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之中她看见了挂在卧室另一头的结婚礼服,哪怕陆楠并不想太重视这件婚事,但身为女人该有的虚荣心她依旧无法避免,所以最后在礼服的问题上她没有敷衍了事,真真切切的花大价钱做了一件华丽无比的长摆大裙子。

想到这还是自己第一次结婚,却要嫁给一个毫无感情甚至称得上充满敌意的男人,陆楠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事到临头还是有点伤感。抱着一份微妙的心态,她不顾诸多反对意见,硬是亲自画图设计,仿照现代婚纱的样式做了一件纯白的礼服,还配上了拖地的长头纱,这些无疑都是不符合时下习俗的。幸好他们丧服都是黑色,所以还没人拿不吉利一类的时期说嘴,只是免不了嘀咕女皇奇奇怪怪的行事,不做紫色红色的礼服,偏要弄件什么颜色都没有的白裙子。

不过裙子做好后见过的女人都赞不绝口,恨不得能亲自穿上试试。哪怕现在的工艺条件不能和现代相比,但在金钱和权力的支持下,动用了几十个裁缝,竭力的完成了陆楠的要求。除了一些细节,大体上这件礼服不比陆楠见过的很多婚纱差。况且上面的珍珠宝石以及水晶可都是真货,这一点又是那些千把块的婚纱没法比较的了。

见陆楠一直盯着那件礼服,有侍女小心的问:“您想穿上试试吗,陛下?”

摇了摇头,陆楠可没兴趣自我折磨,和大多数礼服一样,这件纯白的婚纱同样只能是一次性的东西。虽然陆楠很喜欢这条充满现代设计元素的裙子,此刻却无法给她带来什么好心情,她只觉得烦躁不安。

“我出去透透气。”

还没到冬天,但是为了抵御夜间骤降的温度,室内早就燃起了壁炉,陆楠觉得屋子里太过闷热让她呼吸困难,随便捡了一件足够厚的长袍披上,推开落地门到了阳台上,嘱咐侍女们都不要跟来。

外面的空气十分寒冷,陆楠一出来就顿时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缩紧了双臂。天上的月亮洒下一层银色的光幕,映在白色大理石的阳台上,活像镀上了一层白色的寒霜。看着庭院下方因为落叶大部分变得光秃秃的树木花草,让人无端的升起一股感伤。陆楠抬头看着遥远的月亮,从嘴里呼出的气息因为寒冷变成了白色的烟雾。行宫四处都灯火通明,还能隐约听到士兵走动的声音以及隐隐约约有人说笑。而远处更是有着数不清的灯火,热闹的音乐和喧哗声哪怕隔得那么远还是能传进耳朵。那是无数贵族在举行宴会尽情享乐,连绵不断的烛火照亮了夜空,几乎可以和天上的星星交相映辉。

但陆楠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寂寞。

她不顾寒冷半趴在冰凉的栏杆上,那过低的温度让人冷得全身一颤,却奇妙的让她有一种活着的感觉。她发现越来越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陆楠还是克洛泰丝。她很害怕,即便有一天还能回到原本的世界,她却再也无法做回以前那个陆楠。

“陛下?”

正当她满心矛盾无比纠结的时候,下方庭院里有人轻轻的叫了她一声,陆楠反射性的抬头站直,却看见阿弗里正站在阳台的阴影处一脸复杂的看着她。从他的打扮推断,他应该是秉承惯例又在这座临时的王宫里以军官的身份值夜班了。

陆楠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晚上好,阿弗里卿,不是和您说过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吗,以您现在的身份不需要值夜班的……”

由于行宫也就三层楼,哪怕位于顶楼,以陆楠目前的视力还是可以清晰的看见阿弗里皱起了眉头。他一脸严肃的问:“您怎么了,陛下,外面很冷,却穿得那么少的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您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眼下中庭里并没有其他人,虽然不远处有一队正在巡逻的士兵,远远看见阿弗里正和陆楠一上一下的说话,他们很识相的没有靠近,早就避开了。陆楠苦笑了一下,不是很想回应阿弗里难得的关切。

“没事,我很好,您别太辛苦,早点回去睡觉吧。”

“是因为马上举行的婚礼吗?”

阿弗里忽然很突兀的问,按照他的性格,这样私人且僭越的问题就不应该出自他的口里。阿弗里自己像是也吃了一惊,但既然已经问了出来,他倒也没有退缩的意思,执着的看向陆楠,等待她的回答。

“这叫我怎么回答您呢……如果我……算了。”

陆楠无奈的笑了笑,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她跟诺曼底公爵关系冷淡,纯粹是政治联姻,但她也绝对不可能把这种事主动说出口。有短暂的一瞬间,她很想问问阿弗里,假如她取消和诺曼底公爵的婚约,他愿意成为自己的王夫吗。嫁人是女皇必须承担的一个义务的话,她宁可嫁给阿弗里,起码他可以给人足够的安全感。然而陆楠也就想想,她不可能问出这样的问题,阿弗里就算是真答应,她也不会嫁给他。他们就是两个截然不同世界的人,作为女皇也许他们还能维持君臣的关系,倘若成了夫妻,怕不是分分钟惨剧。

“晚安。”

最后对下面的骑士微微点了下头,陆楠便转身回到了房间,一边的侍女急忙去锁门。她探头探脑的在门口张望了好一阵,回头奇怪的对陆楠说:“陛下,我看见阿弗里阁下还没走,一直站在原地没动,要不要去催促一下,让他赶紧离开,毕竟……这种时间站在您卧室下方,被人看见了不太好。”

“去吧。”

陆楠已经躺到了床上,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第二百五十二章

“陛下?陛下?”

