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雪万年冰 作者:卫何早

文案:

那年…

顾修竹以为一定和心上人终成眷属。

魏清以为一定光明正大地成为掌门。

王婳姮半生顺遂以为余生波澜不兴。

秦岗意气风发,以为一切尽在掌握。

他们都错了,错得离谱。

年轻人总是一路错下去,有些最终到达对的地方,有些忘了当初为何出发。

不用担心,会有老天好好折磨他们的。

此处是浮夸的分割线。

可见作者多么的无聊。

以及矫情。

为了延长文案,也是蛮拼。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近水楼台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文章类型:原创-言情-古色古香-爱情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无从属系列

文章进度:已完成

文章字数:98505字

 

上卷

第1章 第 1 章

剑光所至势如破竹,顾修竹一个闪身,白玉簪掉落山谷。

清脆的碰撞声之后销声匿迹。

白雪皑皑,断崖之下一片死寂,她愣在原地无法释怀。提议对招的是大师兄,为一根簪子拉下脸来,显得小气,虽是情定之物,不足为外人道也。方才的步步紧逼哪里像同门切磋,也是多事之秋,大家心乱如麻了。

陈忠良仍探头张望,哪里还有踪影。

“就当进献山神。”三师兄杜宜卓摇头:“这些年掉下去的还少么。”

顾修竹心道不好,忙使眼色,陈忠良狠狠瞪了过去,这事儿算翻篇。

回去的路上各怀心事,她喃喃道:“不是好兆头。”

“怪我手重,回头下山定为小师妹寻个更好的。”

“怎么都跟神棍一样。” 杜宜卓毫不掩饰他的鄙夷:“还是那句话,我这把弘武剑除魔卫道,怪力乱神者见一次挑一次。”

怪力乱神者迎面而来:“看见二师兄了么?”

说曹操曹操到,简直打脸。那句话还在半空飘荡,杜宜卓吓得脸都黄了。

打不过他,动起手来只有吃亏。当然不作不死,三天前完全因为自己缠着陆颖算命,不算不行,非得知道本命年运势如何,结果被一句“凶兆毕露,桃花暗劫”打击得当场翻脸,撂下狠话绝交。

功夫不如师弟已够伤感,吹牛也不痛快。

“突然被师父叫走了。”顾修竹魂不守舍:“不是好兆头。”

子时,魏清步出灵霄阁。

顾修竹往白天练剑的断崖奔去,夜色中一前一后,始终相距数十步之遥。

风雪已歇,月色出奇清亮。

“你没说罢?”她站定了。

“师父让我继承掌门之位。”

“这是你梦寐以求的啊。”由衷地高兴。

魏清心不在焉地看着远处山峦相叠:“师父还说七人之中,论天资你最拔尖,可惜一直不甚用功,将来可要加把劲儿了。”

不用功是有东西分去了心,入门以来与二师兄朝夕相处两情相悦,耽误的何止武学一项。不过志不在此,不以为意。

“那便接任掌门之后再行退婚。”

“不,我要堂堂正正娶你。”他郑重其事。

“咱们只要一直在一起就好。”

“那不一样。”

她鼻子发酸,男未婚女未嫁,情投意合没什么见不得人,遮遮掩掩几年,不是不委屈。所幸心上人品格端方,断然不是脚踩两只船之人。

数月前魏清父亲背着他订下一门亲事,弥留之际留下遗命,待到孝期一满立即成婚,眼看将满,拖拖拉拉不是办法。本想今日向师父坦白一切,同门不可结成夫妻这条门规存在已有百年,腐朽之至,理应废除,没想到师父开门见山,直接指定了衣钵传人。

天山七剑,除了顾修竹无心于此,余者皆有实力继承。大师兄博学多才,自己居二,老三智谋超群,老四精通奇门遁甲,老五擅于骑射,老六轻功一绝。他本不是最佳人选,长幼有序,唯一的对手是陈忠良。

师叔的弟子原有机会,不过其中出过败类,牵连过无辜的同门,往事历历在目,谢凡跳崖的情景犹在昨日,已是不可逆转的败局。

“会有办法的。”他才二十六岁,相信世间存在两全其美的结局:“一定有的。”

顾修竹年芳二十,她也信:“我都想好啦。”

“什么?”

