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把这个理解为一次考验,只要通过了,一切好说。我想您的最终目的也不是窝在教堂里当个宫廷牧师吧。”

陆楠语含警告,主教貌似温顺的点点头。

“当然,我明白,请放心,我一向是个嘴巴很严实的人,深知什么时候应该保持沉默的道理。”

陆楠嗤笑了一声:“最好是这样。”

果然还是和这种识时务的小人合作比较愉快,因为他们足够识时务,哪怕心里满是算计,也不会一开始就暴露,好歹也得装一阵子。正因为熟知洛雷托肮脏的本性,陆楠不畏惧将自己的底细稍微透露一些给他。他知道了又怎么样呢。只要陆楠还稳稳的坐在王位上,哪怕被洛雷托发现了一万个秘密,他也不会吐露给任何人,更别说反过来威胁她什么的了。

“好了,可以退下了,赶快去安排好一切,我不希望出任何岔子,懂了吗。”

陆楠毫无解释前因后果的打算,而主教也没有任何想要探听的意图。他一本正经的再次行了个礼,就像一个真正虔诚无辜的信徒般退去,谨慎乖巧得让陆楠想找点理由敲打他一番都不行。

为了遏制地下黑暗势力,陆楠不得不放出另一个好不了多少的恶徒当做武器,总觉得这又埋下了一个隐患。但是谁叫她把柄被攥在人手里心虚,不敢闹大呢。按着额头,陆楠烦恼的想果然这个位置不是那么好坐的。看似她起/点很高开局就职业顶峰,结果一堆烂摊子需要焦头烂额的收拾。陆楠还不确定到底有没有其他她不知道的秘密。

显而易见这一夜陆楠没有睡好,早上起床的时候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她极力按捺着内心的不安与焦躁,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和平时一样渡过了上午和中午。下午的时候她貌似心血来潮的提出想要出宫看看。唯一敢正面劝告的贝赫伦夫人被她找个理由打发走了,剩下的侍女们虽然心里觉得不妥,却没人敢出来质疑她的决定。所以陆楠很快就换了一件造型比较简单的裙子,带着几个同样换装的侍女悄悄的从王宫侧门溜了出来。陆楠还不敢真的一个人都不带单独出宫,王城里的治安虽然比外面好,却也不是什么天堂乐园,依然到处都是小偷骗子跟流氓。陆楠敢独自一个人在大街上随便乱走,哪怕穿得很平常身上没带任何首饰,就她这细皮白肉的模样,分分钟被套麻袋抓走当货物卖掉。带着侍女们就好多了,起码一看就知道是贵族家的女孩好奇跑出来玩耍,除非不要命,一般人不敢动她。

朱利安提到的地方距离王宫并不是很远,所以陆楠没要马车,直接一路走着过去。说起来整个王都虽然很大,可是能有资格被称为王城的部分却只占很小一部分。陆楠居住的王宫就位于王城最中心的地带,然后呈圆形一圈一圈由内到外的划分成了王城,内城,以及外城三个部分。王城里居住的当然都是贵族,而一些规模比较大的商店还有酒店娱乐场所也在里面最边缘的位置。内城除了更多的店铺酒馆,就是一般平民的集中地了。而外城才是真正的最底层人民呆的地方,陆楠一次都没去过,据说非常混乱肮脏,像个垃圾堆。正常情况下内城都是大门紧闭,重兵把守,不允许任何人随便进出。王城虽然没有严格禁止内城的平民出入,但是因为同样被重兵把守,进出的平民都要搜身检查,一般也没什么平民跑进来玩耍参观。陆楠以前最远就走到内城的主要街道上溜达了一下,被污秽肮脏的程度吓到,从此再也没有去过第二次。

朱利安说的中心广场距离王宫步行也就半个小时不到,算是这个时代难得的精美建筑了,反正陆楠无法想象他们在没有挖掘机推土机起重机的情况下弄出这么大一片平静光滑用石板铺地圆形广场的。广场中心屹立着帝国第一代皇帝查理的雕像,身披战甲高举武器,骑着他的爱马,工艺精细,算得上是件艺术品。而从广场延伸出去有四条主要干道,以十字形贯穿了整个王都,大部分主要行政建筑以及大贵族的宅邸都修建在这四条干道附近。其中西大街基本都是各种店铺,也算是这个时代的商业街。陆楠偶尔逛过几回,不过这些店铺跟她那个时代的百货大楼当然没法比较,所以她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侍女们显然都不太高兴不坐马车靠脚走路的行为,这个时代走路可不是上等人的象征,只有穷人才会走路。但是在陆楠面前她们不敢说什么,除了几个年纪大一点的还可以控制情绪,年纪小出身不错的几个侍女早就一脸不高兴了。不过正因为这里只有贵族出入,所以两边的街道上并没有多少行人,没有显得拥挤。倒是很多马车来来去去,有兴趣的人在这里坐上几个小时,差不多可以画出一本贵族纹章大全。陆楠她们一行人走在路上其实很显眼,因为一般有身份的年轻小姐不会穿着这种衣服光天化日的在街上乱跑。但也许是陆楠的神情举止以及后面那些侍女的派头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所以虽然招致了不少怪异的视线,却没有人不长眼睛的过来找事。街上巡逻的士兵前前后后看了她们好几次,最终也没有过来盘问,可能觉得是哪家的小姐别出心裁的找乐子。

