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楠只是随便的和自己的这位姑妈打了个招呼,毫无兴趣去跟那些“艺术界人士”说话。反正她也就是来亮个相表明对所谓艺术的支持, 顺便刷一下图利安公爵夫人的好感。这位老姑妈几年来帮了她不少, 她还是很乐于在关键的时候卖她一个面子,让人知道女皇陛下对这位姑妈很亲近的。

图利安公爵夫人老了不少,不过面色红润, 气色绝佳,她满脸堆笑的过来跟陆楠问好, 说了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便很识趣的邀请她到路上去休息,免得有不长脑子的人跑过来缠着陆楠不放, 惹怒了这位位高权重的侄女儿。

陆楠瞟了一眼图利安公爵夫人的穿着打扮,又看了看她身边跟着的两个高大年轻帅哥,不禁默默感叹她的生活可比自己滋润多了。以前说到这位老夫人, 大家还会嘲弄她是个没了丈夫又被儿子嫌弃的寡妇。然而现在图利安公爵夫人作为女皇的姑妈, 受到了她的看重和尊敬, 遇到什么比较正式的活动都不会忘记给她发一份请柬, 安排在重要显眼的位置。因为虽然她空有公爵夫人的头衔却没有实际上的封地,手里却捏着大把大把女皇和先皇赐予的财产庄园,每日里花天酒地,过得好不快活。

连她的儿子在三年前也厚着脸皮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找上门,想要和母亲重修旧好。陆楠不太清楚公爵夫人跟现任图利安公爵之间有什么矛盾,据说好像是因为公爵大人的现任妻子和老姑妈合不来。当年的公爵可以护着妻子假装不知道母亲被气得回了娘家,现在他可做不到继续装死。图利安公爵领虽然看似是个独立的小公国,但没有帝国的庇护,早就被周围的几个国家给吞并了。眼看自己的母亲在帝国混得风生水起,他只好打发妻子后带着几个儿女过来,企图走孙子孙女路线来哄着老母亲回心转意。

然而图利安公爵夫人好像不太吃这一套,连着那几个孙子孙女也不待见。宫廷里不少人都觉得她太固执,跟自己的亲生骨肉闹得如此生疏有什么好处,肯定是老糊涂了。陆楠却从来不管这些事情,她觉得图利安公爵夫人有着自己的想法。老糊涂什么的,根本不存在,她可精明着呢。

图利安公爵夫人带着她一路走到楼上专门安排的休息室,殷勤的向她推挤从西法兰运送来的最新葡萄酒。陆楠随便抿了一下就把杯子放下了,图利安公爵夫人不勉强,笑眯眯的继续说了些天气衣服之类的闲话,忽然就提到了西法兰现任的小国王,陆楠的又一个侄儿。

“说起来他十二岁了,距离亲政没有几年,所以不免想到了婚事上面。唉,我不想对陛下有所隐瞒,确实那位国王派人来找过我,想要从陛下这里得到确切的答复,不知道陛下对他的婚事有什么安排没有。就算不提小国王自己,他的妹妹今年也八岁了,我记得安德烈殿下应该也快五岁了吧。”

图利安公爵夫人一脸谄媚的说,在陆楠面前她可不敢摆什么姑妈长辈的架子。

陆楠皱了下眉头,她没想到这个小侄儿找门路都找到图利安公爵夫人这里来了。当初她跟巴赛尔公爵交换了约定,立下婚约,不管陆楠生下的是儿子还是女儿,都会跟他的两个孩子之一缔结婚约,并且送上一半的领土作为嫁妆或者聘礼。诺曼底公爵在的时候极力反对这门亲事,动不动就想让陆楠改变主意,宣布婚约作废。当时陆楠觉得这人胳膊肘往外拐,为了保护巴赛尔的两个孩子,自己的孩子都不管了。

如今想来,他未必是那个意思,也许只是不想看着自己的孩子也踏上同样的道路,为了利益出卖自己的婚姻和幸福,又或者考虑到西法兰本身国内情况就很复杂,倘若未来的诺曼底公爵娶了国王的妹妹,还得到了一半国土作为嫁妆。假如这个国王胸无大志还好,稍有心气的人恐怕都不会想要这样一个妹夫。到时候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陆楠本还想着假如能生下个女儿,倒是可以考虑嫁给这个西法兰的小国王,结果……不提也罢。

“安德烈的事情先不急,再说我也不知道那位公主是个什么性子,和安德烈合不合得来。现在孩子们都还小,可以等一等。不过为什么忽然问到了这件事,我好像没有说过要给那个小侄儿亲自安排婚事吧。还是说他自己有什么想法?”

