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捏了把她的脸,挥挥手,去吧。她立马端着那碗圆子喜滋滋地跑了出去。看着留香欢蹦乱跳的背影,觉得甚是可人。留香是个孤儿,跟着说书的刘夫子走南闯北,但人长得煞是讨喜,梳着两个环髻,说起书来拿着把折扇一板一眼,也是有模有样。

话说那几十年前,刘夫子还曾经是个满腔报负,挥斥方遒的人物。热血男儿,胸怀壮志,尤其是作为读书人的刘夫子,还做着那些个英雄梦,也激动一把想是在那千古名册上永垂青史,颇有“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的豪情。于是,刘夫子选择了说书作为他尽忠报国的门路。无奈,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刘夫子虽乃上知天文、下通地理、中晓人和、明阴阳、懂八卦、知奇门、晓遁甲、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抱席微坐、笑傲风月的惊才绝艳一枚,但那厄运就好似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挡也挡不住。

据说那是个艳阳高照的日子,刘夫子正在台上声泪俱下地描绘先帝的后宫生活。然后进来了一群彪型大汉直接把刘夫子拎到了衙门,以“妖言祸众”的罪名打了他五十大板。

真正的悲剧不是战死沙场,为国捐躯。真正的悲剧,是那些才华横溢、豪情万丈的血气男儿却是被命运捉弄,最后寻了一处草庐生老病死,郁郁而终。于是,刘夫子便是这“出师未捷身先死”的真正悲剧。

这五十大板直接浇灭了刘夫子的爱国热忱,也直接把刘夫子打成了一位愤世嫉俗的老夫子。刘夫子决定金盆洗手,再是不问那天下事。离开堰城,寻了江洲这一处山高皇帝远的偏僻地方,讲些无关痛痒的江湖恩怨。任那时光荏苒,风雨无情,当初的惊才绝艳刘小生也蹉跎成了如今白发苍颜的刘夫子。这般的世事无常真是让人扼腕嗟叹兮。

我斜倚在廊栏上,看着下面留香欢快地端着那圆子,拨开竹帘走了进去。再看看另一边刘夫子正讲到精彩处,拍案而起,捋了捋胡子,绕着那场子悠悠地走了一圈,下面的听众皆噤了声竖了耳朵,但听刘夫子咳了两声,很是闲适地吹了吹胡子,“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接着,这老夫子得意地挑挑眉头,抬头看到我,眨了眨眼然后颤巍巍地退场了。

刘夫子这出“欲遮还羞”的戏码,自打他来了醉宵阁起就天天唱,经久不衰,且屡试不爽。没半盏茶的时间,就看他抱着坛酒走过来。“千织丫头,老夫子今日里说的怎样?”

我点了点头,竖起个大拇指。刘夫子显是相当受用,“哈哈,老夫子我当年也是堰城第一嘴。千织丫头,我和你说,当年老夫子还曾应约在烟花居说过一场。要说这烟花居啊,便是堰城第一青楼,里头的姑娘啊,啧啧,真是一个媚眼把魂儿都勾走了。”

刘夫子舔舔嘴巴,“那日里,老夫子我刚说完。就有头牌姑娘让我再来一场,那位姑娘长得不是一等一的美人,但那声音,哟哟,真是听一声便酥到了骨头里。千织丫头,你知道她让我再来一场,那赏是啥么?”

他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无比销魂道,“就是销魂一夜啊。那姑娘的功夫真是,哎哟,真是好啊。老夫这一辈子有那一晚春宵也便是值得了。”语罢,刘夫子抬起那有些花白的头,甚是相思地望天长叹。

我不禁笑起来,伸手去揪了一把刘夫子的胡子。刘夫子护住他的下巴,“别揪别揪。老夫子年纪一大把了,牙齿也快掉光了,就剩这把胡子了。”接着他瞅了瞅我,两眼鼠光,凑过来,“千织丫头,你莫不是还没体会过那男女欢爱的滋味?”

我很是无奈,望着眼前的刘夫子,很是难和那个当年在堰城“谈笑风生,煮酒论史”匹配起来。刘夫子晃晃脑袋,奸笑着说,“我看高祯那个傻小子脑袋虽是疙瘩了些,但也不至于腐朽不堪。不如让老夫子去点化点化他。”

我不耐,伸手一把揪起刘夫子的胡子,他赶紧叫饶,“千织丫头,哎哟哟,疼,别揪别揪。老夫子说笑了。”

松开他的胡子,狠狠瞪了他一眼。刘夫子乐呵呵地吹了吹他的胡子,厚着脸皮凑过来,“千织丫头,老夫子饿了。醉宵楼的大厨娘,给老夫子做些荤菜垫垫肚子吧。”