陆楠很快就找到了右边第六家店铺,出乎意料,竟然是个卖香水的,而且看样子还不像是新开的那种,从店铺的招牌推断,起码也有十来年的历史了。陆楠没有一开始就直接进去,而是装作随便逛逛的来回走了好几次,趁机观察里面的情景。不过怎么看也看不出有任何奇怪的地方,里面除了几个招呼客人的店员,还有不少贵族小姐夫人在挑选东西,和一般店铺没什么区别。陆楠第四次走过店门的时候,才装作被吸引了注意力,慢吞吞的走了进去。

“下午好,尊敬的小姐,请随便看看。这里有才进的新货,来自南方的玫瑰香水,您想试试吗。”

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笑容可掬的迎了上来,热情的给陆楠展示着诸多商品,还极力推荐新货。陆楠心不在焉的和他敷衍着,环顾四周,却没有找到任何异常的痕迹。她挥了挥手,示意侍女们不要跟在身后,可以自行去看其他东西。

店铺里面其实还挺宽大的,以这个时代的条件来说,算得上很干净整洁了,而那些整整齐齐陈列在架子上精美的各色玻璃小瓶确实看着也挺精致。陆楠随手拿起最近的一个粉色小瓶子,发现上面不光扎着缎带做装饰,瓶身和瓶盖都有玻璃花纹,小巧玲珑,女孩子应该很喜欢。她的几个侍女就已经被彻底吸引了注意力,全神贯注的开始一个一个比较尝试,只有赛莉西亚还尽忠职守,老老实实的紧跟着她。

“您不喜欢这个吗,不要紧,我们还有其他的。”

中年男人神秘兮兮的凑了过来,压低声音说。

“其实我们有一些只给少数客人的稀有香水,是用东方的香料特别制成的,因为稀少所以没有放在下面,您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到楼上,我一一拿给您看。”

陆楠细看了半天实在没有在店铺里面找到任何暗道暗门的迹象,听中年男人这么说,她心中暗叹一声,装出很感兴趣的模样就跟着中年男人往楼上走。赛莉西亚立刻提起裙子想跟上去,却被她拦下了。

“没必要一直跟着,只是上个楼而已,下面还有这么多人,会出什么事情。”

陆楠尽量自然的说,随手把手里的香水瓶塞进赛莉西亚手里。

“帮我看看其他的,我想要香味不那么浓烈的那种。”

另外一个店员立刻就抱着一个大盒子缠住了赛莉西亚,极力推荐起了更多的种类。陆楠趁机跟着那个中年男人沿着狭窄细长的楼梯上了二楼。陆楠还在心里松了口气,她以为会是什么阴暗潮湿的地下暗道呢。

踏着吱嘎吱嘎的楼梯走上二楼,发现这里非常阴暗,大白天也点着无数蜡烛。四面的墙壁上挂着不知道什么质地的织物,长长的从天花板一直垂到地面,而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正闭着眼坐在最深处的地上,穿着造型古怪的服装,嘴里念念有词。而那个中年人上楼之后脸上谄媚热情的笑容就消失了,双手交叉在小腹前严肃的站在楼梯口,大有堵路的意思。陆楠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那个老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大长老?”

她试探的问。

老人睁开的眼睛,昏黄浑浊的眼珠审视了一遍陆楠,用一种毫无感情的干涩声音说:“为什么不向古神行礼。”

陆楠心情复杂的看了一眼他身后墙上挂着的东西,大概是木制的,造型古怪,非常有抽象感,猛一看像是长了多个头的带翅膀猛兽。不过一点都没有任何神圣庄严的感觉,反倒是显得非常邪气。木像下面还放着一堆疑似是骨头的东西,尽管灯光昏暗分辨不太清楚,陆楠还是依稀看到了像人类颅骨的存在。就这气氛,就这造型,不是邪/教都怪了。陆楠很想问问老人,所谓古神是个什么东西?诺登斯还是沃瓦道斯啊?她可以自称是阿撒托斯的信徒吗,因为旧日支配者听起来比较帅气一些。

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行礼,所以只好站着没动,平静的问:“听朱利安说您想见我,有什么事情吗,大长老。”

第二百章

没见到本人前陆楠心中忐忑不安, 真的面对面后, 她反而镇定了。跟预想不同, 不是在与世隔绝的阴暗墓穴, 不过是一家店铺的楼上, 楼下很多人不说,外面应该还有洛雷托暗中跟着的人。陆楠隐秘的瞄了一眼距离自己不到三米的墙壁,发现有窗户,只是关闭着而已。她想要是真的遇到危急生命的情况, 第一时间冲到窗边,二楼这个距离跳下去除非倒霉到了极点, 又不会摔死。实在不行,不过就是重来一遍。虽然想想确实很烦躁,也不是不能接受的结局。

当然, 能活着肯定最好, 陆楠实在是不想重新体验一次这大半年来的艰辛与折磨。这就是她还按捺着性子好言好语的原因,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和这些来历不明的异教徒公开撕破脸。

老人听到她的话,终于动了一下,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仔细观察后才发现,他的一只眼睛大概是有白内障之类的毛病,眼球上蒙着一层薄薄的膜,有明显萎缩变形的症状, 看着还挺恶心的。而且他那副佝偻衰败的模样完全没有任何慈祥或者德高望重的气质, 陆楠第一时间只能联想到各种电影里邪恶巫师的形象。