如今西法兰的政局挺复杂的,萨利安家族借着诺曼底公爵的权势以及地位当仁不让的占据了诸多重要的职位,几乎快要把国王给架空了。然而当初巴赛尔公爵娶的那位出身低微的妻子好像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借着儿子的名义这几年收买人心营造声势,居然也能跟萨利安家族勉强打个平手,不至于被压制得死死不能动弹。以及当初老国王迎娶史坦立德家族的女人所生下的小儿子莱茵公爵,如今也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当初被陆楠活生生害得失去了王位自然不甘心,借助史坦立德家族的势力天天兴风作浪,跟自己的侄子斗得不可开交。

想起至今莱茵公爵都还将自己视为杀父仇人,陆楠暗自冷笑了一下。她可以想象,自己的那个小侄儿,年仅十二岁的小国王,处境该有多么的艰难。老实说当初陆楠确实答应过巴赛尔公爵要照拂他的两个孩子,但仅仅也就是照拂了,温柔细心无微不至是肯定没有的。再加上路途遥远,如果西法兰国内发生什么事情,等传到陆楠这边,黄花菜都凉了。按照陆楠的想法,她还巴不得那个小侄儿死于刺杀暗算呢。这样一来继位的人就是他的妹妹,届时陆楠让安德烈娶了西法兰的女王,岂不是美滋滋。

然而这个小侄儿不但没死,还茁壮的活到了十二岁,距离亲政仅仅只有三年。陆楠只见过他两次,两个人也没什么好说的,礼节性的假惺惺了一番。记忆里他是个温和文弱的少年,和其他歌兰家族的男性一样有着金发蓝眼。但陆楠要是真的以为他天真善良纯洁,那就是脑子进水了。可以在如此复杂危险的环境下没病没灾长那么大,她的这个小侄儿也许还真的是个人物。

这样一来,陆楠哪里敢轻易让安德烈和他的妹妹缔结婚约,不谈近亲结婚的一系列弊端,摊上这么个大舅哥,她那个真软弱胆小的儿子能顺利压制住他吗,怕不是被哄着哄着就被卖了。

听了她的质问,图利安公爵夫人尴尬的笑了笑。

“您也知道,罗伯特的母亲,也就是现在西法兰的王太后出身低微,根本没有娘家可以依靠,要不是有诺曼底公爵一直在默默的保护他们,他们母子三人早就被莱茵公爵跟他那个狠毒的母亲给吞了。所以王太后想给儿子找一门出身高贵又极具势力的亲事……”

“说吧,他看上了谁?非要找到您来说情。”

陆楠已经猜到了真相,波澜不惊的问。

“唉,也不是他看上了谁,是别人主动找上了他,好歹也是歌兰家族的直系男性,还是西法兰的国王,罗伯特挺抢手的。光我知道的就有好几家已经向他主动提出了婚约。里面势力最大的就是……呃……卡尔,还有孔代公爵。卡尔的四女儿今年六岁,孔代公爵的次女今年四岁……”

图利安公爵夫人吞吞吐吐的说,陆楠一听就怒火三丈。虽说她没有女儿,自然不可能跟这个小国王缔结婚约,但是公然就这么和其他人谈婚论嫁,真是一点不把她放在眼里。况且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卡尔一贯装得与世无争,其实野心勃勃,成年结婚后跟下猪仔一样的拼命生孩子。别以为陆楠不知道,之前她没有生下安德烈的时候许多贵族鼓吹让她过继卡尔的儿子作为继承人,就是卡尔在背后推波助澜。而生下安德烈后好几次针对他的谋杀,也都有卡尔的影子。如今他居然把主意打到了西法兰国王身上,要十二岁的国王娶他六岁的女儿,真是岂有此理。

至于孔代公爵那就更不必说了,他就像一只一直嗡嗡叫却又一直打不死的蚊子那么烦人。假如他爽快的串联其他反对势力干净利落的造反,陆楠还敬他是条汉子,大不了大家打一场,胜者为王。然而他就是暗中活动,四处挑唆,属于那种不是收拾不了,但又要随时花费精力盯着不能放松的类型。陆楠把查理德里斯嫁给他,就是希望可以借此从内部化解他的势力,结果反倒是查理德里斯被反套路的笼络了,两口子团结一心的专注于搞陆楠。这样的人,想和西法兰国王联姻,难道还会有什么好事吗。

陆楠本想直接发怒,但随即又硬是压制住了怒火,若无其事的对图利安公爵夫人说:“虽然当初我跟罗伯特的父亲确实有过婚约,但既然我没有女儿可以嫁给他,那么就当做这件事不存在好了。至于安德烈那边是另外一回事。我只是他的姑妈,不会干涉他的婚姻自由,您大可以转告他,让他和母亲商量着办。”

“是、是吗?”

图利安公爵夫人没想到陆楠如此好说话,一时间有些睁目结舌。不过她也清楚,这种事情上她的这个好侄女一肚子的心眼和算计,所以她就跟着笑了笑,满口答应一定会把这个答复转告。

陆楠暗暗想道假如罗伯特连这种试探都看不懂,真的跟卡尔或者孔代公爵缔结婚约,那么就别怪她不讲亲戚的情面了。幸好诺曼底公爵已经离开了宫廷,不然还真的不好说。不过即便是有那么一天,看在诺曼底公爵的面子上,陆楠也不会要了罗伯特的性命,最多像卡洛曼那样把他给流放了。届时让他的妹妹继承王位,再让安德烈连同整个西法兰一起娶回来。

这么一想,陆楠还挺期待罗伯特犯蠢的。

至于卡尔跟孔代公爵,如今她全力备战,帝国的主要方阵是□□,所以暂时放他们一马,等到搞定了伊尔汗人的事情再来收拾他们。反正他们的军权被陆楠收缴得差不多,天天派人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也不怕他们敢在陆楠眼皮子底下搞什么阴谋。