被压得很低的女声将陆楠从混乱的梦境中唤醒, 她睁开眼,看到的是头顶紫色的床顶帷帐,不由得有一瞬间的失神。刚刚在梦里她已经回到了现代自己的家中,正在跟骂骂咧咧抱怨她一把年纪还嫁不出去的老妈顶嘴。忽然发现其实自己根本没有回去, 还是留在这个混乱不堪的时代,陆楠在巨大的失落中缓了好一会儿才平复心情。

“您醒了吗?”

等候在帷帐外的女人见里面迟迟没有动静,不禁焦急的再次出声询问。陆楠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那个女人顿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时间不早了,您该起床了,今天可是您的婚礼呀。”

说着她就动手卷起了帷帐, 陆楠被烛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 反射性的伸手挡了一下。窗外还黑漆漆的, 按照现在的季节推断, 绝对不超过凌晨四点,陆楠没好气的想这也能叫时间不早了?昨晚上她心情不好翻来覆去好一阵才睡着,算下来的话她才睡了三个小时不到。

“来, 赶紧披上衣服, 抓紧时间吃点东西, 后面您恐怕就没机会喝水吃东西了,而且不能吃太多,穿着结婚礼服是很不方便去厕所的。”

说话的女人三十来岁,长着一张很和善的圆脸, 下巴足足有三层。这位女士虽然只是个男爵夫人, 但一直担任教导皇室女性礼仪的工作。按照传统, 她要全程伴随陆楠完成婚礼。只不过因为平时她们来往不多,陆楠又显然不是那种脾气柔软很好说话的类型,男爵夫人没敢在她面前摆架子,一直都客气恭敬得过分。

在她的搀扶下陆楠从床上下来,离开卧室到了外面的房间,那里早就等着一长溜的侍女,也难为她们这么多人挤在一个房间还能保持安静不发出声音。房间原本是用来充当待客室用的,不过为了方便婚礼,里面的家具都被提前搬走,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几张椅子,以及堆放得满满当当的各式服装以及珠宝盒。

陆楠草草的洗脸漱口,再吃了一点牛奶煮的燕麦,就算是完成了准备工作。侍女们一拥而上,熟练的把她脱得只留下内衣,便开始了繁琐复杂的礼服穿戴。由于这件结婚礼服的造型尤其麻烦,简直是一层一层缝到陆楠身上的,她百无聊赖的站在屋子中间,扶着一个侍女的手,像是个木桩子一样任人摆布,时不时还因为瞌睡打出长长的哈欠。

那位最忙碌的男爵夫人原本还想说些恭维话来讨好陆楠,见她这幅模样也不敢多嘴,只能闷头和其他侍女一起忙碌。只是她心里免不得嘀咕,到底是政治联姻,女皇脸上一丝高兴的表情都找不到,哪里像是要结婚,简直像是去送葬。

陆楠迷迷糊糊的瞌睡了一会儿终于稍微回过神清醒了一些,她也觉得室内这片沉寂太过诡异了,清了清嗓子,主动开了个话头:“我听到外面不少人在走来走去,还挺吵闹的,这么早他们就开始准备了吗。其实不必这样,反正正式举行婚宴要等到我和公爵从教堂回来再说。”

男爵夫人总算是找到了切入点,忙不迭的回答道:“这是陛下的仁慈,不过已经有很多夫人到了行宫,准备陪同陛下一起出发去教堂,不能让她们只是干站着啊。”

陆楠闻言忍不住又看了看还是黑漆漆的窗外,心想这些夫人都不睡觉的吗。想想她们恐怕就没怎么休息,凌晨一两点起来梳妆打扮,再急匆匆的赶到行宫,还得在外面罚站几个小时,仅仅为了当个随行人员,陆楠微妙的产生了一点平衡感,至少世界上还有比她更倒霉的人。

“露易丝,带几位小姐过去招呼一下诸位夫人,给她们安排一下茶水点心,别让她们太拘谨。”

好歹是自己结婚,不想因此落下什么埋怨,陆楠吩咐了一句。露易丝赶紧答应下来,带着几位平时关系比较好的贵族小姐出去了。

说完这些后陆楠自觉已经完成了任务,就此闭目养神不再说话,让好不容易想了一肚子奉承话的男爵夫人差点没憋死。错过了和女皇陛下拉关系套近乎的机会让她有些沮丧,不过想想这次婚礼只有自己一个人有资格进来为女皇梳妆打扮,她不免又有几分洋洋自得。只是她不知道,陆楠仅仅是讨厌被一群陌生女人脱光还摸来摸去才严厉拒绝了帝国的出嫁传统。按照习俗,出嫁的新娘要在娘家先穿戴打扮好,到了夫家后由夫家的女性亲属脱掉所有衣物首饰,再换上全新的一套,以此来表示从此新娘完全属于丈夫。陆楠怎么可能忍受自己被这么折腾。

穿衣梳头化妆打扮,等到终于收拾得差不多,陆楠都已经小小的睡了一觉,而窗外也天光大亮,沸沸扬扬的人声还有音乐声混杂在一起,时不时还能听到马嘶,可以想象行宫外面肯定早就水泄不通,比菜市场还热闹。