这届邪教徒不行啊, 她默默的想,想要拉更多信徒,好歹也弄个甘道夫的造型出来啊。就这阴森森的模样,只会叫人看了害怕,掉头就跑。

在没搞清楚对方底细之前她不应该这么头铁,可陆楠完全不知道身为一名邪教徒应该怎么做。说对着古神行礼,是下跪磕头还是唱歌跳舞啊。陆楠对周边部落的信仰所知甚浅,但他们信奉的神明确实五花八门,从芦苇到巨熊,从火焰到铁锤应有尽有。谁特喵的清楚那个多头妖怪是什么来头。天主教范围内的领土几乎都实行着封建农奴制度,可这些异教徒的国度还在玩原始奴隶制度。也不怪教会总是轻蔑的把他们称为野蛮的异教徒,因为大多数信仰原始宗教的部落确实很血腥野蛮,搞人祭活祭都是常见的事情。虽然陆楠也很讨厌天主教捞过界的行为,起码目前他们还没有动不动杀人祭天的毛病。

她硬着头皮和老人对视,尽量缓和脸上的表情,好显得不要那么强硬,而是一副很顺从,很委屈的模样。在此过程中她一直留意着身后中年人的动静,下定决但凡他稍有行动就立刻大叫救命。

不过想想既然是约在这种地方见面,也没有对她实行搜身,可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危险,老人只是想语言警告她一番。毕竟她这种身份,没了之后可找不到另外的替代品。而这个地下组织辛辛苦苦经营了这么多年,总不会随便就让努力打了水漂。

“我还以为最多只是谣言,没想到你真的堕落了。看来血缘果然不可靠,女人更是无法信任。”

许久之后老者才缓缓的说,虽然有气无力,语气里的杀意却寒气逼人。陆楠注意到他和自己说话时用的不是常见的帝国通用语,而是另外一种奇怪的语言。不过就跟她一穿越来就自带翻译一样,陆楠可以毫无障碍的听懂,甚至还可以轻松的和他对话。这个过程很难解释,大概算是穿越特有技能吧。但这个技能好像也不是通用的,陆楠遇到过其他地方说不同语言的贵族,有些能听懂有些不能,写和读大概就更不行了。反正除了跟某人做交易后得到能读懂帝国文字的技能,其他国家地区的文字陆楠依旧看不懂。要不然她干嘛那么努力的学习西尼文呢。她猜测这应该和公主本身会的语言有关系。

陆楠稳稳的站着没动,她好歹也是经历过不少大场面的人了,不会因为随便一两句威胁就吓得不知所措。假如真的如这个老头所说,早就有铺天盖地的刺客组团过来刺杀她了,还能让她完好无损站在这里?于是陆楠只是扬了下眉毛,不动声色的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堕落了,请您明示究竟有哪些具体的证据和罪行好吗。如果您是指我多次拒绝出来参加仪式,那我实在无话可说。您也看到了,随时随地都有无数人围绕在我的身边,完全没有办法自由行动。就连今天我也是冒了极大危险才溜出来。您总不会以为帝国人会放任他们的女王一个人随心所欲的到处乱跑吧。”

老人不屑的哼了一声,轻蔑之情溢于言表,喃喃的说:“看看这说话的口气和态度,克洛泰丝,从前的你可没有这份胆量。异教徒的王位与权力给了你不少勇气啊,你都敢公然违抗我了。”

陆楠已经很久都没有被人当面用这种态度说话了,本/能的就是一阵恼怒。她觉得这些邪/教徒是不是都没脑子,就算她一开始是被当成一颗棋子使唤,但现在手里也握有随时碾碎他们的能力。他们居然还敢这么不客气的对她,企图将她当成一个工具或者奴隶呼来喝去。谁给他们的勇气?那个抽象派画风的多头怪兽吗。

不过她心里也因此产生了新的疑问,听老者的口气他是见过以前公主本人的,估计年代还比较久远。那么公主知道自己的身世,还乖乖服从安排给他们卖命了?陆楠完全搞不懂这个公主是怎么想的,她又不是在异教徒领地长大,没有经过洗脑才对,为什么要对他们唯命是从啊?亏得陆楠还以为这个公主是个心机深沉手腕灵活的野心家呢。原来全都是自己的脑补,只是靠身后的邪恶组织强行推上位的吗。

但这又显得很不合理,一般而言,想搞个傀儡,肯定要在身边放很多监视用的眼线,架空傀儡的权力,让她除了服从别无选择。然而陆楠并没有发现任何监视的迹象,这个地下组织的手似乎没有伸进宫廷里来。陆楠在王宫里呼风唤雨,虽然还没达到万众跪拜的地步,起码政令通达还是有的。那这个组织图什么?拿头来威胁陆楠给他们当工具人啊?

强行咽下满心的不耐烦,陆楠忍气吞声的说:“如果就是为了说这些话特地把我叫出来,还是别浪费时间了。您以为我在王宫里过得很舒坦很快活吗。是的,我承认,能有今天确实少不了您在后面安排谋划,创造各种机会。可政治又不是靠杀几个人就能轻轻松松掌握胜负关键。我不想过多的夸大自己坐稳那张椅子多么的不容易,那些贵族大臣以及多方势力难道都是些傻子和白痴,随便就服从于我这个凭空冒出来的继承人吗。”

她轻勾嘴角,露出一个怒气满满的笑容,一字一顿的说:“这个过程里面,好像没看见您和您的那些下属派上任何用场吧。”

老者的回应却是更加愤怒的冷哼:“谁要你尽心竭力的坐稳王位了,直接让该死的帝国分崩离析不是更好吗。要我的意思,一开始你就该直接命令帝国的狗崽子全力进攻教廷,打得两败俱伤最好。而那些不听话的贵族全部抓起来杀掉,不要给那些该死的帝国人留下一颗粮食,让他们什么都没有,活活饿死,最好全国大乱,最后自取灭亡。这才是你应该做的!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英明神武的皇帝了?别忘了,你的使命就是毁灭该死的帝国,复兴古神的荣光。”