她顺带着想到了东法兰,她的仅有的叔叔,现任国王,好像还在为了家里那堆鸡毛蒜皮的事情而烦恼。早些年她跟这位叔叔的合作勉强还算融洽,毕竟他们俩个人都希望帝国复兴,歌兰家族重获荣耀。但是随着他有了一个私生子后,融洽的关系就逐渐僵硬,最近一年多他都不肯离开东法兰到王都来了。他生怕陆楠会害了自己那个私生儿子似的,把他密不透风的保护起来,陆楠还是通过偶然才知道这个消息,不得不感叹为了生儿子,老叔叔也是很拼了,他可是快六十的人了啊。在这个时代已经堪称长寿。

估计为了给自己的这个私生子上位铺平道路,老国王肯定会在自己快不行之前在东法兰搞一波大清洗,首当其冲的就是那几个咋咋呼呼妄想让自己儿子上位的堂姐。以老国王的心狠手辣,陆楠觉得多半届时会是一场人间惨剧。然而这又关她什么事呢。她只是希望几位堂姐不要太容易就被收拾掉,最好能跟老国王两败俱伤。届时老国王去世,私生子上位,名不正言不顺,大有她可以发挥的机会。想个办法废黜掉他的王位收回东法兰,又是美滋滋。

她早就想真正意义上的一统帝国了,明明她才是帝国的皇帝,治下居然还有其他两个国王,哪有这样的道理。

不知不觉跟图利安公爵夫人说了很久的话,跟随她一起前来的侍从在门口晃了好几次,好像有什么事情要禀报。陆楠见图利安公爵夫人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便招手示意他进来,图利安公爵夫人很识趣的告退了。

“洛雷托主教已经到了,正在楼下等您。”

“让他上来吧,把守好楼道和门口,不允许任何人接近。”

说了半天话陆楠有些口渴,仔细检查过葡萄酒并没有问题,这才一饮而尽,滋润了一下干涩的嗓子。当她放下酒杯的时候,许久未见的洛雷托已经面带笑容的进来了。和以前一比,他简直被晒得黑了两个色号,而且整个人都瘦了至少三圈,看得出他这段时间应该很辛苦。陆楠不禁开始琢磨该怎么表示一下来作为回报。或者她可以跟王都教会商量一下,推荐他升任大主教?

不过洛雷托看上去心情却很好,脸上的笑容跟真的一样,没有抱怨没有怨言,他甚至还破天荒的主动对陆楠行了个礼,这就让陆楠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她心想难道教皇死了?不然洛雷托有什么可高兴的。

“啊,陛下,许久未见,我猜您一定从想念过我,但我却是天天都在思念着您啊。”

洛雷托的眼睛闪闪发亮,配上他消瘦了许多的脸颊,猛一看还真的有点像当初刚见面时那副纯洁腼腆的好青年。陆楠不知道他又在盘算些什么阴谋,心里大为警惕,脸上还是淡淡的什么情绪都没有表露。

“这您可就错了,我一直都在想念着您呢,不要再故意拖延吊我胃口了,您知道我想听的是什么。”

洛雷托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卷好的羊皮卷轴,陆楠劈手就抢了过来,他无奈的耸了耸肩膀。

“天啊,陛下,倘若您就是这么对待身边的男人,也难怪他们一个个都要离您而去了。”

陆楠懒得理睬他的嘲讽,迫不及待的打开那个卷轴看了起来。不得不说做情报工作实在是没人能和洛雷托比较,虽然这里的情报还不是非常详细,至少伊尔汗人的部落构成,主要领袖以及家庭情况都查得一清二楚,甚至连他们最近一年以来进行的军事活动都写得很明白详细。陆楠一边看一边跟记忆里从宋家那里得到的消息对照,很快就对伊尔汗人的现状有了基本的把握。虽然暂时还不用担心他们会大军直下,但是情况不容乐观。原本还在苦苦抵抗的草原另一支部落已经彻底落败,伊尔汗人正在忙着大肆收割战利品。等到他们休整完毕,大概就会对库曼发起全面冲击。陆楠实在是不知道以库曼现在的状况能抵抗伊尔汗人多久。

“别摆出这么一张充满苦涩的脸呀,陛下。也许一切并不像是您想象的那么糟糕,比如说也许我还能告诉您一件好消息……”

洛雷托几乎是愉快的欣赏着陆楠心事重重的脸,越发显得容光焕发。陆楠奇怪的瞟了他一眼,觉得这个人今天不正常的情绪高涨,也不知道在开心个什么劲儿。虽然他的确有点愉快犯的潜质,却从未表现得这么明显。要不是陆楠如今城府已深,早就掀桌子翻脸了。

正想顺口问问什么好消息,陆楠的心早就飞回了王宫,现在她迫不及待的想召集所有骑士团成员以及其他被她看好的军官召开御前会议,商议如何备战的事情。守在门口的侍从又急冲冲的跑了过来,低声禀报:“陛下,安茹公爵忽然闯上楼来了,我们——”

他还没说完,安茹公爵就已经出现在门口,并且一把推开了挡路的侍从,对着陆楠毫不客气的说:“陛下,有件急事我需要和您商讨一下,不知道您现在有空没有。”