“好了,陛下,您亲自看一看,哪里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男爵夫人和几个侍女殷勤的把那面大镜子挪动转向陆楠,陆楠看了几眼,跟婚姻爱情毫无关系,但确实很美。男爵夫人巧妙的掩盖了她睡眠不足导致的黑眼圈,以及一群侍女们提前精心保养了几个月的皮肤,镜子里的陆楠白得几乎都要发光了。那身雪白的拖地礼服加上她梳得顺溜溜的金色长发,让她看起来恍如动画片里的公主,而在脖子耳朵以及头顶闪烁的昂贵宝石首饰也足以让任何新娘羡慕不已。

作为女人,当然会幻想憧憬自己出嫁的场景,只是陆楠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婚礼竟然会是这样。她毫无任何激动和幸福的感觉,哪怕穿戴得再美再好看,心里也只有一片例行公事的麻木。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厌倦了演戏的演员,强打精神要在一场盛大好戏里完成自己的角色。

“嗯,很好,非常完美,谢谢。”

陆楠听见自己用一种很高兴的声音回答,同时镜子里的人脸上露出了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微笑。那是无数次她在香槟公爵脸上见到过的虚伪面具,原来她也不是完全没有收到香槟公爵影响的呀,至少这个笑容跟他简直如出一辙。

侍女们小心翼翼的扶正了她头上由钻石和珍珠打造的头冠,捧起那条长长的白色头纱,戴好并且整理了一番。从镜子里陆楠看见了侍女们羡慕而闪亮的眼睛,大概在她们看来,此刻的陆楠是多么的幸福,恨不得能够取而代之。男爵夫人啧啧赞叹,围着陆楠转了几圈最后做最后的检查,并且说道:“我想有幸参加婚礼见到陛下的女人一定会很后悔,当初自己的婚礼也应该学着陛下做这么一身礼服的。可以肯定以后帝国的女人出嫁都会模仿陛下的打扮,再也不穿那些红色紫色的裙子了。”

“是吗,这样的话裁缝肯定高兴坏了。”

客气的应付了一下男爵夫人的奉承,陆楠被束腰绑得很难受,默默的伸手扯了几下,企图让自己舒服一点。她正想抓紧时间去坐着休息休息,就听到外面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同时无数号角齐声鸣响,震得地板都在微微颤抖。那个叫贝尔的侍女一溜烟的扑倒外面阳台上看了几眼,涨红着脸飞奔回来,激动的喊:“陛下,是公爵大人,公爵大人来了。”

虽然陆楠很想摆出个呵呵脸回答一句“哦”,但考虑到大局和身份她还是努力的表现出了高兴的样子。

其实按照正常流程,不存在什么新郎还要来迎接新娘的设定。平民结婚没钱搞那么大排场,大家互相通知一番,去领主那个请求批准,回来后一起吃个饭喝个酒就算成了——真以为是个谁都有资格去教堂请神父主持婚礼的吗。贵族方面通常都是新郎等在教堂,新娘自己驱车前往,完成婚礼后大家一起回新郎家中,然后是一番乱七八糟的仪式以及没完没了的喝酒跳舞。

可陆楠不是一般的贵族小姐,她是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帝,怎么可能让她自己去教堂而诺曼底公爵大模大样的等着。所以经过一番反复的讨论撕扯,最后才和诺曼底公爵那边达成共识,让他亲自坐着马车来迎接陆楠表示尊重。

诺曼底公爵的到来犹如给在场所有人打了一针鸡血,陆楠很想吐槽又不是她们嫁人,兴奋个什么劲儿。但她还是随大流的在簇拥下拖着沉重的礼服小心的出了房间下楼。哪怕她是女皇,诺曼底公爵亲自来迎接在当时看来已经是很不得了的举动了。像现代结婚那样还要新郎过来找鞋发誓背着媳妇下楼啥的想都别想,不过陆楠也不想跟诺曼底公爵搞那些没用的东西,她只想赶紧完成婚礼,结束这荒唐的闹剧。

跟加冕时候差不多的排场,依旧到处都是打扮得珠光宝气花枝招展的贵妇,唯一不同的是她们脸上不再显得那么的恭敬和卑微,而是喜气洋洋,笑得一个比一个灿烂。陆楠这身结婚礼服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还是第一次在大众亮相,她本以为违反了习俗,会跟当年她公开和男人一样穿裤子招致大量反对,不过却迎来了一片好评和赞美。贵妇人们争先恐后的送上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奉承,苦于她们大多数都没什么文化更没有读过书,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宛如天使”,“圣洁高贵”,“无与伦比”。

不过有一点她们倒是异口同声的表示以后自己的女儿出嫁也一定要跟陛下一样做一身白色的礼服再配上长长的头纱。陆楠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她依稀记得好像西方穿白色婚纱的习惯是从维多利亚女王开始的,自己算不算剽窃了女王的创意?