陆楠好不容易才没有破口大骂,她怀疑这个老头是不是已经疯了。她原本还想着既然被称为大长老,起码应该有点基本的常识和远见。没想到他跟那些最底层的文盲一个水平,还以为皇帝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她敢保证自己要真的敢这么做,屁股还没在王座上坐热就会被贵族们联名废黜,换个人上位。她之前猜测他们打算利用自己的身份悄悄达成全面入侵帝国政治体系潜移默化的改朝换代还真是高估了。

“……这根本不可能,建议您可以随便找点什么了解一下帝国的政治体系。我想只有他们的天主才能达到您的标准,反正我做不到。”

陆楠忍耐的回答。

“你以为我不清楚吗,无非就是害怕那些狗崽子贵族起来反对罢了。只要动作够快,能杀多少是多少,最起码也能放火把那个该死的王宫烧掉。你不会下毒吗,不会暗杀吗,随便找个什么宴会,一样可以毒死一大片。哪怕只是弄死几个狗崽子贵族也是功劳。说穿了你就是不敢,怕死,哼,古神的信徒里居然出了你这样的废物,真是巨大的耻辱。”

老者虽然没有破口大骂,但那股冰冷的怒气以及高高在上的鄙视还是清晰的传达给了陆楠,气得陆楠在心里狂骂了一万句日了狗。她觉得和这种人说话简直就是浪费时间,已经没有任何必要继续了。这么奇葩的大长老,为什么他们还没有全体狗带啊!

一想到居然对这么个玩意儿忌惮提防了半天,陆楠就想一拳锤死自己。根本用不着派军队来剿灭他们了,他们自己就能把自己给浪死。连带着她对朱利安的智商都产生了怀疑,给这种神经病做事的人不都是脑子坏掉了吗。

“您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没好气的丢下这句话,陆楠转身就走。那个守在楼梯口的中年人想阻拦,被她狠狠一瞪后居然犹豫着退开了。陆楠提着裙子蹬蹬蹬朝着楼下走,身后传来了那个老人嘶哑恶毒的诅咒声:“背叛者,不敬!亵渎!堕落!古神会惩罚你!”

妈/的/智障,陆楠在心里恶狠狠的暗骂。倘若这个老头是什么魔教教主她可能还会顾忌一下会不会给自己下了毒或者降头什么的,但既然迄今为止除了自己穿越跟那个偷偷摸摸的神灯精灵,陆楠没有看见过任何魔幻玄幻风不现实的东西,她有什么好怕的。有本事叫那个古神一道雷劈死她啊。

她气冲冲的走到楼下,侍女们注意到她赶紧都靠了过来,赛莉西亚还细心的发现她脸上表情不太对,关心的问了几句。陆楠随便敷衍了一下,看到楼上好像暂时没有动静,就想还是赶紧先离开。毕竟,她不敢保证那个脑子坏掉的大长老会不会心血来潮的直接叫人来当众刺杀她。

“还要稍微逛逛吗。”

“不了,回去吧。”

陆楠很小心的注意着四周,在侍女们的簇拥下加快脚步往外走。店铺里其他的客人并没有太过注意这边的动静,而其他几个店员看上去更没有任何异样。陆楠走了几步就觉得很奇怪,隐约感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按理说有这么一个脑子不好的首领,这个地下组织早就应该完蛋了才对。但纵观朱利安那边的行事规模,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征兆。她是不是遗漏了些什么。别的不说,光是这间有一定年代的店铺,没有足够的财力和实力是不可能轻松拿下的,而且也不可能临时安排布置,绝对是经营了很久的据点。陆楠不觉得那个大长老会有这种眼光和头脑,难道,在他背后真正的主宰者另有其人?

走到大街上,陆楠装作不经意的四处张望了一番,但是除开路上来来往往的马车,以及路上数量不多的行人,她没有看见任何可疑的对象。她想看看洛雷托安排的人是谁,可路上的人看着都很普通正常,几个巡逻的士兵,一对散步的情侣,几个修女,还有一个疑似送货的中年男人。陆楠着重看了那个中年男人几眼,反而吓得他加快脚步扛着肩上的箱子消失在了街道另一头,估计是不想惹上麻烦。陆楠不觉得洛雷托敢阴奉阳违,只能理解为他安排的人行踪隐蔽不是那么好发现。那么问题又来了,洛雷托这货身后到底有没有什么神秘势力呢。

摇了摇头,陆楠现在什么都不愿多想,只打算赶快回去。她收敛了一下情绪,强打精神的和侍女们闲聊了一阵,瞎扯了几句楼上的经历。由于她呆的时间并不久,侍女们倒是没有怀疑。陆楠为了掩盖自己最初的目的还又逛了一阵,正打算说累了,远处的街道传来一阵巨大的撞击声,一辆马车似乎是撞到了过路的什么人,顿时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暂时吸引到了那边,陆楠也不能免俗的举头看了看。然后她就惊恐的感到有人从后面一把捂住了她的嘴,随后飞快的将她拖进了距离最近的小巷里。由于侍女们都看向街道另一头,一时间居然没有人注意到她不见了。

“呜呜!”