虽然是用的询问口气,但显然没有商量的意思。陆楠头痛的揉了揉额角,自从上一次跟安茹公爵又发生了不愉快后,她其实一直有点躲着这个人,不想私下见他。如今忽然见到他冒了出来,明知他只是为了公务,心里却不知为何松了口气。见他神色如常,大概又强行说服了自己不要计较得太详细,大事为重。而且他多半还没意识到上一次到底说了些什么可怕的话,陆楠也就放心了。

“一定要现在吗。”

“是的,我坚持这一点。”

“好吧,主教阁下,看来我们只好改天再聊了,这一次辛苦您了,请放心,我一定会给予您令人满意的回报,就等着穿上大主教的祭袍吧。”

陆楠安抚了洛雷托两句,不情不愿的站起了身,朝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被安茹公爵给拦下了,皱着眉头伸手整理了一下她胸口歪掉的蝴蝶结。由于知道这个人有这方面的强迫症,几年的相处里他也时不时的毫无意识的整理她的衣服饰品,陆楠早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走出门外后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打算回头叮嘱一下洛雷托之后到宫里来一趟,却看见他似笑非笑的注视着这边的方向,眼睛黑黝黝的,让她觉得有些可怕。

“对了,刚才您不是说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我吗,什么好消息?”

她随口问了一句,洛雷托缓缓的摇了摇头,他的笑容一如既往,却让陆楠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没什么,我跟您说笑呢,陛下。不是还有紧急公务等着您处理吗,请不要耽误时间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其实陆楠已经隐约猜到安茹公爵是为什么而来, 两人一起上了马车,安茹公爵面色冰冷,看似正常,实则他应该非常生气。因为平时他都非常注意, 绝对不会在公开场合跟陆楠表现得太过亲密,如今却毫不犹豫的跟她上了一辆马车。果然,刚刚关上马车的门,还没等马车驶动, 他就立刻迫不及待的开始了发难。

“陛下,您能解释一下瞒着整个枢密院, 私下向东方防线派遣接替的指挥官, 并且还下令整个防线全面收缩是为什么吗?”

虽然知道安茹公爵的情报网也不比自己差,而且因为阿弗里跟他私下关系还不错,当年阿弗里呆在王都训练军队的时候时不时跟安茹公爵有所往来, 所以安茹公爵肯定对那里的消息了如指掌,但陆楠还是本/能的为此感到了不悦。

身为皇帝, 怀疑已经成为了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任何胆敢觊觎她拥有权力的人都是敌人,况且安茹公爵的作所作为已经算得上是私自打探机密了。但是因为这种事情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 而且还从不隐瞒, 坦坦荡荡,陆楠真的不好指责他什么。她有些疲倦的向后靠在椅背上, 将那卷写满了情报的羊皮纸递了过去。

“我不想跟您争执, 还是请您先看了这个再说。”

安茹公爵接过后飞快的看了一遍, 面色阴沉,但是口气却一点都没放松。

“我看不出来这些消息跟您擅自更换防线指挥官有什么联系。陛下,您已经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了,应该明白这种行为多么的荒唐。阿弗里在东方防线呆了十几年,几乎把自己的所有一切都献给了防线。您忽然毫无理由的将他替换,还派去了一个根本不懂军事的人担任指挥官,恕我直言,您是脑子发晕了吗。或者说您的疑心病已经大到连阿弗里的忠诚都不愿意信任了。”

“公爵,注意您的言辞,假如我真像您所说的那样,您还有机会在我面前胡说八道吗。哼,就冲着私自窥探军情这个行为,我就足以将您抓起来以叛国罪论处了。”

陆楠没好气的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每次跟安茹公爵私下相处,总是会为了种种事情吵起来。明明他们也曾经和平相处过的,为什么现在却充满了火/药味。是因为安茹公爵对她的要求越来越严厉的关系吗?还是她的脾气日渐高涨,无法忍耐任何人的质问和指责?

以前陆楠总是想不明白,但自从安茹公爵毫无自觉的说出了那番话后,陆楠大致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

“而且您的说辞也很令人费解,什么叫做我擅自隐瞒,没记错的话,我是帝国的皇帝吧,我当然有权力决定如何安排我的军队以及指挥官。”

“您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安茹公爵怒气冲冲的说。

“那么您也没有权力质疑。”陆楠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回答。

“我知道您在担忧什么,我也很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看了我刚才递给您的那些情报记录,在结合最近的国内国外局势思考一下,您应该不会不清楚我这么做的理由吧。”

安茹公爵深深的呼吸着,胸膛不断起伏,看得出他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那您也应该先和我们商量一下,而不是一个人就随便的做出了决定——”

“我当然不是随便做出的决定!您以为我是在把整个帝国当做游戏看待吗!老实说,枢密院的大臣以及那些领主我都不相信,一旦传出一点似是而非的消息,他们就有足够的本事瞬间把好事变成坏事。既然都说皇帝凌驾于万物之上,那么你们只要届时服从遵行我的命令就好。我没有那个必要还得什么事情都提前向所有人汇报解释。”

“这是什么任性的话,您把自己等同于整个帝国了吗,您——”

“这不就是一直以来您对我的要求吗!公爵!”

