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在心中微微叹息,很担忧女皇陛下怀着孩子却不肯好好睡觉,将来万一又生出一个身体不好的皇子该怎么办。然而她是没这个胆子规劝一两句的,只能顺从的点头,匆忙的去了。过了大概二十来分钟,陆楠已经在外面书房找出各种地图以及历年来库曼的相关情报,摊在书桌上仔细研究,侍女终于带着依旧穿着那身圣职者长袍的主教回来了。见陆楠没有抬头只是挥了挥手,她很识趣的屈膝行了个礼,便退出了房间。

主教先生先是对着陆楠行了个礼,随即毫不掩饰的表达出了自己的担忧,用柔和的语气轻声说:“陛下,您这样对身体可不太好,起码在怀孕的时候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健康吧。”

陆楠不为所动的哼了一声:“别装得好像真的很关心我一样,你要是真的那么想,就不会闹出那么多乱子来让我给你善后了。”

“哦,有这种事?”

主教先生微微睁大了眼睛,一脸吃惊的问,陆楠都懒得理睬他。如果不是存心的,按照洛雷托的老奸巨猾,怎么可能会刚好落单被香槟公爵抓住机会进行刺杀,而且还刚好逃脱毫发无损,刚好被一群路过的虔诚教徒撞见。香槟公爵之所以老是看他不顺眼,心心念念的想干掉他,陆楠觉得这完全不是单方面的原因。如果说香槟公爵是华妃娘娘,这家伙就是安陵容——不,他比安陵容可要阴险狠毒多了,还比她会演戏一万倍。

六年过去,洛雷托已经从当初那个还带着几分少年气息的形象成长为了成熟的青年,他长高了不少,五官的轮廓也变得更深刻,更多西方血统的影子取代了东方血统的遗传。现在的他,除了五官比其他西方人显得更清秀俊雅,不仔细看倒看不出是个混血儿。不过他那勾搭人的本事倒是丝毫没有荒废,表面功夫越发精进,要不是太过深刻的了解这个人,陆楠觉得自己肯定都会被他装模作样给骗到。他这样的人,哪怕是当着谁的面杀了亲爹亲妈,只要花言巧语一番再配合那副悲天悯人的嘴脸,意志不坚定的人恐怕分分钟也要被他说得怀疑人生,觉得他是为了自己好。

最好的例子,明明宫廷里大多数人都知道洛雷托实际上是她的打手兼探子,居然没有多少人讨厌他,和他关系还很好。安茹公爵勤勤恳恳,为国为民操碎了心,结果外面都骂他是刽子手,踩着别人的尸体上位,仅仅因为他服从陆楠的命令杀了几十个异端。反倒是洛雷托脸上笑嘻嘻,私下也不知道灭了多少口杀了多少人,搞得无数人生不如死,大家都觉得他是个忍辱负重的好人。

心里虽然这么想,陆楠也没什么资格去指责洛雷托,毕竟她自己才是艹人设艹得最厉害的那个。

不想和他废话,陆楠直接了当的说:“你回来之后我也没时间询问更多关于库曼那边的消息,光听你分析萨拉丁的病情跟他几个兄弟还有儿子的恩怨情仇,以及那个神出鬼没的光照会。我想知道,除了这些之外,库曼还有没有其他值得关注的消息?”

主教保持着微笑:“什么叫做值得关注的消息?那种消息可太多了,我可以说上三天三夜,就是不知道您感不感兴趣了。”

陆楠想了一下:“最近一两年里库曼的动向很奇怪,显得很焦躁,而且人心涣散,哪怕是萨拉丁生病失去了最开始那么严密的控制力也不至于如此吧,我就想知道,除了国内的不安定因素,有没有什么外在的压力。”

洛雷托用一种古怪的表情看着她:“……”

“这是什么意思?”

陆楠没好气的问。

“哦,我就是很惊奇,觉得也许您在我的人里安/插了什么眼线,不然为什么昨天才接到消息,今天您就问到了。”

洛雷托不紧不慢的回答道。

“当然,我也不是很在乎这件事,您这么做理所当然,某种意义上我还觉得挺有趣来着。”

“别啰嗦了,到底什么消息。”

陆楠有些不耐烦了。

“这还是我费了不少功夫死了好几个人才打探到的内/幕,库曼本身把这件事捂得非常严实,除了当事人没几个人知道。据说实际上早在半年之前,库曼北方的一部分领土就已经遭到入侵而彻底沦陷,几个部落酋长仓皇带着残部逃离。他们之所以这么急冲冲的想要对帝国发起进攻,就是想要以此来挽回威望,或者说,以您的说法,转移注意力?”

陆楠微微吃了一惊:“怎么可能,库曼人的骑兵向来十分凶猛,居然也有被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一天?”

“谁知道呢,听说发动入侵的也是一支游牧,以骑兵对骑兵,比库曼人更加野蛮和凶悍,似乎库曼人把他们叫做伊尔汗人。”

“伊尔汗人?”