为了确保安全,早就有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士跟随在陆楠身边,极力挡开那些蜂拥而至的贵妇,但陆楠依旧觉得自己简直脚不沾地被人群带着挤着出了行宫大门。才走了这么短的距离,她觉得脸上的肌肉笑得都要僵硬了。而行宫外黑压压一片人头以及雨点般抛来的花朵还有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更是让她瞬间想掉头回去。

然而她只是拼命站稳,保持端庄优雅的微笑,在身边几位夫人的搀扶下仪态十足的对着人群挥手致意。而台阶下同样一身夸张奢华礼服的诺曼底公爵等候在那里,他终于没有和以往一样看到陆楠就摆出一张冷脸,而是扯动脸颊的肌肉,挤出了一个笑容。

按照事先商议好的步骤,陆楠缓缓沿着台阶走下,而诺曼底公爵可能是受不了她慢吞吞的速度,主动迎了上来,弯腰对她深深鞠躬,并且捧起她伸出的手,在带着手套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

围观的人群瞬间爆发出了恍如地动山摇的掌声以及欢呼,更多的花朵劈头盖脸的砸过来,大有要把他们活埋的架势。诺曼底公爵走到和陆楠并肩的位置,两人手挽着手一起走向装饰一新的婚礼马车。虽然他们此刻脸上都带着好像很明媚的微笑,但从头到尾他们压根儿就一句话都懒得说。

仔细想想,自从诺曼底公爵为了结婚赶到王都,陆楠仅仅见过他一次。大多数时间他都呆在巴赛尔公爵——或者说是西法兰国王的身边,精心照料着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这份真情打动了上天,医生断言活不过几天的国王硬是拖到了陆楠结婚都没断气。要不是看他基本都处于昏迷之中偶尔才清醒,而且瘦得已经只剩下了一把骨头,看着都吓人,陆楠真的会认为当初这家伙是在装病给自己下套。

在欢呼和花朵中她瞟了一眼诺曼底公爵,这个自己合法的丈夫,除了一张毫无破绽的笑脸外她什么都没看到。陆楠心想大概他和自己一样也很不耐烦吧,几天前她那位堂兄就已经进入了彻底的深度昏迷,连水都喂不进去了,随时有可能死去。诺曼底公爵恐怕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守在国王身边,哪有什么心情跟她结婚。

陆楠倒不至于因此就记恨公爵,她其实还蛮同情他,但……就是感觉十分操/蛋。

她再一次理解到诺曼底公爵对自己毫无好感,在走向马车的时候,她从大多数男人的表情里收获了数不清的赞美和惊艳。起码她这个身体还是有几分姿色,加之女皇这个炫目的光环,恐怕在场的男人都恨不得此刻站在陆楠身边的男人是自己——当然他们愿不愿意和诺曼底公爵一样付出昂贵的代价就不一定了。可是诺曼底公爵的眼底只有一片冰冷,他看着陆楠的样子就像是看着一块石头,一片树叶。这一刻陆楠便明白,这场婚礼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走到了马车边上,不等诺曼底公爵伸手,一个穿着帝国样式盔甲的骑士就抢先一步为陆楠打开了车门。陆楠客气的道了声谢,正想扶着骑士的手上车,但无意中看到骑士的脸庞时她不禁愣了一下。

“咦,怎么——”

顾忌着身边全是人,陆楠把说了一半的话咽了回去,她深深看了一眼低着头的高大骑士,便埋头进入了马车车厢。

音乐更加癫狂的奏响,长长的车队陆续出发,同时还有那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欢呼。陆楠端坐在马车里,和诺曼底公爵隔得远远的,两人分别坐在靠窗的两端,对着外面的人群挥手。

陆楠很想回头望一眼,但她抑制住了这种冲动。她觉得有点讽刺,假如阿弗里早那么一点点表露出这种迹象,哪怕希望渺茫,她也肯定会努力一下。六块领地当然很重要,但倘若换来一个忠诚不二且能力卓越的丈夫,陆楠觉得挺值。起码现在一看到诺曼底公爵那冷冰冰的表情,她就预感到未来会有多么大的麻烦。

“真是可惜呀。”

她在心中轻轻了叹息了一声。

※※※※※※※※※※※※※※※※※※※※

忙了一天好累好累,只想早点睡觉。原本想一章写完的,眼皮都快睁不开了,抱歉,原谅我拆开写两章吧。

提前预告一下,婚礼完成后就直接跳转时间几年后了,我不会花费太多笔墨来详细描写女主跟诺曼底公爵的婚姻磨合,反正他俩就那样……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举行婚礼的教堂正是当初陆楠举行加冕仪式的圣索菲亚大教堂, 这座拥有数百年历史的古老建筑属于皇家专用,只有在皇家举行盛大典礼的时候才会彻底打开三扇大门,并且敲响那座同样古老的大钟。陆楠和诺曼底公爵从马车上下来后就沿着铺设好的地毯一起步入教堂,教廷专门派遣而来的几名枢机主教早已等候多时, 甚至都没有自持身份的亲自出来迎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和蔼慈祥的笑容。

原本按照传统,应该是诺曼底公爵等候在祭坛之前,由陆楠的父亲或者男性长辈拉着她的手送到新郎身边。但是诺曼底公爵都亲自去迎接了,陆楠在这个世界的便宜父亲早就去世,唯一有资格能拉她手的只有东法兰国王。可是老国王由于一些关系并不想在公开场合表现得和陆楠关系密切, 直接拒绝了这个要求。皇室还有不少远亲, 他们可没那么大胆子来当女皇的长辈, 最后只能让新人一起并肩走到祭坛, 算是把这一关给敷衍过去。

在庄严肃穆的音乐中,陆楠战战兢兢的扶着一边男爵夫人的手,一边拖着沉重的裙摆以及长长的头纱, 勉强保持仪态的缓缓前行。诺曼底公爵相较而言就轻松多了, 可哪怕是在这种场合他都不愿意主动分担一下陆楠的辛苦, 和她隔了足足有半米的距离,事不关己般走在另一边,让陆楠恨得牙根直痒痒。