陆楠心中烦闷,忍无可忍的大喊,但她随即就马上强行冷静下来,摇了摇头。

“好了,公爵,我们不谈论这个话题,也请您不要对外宣扬这件事情。至少请您放心,我不会动阿弗里,他是帝国必不可少的人才,只是碍于现在的情况,他不太适合继续呆在防线上担任指挥官了。我会给他找寻另一个更好的职位。”

安茹公爵像是被陆楠刚才忽然的怒吼给镇住了,怔怔的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许久之后他才低声问:“原来您是这么认为的吗,陛下。”

陆楠皱起了眉头:“别误会,公爵,这不是在指责您,相反,我应该感激您才对,这些年里您一直对我悉心教导,全心全意的辅佐我,为此几乎献出了自己的一切。某种意义上,我应该称呼您一声老师。只是您必须得明白,我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我了,您总是时时刻刻不忘提醒,要我明白自己是皇帝,可以使用下属,却不能依赖他们。我必须要学会将自己的意志凌驾于众人之上,在需要的时候无视所有反对,坚定不移的执行自己的想法。不得不说您是个很好的老师,而我呢,也是个不错的学生。所以现在我只是按照您的教导在执行一个皇帝应该做的事情,可以请您别再用看小孩子的想法来衡量我吗,这样只会让我们都很不愉快。”

安茹公爵哑口无言,他用一种几乎称得上悲伤的眼神看着陆楠,喃喃自语:“是吗,是这样吗。您是说现在已经不再需要我了。”

“当然不是。”

陆楠很耐心的回答。

“我只是恳请您,不要在用过去的观念来对待如今的我,您应该明白我是个二十多岁的女人,结了婚,生了孩子,经历了许多,而您也变了不少。我依然很信赖您,可是,既然您想要我时刻不忘皇帝的身份以及职责,那么请您也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您不觉得自己有时候管得太多了吗。我很担心这么下去我们连最后一分情谊都保留不住。”

见安茹公爵依然愣着无语,陆楠终于说出了一直以来想说却忍耐的那句话。

“也许您觉得我是您培养出来的作品,但我可不属于您。”

这么评判其实对安茹公爵很不公平,这些年来他为陆楠和帝国的付出可谓巨大,无人能比。陆楠觉得他大概是没有想过更深更细致的东西。但也许是他对自己太过尽心竭力了,投入了前所未有的精力以及关注,接近七年的时间,他们几乎天天相见,总是呆在一起。如果陆楠以前还不敢确认,在安茹公爵无意说出了心底想法的那个时候,她就明白了。毕竟,她可不像安茹公爵那样从未跟人谈过恋爱,即便他结过婚娶过老婆。

由于他自己就是个完美主义者,所以不知不觉的对陆楠也双标起来,这没什么不好理解的,人总是会对自己特别在意的人要求严格,一点小小的缺点都会让他当做不得了的事情。陆楠能顺利走到今天,安茹公爵功不可没,他的处事以及风格多少影响了陆楠,所以陆楠才会说自己就像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作品。看着如今复兴的帝国,安茹公爵嘴上从没说过,内心多少还是会觉得骄傲吧。因为君临这个国家的主人,是他一点一点亲手教导出来的,看着她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女成长为大臣领主们眼中深不可测威严英明的皇帝。

那么,他是不是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如同希腊神话里那个爱上了自己创作出来雕像少女的艺术家一样呢。

陆楠不想提醒他这一点,经历了失败的婚姻以及失败的情人,她再也不想沾染这些东西了。特别对象还是安茹公爵,怎么想他都不是那种可以随便玩玩然后潇洒走人的类型吧。一个香槟公爵就差点推翻陆楠精心营造的大好局面,那么安茹公爵只怕是可以直接让帝国瘫痪。陆楠想都不敢想假如他跟自己闹翻或者甩手走人的场景。

所以,她才会用冷漠的态度说出了“我不属于您”这种话,希望可以让他明白过来。

可是看他的样子,显然并没有明白,陆楠也只能言尽于此,不可能再多说了。

之后的路程两人都没有说话,陆楠一直望着窗外假装欣赏风景,但她还是可以感觉到安茹公爵的视线一直死死的盯在她的后脑勺上,让她不自在极了。等到马车驶入王宫大门,她都来不及等到马车停下,便抢先一步开门跳了下去。

“既然您看到了伊尔汗人的相关情报,不妨回去之后召集自己的下属好好商议一番,假如伊尔汗人将会在短时间带领军队南下,我们应该怎么应对。”

安茹公爵心事重重的下了马车,也不知道他到底听到陆楠的话没有,匆忙的点了下头,走了几步差点在台阶上绊一跤,陆楠只希望他千万别因为今天的这一番话忽然领悟什么,那可就难办了。

走进王宫正想让书记官和传令官们去召集负责军事的各个官员以及骑士团的诸位骑士,结果又迎面撞上了布拉曼特。陆楠现在哪有心情跟他说些有的没的,僵硬的扯出一个笑容,抱歉的说:“不好意思,布拉曼特卿,我现在有急事……”

“陛下,至少几分钟的时间还是可以挤出来吧。”

布拉曼特很执着的说,对方是一位资历颇深的老臣,以前和现在一直都对陆楠十分忠诚,陆楠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只能勉强的点了点头。两人随即进了一间没人的空房间,并且从里面反锁上了门。