由于情报信息无法做到及时,而且在遥远的北方和东方有数不清的游牧民族,时时刻刻都在互相战斗并吞,陆楠并没有听过这支游牧的名字,不禁皱起了眉头。

“据说这些人自称黄金家族,只不过是区区放马放牛的强盗,竟然也敢吹嘘受命于天,首领叫做天可汗,真是好笑。”

洛雷托说着真的笑了起来,然而陆楠心念一动,差点站了起来,哪里有什么心情笑。

尽管感觉时间好像对不上,可是黄金家族,可汗……陆楠瞬间连冷汗都差点流了出来,不会是她以为的那个吧?

※※※※※※※※※※※※※※※※※※※※

我想再次说明,和东方不一样,本文的大部分地区是没有嫡庶制度的,起码在女主的国家是一夫一妻制度,情妇情夫和小老婆不是一个概念。非婚生出来的孩子不管爹妈身份多高贵,都是私生子,没有继承权。详情请见我们尊敬的洛雷托先生,他就是个血淋淋的惨案。

由于本文的主角是女人,实际上她想操作让私生子上位比起男性君主更是难上加难。她是有合法配偶的,生出来的私生子光女主自己承认不行,还得教会和她丈夫承认才合法。不像东方皇后把庶子认在名下就算自己儿子的操作,这里涉及具体领地财产继承权的,诺曼底公爵脑袋坏了才会认别人的儿子当自己儿子还给他继承权。就算真的都承认了,那也只能叫做合法私生子,和婚生子不是一个概念。

当然会有人说假设女主和香槟公爵生个儿子,香槟公爵肯定认啊,那不就完了。但是,女主和香槟公爵又没结婚,香槟公爵承认了也没用啊,生出来的孩子依旧是私生子,他想继承香槟公爵方面的领地财产估计都得先和香槟公爵家的亲戚掐个半死,更别说继承皇位了。就算女主弄死诺曼底公爵和香槟公爵二婚,那个先生出来的孩子依旧是私生子,不会因为这场婚姻就自动洗白变成婚生子。

我就想说不要把东方古代的婚姻继承制度搬来套西方……实际情况完全不一样。至少本文的设定里就是界定得如此严格。历史上也有例子,那位为了生儿子弄死N个皇后的亨利。这要在我们国家用得着那么费事吗,多找几个妃子就行了。但亨利就是为了合法继承人才不断离婚娶新皇后,甚至不惜杀老婆让新人上位,由此可见差异。

第二百六十三章

陆楠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直觉中有一种预兆在警告她,也许即将会有一场十分可怕的灾难发生。她都顾不上掩饰情绪,详细的追问起了关于伊尔汗人的详细情报。

然而这里到底不是现代社会,别说什么卫星监控了, 连电报都没有,而且此时大多数地方除了规模比较大的城镇,基本都是荒山野岭,供人安全行走的道路一条也无,哪有那么容易侦查传递情报。所以洛雷托仅仅知道一点似是而非的消息,更多的东西他也不是很了解。

见陆楠忧心忡忡, 他不禁感到很是惊奇:“只是一股放羊的莽子而已, 陛下何必这么在意?据我所知, 每年库曼人都会和那些草原上的游牧部落发生冲突, 这一次估计是他们太过大意吧。如果您是担心伊尔汗人会打穿库曼人的领地对帝国造成危险……我觉得您是不是担心得有点荒谬了?”

陆楠也是满心苦闷但却无法直说,首先她无法确定那个伊尔汗人到底是不是她以为的蒙古人,即便确定了, 她又怎么让这些人相信迟早有一天这群贵族们根本不放在眼里的蛮子会席卷而来, 无人能敌。

由于并非历史爱好者, 更没有研究,陆楠只记得大概,但是她仍然知道当年蒙古人纵横无敌,打得中亚以及小半个欧洲溃不成军, 大军的铁蹄一度踏至多瑙河畔, 连奥地利和匈牙利都沦陷了。对比一下地图的话, 差不多就直接打到帝国的大门口。这样可怕的敌人,怎能不叫陆楠心惊胆战。她可不觉得单靠自己国内的几万人军队就能和蒙古大军抗衡。

“可是不对啊,蒙古兴起应该是宋朝年间,现在还在唐朝呢……等等,这里又不是我原本的世界,发生了什么时间线变动也不是不可能。虽然伊尔汗人未必就是蒙古人,但万一……”

她在心里反复思量,一时间心乱如麻,一会儿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一会儿又觉得即将大难临头。不是陆楠胆小怕事,而是历史上蒙古人的赫赫威名实在是太有震慑力了,任何人得知也许自己即将面对他们的时候都会惶恐不安的吧。

想得脑袋发痛的时候,忽然感到下腹一阵抽搐,随即便是一阵剧痛,陆楠冒着冷汗站立不稳,直接跌坐在了椅子上。她感到□□流出了温热的液体,瞬间也顾不上什么蒙古人不蒙古人了。曾经的流产经历告诉她,心绪大起大落加上最近太过劳累,她只怕是又要流产。