可惜她不能操起手里的花束劈头盖脸的砸在新郎身上,只能咬着牙保持笑容, 心里暗暗发誓这笔账她记下了, 以后有的是机会报复。

短短不到一百米的距离, 陆楠足足走了快十分钟,等终于走到祭坛前时,她早已满头大汗,男爵夫人眼疾手快借着为她整理头纱的机会飞快的用手帕擦了擦她的额头和鼻梁,免得汗水留下来有碍仪表,虽然大多数宾客都位于陆楠身后,只能看见她的背影。

担任证婚人的枢机主教举起了双手,音乐瞬间停下,而观礼的宾客们也站了起来,除了轻微的几声咳嗽和衣物摩挲声,宽阔的大厅内鸦雀无声。

“在圣父,圣子,以及圣灵的见证下,今天在此举行歌兰家族克洛泰丝以及萨里安家族爱德华的婚礼,从今天开始,他们将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是好是坏、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

他开始呱啦呱啦的说起了婚礼常见的那一套说辞,陆楠心不在焉的听着,大厅里浓郁的熏香让她鼻腔发痒很想打喷嚏。她抬头望着主教身后巨大的圣像,上面天父的面孔正带着怜悯的表情俯视着众人,仿佛已经看穿这场婚姻的本质。

“早知道当初就真的该听我妈的话随便找个男人嫁了,搞得现在心里不上不下,总觉得亏了似的。”

原本觉得自己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结婚只不过是一种形式,但到底她还是嫁人了,还是嫁给一个冷冰冰对自己充满厌恶的男人,陆楠心里多少有些惆怅和失落。就算早就将爱情当做筹码出卖给了魔鬼,她到底是个女人而不是机器,心中依旧有一点点对婚礼的向往。她觉得比起诺曼底公爵,即便嫁给香槟公爵或者安茹公爵都不会如同此刻般让人浑身难受。起码她不讨厌那两个男人,而他们也对自己或多或少有一点点好感和欣赏。

盛大的仪式,满堂的宾客,华丽的礼服,这一切都很美好,可身边的人不对,瞬间什么都变了味儿。出卖自己的滋味终究还是让陆楠泛起了一丝苦涩。她似乎并不像预期那样坚硬到毫无破绽。

只是假如时光倒转可以重新选择,多半她还是会毫不犹豫的答应诺曼底公爵的求婚吧。

主教终于念完了冗长的祝词,再次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用整个大厅都能听到的声音响亮的问:“在座诸位有谁对这桩婚姻有异议吗?有谁认为他们有所隐瞒,或者对天主不诚实吗?”

当然,没有人跳出来搭话,主教也就是走个过场。

之后也没有如同陆楠以为的那样会分别询问新娘和新郎,就像是电影上演的那样,要求彼此发誓说出我愿意,主教直接宣布:“在天主的见证下婚礼正式成立,请新郎亲吻自己的妻子吧。”

虽然知道这桩婚姻里自己才是掌握更大主动权的一方,骤然听到自己脑袋上被冠上了“某人妻子”这桩名号,陆楠还是一阵不爽。但是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仰起头,等待诺曼底公爵的亲吻。而对方都没有吻她的嘴唇,只是敷衍的在她唇角飞快的沾了一下。看他的表情,就差立刻掏出手帕来擦嘴了,这更叫陆楠怒火中烧。

除了恼怒诺曼底公爵不识相之外,还有一丝自尊受挫的愤怒。她自认自己也算是个不错的美人,身边更是追求者无数。确实很多男人是冲着她的地位和权力来的,但不乏一大部分是单纯迷恋她本人而已。连香槟公爵那样见多识广的花花公子都对她挺上心的,阿弗里那样貌似毫无私心的骑士在面对她时都产生了不小的波澜。区区一个诺曼底公爵,凭什么对她如避蛇蝎,好像碰一下都弄脏了自己的手?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让自己平静下来,陆楠自嘲的想,还好她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不会因为一时的气愤而产生要让诺曼底公爵爱上自己再甩了他好报复的想法。反正他这种态度见怪不怪,她又不是为了得到他的好感才和他结婚的。

至此仪式就算结束了,虽然是女皇的婚礼,大致流程还是其他贵族一样,大家一起转移阵地回到陆楠现居的行宫,举行盛大的宴会和舞会,跳舞跳到第二天天亮,同时必须喝得烂醉如泥。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教堂,无数马车跟在那辆皇室马车后赶赴行宫,把外面特地扩宽的街道堵塞得水泄不通。弗兰德斯公爵早就调来了几百个侍从,而一切宴会和舞会的准备工作也妥妥当当。陆楠自然不用去操心过问宴会和宾客的事情,她在侍女们的簇拥下回到了房间,赶紧的梳洗补妆,重新梳头。

她在这边折腾的时候,通过近在咫尺的走廊,听到对面的房间也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那是诺曼底公爵也带着自己的仆人和随从上楼来了。按照贵族的习惯,夫妻一般都有各自的房间,不是天天都睡一张床的。陆楠纵然满心不悦,还是得给诺曼底公爵准备好一连串的套房供其使用。原本这种房间都是连接在一起,最多中间开一扇门,方便夫妻想一起睡觉造人的时候避开仆人。但陆楠和诺曼底公爵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隔着走廊的对门。想必之后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两人绝对不会主动进入对方的卧室吧。