陆楠浑身冰凉,拼命的想要挣扎,可是那个挟持她的人显然业务非常熟练,让她无法挣扎,也喊不出声。陆楠只感到那个人带着自己飞快的穿过小巷,跳上了另一头显然事先等待的马车,粗暴的将她丢到了座位上。

陆楠刚刚获得自由就本/能的张嘴想喊,但是一把冰冷锋利的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顿时打消了她的企图。

“亲爱的小公主,请不要出声好吗,原谅我的无礼,除了这个办法我暂时想不到其他和你单独相处的机会了。”

用匕首抵着她脖子,坐在对面的男人轻声细语的说,还露出了一个和蔼的微笑。

陆楠惊魂未定,竭力镇定的点了点头。对方轻笑了一声,真的把匕首收了回去。但即便是这样陆楠也不敢轻举妄动,她感到马车已经开始缓缓前行,而那个男人手里把玩着匕首,显然不会给她呼救逃走的机会。

不过至少目前看来他没有打算直接杀了她,陆楠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的打量了对方一阵,发现他大概二十七八岁,黑发黑眼,勉强能算英俊,长着一个巨大的鹰钩鼻,身上穿的衣服和之前那位大长老是同一款式,而且长相也非常明显带着强烈北欧一带的特征,心中就有了答案。

由于拿不准到底有没有见过这个人,陆楠不敢贸然的说话,只是警备的盯着他,换来了他无奈的一笑。

“怎么了,不认识我啦?虽然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两年前,不至于就这么忘了我吧,亲爱的表妹。”

男人咧嘴一笑,陆楠注意到抛却歌兰家的遗传以及那个鼻子,他脸上的线条和自己还真的有几分相似。

表妹?那他应该是公主母亲那边的亲戚了。而且多半和那个神秘组织有牵扯。陆楠还是没有回答,保持着沉默,只是一直盯着那把匕首。

“哦,真的吓到了,不好意思,这不是害怕你尖叫吗。”

男人利落的把匕首收回了腰间。

“看你一脸气呼呼的样子从那里出来,又被大长老骂了对吧。别在意那个老家伙,要不是顾忌着其他老头,早就把他给解决了,哪里轮得到他整天装模作样。看在他也活不了几天的份上,别放在心里。等到他一死,还不是我说了算。”

那个男人吊儿郎当的说,还自来熟的伸手想摸陆楠的脸,被她一把打开也不生气。

“不过,我有件事倒是想问清楚,你没有经过我允许就随便和其他男人订婚是怎么回事。”

他用轻飘飘的语气询问,陆楠心里咯噔一下,暗骂不已。她大概已经确定这个男人才是地下组织的真正掌权者,而且多半还和公主本人有牵扯。可这口气听起来却不太像是表哥表妹的关系啊。想到两年前自己才十四岁,陆楠真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朱利安这家伙居然从没提过她还有这么一个表哥的存在,到底是不知道还是完全没放在心上?

第二百零一章

这种时候陆楠就无比痛恨不给前情提要的设定, 一般而言穿越的人不是都自带提示才对吗。为什么到了她身上就什么都不知道,出现一个看起来好像认识的人,只能一脸懵逼。说起来陆楠还真的到处仔细翻找过,想看看原来的公主有没有写日记的习惯。然而很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写日记。陆楠模仿她的笔迹都是靠少得可怜的一些学习笔记以及信件草稿。

为了防止被人察觉她跟以前的公主差别太大, 她继位后不断调动王宫里的人员安排, 把有可能经常见公主的人全部陆陆续续不引人注意的调到了其他地方。所以, 究竟以前的公主是个怎样的人,陆楠确实不清楚。哪怕试探性的问弗兰德斯公爵, 他也只会含含糊糊的说“哦陛下以前是个很安静文雅的淑女, 当然现在也很不错”这种话。一听就知道他完全没留意过。

陆楠后来悄悄派人监视询问过最早担任公主贴身侍女的那个姑娘,也就是她穿越至此后被留在乡下行宫里那个。由于她本身也不是什么显赫家族的重要人物,倒没人怀疑陆楠不带她一起走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有一点就是公主本人不太喜欢一直使用同一批贴身侍女, 最多一年就会换一次,所以陆楠探听了半天, 几乎没问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她猜测大概是因为肩负着沉重的秘密, 公主刻意的模糊着自己的喜好和存在感。没人知道她喜欢吃什么食物穿什么衣服,也没人知道她有什么秘密的小习惯小爱好。她当然也会参加诸多的社交活动和一群贵族家的小姐夫人来往, 可没有谁跟她特别亲密,严格意义上,公主在十五岁被哥哥变相流放之前, 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不管出于什么心态, 陆楠都觉得公主挺可怕, 也挺可怜的。她不太愿意将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看作一个懦弱无能的平凡小女孩, 也不觉得她会多么喜欢母亲那边神神叨叨的疯子们。所以对现在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做出一副仿佛很亲热嘴脸的男人充满厌恶。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她清楚的从这个男人脸上看到了她最讨厌的那种表情。毫无疑问,他自以为高人一等,还完全不把陆楠放在眼里,就像陆楠是他的私有财产,可以为所欲为。

没搞明白到底这人和自己的关系到了什么程度,陆楠谨慎的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这并不难以理解吧,她可是经历了那么大的惊吓,还被匕首抵着脖子,当然可以用沉默表示不满。

“哎哟,居然还敢瞪我,你胆子变大了嘛。”

那个男人笑嘻嘻的伸手在陆楠脸上忽然拧了一把,不是开玩笑那种意味,而是真的下狠手用力拧,陆楠半个脸顿时火烧一般的痛了起来,显而易见,肯定会留下淤痕。

陆楠想也没想,啪的一下打在他伸出的手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那个男人诧异的扬起了眉毛,虽然嘴角还带着笑,可他的眼睛却又冷又暗,涌动着冰冷的暴虐。