洛雷托原本还只是坐在一边看她焦躁的走来走去,见她忽然脸色大变捂着肚子,微微吃了一惊,稍作犹豫后还是去开门叫来了外面的侍女。侍女们进来后检查了一番,发现陆楠流血了,也是被吓得战战兢兢,七手八脚的将她扶到床上,又急忙去叫来了医生。

然而叫来医生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又不可能给她诊脉熬安胎药,无非是用热毛巾捂在肚子上,给她灌下浓浓的糖水。还好陆楠身体一贯健康,加上经常锻炼,虽然动了胎气导致见红,静卧休息一番后总算是保住了孩子。

被叫来的医生擦了擦满头的汗水,再三叮嘱说:“陛下一定要好好休息,千万不能再劳累了,更不能动怒心急,否则……”

下腹还在一抽一抽的痛,陆楠经过这一番折腾,只能面色惨白的躺着不动,她无力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医生生怕会被迁怒,行了礼就匆忙离去,侍女们见陆楠没有什么精神都不敢多嘴,只留下两个人待命,其余的人悄悄退出了房间。洛雷托进来问候了几句,见她暂时没事了,便也告辞离开。

陆楠一个人躺在那张宽大无比的床上,不知为何,心中忽然一片悲凉。

她倒不是心疼那个差点流产的孩子,反正早就流产过一次了,对她而言流产就跟生了场病一样,实在是谈不上什么对孩子的悲痛。她本身压根就不愿意怀孕生子,完全是迫于政治需要才强迫自己忍受这一切。要不是安德烈实在是身体太差难以服众,她才不会自找罪受的再次怀孕。

其实原本在生下安德烈后她跟诺曼底公爵的关系曾经一度好转,不管诺曼底公爵是不是个基佬,起码他对流着自己血统的孩子还是十分喜爱的。原本碍于结婚契约必须将领地传承给陆楠的孩子他并不情愿,可是有了安德烈后,陆楠暗中观察,诺曼底公爵的抗拒排斥明显减轻了很多,显出几分心甘情愿的模样。这一点陆楠必须得承认,这几年来要不是诺曼底公爵一直压制着萨利安家族以及西法兰的一干领主贵族,她的诸多事业跟计划也不可能展开得那么顺利。

但就在陆楠流产后,她跟诺曼底公爵就彻底决裂了,诺曼底公爵指责她不应该不爱惜孩子,为了巩固权力强行拖着怀孕的身体日夜操劳,最终不堪重负,导致流产。而陆楠厌恶他这种将自己当做生育工具的态度,两个人大吵一架,从此他们的关系再无转圜。

陆楠还记得当时他们矛盾的焦点,陆楠再三坚持自己是皇帝,不可能像一般女人那样怀孕后就什么不管,只是专心等着生孩子。而诺曼底公爵却反唇相讥,说宫廷里那么多大臣贵族,难道一个都不能派上用场吗。实在不行,她完全可以让自己这个丈夫暂时摄政,代替她监管前朝。

对此,陆楠只是冷笑。

诺曼底公爵一贯冷漠,很少见他动怒对人大喊大叫,但那天他不光冲着陆楠怒吼,还差点对她扔东西。

“是啊,我就知道,你从来都是这样的人,在你心里,权力高于一切,什么丈夫,孩子,都比不上权力在你心目中的重要。没错,我确实对你不存在爱情,但既然当初在天主的见证下缔结了婚姻的誓言,无论如何,我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对你有害的事情。哪怕是看在安德烈的份上,我肯定不会伤害他的母亲,让他哭泣伤心。”

见陆楠无动于衷,他疲惫的抹了把脸,继续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跟国王陛下没有任何暧昧的关系,对于我而言,他是亲人,是我可以为之付出一切的朋友。不过哪怕我这么说你肯定也不信,哈哈哈,大概在你看来,世界上完全不存在这种不求回报的付出,一切都出于利益和交换,即便是自己亲生的儿子以及同床的丈夫也一样。对此我必须得说,我同情你,你真可怜。”

陆楠只当他在胡说八道,面沉如水的看着他,而诺曼底公爵更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我原本想着,身为你的丈夫,起码要在你不方便的时候帮助你,支持你,没想到你连区区几个月的时间都不肯让我代替摄政。到底是什么让你如此没有安全感,难道结婚几年来我有尝试插手政务吗?难道几个月的时间我就可以架空你吗?即便是我真的想,帝国的大臣和领主们难道会允许一个外人成为他们的君王?而枢密院里的大臣几乎都是你的心腹和亲信,信不过我,你总该信任他们吧。”

他惨笑几声。

“没想到到头来你还真是谁都不相信。”

陆楠昂起下巴,傲慢的说:“那又如何,身为皇帝,本就不该相信任何人。”