因为不想和诺曼底公爵打照面,陆楠整理好仪表后没有立刻出去,而是磨磨蹭蹭的在屋里跟几个侍女聊天。反正想来没谁敢来催促她下去招待客人什么的。只是没一会儿就有人小心翼翼的在外面敲门,贝尔过去打开门一看,是一位四十来岁,仪表堂堂的中年绅士。陆楠见过他好几次,认出他正是诺曼底公爵身边的近侍,也是他的头号管事。

“请进吧,塞米尔先生。”

陆楠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进来。这位中年绅士沉稳的走进房间,没有抬头,恭恭敬敬的行了个标准的宫廷礼,用充满磁性堪比电台主播的声音问:“陛下,公爵让我来问问您,您是打算和他一起待会儿下去呢,还是分开下去。”

陆楠一边在心里吐槽诺曼底公爵怕不是个真基佬,身边的仆人居然是个帅大叔,一边又满是讥讽的想不愧是高端大气的贵族婚姻,打冷战还能派仆人传话,估计未来他们之间也就只能靠这种方式交流了。

懒得看诺曼底公爵的冷脸,陆楠微笑着说:“如果公爵有自己的安排,那我不介意一会儿分开行动。”

此言一出,屋里的女人们无不面面相觑,只是没人敢吭声而已。倒是塞米尔先生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无比的镇定,脸上一丝异色都看不出来,还是那么的沉稳。

“是,我知道了,这就去回禀公爵。如果您之后有什么吩咐和需要,请务必给予我一个效劳的机会。”

说完他就再次弯腰行礼,规规矩矩的倒着退出了房间,还识趣的关好了门。陆楠松了口气,觉得起码诺曼底公爵主动给了个台阶,她可以不必勉强跟他捆绑在一起了。

一扭头看见男爵夫人满脸不赞同,一副有话想说却又憋得很辛苦的表情。陆楠都能轻易猜出她此刻的想法,无非就是想劝劝她,不要在刚刚结婚的第一天就对丈夫如此敷衍冷淡,会影响感情之类的巴拉巴拉。可陆楠又不需要依靠丈夫的宠爱才能维持地位和身份,所以诺曼底公爵爱咋地就咋地吧。他要是真凑上来想和陆楠培养感情,陆楠才会吓出一身鸡皮疙瘩呢。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下楼去。”

既然诺曼底公爵派人来询问,肯定会避开陆楠,陆楠从善如流的打算去下楼亮个相。这时男爵夫人终于憋不住了,一脸尴尬的问:“可是,陛下,您不和公爵一起下楼的话,一会儿舞会开场第一支舞要和谁跳啊?”

陆楠没好气的回答道:“我想和谁跳就和谁跳。”

“可、可是……一般都是和自己丈夫跳的呀……”

男爵夫人还想做一下最后的努力,哪怕她嘴里没说,从她的眼神以及表情,陆楠能感受到她的一些未尽之言,无非是觉得她太不和顺了,即便是女皇,嫁了人也应该多照顾一下丈夫的情绪啊。

这就是陆楠讨厌男爵夫人,宁可和贝赫伦夫人演来演去也不想理睬她的原因。其实男爵夫人在贵族一派里挺有影响力,算是个老牌贵族,爵位不高不代表她地位不高。但陆楠实在是不想让这么一个人呆在自己的身边。

陆楠不冷不热的顶了她一句:“我是皇帝,不是一般人,只要我高兴,和香槟公爵跳都行。”

男爵夫人被噎得一张脸又红又白,到底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选择了沉默。谁不知道香槟公爵是这位陛下的情夫。倘若陆楠真的在自己婚宴上和情夫跳第一支舞,哪怕很荒唐,除了她的丈夫,谁又会为了这点小事去公开顶撞女皇,自讨没趣?

陆楠也不想在这种时候闹起来被人看笑话,没有再多话,继续往楼下走。可是没走几步男爵夫人还是有点忍不住,嘟囔着说:“陛下,要不我去催促一下公爵,让他早点下来吧。”

“随便。”

陆楠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回答,完全是男爵夫人和陆楠不熟,不知道她的性子。一般她说出随便两个字的时候基本代表着她已经很恼怒了。至少此刻她身边的侍女们一个个都噤若寒蝉,用敬佩的表情看着男爵夫人。

男爵夫人如蒙大赦,提着裙子一溜烟的去了,陆楠到底没忍住,哼了一声。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诺曼底公爵的仆人,有些人真是令人恶心,别人开没开口,自己就抢着跪下了。”

没人敢接这话,只有胆子大而且心眼少的露易丝大大咧咧的笑着说:“您放心吧,陛下,反正我们肯定都是百分百忠于您的,哪怕公爵大人是您的丈夫,想要从我们嘴里打听什么,完全是做梦。而且我们才不会听他的使唤呢。”

听她这么说陆楠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伸手点了点露易丝的额头,宠溺的笑了笑。

“还是你最乖最听话。”

走了两步陆楠忽然想起了关在房间里的拉比,可怜这姑娘因为外形的关系没法出席婚礼只能一个人呆着。不过最近这段时间她都沉迷研究数学,估计也没什么多余的精力关注这个。陆楠怕她看起书来又忘记吃东西和休息搞坏身体,嘱咐了一下露易丝。

“记得时不时去看看拉比,别忘了给她送吃的和喝的。要是她愿意的话,一会儿把阳台的门打开,让她去外面,哪怕只是吹吹风看看人群也比整天憋在屋里好。”