斜倪了他一眼,我卷起袖子进火房。刘夫子兴冲冲地跟过来,高深莫测地看了看我,“千织丫头,老夫子白白蹭了你不少油水。不如老夫子把压箱底的宝贝送给你吧。”

我连连退了几步,摆手表示要拒绝他。这一年来,刘夫子送了我不少压箱底的宝贝,最早是一只大红的肚兜,上头绣着鸳鸯戏水。据称是刘夫子毕生最爱之人的肚兜。接着他又送了我一只碧绿的绣花鞋。据称在刘夫子和某位美人勾勾搭搭之际,那美人相公破门而入,混乱之中,刘夫子穿错了鞋,拿了美人的一只绣花鞋慌不择路跑了。再后头,他又送了一瓶春宵散。据称,这春宵散是刘夫子有次说书引来西域舞娘爱慕,于是赠了他这瓶春宵散。但可惜舞娘还没与刘夫子共享鱼水之欢就匆匆离去,刘夫子心里那个恨呐。

刘夫子放下那酒坛子,煞有介事地说,“要的要的,老夫子操守廉洁,不私一钱。怎的能白吃丫头你的?!”于是他从怀里摸出本书,塞到我手中,眼睛乐成弯弯月,“千织丫头,这是老夫子最宝贝的东西了。老夫子当时吃板子的时候,在家趴了数月,全靠这书,老夫子才苟延残喘到今日。但老夫子年岁已高,这等宝贝对于我来说还真是暴殄天物了。今日里,老夫子将这宝贝送于你,丫头你要体会老夫子的一片苦心呐!”

望着那书上赫然的仨个嵌金大字,“春宫图”,我不禁抚额。

刘夫子凝神思索了一番,叹了口气,有些惋惜地看着我,“千织丫头,你怎的就不会说话呢?”

我抬头看他,疑惑不已。

刘夫子扼腕道,“本来老夫子认为,有了那春宵散和这春宫图,千织丫头肯定是所向披靡。但老夫子万万忘了一点,这男人啊——”刘夫子停下来,看了看我,然后巴巴地凑到我耳边说,“喜欢听女人叫…”

他撇了撇嘴巴,“这可如何是好?哎…”

我跳起,直接拎着刘夫子的胡子,团吧团吧打了个结,再往他天门上一拍。正在我和刘夫子抓耳挠腮之时,留香跑了进来,满脸欢快之色,“千织,那公子明日让我去他府上。”

他乡遇故人

刘夫子一记暴粟敲在留香头上,“不许去!这显是光天化日调戏你,那些个花花公子把你吃了你还不知道!”

留香摸摸脑袋,好不委屈地说,“夫子,那公子不过是喜欢吃那圆子,让我明日里送到他府上。”

刘夫子凶神恶煞,“这种把戏老夫子我当年用得多了,先哄你过去再瓮中捉鳖。他要吃圆子,明日里老夫子替你送过去!”

留香撅了嘴,“夫子,你不让我送。我就和师娘说你每日里揣着春宫图当扇子!”

刘夫子抖了抖腿,神气万分地吹吹胡子,接着他朝我挑挑眉头,摊开手,“留香你尽管去!那春宫图老夫子我已经送给千织丫头了。”刘夫子再是抖了抖身子,“老夫子我不用那玩意儿很多年了!”

接着他双手负在后头,弓身往门口踱过去,临出门前还不忘回头奸笑一记,“留香,你明日里要是敢去送那圆子,老夫子就将你逐出师门!”语毕,刘夫子昂了昂头,走了。

留香跺脚,“千织,你看那夫子!”

我笑笑,摸了摸她的头。留香拖住我,憨笑道,“千织,我从来没见过长得那般好看的公子!今日里还特地问了我的名字。他说在江洲歇十余天,让我每日里都送圆子过去。”

留香托腮相思,“这公子长得真好看呐!他还对我笑了笑…”我轻捏了把她的鼻子,拍拍她的脑袋。

今日里县太爷大婚。醉宵阁接了这单生意,我便是和青姐还有阁里另外几个厨娘往县衙门走。江洲是个偏僻地方,但因为山里药草多,也颇有些名气。县太爷近四十,要娶一位貌美如花的妙龄女子做五姨娘,真真是不般不配。然,这县令老儿成亲也算是江洲里的大事,此时大街上锣鼓喧天,县衙门前宾客络绎不绝,皆携礼道喜。

我跟着青姐一行人往衙门院子里走,地上都铺着红绸布,远处看到那厅堂里一个身形矮胖的男人身着大红喜服,跟在个人后头,点头哈腰道,“中书令大人,这边请。下官能请得大人来观摩下官的喜事,真是三生有幸。”