诺曼底公爵看起来已经不想和她多说什么了,扯动了一下嘴角。

“当然,您高兴就好,从此以后我也懒得再多管闲事,既然您不把我当丈夫,那我也不会将您视为妻子,看在安德烈的份上,我们……互不干涉。”

那是最后一次诺曼底公爵主动找到陆楠说话,从此之后他果然实现了自己的诺言,足不出户,更是撒手不管,再也不插手任何宫廷事务。

陆楠当时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现在回想起来,在她第一次怀孕的时候,诺曼底公爵其实态度软化了很多,虽然还没到无微不至的程度,但也嘘寒问暖,实打实的关心体贴,主动的替她解决了不少麻烦。她曾经嗤之以鼻,觉得诺曼底公爵无非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根本不稀罕。眼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床上,肚子阵阵抽痛,随时都会有流产的可能,却没有一个人哪怕多问一句话。

回想起现代时候见到的那些孕妇,无不都是被全家人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呵护,自己不但要拖着沉重的身体忙碌,反倒是落下个自作自受的评价。别以为她不知道,其实王宫里很多人都颇有微词,觉得女皇既然好不容易怀上了就该安分点,至少等到孩子平安出生再说。更有人觉得她不重视帝国未来的皇储,身为女人,连最基本生孩子养孩子这件事都做不好,唯一生出来的孩子还是个天生的病秧子。陆楠哪怕心智如何坚定,在此刻这种虚弱的时刻,回想过去也不禁感到非常委屈和苦闷。

偏偏她还没法责怪任何人,甚至诺曼底公爵都没理由骂,因为这个孩子是她强行要求诺曼底公爵配合才怀上的,是她想生而不是诺曼底公爵求着她。

她忽然感到十分的孤独,打从心里涌起一股寒意,即便是在炎热的盛夏,也足以让她瑟瑟发抖。她曾经以为权力足以弥补一切,但当真的拥有了无上权力后才发现,内心的某种空虚不是权力金钱就可以替代的。就像是她现在迫切的需要有人和自己说说话,不是那种谄媚的迎合,而是发自内心真诚的关怀。

然而环顾四周,豪华却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两个战战兢兢的侍女,连眼神都不敢和她对上,就怕不小心成了女皇出气的替罪羊。当然她也可以招香槟公爵进宫,他那里有无数好听的话等着陆楠。但陆楠知道,即便香槟公爵对自己有那么一点点的喜爱,却不意味着他也连带着一起喜欢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很多次她都发现香槟公爵阴测测的盯着自己的肚子不知在琢磨什么。见到自己差点流产,只怕他嘴里说着安慰的话,心里却乐开了花。

也许香槟公爵是爱她的吧,但那种爱却是自私的爱,只为了满足他自己而已。哪怕陆楠没有真正的爱过什么人也明白,真的将谁放在心上的话,怎会因为对方遭到痛苦和折磨而感到开心呢。

不知不觉间,也许是因为怀孕期间总是情绪波动很大的关系,陆楠发现自己眼中竟然溢出了泪水,她不愿被人发现,借着翻身将眼泪擦在了枕头上。此刻她思念起了很久没有想过的妈妈,曾经她怨恨过母亲,觉得她粗俗,市侩,为了面子总是强迫自己去相亲嫁人,两个人见面就吵架。但是仔细想来,假如她扑倒妈妈怀里痛哭一场,不管平时态度如何,妈妈一定会一边焦急的安慰她一边骂骂咧咧的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有谁欺负她。也许她还会板着脸悄悄去做几个自己喜欢的菜,装作只是心血来潮,看着自己将菜吃完才松一口气。

静悄悄的将脸转到没人看见的一边,陆楠沉默的咽下了一声即将出口的呜咽。

哪怕是在这种时刻,她也不能被人看到泪水与软弱。

第二百六十四章

感伤仅仅限于一个人躲在床帏里的夜晚,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陆楠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任何悲伤的迹象,她依然是那个自信且凛然,令人不敢亲近的女皇陛下。

被服侍着梳洗完毕吃完早餐,陆楠亲自给洛雷托写了封信, 嘱咐他不惜任何代价,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搞清楚伊尔汗人相关的一切情报,无论什么都可以。接着她又给远在前方战场的阿弗里写了封信,叮嘱他库曼局势有变,千万不要大意鲁莽,请立刻停下继续前进的攻势, 全面收缩防线, 不要轻易出击。

想必这个命令会让阿弗里一时摸不着头脑, 陆楠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假如伊尔汗人真的如她所想, 陆楠是不敢随便将帝国的军队消耗在无意义的战争里的。与其跟库曼人打来杀去,不如赶紧撤兵,全力备战等着抵挡伊尔汗人的进攻。想来伊尔汗人要是真的那么凶悍, 库曼人恐怕也抵挡不了多久。当然, 要是他们互相厮杀同归于尽, 那就是最好不过的结局了。