“知道啦知道啦,我会盯着拉比小姐的,快下去吧陛下,我已经看见弗兰德斯公爵站在楼梯口瞪您了。”

露易丝回以一个俏皮的微笑,轻快的答应了下来。

※※※※※※※※※※※※※※※※※※※※

明天请假一天,工作需要整天都在外面没法摸电脑。

还好快放暑假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经历了男爵夫人这场小小的不快, 陆楠纵然满心不耐烦,还是得重整表情,带着一脸欣然愉悦的笑容以及一堆侍女随从重新出现在了一楼举行宴会的大厅里。那里早就酒气熏天,男男女女伴随着音乐纵情狂欢, 喝得一个个面红耳赤,活像他们才是今天举行婚礼的主角。见到陆楠居然一个人单独出现而没有看见新郎的身影,宾客们都很识相的集体忽略了这一点,举起酒杯对着陆楠高呼“女皇万岁”。

陆楠左顾右盼,不断的点头示意,笑得无比的璀璨。由于这是庆祝她结婚的婚宴, 而作为被众人祝福的新娘, 此刻她也不太好摆出平时的女皇架子拒绝过多人的接近。一时间乱七八糟什么人都想挤过来对她送上结婚祝福, 同时不乏一些年轻英俊的男士带着或真或假的惆怅表情, 一边亲吻她的手一边幽怨的说上几句悲伤的话,大概就是“陛下结婚了新郎不是我好伤心”之类的。换做同时代的东方能直接把这些人打出去,但在这里是很常见的场景, 说明新娘魅力十足追求者甚众。即便是新郎在场都不好表现得很没风度, 况且陆楠还是女皇, 更没人敢多嘴多舌。围观的宾客还时不时的起个哄爆出一阵善意的嘲笑,场面倒是还挺融洽的,只是不知道每个人心里是不是和脸上一样真的那么开心了。

陆楠带着礼貌而客套的笑容应付这些跑过来表忠心的追求者,里面不少人她确实有印象, 很有几个曾经狂热公开追求过她的贵族男士, 但更多的她压根就不认识。反正按照时下的风气, 一位体面的贵族男性要是没个爱慕的高贵女士都不好意思见人,所以陆楠并没有多么把这些听起来很热烈很真挚的告白当真,反正他们只是通过自己在刷声望而已。但是见到那位叫做罗兰的年轻小骑士过来时陆楠还是挺愧疚的,这孩子对她确实一片真心。只是陆楠不想将宝贵的机会浪费在一个没什么身份背景的年轻人身上,所以默认了香槟公爵对他私下穿小鞋的举动。

比起当初一起踏上旅途的时候,罗兰瘦了不少,原本饱满的脸颊都整个凹陷了下去,他抿着嘴唇沉默的弯腰在陆楠手背上轻轻一吻,依依不舍的摩挲着她的手心,眼睛里水波闪耀,仿佛是快哭了。

陆楠很是纳闷自己和罗兰私下并没有什么亲密的接触,而且天地良心,她可从来没有对这个年轻人施加任何暧昧的暗示,鬼才知道罗兰为什么就对她一往情深了。鉴于目前为止她接触的骑士们大多都品行不错,陆楠不想让这个年轻人将感情干耗在自己身上,全程只是客套的微笑,连眼睛都没眨几下,就怕一个不小心又让这个年轻人误会。

大庭广众之下罗兰不敢久久握着陆楠的手,他的眼睛执着的搜寻着陆楠每一寸面部皮肤,最后只能颓然退下。可是在场的宾客们都是些老奸巨猾的家伙,怎么会看不出他神情有异。他们一个个仿佛什么都没发现似的笑容满面,私下却在互相挤眉弄眼的暗示,大概觉得这又是女皇陛下在外面欠下的一笔风流债。

说到风流债,最要命的那个终于慢吞吞的挤了过来,一看见穿着一身白色礼服的香槟公爵,周围的人群几乎是瞬间停顿了一下,随即女人们开始用扇子挡住嘴咯咯发笑,男人们也心照不宣的眼神交流,所有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架势。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新郎不在,不然还能围观一场旧爱新欢情人丈夫的好戏。

陆楠一看见香槟公爵在这种时候堂而皇之的跑过来,额角不禁就是一跳。这货跟她玩冷战还没结束,偏偏陆楠忙得要命没空去理睬,只是给他写了封信警告他不要在婚礼上捣乱。虽然明知他是个有分寸的人不会真的干出什么引起丑闻的大事,但就怕他那股疯劲儿忽然冒上来。陆楠用严厉的眼神瞪了他一眼,无言的告诫他别捣乱。

香槟公爵看上去还是那么的光彩照人,也不知道这家伙最近都在倒腾什么,整个人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显得汁液饱满仿佛吸收了什么邪恶的精气,随时都会满满的溢出来。连陆楠这种对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和他那双银蓝色的眼睛一对上瞬间都感到心率失衡,有点受不了引诱的移开了视线,更别说那些围观的女士们了。年轻的小姐们个个面红耳赤,想要多看几眼这位著名的美男子却又不好意思。贵妇们却没有那么多矜持,眼睛里都要伸出小勾子似的贪婪的注视着香槟公爵,仿佛恨不得立刻将他一口吞下肚。至于其他男士们或者轻蔑或者嫉妒的眼神,那更不用说了。