“我就想问问,富瓦伯爵的死和您有没有关系。”

骑士团团长直截了当的问,陆楠很自然的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毫无异状的回答:“当然不是了,您为什么会这么想。”

布拉曼特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陆楠,陆楠没有移开视线,跟他四目相对。最终还是老骑士认输般的移开了视线。

“看来我确实老了,陛下。您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已经开始厌恶我。”

“怎么会呢,布拉曼特卿,您的忠诚就是我最大的财富,在我的心里,只有您才最能配得上骑士这个称号。我知道之前给您下达的那个密令很不对,后来我也反省了,至于具体的理由现在不方便说,等有机会我一定会好好讲给您听。您看,后来您不是一直没有执行吗,我也没有催促过您呀。但是为什么富瓦伯爵还是死了,我可以用自己的灵魂对天主发誓,那真的不关我的事。”

虽然陆楠说得跟真的一样,显然布拉曼特并不相信,他只是选择了不再追问而已。老骑士的脸上满是难过,大概他很不想看到自己侍奉的君主如今变成一个撒谎不眨眼的人吧。虽然他总是说自己的忠诚并不针对某个人,而是为了帝国和皇室。但是相处了这么多年,陆楠还能不清楚布拉曼特对自己抱着何等的感情吗。他把陆楠当做女儿一样看待,如今看他这么伤心,陆楠心中也挺不是滋味。

她大可以用一万种理由来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但是陆楠自己也明白,这并不是能将杀人和说谎合理化的根据。老骑士一生清清白白,以骑士的标准和信条严格要求自己,却不得不看着自己的君主犯下种种不可饶恕的罪行,他心中的遗憾以及痛苦可想而知。尽管人人都公认想要当好皇帝,有时候不得不采取一些不被原谅的邪恶手段,假如不那么做,甚至还会被一些人判断为软弱没担当,不够果断。可实际上,皇帝杀人和犯罪就理所当然了吗?陆楠真的敢摸着良心对所有人说自己问心无愧吗。

她匆忙的送走了布拉曼特,看着老骑士不再挺拔的背影渐渐远去,心中一阵难过。这时她才想起自己居然忘了问一下安德烈的情况。啊,她果然是个毫不称职的母亲呀。

她开始犹豫,是不是应该找个时间去行宫看望一下安德烈,原本两人的关系就十分冷淡,把他丢在行宫那么久都不去露一面,哪怕安德烈再怎么不依恋她,多少也会觉得不高兴吧。

但是随着被她召集的军官以及骑士们陆续进宫,陆楠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这还是第一次她召集了所有帝国军事相关的人士,郑重宣布了伊尔汗人的情报以及对他们的推测。大多数人压根就不相信,觉得陆楠完全是想多了。毕竟对于他们而言,一个听都没怎么听说过的草原游牧部落,还全是野蛮的异教徒,忽然告诉他们这些人很危险,极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大军南下,不仅会占领库曼,还会攻击帝国。这根本和听笑话一样滑稽。

要不是陆楠拿出了确切的证据,也许他们很多人会觉得伊尔汗人其实不存在,都是陆楠危言耸听,目的就是为了组建更多的直系军队来对付那些不安分的领主大臣。

对此陆楠也十分无奈,她要不是穿越来的,肯定也不会把远在天边的伊尔汗人当做最大的敌人。要不是她毫无军事能力也没办法亲自带兵,她早就懒得理睬这些坐井观天自以为帝国天下第一的贵族军官了。陆楠不是没有尝试过往这方面努力,但是她确实做不到穿着一身盔甲还能骑马射箭跟敌人作战,哪怕仅仅只是装个样子呆在后方观战都不行。她去战争现场,不光起不到什么带头鼓舞的作用,反倒是要分出更多的兵力来保护自己,所以她只好矮子里面选高个儿,勉强选了几个还可以的军官出来,传授了当年拿破仑和亚历山大大帝纵横欧洲的三板斧,让他们下去努力训练了。

阿弗里确实是个军事的天才,但只有一个人实在是不够用,而且这家伙自带宗教信仰,不是那么服从指挥。由于陆楠担心伊尔汗人势头太凶猛帝国准备时间不够长无法在正面交战中打败他们,所以决定采取焦土战术,尽量将伊尔汗人拖在帝国境外,清空帝国附近所有地盘的村落和人口,烧光一切粮草补给,让伊尔汗人届时无法通过占领和掠夺来补充军队的消耗——当然这是在真的被伊尔汗人打到门前来才会采取的方案,不到别无选择的时候陆楠不会使用,毕竟算是损敌八千,自伤一万了。

她可不敢保证届时阿弗里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这么做,万一遇到伊尔汗人去洗劫修道院什么的,阿弗里保不准就会为了保护天主的荣光去跟他们决一死战。这也是陆楠想把阿弗里招回来的原因之一。他虽然是个标准的骑士,却不是毫无自己的思想只会一味听命的工具人呀。

这场秘密军事会意足足开了大半天,陆楠说得口水都快干了,但是军官们也没有个个都信以为真,不少人还是抱持着怀疑的态度,觉得陆楠没事找事。这种局面陆楠有想过,但真正面对的时候不免依然感到很郁闷。可她现在又没有更多的证据能说服这些军官相信自己,都是该死的落后通讯以及交通条件。只怕非要伊尔汗人踏平大半个库曼打上门来,这些人才会承认陆楠的观点是对的。