写完了两封信,陆楠就觉得一阵疲惫,她抬头看了看窗外碧蓝的天空,暗自想到:“萨拉丁也是运气太不好了, 假如他没有生病, 也就不会失去对整个库曼的掌控力, 伊尔汗人只怕是没那么容易轻易攻下库曼的大片土地。也许冥冥之中真的存在命运这种东西吧。”

按照平时的习惯,现在陆楠应该开始处理积压的政务了,但她现在不敢太过消磨精力。不管心里怎么想,肚子里的孩子对她而言非常重要,陆楠不希望自己再次流产。于是她示意侍女将自己搀扶回了卧室,重新躺在那张舒适的躺椅上,静静的闭目养神。

侍女们原本很担忧她还要固执的坚持处理政务,见她终于知道休息了,不禁都松了口气。一个胆子比较大的侍女还小声说:“陛下,最近一个月的那些宴会和召见,是不是都暂时取消了?”

陆楠考虑了一下后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么做肯定会引来一堆流言蜚语,议论她怀孕的情况,质疑她可能又要保不住孩子,但事到如今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反正那些只会私下议论的人也不敢跳到面前来堵心。

见她双目微闭,似乎已经睡着了,侍女们轻手轻脚的给她盖上毯子,拉上窗帘,免得外面的光影响到她睡觉,随即就慢慢的退出了房间,只留下两个护卫呆在虚掩的门口。

虽然闭着眼睛,陆楠却没有真正睡着,心里习惯性的盘算着无数的事情。其实她知道,自己不需要如此的焦急,哪怕伊尔汗人真的就是蒙古人,总不可能一天之内就兵临城下吧。她还有很多时间来处理安排。实在不行,不是还有死亡回溯的选择吗。

至于其他的政务,大多数在最近这几年陆楠苦心的营造下,基本已经有了初始的行政体系,大部分事情不需要陆楠时时刻刻盯着,下面的人自然会知道如何处理。有安茹公爵以及路德维希在前面顶着,几个月想必是不会出现任何控制不住情况的。如今陆楠早就把原本的军务大臣一职拆分成了好几个职务,军权被划分给了六个人,互相监视,不太可能同时联合起来对付她。而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搞出来类似锦衣卫的系统如今算是初步启动,下面的大臣领主们具体有些什么动向,陆楠不敢说一清二楚,但大致的状况她心里有数。

所以,哪怕她真的在孩子出生前放松对宫廷的控制,其实也没什么巨大影响。

可陆楠就是没办法放手不管。

也许她对权力的掌握已经陷入了一种病态,非要将所有东西都死死抓在手里心里才有安全感。权力如同一件铠甲,只有蜷缩在里面陆楠才能放松。一想到张开手让其他人涉足皇权,陆楠顿时就一阵恶寒。无数次她都考虑过干脆设置一个类似宰相的职位,将手里的一些权力下放给他,同时也是为自己减轻负担。老实说随着帝国的发展和扩大,她要是真的还和以前那样事事亲躬,迟早会累死。然而明知安茹公爵非常可靠的前提下,陆楠还是无比排斥给予他更多更大的权力,即便那样可以将自己从重复的辛劳中解放出来也一样。

“大概我是真的无药可救了。”

这么想着,陆楠苦笑了一下。回想过去,她都不知道怎么就和安茹公爵弄成了现在这样不尴不尬的关系,明明他们曾经也无话不说,是可以交心的好友。只能说一步错,步步错。大概正是这个原因,陆楠一直搞不懂安茹公爵心里在想什么,她其实很怕安茹公爵私底下痛恨着自己,因为这些年来她让安茹公爵干了无数脏活儿。她不清楚安茹公爵的忠诚是对于这个帝国还是仅仅对于自己。万一给予了他更多更大的权力,有朝一日他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已经影响到帝国,会不会直接想办法废黜自己呢?

陆楠觉得安茹公爵还真做得出来,他那个人永远是理性高于感性的,哪怕他实质上是个很纤细又敏感的人,却偏偏有着一颗钢铁般的心。

“既然这么苦恼,为什么不考虑重来一次呢。”

一个声音毫无预兆的在陆楠耳边响起,惊得她立刻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那个许久未见,几乎都快被遗忘了存在,那个最初的罪魁祸首,自称是神灯精灵的男人。

他依旧穿着一身整整齐齐的西式三件套,白色的礼服,粉红色的衬衣,一朵白色的玫瑰插在他的领口上,带着那种暧昧不明的笑容,坐在躺椅的一侧,貌似亲切的看着陆楠。

陆楠不吭声,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看他又打算弄什么幺蛾子。事到如今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家伙摆明了就是想坑她。虽然她还弄不明白他究竟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但他绝对不是看上去那么亲切和蔼,打算公公平平的完成那个见鬼的契约。

“哦,您的状况很不好啊,一个不小心,肚子里的孩子就没了。”

男人说着就伸手在陆楠微微凸起的肚子上摸了一把,陆楠心中悚然,差点坐起来,却被他按住肩膀压了回去。

“就当是我的奉送吧,放心,没有代价,绝对免费。”