“当了几天女王就把自己当个不得了的人物了啊,亲爱的表妹。你是不是把以前那些教训都忘光了,需要我再次提醒一下吗。”

陆楠理所当然的瞬间勃然大怒,但是目前她别无选择,只能暂且忍气吞声,恨恨的把脸扭到一边。她悄悄观察了一下这辆马车,由于这个时候还没有出租马车的概念,一般需要经常使用马车的贵族都是自备。但陆楠并没有在任何角落发现丝毫特殊的印记。马车内部的结构以及布置都是最常见的一款,陈设既不奢侈也不简陋,一切都中规中矩。她又默默的用眼角余光打量了对面的男人一番。如今陆楠对坚定衣服面料以及制作工艺也算有了些小小的心得,一眼就看出那料子价格不菲,不算那些装饰,单纯面料和制作的费用一般人就负担不起。而且那个男人的左手小指上还带着一个镶嵌了巨大钻石的戒指,看成色不比陆楠首饰盒里的那些珠宝差。

“看来这家伙过得挺滋润,邪教的物质水平不错啊,肯定有私下捞钱的门路。”

她暗暗的想。

但是对方却因为她的沉默而感到了不悦,强行捏着她的下巴要她转头,懒洋洋的笑着说:“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背着我跟其他男人缔结婚约,好大的胆子。没想到长得一副挺纯洁的模样,私下却是个荡/妇,知道我们是怎么解决那些不安分到处勾搭男人贱/货的吗。”

陆楠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被人如此当面侮辱过,再沉得住气都不禁羞恼得满脸涨红。然而对方挂在腰间的匕首迫使她只能咬牙忍耐。她要收回前言,这才是她见过最恶心最低劣的男人,最好祈祷有一天不要落到她手里。

男人像是抚摸小猫小狗般轻挑的拍了拍她的头:“这就对了,要听话。其实我也不是那么苛刻的人,当然知道你是为了达成目的才和别人订婚。但是我要警告你,不许和那个男人有任何关系,不然的话……”

他用力收紧手指,陆楠的下巴就痛得几乎要碎掉一般,还好他很快就放手了。

“记住,你未来要嫁给我,给我生孩子,延续神圣的血脉。我是你的丈夫,你的主人,你只需要服从和听命。别以为躲在王宫里我就拿你没办法,大概你也不会想见识一下我平时如何收拾那些不听话奴隶的。”

男人冷笑着说,还摸出快手帕擦了擦手。陆楠气得全身发抖,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想不顾一切的扑上去跟他拼了,没有人可以这么侮辱她,尤其是个男人。但她最终还是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会让这个男人悔不当初,跪在自己脚下痛哭流涕的。

“现在可以走了吗,我不能消失太久。”

她低着头用颤抖的声音问,半是演技半是真实的露出了屈辱和愤怒的表情。男人又放软了声音,貌似温柔的搂着她的肩膀,柔声细语的说:“别害怕,我只是吓唬吓唬你,谁叫我那么的爱你呢,原谅一个男人可悲的嫉妒吧。亲爱的表妹。我们注定是要结合在一起的,这是神明的启示。你是我的妻子,未来的皇后,我等着你成功的那天。”

陆楠心中冷笑连连,觉得这人简直是在痴人说梦,不过她仅仅只是咬着嘴唇温顺的点点头,低声说:“我知道了。”

“好吧,现在就把你送回去,谁叫你是帝国未来的女皇呢。”

他亲了一下陆楠的耳朵,踌躇满志的说,看向陆楠的眼神宛如奴隶主看着自己心爱的奴隶。陆楠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种自信。

“等等,我还是有点怀疑,你不会真的和其他男人搞过了吧,我要检查一下。”

刚才还温情款款的男人心血来潮似的说,随即不顾陆楠的反抗硬是将她按在座位上,就想掀开她的裙子,陆楠吓得心跳都差点停止了,死死的按住裙摆不让他动。他带着一种猫戏耍老鼠的神情居高临下的看着陆楠徒劳的反抗,眼看就要把手伸进去,马车忽然停了。

男人不快的咂了下舌头,语带警告的说:“要被我发现你不是处/女……尽量乖乖的,等着我进宫来,知道了吗。”

陆楠胡乱的点了点头,连滚带爬的从他身下爬出,试探性的去推马车门,随即拉着裙子逃命一样的跳了下去。

这时她发现自己正站在距离王宫只有一条街的地方,而不远处王宫人声鼎沸,一队又一队的士兵鱼贯而出,骑士团更是集体出动。陆楠苦笑了一下,心想侍女们的反应还挺快的。她扯了下凌乱的裙子,慢吞吞的朝王宫大门走去。刚刚走了几步,就被骑士团的几个成员看见了,高大的男人像个见到老鼠的少女般发出了尖叫:“陛下!是陛下,陛下在那边!”