香槟公爵沐浴在诸多视线中却从容自若,有些人天生就吸引其他人的焦点,他以最优雅的姿态慢吞吞的走到陆楠面前,嘴角带着一丝微笑,不顾陆楠的犹豫硬是强行拉住了她的手。他没有按照礼节弯腰行吻手礼,而是直接将陆楠的手举到自己唇边,一边亲吻一边用直勾勾的眼神盯着她看。如果说以前大多数时候陆楠表现得很尴尬都是装出来的演技,现在她就是真的很尴尬了。

在身边无数人的仿佛等着看什么好戏的直白注视下,她不得不咳嗽一声,提醒久久没有放开自己手的香槟公爵:“好了,公爵,请放开吧。”

香槟公爵微微一笑,真的就放开了陆楠的手,他俊美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悲伤,眼睛里也瞬间仿佛荡出了水光,好像是在强忍着巨大的痛苦,无比低沉的说:“是的,陛下,我总是服从您一切命令的,不管是什么命令……很抱歉,请原谅我实在无法说出祝福您新婚快乐的话语吧。”

说完他就按着胸口步履踉跄的挤开人群离去,围观群众中不少人发出了满意或者惊讶的轻叹,一些女士用充满爱意与怜悯的视线恋恋不舍的目送他离开,仿佛恨不得立刻追上去安慰这美男子受伤的心。陆楠站在原地,虽然满心愤怒还是得保持微笑——她就知道,这货不演一下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过气着气着她又感到很好笑,心情也因此变得轻松一些了。哪怕香槟公爵是演的,也极大的满足了陆楠的虚荣心。怎么说呢,就像是背着一个全球限量版爱马仕的包走在大街上一样。有时候香槟公爵虽然装模作样,却也能装得人愉悦无比。到底是个太懂女人心的花花公子呀。

还好没人敢多说什么,只是大家都对今天看到的八卦非常满足,跃跃欲试的很想立刻去跟人大聊特聊。陆楠被满满当当的人群以及冲鼻的香水味弄得渐渐暴躁,耐着性子又和人寒暄客套了一会儿,才在护卫们的保护下慢慢走到了位于大厅上方的御座之前坐下。其实她还想过万一安茹公爵和阿弗里也跑来凑热闹怎么办,可显然她想多了。这两位且不论目前对她抱着何等感情,反正他们不会主动招惹已婚女性的。陆楠在人群里找了半天,硬是没看见他们俩人的影子,感到很是奇怪。

安茹公爵肯定来参加婚礼了,而且以他的身份不可能躲起来还没被人发现。而阿弗里既然担任了她护卫队守卫的职务,按理说也应该在大厅里警戒,不应该看不到人影。陆楠心里生出了警戒,觉得也许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自己而已。偏偏她现在又不方便大张旗鼓的派人去找他们询问,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扮演吉祥物。

原本按照惯例舞会的第一支开场舞应该由她和诺曼底公爵跳的,但是至今诺曼底公爵都不见踪影,也没谁不长眼睛的跑过来询问女皇。宾客们很识趣的跳过了这一环节,伴随着乐队的伴奏开始三三两两的找好舞伴跳舞。陆楠面带微笑的坐在御座之上,心想诺曼底公爵越来越膨胀,她是不是应该再次计划一下杀夫证道的计划。

这时一个穿着全新制服的侍从鬼鬼祟祟的溜过来和外围的守卫们嘀咕了几句,那个守卫听完后犹豫了一下,没敢擅离职守,陆楠见状便示意露易丝过去。露易丝一溜小跑的过去,没一会儿又提着裙子回来,凑在陆楠耳边小声说:“国王陛下好像不太好,公爵说他要陪在那边,就不下来参加婚宴,请您谅解。”

陆楠连气都懒得生,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露易丝咬着嘴唇想安慰她两句,不过到底什么都没说,露出大大的笑脸,趴在御座的扶手上叽叽咕咕的指着下方跳舞宾客,和她说起了一些关于这些人的八卦和笑话,逗得陆楠频频发笑。

倘若换个新娘,可能现在已经忍不住哭了出来,丈夫居然连结婚宴会都不肯露面,留下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面对众多宾客,传出去怕不是立刻让自己成了个笑话。还好陆楠不必担心这个,宾客们见诺曼底公爵迟迟没有出现,免不了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时不时偷偷的对着陆楠的方向指指点点。但还没谁胆子发毛的跑过来自讨没趣。于是陆楠依旧泰然自若的坐在那里,假装专心欣赏下面宾客跳舞的场景。

宴会进行到一半,差不多开始遵循以往惯例,出现了群魔乱舞的迹象,男人们一个个喝得面色发红,女人们也渐渐放开了矜持。只是碍于这是女皇的婚宴,倒还没人敢公开勾勾搭搭滚成一团,最多嘴上说点带颜色的笑话,打情骂俏几句而已。陆楠已经无聊到想打哈欠了,却不经意看见阿弗里带着一堆全副武装的士兵从侧门溜了进来,一脸严肃的把守住了大厅所有的出口。而另一头安茹公爵同样带着一队士兵,几个人一组的分散在人群里,显然是在搜寻什么目标。

陆楠不由得坐直了身体,她当然不会以为阿弗里和安茹公爵是要来个逼宫造反,只能解释为他们察觉到了什么异样。守卫在她身边的护卫们显然也感受到了这一点,全部变得警惕起来,并且缩小了防护圈,朝着陆楠的方向靠近。

“喂,你怎么了,为什么一直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