男人还冲她炸了眨眼,仿佛一个乐于助人的好大哥。陆楠警惕的瞪着他,下意识的抱住了自己的肚子。不过她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反倒是觉得肚子暖洋洋的,一直以来那种隐隐坠痛的感觉消失不见了。

见她如此行动,男人挑起一边的眉毛,似乎感到很有趣的笑了。

“哎呀哎呀,怎么说呢,有时候人类真的很令我费解呢。明明您并不喜欢这个孩子,把它视为累赘和负担,只是迫于无奈才打算生下它,最终目的不过是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和地位。可是在面临危险的时候,您还是第一时间护住了它呢,这就是身为母亲的本/能吗,真是让人感动。”

虽然他笑容满面的这么说着,陆楠总觉得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嘲讽,还有一种恶作剧成功后的洋洋自得。她不知为何心中微微一动,嗓音干涩的问:“那个契约,你收走了我的爱情……那里的爱情是单指情人和夫妻之间的爱吗?”

男人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您觉得呢?”

见陆楠陷入沉默,他笑嘻嘻的说:“让我给您讲个故事吧。曾经有个男人,深深的爱着一个女人,渴望着可以和这个女人成为夫妻。可惜的是由于种种原因,他根本无法娶到这个女人,于是在走投无路之下,他向我求助。而我呢,就抱着善意非常好心的答应了他。不过您也知道,我向来是需要平等交换的,于是我向那个男人提出要求,同样取走了他的爱情。”

“然后呢。”

陆楠冷冷的问。

“然后嘛,他如愿以偿,和心爱的女人结婚了,可惜的是他只记得自己应该深爱着妻子,却怎么也爱不起来。最后他的妻子在他的冷漠中痛苦绝望,终于自杀。哈哈哈,怎么样,是个非常有趣的故事吧。我随便一说,您千万不要当真。”

陆楠当然笑不出来。

男人自顾自的笑了一阵,终于慢慢停下,他打量了一番陆楠后不急不缓的说:“您现在的情绪可不算好,是不是非常想要重来一遍,却又担心事情无法控制,不能按照您的意志发展?哈哈,实际上还真的有可能。其实我一直默默观察着您的行动,您好像是陷入了一种误区,觉得只要在一些关键的地方做出不同或者相同的选择,就能改变事态的发展。既然如此的话,为什么您和很多人的关系完全不一样了呢,明明您采取了没什么区别的步骤呀。”

被说到痛处,陆楠不禁面色一僵,但她极力控制着没有表现出来。见她如此,男人又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我不得不提醒您一句,这可不是真的在玩游戏,只有那么几个主导剧情发展的选项,选来选去无非最后那几种结局。您应该听说过蝴蝶效应这个词语吧。即便是您按照上一次的行动完完整整的照搬一遍,可到底世界不是围绕您旋转的呀,谁能保证其他人也是严格按照上一次的流程走的呢。也许只是一个小小的变动,就会带动一切变得截然不同。我想这一点,来自不同时代的您应该有着清楚的理解才对。”

陆楠一时间心乱如麻,全身发冷,她觉得不应该听信这个男人的蛊惑,却又下意识的觉得他说得非常正确。世界充满了不确定性,她怎么能保证重来一遍就肯定会比这一次更好呢。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变得冷静,陆楠沉声问:“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哎呀,何必再装作不懂呢,我亲爱的陆小姐。当然是想要再次问询,您是不是已经动摇,打算对我进行献祭的仪式。想想吧,只要向我献祭灵魂,您就可以自行选择从哪个具体的时间节点再次开始,不是比您现在好多了吗,起码可操纵性强了不少吧。”

陆楠没有回答,她依旧下意识的排斥这个选择,直觉告诉她,一旦答应了就是无尽的地狱,这男人分明是等着她跳进陷阱。

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您真是我见过最固执最不知道变通的契约对象,就让我浪费一点时间来给您展示一下固执的后果吧。”

说着他举起手打了个响指,陆楠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她看到自己又一次重新开始,这次她没有理睬诺曼底公爵的求婚,想尽办法终于打动了安茹公爵,和他结了婚,顺利的和他共享王权。由于两个人志趣相合又有同样的目标,他们相处得非常愉快,而帝国也在不断的发展壮大,看起来一切都十分顺利。

但不知为何,结婚十一年他们一个孩子都没有,陆楠甚至都没有怀过一次孕。外面的议论渐渐多了起来,一个个都催促为了帝国的传承,要陆楠立下卡尔或者是其他的歌兰家族男性直系亲属为皇储。陆楠自然不甘心就此将权力让出去,跟那些大臣和贵族爆发了激烈的冲突。她觉得生不出孩子不是自己的问题,因为她可是曾经怀孕过好几次的,于是她将压力全部发泄在了安茹公爵身上。两人的关系因此一度几乎破裂。最终陆楠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大力对教廷施压,终于和安茹公爵离婚,而嫁了另外的男人。