最后她再三强调,要所有人必须重视这件事,不能松懈,这段时间要勤加训练,不可以克扣士兵们的口粮伙食。而且要密切注意周围那些小部落的动向,也许最近她将会举行一次大规模的征服战,将那些仗着地形气候和帝国军队打游击的小部落一举歼灭。

这个消息倒是换来了军官们的齐声喝彩,一起赞美女皇陛下,因为像他们这种带兵的贵族,想要把封号头衔升一升,只能指望打仗立下战功了。看他们喜气洋洋的样子,陆楠真是说不出的心累。

唉,反正到时候真的伊尔汗人打过来他们就知道厉害了。

“今天的事情是秘密,只要我在后面的日子听到哪怕一丝的流言,你们全部就别想更多的事情了。”

陆楠严肃的告诫他们,军官们赌咒发誓,说绝对不会泄密。但是这种话陆楠也就听听,他们肯定会忍不住到处说的,妄想用现代军队的军/规来束缚这些贵族老爷简直就是在做梦。陆楠还不能真的把他们处置了,因为实在是找不到更多可以带兵打仗的人选。

“都什么地狱模式啊。”

说到治国赚钱跟大臣勾心斗角陆楠还很有自信,但是打仗……她是真的看似沉稳,心里慌得不行。哪怕伊尔汗人只有蒙古人一半的凶残,靠着现在的条件,想要战胜他们也是件很困难的事情。老实说陆楠已经做好了一败涂地重新再来的准备。大概也就是因为仗着自己可以回档,她才没有慌慌张张从现在就开始围绕王城挖渠沟修围墙。

“啊,对了,其实可以考虑沿着边境到王都修建一路烽火台,这大概就是如今的年代最快最有效传递军情的方法了吧。”

这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只要搭建几个土堆的高台,准备好火油和木柴,再派一队士兵日夜值勤,有异样敌情直接点燃烽火台传讯就好。陆楠思考了一下让谁去做这件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香槟公爵,然而他现在已经不在了。最后她打算把这个差事派给最近频繁向自己示好的几个小贵族,并且派去密探全程监视,免得执行不到位,闹出乱子。

忙完了这些事情,陆楠又召见了新任的财政大臣以及一干财政官员,开始全面计算如今国库可以动用的款项。习惯了做事井井有条且十分效率的香槟公爵,忽然换了个人,陆楠忍了又忍,才没有把“废物”这个词骂出来。但即便如此也吓得这位大臣屁滚尿流,表示他会带着所有的相关官员连夜加班,一定会送上让女皇陛下满意的答案。

“好吧,希望如此。”

见状陆楠不好再多说什么,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那些官员立刻逃命一样的退出了房间。

“算了,反正也不是很急,伊尔汗人总不会明天就打上门来。我还是别太紧张自乱阵脚,大不了回档再来一次嘛。”

浑身脱力的倒在床上,陆楠连吃东西的胃口都没有,只想就这样睡去。想到无法预料的未来以及可能的大战,她始终非常不安,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第二百九十七章

也许是陆楠在马车上跟安茹公爵说的那番话触动了他, 接下来的日子,他一反常态的保持了沉默,只是按照陆楠的命令完成自己应该的职责,不管那个命令如今看起来多么的荒唐。陆楠见状也松了一口气, 如果安茹公爵下定决心要和她对着唱反调,她还真的没有什么办法。

虽然她极力掩饰,但这么大规模的调动训练军队,以及清算国库资产, 不可能瞒过大多数贵族和领主。原本吉祥物一样的上下议院都忍不住再三主动试探,言下之意是请陆楠不要单凭自己的心意发动战争。陆楠不得不又举行了一连串的舞会,邀请了王都上下所有贵族,以此来表示自己绝对没想打内战, 就是单纯的想要练练兵而已。

至于那些人信不信, 陆楠暂时是管不着了, 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这边在急锣密鼓的搞训练,还准备等到过完春天后来一波征兵, 陆楠不顾众多反对大笔大笔的往自己的直属军队砸钱, 力求打造一支战斗力强大的精锐部队。她原本想把阿弗里弄回来继续给自己带兵训练, 无奈才被强行从防线换下来,还全面收缩后退, 丢了一大片阿弗里带着部队打下来的土地,他大概是对自己产生想法了。所以尽管陆楠再三发去信件要求他回来, 他就是死活不动, 被逼急了后连“陛下要是担心我呆在前线对新任指挥官不利, 我可以彻底退出军队,去修道院反省”。陆楠不敢再催促他,为了安抚他,还提前开始了清缴周边小部落的战争,特地任命阿弗里为总指挥官。

幸好这次他没有拒绝,只是他都没有回王都觐见女皇,而是绕路直接上任去了,让陆楠很无语。看来即便她跟阿弗里有过那么一丝没有挑明的暧昧,时间最终还是冲淡了一切,阿弗里不会和骑士小说里写的那样无条件服从她的一切命令。他不是个恋爱脑的备胎,而是一位拥有自己的思想以及见解的成熟男性。陆楠觉得大概这种隔阂是没法消除了,但她实在也顾不上那么多。跟大局比起来,阿弗里的好感一钱不值。