县太爷虎躯把那大人遮得一丝不露,看这架势,是位来头不小的人物。我正伸头想多看两眼,听到青姐高声喊我,“千织!”于是我便收了脑袋跑去火房。火房里大家都已经开始忙活了,刚走进去,青姐递过来两盘油鸡,和我说道,“千织,你把这个摆到后院宴席上去吧。”

我端着这油鸡去那宴席上,不愧是县太爷大婚,这场面做得确实大。光酒桌就摆了不下十张,皆铺着红色绣花桌布。一旁站着县太爷的管家忙不迭地收礼陪笑,还有那四个旧姨娘齐刷刷地花枝乱颤地站成一排。

待我返回火房的时候却是看到厨娘们都停了活,窃窃私语。我扯了扯青姐,疑惑望着她。青姐立在那原处,这才恍过神来,“千织,你刚刚前一脚出去,后一脚有个大人就进来了。那个大人长得真是俊呐!

我有些不明就已地看着青姐。她仍有些迷醉,“果真是青年才俊。这么年轻就当上大人,也不知道成亲了没…”

旁边有人在说,“那大人好像看了我一眼呐…”

“做梦吧你。我看那大人好像在找人?”

青姐这才清了清嗓子,“大家赶紧做菜吧。要不等会县太爷要怪罪下来了!”

不过多久,青姐递过来两碟鸳鸯鱼片和香酥花仁,“千织,你帮忙端过去吧!慢些你回来做个团圆莲子露!”

我端着这几碟小菜走得如履薄冰。刚走到宴会堂,听到一个好生熟悉的声音,“县老爷,在下今日是替师傅送上一份贺礼。在下师傅当年来江洲幸得县老爷相助,今日老爷大喜,定当涌泉相报。”

接着是那县太爷哈哈大笑,“哪里哪里?公子这般厚礼真是不敢当,敢问公子师傅是何许人也?”

“年岁已久,怕是县老爷你已经记不得了。这里区区薄礼,县老爷还望笑纳。”

我刚放下那些个碗碟,兀自琢磨这声音是谁,便被喜娘一把拉到旁边,递过来碟梅花糕,“姑娘,能帮我把这梅花糕送到新娘子屋里么?这拜天地怕是要等到夜里,让她先吃了垫垫肚子。”

我接过那梅花糕,点点头,往新娘屋里走去。敲门进去,发现新娘子已经盖好红盖头,穿着嫁衣端坐在床上。我轻扯了扯她的衣袖,那新娘子掀开那喜帕,是位娇弱的美娘子,她有些怯怯地望着我,那眼睛有些红肿,还有些许泪痕,看得人有些心疼。

这场景还有些许熟悉。我递过去那碟梅花糕,给她比了个“吃”的动作。朝她笑笑,接过她的喜帕站在一旁看着。那新娘子好似明白了我的意思,接过梅花糕,轻声说了句,“谢谢”。然后细细地吃了起来。却不想,这位美娘子吃着吃着,竟是有些呜咽,垂眸落泪。

我一时无措,正欲过去安慰她。突然好似听见风声,那屋门忽地一下打开又关上。屋里顿时多了个人,有个穿着青衣长褂的小哥好似从天而降。新娘子被吓得不轻,她瑟缩地往床上退了退,颤声道,“你是谁?…”

那小哥皱着眉,歪头细细地打量了我们一番,接着他伸手将我一拉,用手指放在嘴前表示噤声。接着轻轻在我耳边说,“姑娘,我是来救你的。你放心和我走,县太爷这边我家公子能帮你打发了。”

无奈我是个哑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看前头这位小哥眉心一展,甚是开心,“姑娘你不说话,那我便权当姑娘答应了。姑娘唤我元生便好。”接着他稍退了一步,“那么,姑娘,元生得罪了。”接着,我身子被人一拎便是落在元生背上,他拉住我的手,往门外一冲,再是向上一跃,只见得那树突然变小了。这才发现元生竟是跳上了屋顶,我牢牢抓住他的脖颈,他这几跃龙门,我们就落到了衙门府外头的一个巷子里

元生将我放下来,有些尴尬道,“姑娘,你再掐,我就没气了。”我赶紧松了手,只见元生走到我跟前福了福腰,“姑娘,还请这边走。我家公子马上就过来了。”

我实在是不明就已,站在原地指了指喉咙,接着摆了摆手。

元生有些莫明地看着我,半晌,才吐出一句话,“姑娘,你不会说话?”

我点头。

元生摸了摸脑袋,“嗯?公子没和我说过是个哑女啊…”接着他蹙眉思索了一番,拉起我往前头走,“姑娘,你还是先和我回去吧。”我挣了他的手,瞪着眼望着他。

突然听到元生“呀!”的一叫,看到一把扇子飞过来正中他的脑门。他捂着脸门龇牙咧嘴,嗷嗷叫道,“公子,你打我干什么?!”