顿时一群人呼啦啦的朝她狂涌而来,陆楠恍惚间觉得自己可能要被这些人踩死,不禁后退了一步。随即一双坚实有力的臂膀将她抱起,陆楠听到阿弗里冷静清晰的说:“请不要都挤过来,我送陛下回房间,伯爵,请您赶紧派人把那些满城寻找陛下的卫队都叫回来,夫人,您去找个医生。公爵阁下,其余的事情就交给您安排了。”

陆楠这才发现安茹公爵也站在一边,面色相当难看,装作不经意的在陆楠身上扫过,几乎是恶狠狠的回答:“当然,务必交给我处理。”

陆楠看了下自己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衣服,觉得大概这些人误会了什么,但是又不好在这种场合解释,只能故作眩晕的把头埋在阿弗里怀里。阿弗里一路抱着她快速穿过前庭的广场,走上楼梯,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卧室的床上。侍女侍从们闹哄哄没头苍蝇般到处乱跑乱撞,叫着要热水要葡萄酒,让陆楠心烦的皱起了眉头。

“行了,我没事,无关的人都出去,吵得我头痛。”

室内忽然就安静下来,贝赫伦夫人努努嘴,示意大多数人都退下,自己则是恭敬的端来一杯热茶给陆楠。陆楠只沾了沾嘴唇就放下了。她抬头看着贝赫伦夫人以及阿弗里脸上如出一辙的担忧,不禁笑了起来。

“别这么看着我,我好好的,没被人强/奸——”

“咳咳咳。”

贝赫伦夫人急忙大声咳嗽打断了陆楠的话,陆楠此时心中正因为刚才的事情而憋闷不已,见状没好气的说:“怎么了,就算我真的被人侮辱了,难道我就是肮脏不能见人的东西了?是不是就会被人觉得不配做帝国的主人,应该自行退位——”

“不会的。”阿弗里安静的说,“只要有我在,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另外我还需要解释一点,即便是您真的遭遇了那种不幸,我也不会觉得您肮脏。我只是担心您会不会经受痛苦以及不必要的责难,毕竟这个世界对女人总是非常苛刻的。”

陆楠勉强笑了一下,低声说:“说得轻巧,算了,反正我确实没出事,只是遭遇了一场虚惊。”

想起马车上发生的事情,她的脸上还是不免带出一些厌恶的情绪,随即被她很快的隐藏起来,开始在脑子里编瞎话,好应付即将发生的各种盘问。阿弗里久久的凝视着她,最终只是叹息了一声,趁她不注意的时候退出了房间。

果然,很快弗兰德斯公爵和其他几个重要大臣就赶到了,狂风急雨般对陆楠展开了各种质问,并且穿插了诸多抱怨,指责她不应该那么任性的溜出王宫。陆楠一边应付一边编了个听起来很像是那么回事的故事。

“不,我不认识那些人,只知道是几个操/着异族口音的男人,他们蒙着脸我看不到……是的,他们好像是打算绑架某位贵族小姐结果认错了人……当然他们没明说,我推断出来的……对,我也很奇怪,可能他们不想惹事吧,随便找了个地方就把我从马车上推下来了,只是威胁我不要乱说话……”

弗兰德斯公爵明显不相信她的瞎扯,但是又没有其他证人证据来帮助他判断陆楠所说故事的真伪,只能干瞪眼。香槟公爵似笑非笑,站在一边角落抱着双臂看着她。自从陆楠正式订婚以来他就总是这幅阴阳怪气的样子。安茹公爵据说正和路德维希一起带着大批卫队满城搜查嫌疑人。而其他的人不管心里怎么想,脸上还是要装出深信不疑的样子,连声安慰陆楠,并且感叹天主的仁慈。

乱哄哄的闹了好一阵,几个陪着她出去的侍女还受到连累,估计是要被处罚一番了。陆楠现在心里很烦不想多说话,胡乱应付了一会儿就找借口把这些人全部打发了。当然,今天她偷溜出宫还失踪了大概半小时的事情肯定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估计又有一波猛烈的谣言来袭。弗兰德斯公爵离开前还含蓄的提醒她最好主动给诺曼底公爵写信解释一下,免得发生误会。

等到人都离开,陆楠躺在拉好窗帘屋子的床上,想着那个该死的异教徒男人对自己的侮辱,心中的怒火让她产生了一种烧灼的错觉。她不想忍耐了,即便明知是作死,她也想干净利落的先出了今天这口气再说。

“现在您还是坚持原则,不肯接受我好心提供的小小便利吗。”

一个声音冷不丁的在她耳边说,陆楠吓得差点蹦起来,扭头一看,那个装模作样的恶棍男又西装笔挺的斜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朵粉色的玫瑰,满面笑容的看着她。

陆楠坚定不移的拒绝过他这个建议好多次,也以为自己肯定不会动摇。但是,此刻看着对方黑黝黝的眼睛,她有些犹豫了。

第二百零二章

“试一试有什么不好, 仅仅只需要付出一个灵魂作为祭品,您就可以摆脱现在这种无限重来的困扰。想想吧,眼下不是很危险吗,您真的不担心因为一些小疏漏死掉再次前功尽弃重头开始?”

西装男啧啧有声,一脸不忍的看着陆楠, 仿佛多么的悲天悯人。

“其他的不说, 光是辛格之旅, 我看着都觉得难受。您当时是怎么忍受下来的,明明您也不是什么受过专门训练的人员, 来到这里之前更是没有吃过任何苦头。我记得您曾经每天都要洗两次澡, 不是百分百纯棉质地的内衣穿着就喊过敏的那种类型吧。真的还想体验一次那种滋味?哦,不,也许还不止一次, 要是运气太倒霉的话。”

见陆楠不吭声,他又再接再厉的蛊惑。

“这个时代多么的落后和危险, 不用我说想必您心里也明白, 随便一个小感冒可能就会要了您的命。更不用说您还即将面临着无法逃避生孩子的命运。需要我告诉您这里因为生产而死去的女人有多少吗?哪怕您侥幸和孩子一起活了下来,也不能确保孩子肯定可以顺利平安的长大。为了保险起见, 至少要生三个以上的孩子。啊,没有消毒病房,没有专业的妇产检查, 更没有可靠的医生护士, 麻醉无痛分娩之类的一律没有。您真的相信自己可以那么幸运的一直活下去?也许其他的女人还可以, 您这个身份, 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动手脚的人数都数不完,纵然您千防万防,总有不小心疏漏的时候……”

“够了!”