而另一边,陆楠又在抓紧最后的和平时间疯狂赚钱,虽然她私下捣鼓出了不少超越时代的产物,比如酒精肥皂洗发水什么的,但是因为生产条件和材料限制,并没有大规模量产,走的是高端路线。如今为了赚更多钱来支持打仗,她第一次强征了不少平民,为的就是有足够的人手来大批量生产。以往和东方通商带回来的丝绸香料瓷器,她更是开始了疯狂抛售,搞得整个市场的价格都集体下跌。还有就是她手中掌握的牛痘技术,以前顾忌着教廷,她没有怎么拿出去赚钱。眼下她也不管教廷怎么想了,开始借着这个疯狂敛财,对于教廷的抗议视而不见。

她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议论自己的,都觉得她多半脑子不正常了,卡尔和孔代公爵趁机又开始活动,想让更多人以为她已经不适合做皇帝,也许可以考虑废黜她什么的。虽然这种小打小闹并不能给陆楠带来多少麻烦,但放着不管的话估计迟早也会出事。

陆楠有时候也会担忧,万一伊尔汗人没有打过来或者失败了,那这一切岂不是都变成了一个笑话。但是冥冥之中她又有种莫名的肯定,觉得事件一定会比预料中更加严重。已经很久没有看见那个自称精灵的男人出现,好像他已经彻底放弃了诱骗陆楠的打算。可是陆楠却没有因此放心,她总觉得那个家伙搞不好正挖了个大坑等着自己跳下去。

不过总而言之,一切还算是有条不紊的在进行,陆楠觉得只要保持这种状态撑过半年,大概就可以组织起有效的防线,即便伊尔汗人真的打过来她也有自信一战。

她都在考虑,如果库曼的局势继续这么败坏下去,她要不要主动跟其中哪个部落酋长私下见面,给予一定的援助,让他代替萨拉丁站出来稳定大局,免得被伊尔汗人趁机偷袭成功。

但是她没想到糟糕的预感应验得那么快。

大概是在四个多月后,半夜里陆楠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就被外面值班的书记官从梦中叫醒,他一脸惊慌的说:“陛下,刚才负责城防的卫队长派人进宫,说是,说是前不久设立的烽火台燃烧起来了!”

残留的睡意瞬间消散,陆楠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通知其他人了吗,枢密院大臣,还有军务大臣和其他军官?”

“按照您事先的吩咐,在发现烽火台燃烧起来的时候,立刻将这个消息传达给了诸位大人,他们应该很快就赶到王宫里来了。”

陆楠也顾不上梳头什么的,光着脚跑出卧室,那个被派来传信的士兵正一脸不安的等在侯见室。陆楠简单的向他确认了消息无误,就让他退下了。事到如今,她反而有一种“终于来了”的坦然解脱感。只是现在还搞不清楚情况具体如何,因为要是进犯边境的是库曼人,负责看守烽火台的士兵也有可能点燃传讯。只是这几个月以来从库曼那边传递的消息都是他们还在忙着内斗,萨拉丁已经很久没有在公开场合亮相了,陆楠不觉得他们会突发奇想的对帝国开战。

那么比较可能的解释就是其他敌人。但是除了伊尔汗人,陆楠实在是想不出附近哪来什么胆敢公然对帝国发动正式进攻的部落或者国家。

这种时候就会深刻的体会到消息传递缓慢落后是种什么滋味,在现代打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情,此刻陆楠只能满怀焦躁的在书房里转圈,不断的冒出一个又一个想法跟猜测,随后又自己用各种证据推翻。

很快的,枢密院的大臣以及相关的军官骑士都赶到了书房,一些人衣冠不整头发乱糟糟的,一看就知道是半夜被叫醒后匆忙赶进宫。书房的气氛十分凝重,因为最开始陆楠设立烽火台的时候很多人都觉得多此一举,现在只能赞叹陆楠目光长远了,某个军官还结结巴巴试图拍一下陆楠的马屁,被她不耐烦的阻止了。

“现在不是说这些时候,我们必须赶紧做出应对。”

现任的军务大臣是个年纪比较大的老伯爵,他慢吞吞的说:“也许我们还应该观望几天,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再做决定,万一烽火台传递的消息有误呢……”

派去驻守烽火台的士兵都是从王城卫队里挑选的,卫队长当然不喜欢听到这种话,冷冰冰的反问:“难道您还觉得我带出来的士兵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吗,我可是重复了无数次这个职责的光荣和重要。我想不会有人因为仅仅看见几只兔子就大费周章的去点燃好不容易布置出来的烽火台。”

“昨天下午我才收到从西边军队传递回来的战报,阿弗里卿正带着部下对被击溃的残余部队展开追击,我想他那边不会有什么问题。那么只能是库曼那边发现敌人大规模入侵的痕迹了。”

一名军官摸着下巴说道。

“库曼人之前都没对我们宣战,最近国内闹得都要快叛乱了,怎么会选在这种时候进攻,难道,真的是女皇陛下之前说的伊尔汗人?”

“这不可能!假设伊尔汗人真的如同情报里所说的那么英勇善战好了,他们怎么可能在短短几个月就打穿库曼境内,库曼人都是死人,看着他们进军却彻底不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