能一起去看场电影,也免得浪费。”

看到林师兄斯文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微浅的第六感告诉她此事不妙。

她直觉是要拒绝的,但是又想林师兄平素为人不错,又经常见面,实在不想他一会儿吃饭时说出来后,大家难堪。

但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愣愣地挣扎了半天,终于冒了一句,“不了吧,那个我…我还要回去做作业,有好多作业要做。”

刚说完,她立即就后悔了,她怎么找了个这么烂的理由?又不是小学生,难道大学还有做不完的作业,说了也没人信啊。那一刻,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林师兄显然被惊呆了,愣是一时半会儿没回过神来,好一会儿才苦笑道:“季师妹,你还是知道我想说什么吧?我想过你会拒绝我,但是没想到你会…会用这么委婉的方式…嗯,你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吧,希望我们以后还是朋友,我是真心的。”

虽然难掩失落,但是风度还是有的,林师兄斯文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相互寒暄一阵后,便被班导的一个电话匆匆叫走了。

微浅还是怔怔地站在那里,明显还没从刚才的囧困中缓过神来,内心更是波涛汹涌,死也想不通怎么就冒了这么一句话出来。真应了彤彤平时消遣她时常说的,平时看起来一副文静乖巧的样子,但是有时候冒出一句话来,绝对雷倒一大片,相当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架势。

果不其然,在彤彤的大力渲染之下,这个笑话在此后几年里直至大学毕业,都被奉为她们寝室无可超越的经典。

而那位可怜的林师兄,大概是因为受打击甚深,在此后的几年中一直形单影只,刻苦钻研,最后一直攻读到国外某名牌大学的博士后。

而就在不远处,有一个身影轻轻斜倚在一颗大树下,唇边始终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完整地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这是裴墨阳第一次见到季微浅,从最开始隔着很远的距离,看到一个女生模糊的身影,到她慢慢走近,越来越真切,弯弯的眉毛,明亮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到红润的嘴唇。

他第一次发觉到自己看人看得这么细致,看到她专注而又困惑的眼眸不时地扫过路人,她的表情有认真的,有生动的,有发呆的…明亮的双眸常常在某一瞬间盈满寂静淡然,又在下一瞬间变得饶有兴致。

透过斑驳的阳光,裴墨阳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三哥,你在这儿等久了吧?”林西璧突然从一旁窜出来,笑脸盈盈道,“咦,怎么才看到我呀?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裴墨阳气定神闲地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在想你让我多等了10分零43秒,这应该怎么算?”

“三哥,你不是才回国就敲我吧?我妈让你顺道来看我,就是想让我逮着机会敲你一顿来着,怎么能反过来呢?”林西璧笑道,心想要先下手为强,怎么着也要敲他一顿。

“好吧。你说去哪里?”

“这个嘛…”林西璧真的鼓着腮帮子,认真思考起来,刚要说话,突然瞥见前方那个背影,立即大喊:“微浅,微浅…季微浅…”看到那个越来越远的身影,林西璧纳闷的想,难道是她的声音太小了?

“季微浅?”悦耳磁性的嗓音仿佛呢喃一般从裴墨阳略带笑意的嘴唇传出,轻柔但字字清晰。

“嗯。”林西璧自然而然接口道:“季微浅,就是前面那个穿白衣服的女生,是我们寝室的,也是我们中文系的系花。”想了想,又说:“很特别的一个女生。”

裴墨阳静静地听她说完,然后蓦然抬头,认真地问了一句:“你们平时作业多吗?”

林西璧怔了一下,然后大笑:“三哥,你不会以为我还在读高中吧?”

裴墨阳的唇边慢慢浮现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真的很浅很浅,浅到几乎不可察觉。

多年以后,当林西璧再回首往事,很多事已经在时光的隧道中湮没得不留一丝痕迹,但是那天三哥的笑容却总能清晰地浮现起来。

时间仿佛被定格在那一刹那,走在林荫小道上,恰有一粟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三哥的侧脸上,嘴角仅是微微上扬,但是眼神透着一股温暖的笑意,流光溢彩,刹那芳华。

后来林西璧倒是常常看到三哥这样的笑容,虽然仅有对微浅时是这样。但是这样的三哥还是让她觉得比以前亲切了许多,以前的他就象是一个神,无所不能,做任何事都好似漫不经心,但总能把事情处理到最好,从小到大无一例外。

但是他的人生出现了微浅这个例外,而这个例外直接让他从神降到了人的级别,有时想想,觉得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的。

裴墨阳后来也常想,如果早知道她会是他人生唯一的例外,那么早在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应该牢牢抓住她不放。

他的人生每步走来,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唯一算漏了的就是季微浅。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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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日之后,裴墨阳异常忙碌,经常在办公室里加班到很晚,弄得一干人等也胆战心惊,奋力备战。穆伊诗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她的电话,经常打电话过来诉苦,要她救他们出苦海。

微浅浅笑,她哪里能帮什么忙,要是与地产相关的案子,她倒是可以帮他们做做策划或是评估分析。

但是他们现在忙的是《旷世》这个游戏软件的发行还有对其他几家公司并购事宜,她根本就是门外汉,况且他们的管理和发行团队强大到基本上都囊括这行的顶尖精英,哪里会有搞不定的事。