被他描述的景象说得心浮气躁,陆楠不耐烦的打断了他。虽然她脸上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但她心里很清楚,这个家伙说的都是事实。她确实一直都很担忧自己会不会因为怀孕生产而丧命。要是运气不好连着来几回,她只怕真的就要彻底疯了。

“哈哈哈,很好,您的表情告诉我您已经动摇了。我要解释一下,这可不是什么邪恶的仪式,也不需要您去神神秘秘搞个魔法阵准备血淋淋祭品献祭。只需要亲自切开某个讨厌鬼的喉咙,就算完成了我们的交易。这样的话您就可以随心所欲的选择重溯的时间点,不是非常方便吗。您倘若感到愧疚不安,监牢里大把大把的死囚可以选择,我相信里面肯定有罪大恶极死不足惜的存在吧。就算是您不动手,他们早晚也会被处以死刑,不都是一样的结局吗。”

陆楠烦躁的扯着裙子的花边,她承认这个家伙说得非常有道理。对啊,只要杀死坏人不就好了吗,杀坏人又能造成什么影响呢。死在她手里跟吊死在绞刑架上有什么区别。她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死亡回溯看起来好像很不错,亲身经历过好几次后陆楠才体验到了其中的缺陷。不说每次死掉都必须从头再来,时间太久,陆楠根本就不会记得自己具体的言行,迟早会发生说漏嘴和搞混的错误。她还不能通过写日记来矫正对比,因为重来之后日记当然不会保留。除此之外,她辛苦经营的人际关系还有事业都全部清零,学习到的东西除了可以保留在记忆里面的也全部消失。现在她最多也就推进到一年多的日程,已经开始感到了厌烦。实在无法想象倘若进行了十几年,二十几年,忽然死了再次白手起家,心态再好那也得崩了吧。

答应的话已经涌到嘴边,陆楠几乎就要将它脱口而出。反正就试一下而已,应该不会就那么倒霉的跳进这家伙的陷阱吧。陆楠心存侥幸的想。想也知道这家伙不会仅仅满足一个灵魂的收获,他当然要极力的诱导她献祭更多的灵魂,所以应该不会在最开始就坑她,就像是搞传销的人开局要丢点甜头出来给欺骗的对象一样。她就只试这一次,以后再也不尝试,大概不会有什么危险。

就在陆楠放弃抵抗打算答应的时候,她忽然看见了男人映在地上的影子。尽管因为是白天不太明显,但还是非常清晰的可以分辨出那不是人类的形体。陆楠说不出具体的形状,甚至都无法用语言描述出那可怕的场景。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她就不由自主的开始发抖,额角背上冷汗狂涌。她的身体甚至在她的意识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体会到了真切的恐怖。

男人若有所思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影子,陆楠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虽然她已经不敢再盯着那个影子看,害怕自己会被活活吓疯。但是眼角的余光还是瞟到那个影子忽然升高一路爬上了天花板,形成了一大块难以名状的阴影。即便影子看不到面孔和五官,陆楠却能明显感受得到,它正在居高临下的俯视自己。

“您想好了吗,现在请回答我。”

拥有人形的不知名存在笑眯眯的催促着,陆楠僵硬了许久,最终她觉得自己好像是点了下头,可实际上她大概是摇了下脑袋吧。

“哈,还真是固执己见得让人生气呢。”

男人终于露出了恼火的表情,发泄般的将手里的玫瑰花丢进了一边熄灭的暖炉,里面顿时冒出了巨大的青色火焰,而那个影子也匆匆的缩小,径直钻进了火里消失不见了。

“怎么说呢,我是个有契约精神的人,不会勉强您,更不会试图用暴力来恐吓,这有违我的美学。就像是曾经给过您一次试用的机会,我决定依旧给您体验一下,不要感谢我,好好享受吧。”

他似笑非笑的说完,便打了个响指,整个人再次消失不见,而暖炉里燃烧得正旺的火也随之一同瞬间不见。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异状,陆楠屏住呼吸小心的下床凑近暖炉看了一下,里面没有燃烧过的痕迹,手摸上去也是冰凉的。要不是暖炉外面的地板上看到了一片掉落的粉色玫瑰花瓣,陆楠几乎要以为自己之前见到的都是幻觉,实际上她已经疯了。

“吓死我了。”

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全身无力的瘫倒在床上。尽管她早就意识到了那个男人不是人类,但却是第一次打从心底感到了畏惧。那不是人类可以违抗的存在,陆楠清楚的认识到了这一点。

不过原本因为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地下邪教而感到忧心忡忡的她经历了这件事后反倒是彻底的冷静下来。再可怕能有邪神什么的可怕吗,区区人类而已。再说陆楠身在王宫手里还有无数可以动用的人手军队,实在不行就彻底硬刚。她还不信一个异教徒搞的地下组织能和一个帝国抗衡了。再说这个年代消息闭塞,又不像现代那样有网络可以雇佣水军大批量的制造虚假黑料。搞不好这边陆楠把这伙人都杀光了,消息才刚刚传到隔壁邻国。说到实锤黑料,她那个年代的美/帝少吗?谁又敢真的和灯塔之国正面对阵了,最多就是背后抗议一下,美/帝我行我素快乐逍遥。说到底依旧是个够不够强大的问题。

“我觉得自己怎么也算眼下的美/帝了吧。”

结合之前统计的具体数据记录,陆楠比较了一下其他几个相对比较大一些的邻国,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