“我们不要那么多,只要一间小屋,一个小院,种满喜欢吃的菜。”双眼灿若星辰,含笑憧憬:“夫妻和睦,儿女双全。生同床,死同穴。”

“成天琢磨这些,真不害躁。”按捺满心欢喜,整理她被风吹乱的长发。

想到掌门之位,又黯然了。

二十六岁,不信会有两全其美的结局。正是信又不信的年纪。肯定又推翻,拥有又失去。鱼与熊掌不可得兼,先贤总是这样告诉我们。

他深信不疑。

无法预知结局,只是无论如何选择,都会后悔。

第2章 第 2 章

第二天没有见到小师妹。

连带几个师第都不见了。他不禁失笑,过去这帮人总是黏在一起,自幼一起习武,老大老三老四走得近,自己与小师妹投缘,老五老六形影不离,相比之下又有亲疏之分。记得从前师妹问为什么前朝七剑名动江湖,百年之后又有咱们狗尾续貂,老三闷闷地道,大概是想再创辉煌吧,毕竟上数几代人才凋零,北斗七星剑快要失传了。

说到底就是:闲着也是闲着,剑阵总是要练的,万一传下去了呢。

历经十载,同甘共苦,江湖上终于喊得出名号。

而后人心思变,老六老七与老大一行不再往来,小师妹倒是没心没肺,照样游走于师兄之间。奇怪今日六人齐齐失踪,已是很久没有出现的盛况了。

背着师父找了一圈,自己房间发现长信一封。

老大写的,大意是天下大乱,金兵南下,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倾巢之下安有安卵,务必救民于水火,下方还有老三老四的署名。

完了,师父又要大发雷霆。不过师父经常大发雷霆,所以最棘手的问题不是这个。

擅自下山有违门规,无论是否接任掌门,身为二师兄都要处理善后。这帮人为何傻到不听劝?为何天真地高估自己的力量?为何把师父的苦口婆心当做驴肝肺?虽然想不明白,但必须给天山众弟子一个交代。

“国家有难,岂能坐视,年轻气盛也属正常。”他木然望着法堂上供着的三清祖师像,香烟缭绕,眼前的一切模糊不清:“但要严惩,必须严惩,师父虽一向教导我们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大师兄身为天山派众弟子的表率,不以身作则,意气用事,理应重罚。”

“走了三个,还有三个呢?”不能把其余几个揪出来陪骂,师叔咳了一声表示不满。

师父反而云淡风轻了,也许是气极反笑:“给你一炷香时间,查清他们的去向。”

魏清不敢看前方尊长愠怒的脸,也不敢看身后那些稚嫩的好奇的脸,只好目光偏转,刚好瞧见两双沾满雪水的长靴。

施万方和邹琰直挺挺地一边一个,杵着。

来得真巧啊。

“听说师父找我们。”施万方声如洪钟:“是问大师兄的事么?”

邹琰接施施然接道:“众所周知,私自下山这种事,口风不紧无法串通一气,我们只怕比众位还晚些知晓。”

“那你怎么知晓了。”魏清唯恐他们趁此机会落井下石,同门相杀不是好事,施万方心胸宽广,可能并不热衷,邹琰未必,当日吃亏最多的委实是他。同出一门,同气连枝,维持表面的和平是底线。

“方才为小师妹送行。”邹琰男生女相,言谈举止斯斯文文,无论何时都轻声细语:“还拖我给二师兄带话呢。”

魏清一时没转过弯来。

“二师兄是想现在听,还是有空私下听?”

“听与不听,事已至此。”施万方一身金刚不坏童子功,双目炯炯有神:“二师兄前途无量,岂是因小失大的俗人。”

两个人对望一眼,似笑非笑,脸上仍有不忿。

明眼人早知魏清与师妹暗生情愫,此番顾修竹骤然离去,事出有因,什么能让陷入热恋中的女子避走他方,不难猜出师父已经内定掌门人选。同门不可结为夫妇,他们已经不是首例,以身试法的前辈没一个好下场。

师兄忘恩负义,师妹默默成全,孰善孰恶一目了然。

人的一大本能是同情弱者,至于获利的一方,呵呵。

魏清不大清楚这些人在说什么,得知师妹出走那一刻耳朵便嗡嗡的,大概知道自己脸色不好看,努力显得笃定,两相煎熬,越发面无人色。

人们总说想知道一样东西珍不珍贵,失去时便有了答案。

他向来不认为力求上进有什么错,成败功名,哪个男人视如无物?只要求得光明正大无愧于心。

然而有情人终成眷属,又有何错。

众人散去,师父示意他跟来。

既然窗纸捅破,那么享受亮堂吧,年迈的身体已然经受不住任何拖延,可能的人选走了,本就确定的人选更加确定。

当日授受掌门令,次日行接任大礼。

魏清未觉不妥。这个世界是你挺直腰杆,声音才能传得更远,成为掌门只会使废除旧律的把握更大,成亲一事大可不必急于一时,师妹出去散心也好,她断然不会一辈子不回来,世间没有绝对的分离。

当务之急是去姑苏,退去亡父草率定下的婚约,无论对方如何震怒,杀人不过头点地,和素未谋面的女子成为夫妻,想想都荒谬。

他注定要为此时的想法悔恨终身,聪明反被聪明误,永远是这种人。

第3章 第 3 章

一行人一鼓作气下了天山主峰,在山脚的镇子买马,天已擦黑。

陈忠良叹到:“逃避不是办法,还是回去罢。”