忙虽然帮不忙,但是她每天还是很尽责地一下班就准时到风凌报到。

就象现在,偌大的办公室内,微浅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翻着着杂志,裴墨阳则在办公桌上用流利的法语进行视频会议。

秘书小姐轻轻扣了扣门,端着咖啡走到微浅面前,“季小姐,还是卡布奇诺照旧,四勺奶精。”然后指了指茶几上的各种布丁和芝士,微笑说,“这个您请自便。”

“嗯,谢谢。”

裴墨阳怕她闲着无聊,总是会在她来之前就会在桌上摆好很多甜点、杂志之类的,忙没帮上什么,但是对这些甜食她倒是颇有心得。

她有些苦恼的瞄了一眼自己的身材,应该没长胖吧?

刚抬头,便撞见他的目光,“微浅,过来。”

“开完会啦?累吗?”她走过去。

“嗯,”他侧了侧身,右手一拉,她就跌进他怀里,低沉慵懒的声音在她耳际你响起,“别动。”

她也就乖乖坐在他身上不再乱动。

最近他老是喜欢抱着她,只要她不乱动,他就仅仅是抱着她。要是她稍微有点挣扎,他一定会把她吻得喘不过气来。

所以她总是顺着他的意,再也不敢造次。

“裴墨阳,我是不是变胖了?”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檀木味,微浅调整了个最舒服的坐姿窝在他怀里。

“嗯?”他左手轻轻拂过她的长发,眼神里闪动着宠溺的笑意:“谁说的?你太瘦了,要是能长胖点更好。”

“咦?”微浅顿时来了兴致:“我以为你喜欢骨感的呢。”

他不以为然,挑眉问说:“何以见得?”

微浅义正言辞地说:“裴墨阳,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某次在我们吃饭的时候跑进来的那位美女就是这种类型的。”

他的眼睛闪动着笑意,“嗯,所以?”

微浅微微一愣:“所以什么…”这和因为所以的因果关系有联系吗?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笑的极是风流倜傥,“所以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吃醋?”

“…呃…”转移话题是她惯用的招数,尤其是在她黔驴技穷的时候,“对了,忙了这么长的时间,都弄得差不多了吧?”

“嗯,国外的发行部分已经谈好了,国内的收购也进行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交给他们处理就可以了。”

“喔,那就好。”她懒懒地应了一声。

“微浅?”

“嗯?”她闭上眼睛,好想睡觉啊。

他如丝般的手指轻轻滑过她的手腕,微微停顿:“睁开眼睛看看。”

“嗯?…”手腕凉凉的,她低头一看,一条银色的细镯赫然出现在眼前。

镯身呈水波状,边沿是锁链式的流苏细链一扣连着一扣,镯身刻着很多暗纹,沿着细细纹路蜿蜒的点缀着很多小碎钻,细看做工很是复杂,但是远观也极为婉约细致,不过最为亮眼的是,镯子中央以流苏细链连着一个晶莹透亮的玉戒。

饶是外行人,也是知道这个镯子价值不菲。

只是那个玉戒给她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想着想着,她抬眼问,“是你以前给我的那个玉戒?”

他薄唇微勾:“嗯。”

“你是怎么找到的?”

“车上。”

“喔,我就说怎么会不在呢,原来是掉在你车里了。呃…如果,要是我…?”

“嗯?”他很有耐心地等待下文。

“要是我再弄丢怎么办?”根据微浅的逻辑,凡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上次就单单是一个戒子,这次要是再丢了,那她岂不是万死不辞其咎了。

他浅眸一抬,长长的眼睫毛上浮着一层淡淡的光,“你说呢?”

她讪笑着说,“嗯,我觉得…肯定不会有下次。”

他神色微舒,很是满意,“这个扣很特别,轻易取不下来的。”

“喔。”那就放心了。

“不要再弄丢了。”

镯子不重要,关键是那枚玉戒。要是真丢了,老爷子就不仅仅是发发脾气这么简单的了。他轻轻摩挲着她的长发。

“嗯。”

微浅想起裴墨阳以前送她那个玉戒的时候,好像正好是六年前他们注册登记的那天早上,那时他们才认识不久。

有一天,姑姑突然大驾光临她的住所,说的话还声声在耳:

你真以为你还有机会吗?

顾祁南的人生根本就没有出丝毫差错的权利。

你以为他父亲外面的女人是个简单货色吗?

你继父亏空的那笔公款足够他坐一辈子牢,不要怪我没警告你。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要一个肯定的保证,我只要结果

于是,隔天早上,天还未亮,裴墨阳就开车一路驶到民政局的门外。

已是初冬,说话都能看到渺渺的呵气,车窗外的景物随着时间的流转一点一点的清晰起来。

微浅怔怔地盯着路边的那盏路灯想了半天,终是不安,还是决定要问出来,“你确定你想好了吗?要是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车内霎时回荡着一阵低沉的笑声,他慵懒的嗓音中夹杂着一丝揶揄:“季微浅,你就这么喜欢抢男人的话吗?”

“我…我只是问一下。”她敛了敛眸,眼中的光亮顿时黯了下来,说:“你不想知道原因吗?”

“那你想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