安茹公爵因此成为了整个帝国的笑柄,所有人都知道他没法让女人怀孕,是个假男人。安茹公爵因此辞去了枢密院大臣的职务,离开了王都,不知所终。陆楠和第二个丈夫生下了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可是这几个孩子很小开始就在别有用心的贵族教唆下开始了争权夺利,甚至觉得陆楠这个母亲成了碍事的存在。在陆楠四十六岁的时候,她征服了整片西方大陆,同时也死于二儿子的毒杀,随后整个帝国瞬间分崩离析。她的四个儿子割据一方,为了继承皇位征战不休,最终被另外一个兴起的国家给全灭了。

死去的陆楠再次重新开始,这一次她不敢招惹安茹公爵了,她用尽手段将香槟公爵迷得神魂颠倒,最终嫁给了他。但是结婚之后香槟公爵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他不喜欢陆楠抛头露面,更不喜欢陆楠把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处理朝政上。他时不时的跟陆楠争执,说陆楠是他的妻子,哪怕身为皇帝也该履行妻子的义务。最后他更是疯了一样不断弄死一切跟陆楠接触过的男人,招惹来的众怒,陆楠不得不公开审判并且将他打入大牢。

陆楠完全弄不懂香槟公爵为何会变得如此疯狂,想要去地牢问个究竟,不料却被他抓住空隙从后面用不知什么东西来了个背刺,临死前她只听到香槟公爵喃喃的重复:“这样我们就不会分开了。”

于是陆楠只好再一次重新开始,这次她将重点放到了阿弗里身上,心想至少他是个没精神问题很靠谱的丈夫吧,控制了他就等于控制了军方。然而哪怕陆楠使尽浑身解数,成功的让阿弗里坚信她是个正直公平且值得效忠的君主,他就是不肯答应和她结婚,哪怕陆楠用大义去压制他都没用。阿弗里始终坚持自己早已在天主面前发誓,终生不魂,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天主的事业。

也许是因为连接经历了多次失败的婚姻,加上不断重复,陆楠早已失去了耐心,不顾阿弗里的抗拒硬是要他成为自己的王夫。然后,阿弗里直接在举行婚礼之前自杀了。他留下遗书称自己无法违背誓言,但也无法违背君主,只能一死,哪怕自杀会令灵魂下地狱他也只能如此。

陆楠大受打击,与其同时她逼死了圣人这件事招致了诸多不满,许多贵族和领主联合教廷对她施压,搞得她疲于奔命狼狈不堪,最终因为患上了伤寒,憋屈的挣扎了好几个月,还是死在了病床上。

又一次重来后陆楠已经疲惫不堪,只想什么都不管的放纵一番。于是她干脆自暴自弃,召集了无数男人,天天和他们鬼混,花天酒地奢侈无比。然后她仅仅只当了一年零六个月的皇帝就被安茹公爵联合其他大臣废黜掉了,换上了卡尔继位。而陆楠则是在流放的路途中莫名其妙死于一群强盗的抢劫……

“怎么样,觉得满足了吗?”

一个声音将陆楠从那种绝望和痛苦的深渊中拉出,她猛然回神,发现自己依然好好的躺在那张躺椅上,只是满身冷汗。桌上放着的热水还在冒着袅袅热气,显然时间就没过去多久。但是那些曾经的经历以及给她带来的折磨却还清晰的留在记忆以及脑海里,如此的逼真,完全不像是一场幻像。就像是……真的存在过一般。

“看到那些,您还坚持自己的观点,不肯妥协吗?”

男人笑眯眯的问,陆楠微微的发着抖,心中一片冰冷。

※※※※※※※※※※※※※※※※※※※※

本章里恶魔讲的故事来自巫师3里石之心的剧情。

回答一下读者问题,前文写过,帝国的版图大概包括了德国,大半个匈牙利,以及半个意大利以及法国。女主王都的位置就位于奥地利附近,所以她一听到蒙古人的消息就很焦躁。

另外说女主的皇帝生活太不爽了,很苦逼……呃,那种条件下她也爽不起来啊。光一个生孩子的问题就压力巨大了。男皇帝没儿子或者儿子身体不好那是老婆们的问题,女皇帝没儿子或者儿子身体不好……肯定要背锅是自己的问题。就我们这个时代还一群人BB女人忙于工作无心家庭是失职不配当妈呢,况且她那个时代。也别喷大儿子是叉烧什么的,付出多少就得到多少,不爱儿子,凭什么儿子就要死乞白赖的爱你,平时生活里讨好他服侍他的人多了去了,真的不缺女主那敷衍的母爱。

第二百六十五章

虽然陆楠觉得之前经历的一切多半是面前这家伙弄出来骗人的, 但却不能否认其中还是有一定真实之处。与此同时这个男人说中了一个她因为害怕从来不愿意细想的问题——重来一次,真的就会比上一次更好吗。