顾修竹抚摸一匹白马的脊背,默不作声。

“难道一辈子不见二师兄?要女人还是掌门,由他决断,这样一走名不正言不顺,岂不是一辈子抬不起头。”陆颖掐指一算:“缘分未尽,听我的话,明日上山罢。”

“神棍又跳出来害人啦。”杜宜卓嘴角一撇:“既然缘分未尽,他日自有机会相见,何必强求。”

“如此说来说你认同我的话咯,难得难得。”

“小师妹选择下山一定经过深思熟虑,她轻易不做决定,一旦决定无人能劝,咱们只管一路帮扶,二师兄若是有心,还拍他不来挽回么。”

“你们和好了?”陈忠良好整以暇。

二人对视一眼,一点没有言归于好的意思。

“大师兄,我有一事不明。”顾修竹忽而问道:“你是争不过魏清,还是根本没有打算争?”

“你觉得呢?”

顾修竹翻身上马,并未答言。

下山不是心血来潮,早在两个月前,三人便拟定计划,当时她当做玩笑,全未在意,说给魏清听,他也一笑而过。

剑都拔了,最强的对手压根儿没想登场。

魏掌门此时不知作何感想。

对于自己的不告而别,又作何感想呢?

陈忠良下山之前便对执意跟随的她说:“你不必如此无私。”她想说不是的,不是无私,是自私到了极点。

成亲不能以牺牲掌门为代价,否则今后的岁月,无法保证不去后悔,连他自己都陷入两难,可见割舍不易。那样的幸福已经变味,像一盘馊了的佳肴。

不必眼睁睁看着爱侣成怨侣,终成陌路。

“不是不争,是争不过。”陈忠良欲言又止,到底还是苦笑:“我入门最早,魏清是两年之后来的。那年师父外出云游,回山时却有人同行,那人相貌与他极为相似,二人在山腰告别,留下一个幼童,口口声声唤那人爹爹。我本是偷跑出来玩耍,无意中撞见,当时少不更事,懂事之后回忆起来,一切都解释得通了。二十年来从未向人透露半句,事到如今,大局已定,无须遮遮掩掩,说出来也无甚关碍。”

三人直勾勾望着,傻眼。

所以掌门之位一定是魏清的,肥水不流外人田,掌门是他亲叔父。

真相有点儿残酷,顾修竹最先回神:“魏清自己知道吗?”

“怕是蒙在鼓里。”陈忠良笃定地:“否则不会暗自同我较劲多年。”

结果还是白用功。

顾修竹简直想要狂奔上山安慰那个可怜的家伙,心心念念的宝贝,其实早已贴了自己名字,所有的努力显得那么傻缺。

反正只有二师兄心甘情愿接下天山派这副沉重的担子,杜宜卓和陆颖只觉得世事无常,有些哭笑不得,一边一个上前拍着她的肩膀:“开弓没有回头箭,出发罢。”

第4章 第 4 章

王婳姮一生顺遂,少有危急关头。

除了十八岁这年。

初秋时节,从叔父家出发回姑苏,两天的行程去了一半,将至姑苏地界,忽闻马蹄声急,一个挺拔的汉子在车前勒马,拱手相问:“劳驾,请问此地可是去王家的必经之路?”

车夫打量一番,见他衣着轻便,腰悬长剑,呵呵一笑:“少侠说的是哪个王家?”

“顺着官道一直走,大半天即到。”车内钻出一个团儿脸的丫头,乌溜溜的眼睛瞪着车夫:“周叔,人家问路你好生回答便是,干嘛拐弯抹角。”

“小珠脾气越发大啦。”车夫连连摇头:“我看府里从未结交江湖人士,多问一句,看把你急的。”

魏清愣了一下:“原来两位是王家人,失敬失敬。”

小珠笑道:“我可不是,不过…”车帘一动,小珠身后多出一位温柔大方的美人,打断她道:“我们去王家投亲,少侠所为何事?”

“是为…拜见长辈,还有一些私事处理。”

“如何称呼?”

“在下姓魏。”说罢拱手道:“多谢指路,后会有期。”

姓氏相符,又是习武之人,已经八九不离十。王婳姮犹豫是否邀他同行,话到嘴边说不出的胆怯,可是未来夫婿近在眼前,止不住好奇,眼看对方催马前行,小珠甜笑嘻嘻招手:“既然同去王家,不如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无可不可,魏清不善拒绝,索性颔首。

一路无话,到了驿站,大家停下歇息。周叔喂马,小珠自知留下不便,找个由头走开,魏清寻一个干净地方坐下,正要打破沉默,她嫣然一笑,问他从何处来。

“塞外极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