有那么一瞬间,她差一点就动摇,想着干脆答应这家伙的要求算了。

但, 也就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

从来都没有天上白掉的馅饼,陆楠跟这个男人相处时间不多,但自认对他的性格有几分了解。显然他是个性格恶劣喜欢看人被玩弄的卑劣者,当初连给予阅读文字的能力都要陆楠拿感情去交换,怎么可能忽然大发善心给她方便。陆楠怀疑也许契约只是个幌子,尽管无法看穿他的真实意图, 千方百计诱哄她拿活人灵魂献祭才是最终目的。

无关什么善良和道德, 陆楠仅仅靠着自己的直觉, 坚信无论如何都不可以答应这个要求罢了。

她看着依然微笑的男人, 他一派笃定,似乎已经胜券在握,陆楠肯定会跳入自己的陷阱。见他这幅模样陆楠原本还有些慌乱的心反倒是渐渐平静下来。也许她这个人就是在奇怪的地方有所坚持吧, 确实, 她非常的想要回到自己的时代, 但假如要以屈服作为代价,她宁可永远成为徘徊在无尽时空的游魂。

思及此处,陆楠慢慢的摇了摇头。

男人脸上的微笑凝固了,慢慢睁大了眼睛, 显得难以置信:“什么?这意思是, 您拒绝了?”

陆楠有些恐惧的往后缩了一下, 这倒不是因为她害怕这个男人,而是这家伙身上散发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气息,让身为人类的她本/能的畏惧,就像是见到了无法战胜的天敌。

她戒备的盯着面前的男人,下意识的想要去摸那把从不离身的匕首,冷不丁的却见到他忽然一个闪现,脸庞凑到了距离她不足一尺的地方,用一种毒蛇看待猎物的姿态冷冷的打量着自己。如此近距离观察下她第一次看清男人的眼瞳完全不似人类,而是像爬虫那样有着金色的竖瞳,无机质一般的质感,看得她全身发麻。

男人威胁似的盯着陆楠看了许久,见陆楠虽然害怕却没有任何动摇,嗤笑了一声,显得有些恼羞成怒。

“好吧,您就继续固执下去好了,总有一天您会后悔拒绝了我亲切的帮助。也许您会觉得既然能无限重来便有恃无恐,我不妨先给您一个提示,重溯太多次,也会带来一定副作用。大概现在您还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但相信再重来个几次您就会深刻意识到这一点了。”

陆楠一听这话顿时连害怕都差点忘了,她想要抓住这家伙问个究竟,但男人却直接化为一片青蓝色的火焰,砰的一声在空气中炸裂,四散而去。陆楠被吓了一跳,身上还沾到了不少火星,急忙从躺椅上跳下来拍打。但她却发现这些火星毫无温度,反倒是无比的阴冷,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陛下?”

门外的护卫听到动静,将门稍微推开,试探的问了一声。陆楠对这种每次那家伙一出现周围就跟自带结界的效果已经见怪不怪,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护卫虽然心中奇怪,却不敢多问,老老实实的重新掩上了门。

陆楠去倒了一杯热水,一口气喝下后,稍微镇定了一些。她重新坐下,仔细的回忆了一番刚才的一切,细细品味后反倒是从心底生出了几分不屑。

“到底那家伙依旧是个雄性,估计打心眼里看不起人类,更看不起女人。虽然他没说,展示的东西多少透露了一点。呵呵,难道我能走到今天全是靠着男人吗,没了男人我这个皇帝还就当不下去了?”

垂下眼看着自己的肚子,陆楠从未如此的厌恶这个还没出生的孩子。她觉得自己做得并不差,大多数男人压根就比不上她。不是她自视甚高,起码当初要是卡洛曼或者卡尔继承了王位,帝国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搞不好还在被教廷继续压榨,库曼人早就把帝国的元气消耗得一干二净了。偏偏那些大臣和领主就跟瞎了似的,只盯着她的肚子大肆批驳,仿佛仅仅因为生孩子的问题她的一切功劳都不存在了一般。

尽管这些人不敢公然指责,最多就私下嘀咕,但总结一下最近一两年外界对自己的看法,陆楠心里总是憋着一股闷气。就像是在现代的时候一样,那些街坊邻居三姑六婆每次说到她都是一脸同情,无非是什么“哎呀老陆家的女儿是不错,能赚钱,但是都三十多了还没嫁出去也没个孩子,啧啧啧,以后可怎么得了哦。”

就连她的父母一说到这件事就恨得陆楠像是他们的仇人一样,口口声声都是她丢了他们的脸,这么大把年纪却没嫁掉,外面都在嘲笑他们,他们都没脸出去见人了。他们从来不在乎陆楠的事业,更不关心她的成就,唯一看到的只有嫁人,生孩子。一家人总是为了这件事闹得乌烟瘴气,陆楠因此常年不想回家。家原本该是个温馨的地方,但自从陆楠二十五岁之后,带给她的只有无尽的烦恼以及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