我转身一看,来人一袭白衣飘飘,面若冠玉,司若言此时便是站在我后头。他看到我也煞是讶异,走前了两步,“尹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元生一手按住脑门,有些委屈,“公子,这位姑娘就是县老爷那位新娘子。不过她好像不能说话。”

司若言又是一扇子打在元生额头上,甚是痛惜道,“元生,你抢错人了!”

元生更是莫明,“怎么?不是这位姑娘?是另一位?…”

“那新娘子现在还在衙门府里喊着有刺客…元生,你看看,第一次就失手。”

元生懊恼不已,“公子,是你说让我抢有红盖头的那位姑娘。这位姑娘穿着红衣裳,手里还攥着那红喜帕。我怎的知道她不是新娘子?!”

司若言摆了摆手,叹息道,“罢了罢了。白白浪费公子我那份贺礼。”

元生显是不快,转身欲走,“我去把另外一个抢过来!”

司若言扔出扇子,直接打在元生后脑勺上,“现在衙门里鸡飞狗跳的,你去了能顶什么用?等夜里再去吧。”

接着,他看向我,笑得如花灿烂,“尹姑娘,果真是有缘千里来有会。我们又见面了。”

我张了张嘴,指指喉咙,示意他我不能说话。司若言有些讶异地凑近了一步,“尹姑娘,你莫不是,哑了?”

我点点头。

司若言眉心纽紧,“尹姑娘怎的会遭如此厄运?尹姑娘这般蕙质兰心,却是失了嗓子,真是让人痛惜呐。尹姑娘可是得了什么顽疾?在下倒是认识些大夫,或许能医得了姑娘的病。”

取道上山难(一)

司若言给元生使了个眼色,“元生,你来。”

元生走到我跟前,“姑娘,元生略通医术,姑娘能不能让元生把把脉?”

元生将手搭在我脉上,听了一阵。接着他看了看我的眼睛,那神情越发凝重。“姑娘,是中毒了么?”

我点了点头。元生抿了抿唇,“公子,这位姑娘是中毒了。而且还中毒不浅,脉象有些紊乱。且她的眼睛里有些许黑点,我想,可能过段时间,姑娘怕是会有眼疾了。”

司若言问道,“这是什么毒?元生你可是能解?”

元生摇头,“不知道。”

司若言禁不住用那扇子敲了敲元生,“你怎么如此学艺不精?!”

元生嘟囔,“公子,你自己不习医术,怎的来怪我?”

司若言来回踱着步子,指节扣在那折扇上,凝神思索。元生在一旁,“公子,不如让师傅帮姑娘看看吧?”

“师傅行踪不定。此时也不知道是否在山上。元生,你看看可是有什么办法先把这毒势控制住?”

元生摇了摇头,“公子,元生只学了些皮毛。”

司若言看向我,“尹姑娘,在下师傅医术很是高超。但他性情颇是古怪,且游移不定,不知道尹姑娘可是愿意随在下到山上,若是他在山上想必是能医好姑娘的疾。”

我拉了拉元生,蹲下身用树枝在地上写了一行字,“我不久后会死吗?”

元生有些惋惜地看着我,“姑娘,元生医术不济。并不知道这毒什么时候发,也不知道毒发的时候是否危及性命。”

我顿了顿,接着对司若言点了点头。司若言眉头舒展,“那么,尹姑娘。明日里我们便启程吧。姜布山离江洲虽不远,但那山势颇是险峻,师傅居在那山顶,想是要好些时日。”

这日里我刚回到醉宵阁,迎面碰上刘夫子,刘夫子煞是兴奋地拉住我,“千织丫头,听说你今日里被个男人抢去了!老夫子见你第一面就知道你定是个抢手货。”

后头留香跑过来,很是担心地拉着我的手,“千织,今日里是怎么了?”

我摆摆手,示意她放心。走到屋里拿纸和笔写着,“高祯,明日里我起姜布山找位大夫帮我看看,大约要去半月才回。”

接着我出去碰到高祯,把这纸递给他。他展开那纸,看了看,有些担心道,“千织,其实不用去找那大夫。我已经找人打听过了,中书令大人医术非常好。他恰巧从堰城过来,住在县太爷院里。我昨日就已经求过县太爷了,请县太爷引见一下。我们明日里去找那位大人看看可好?这姜布山险境丛生,你怎的可以一个人过去?”

我在那纸上写,“我和故人一块过去。你不用担心。”

高祯有些为难,“不如我陪你一块过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高祯是醉宵阁的掌柜,我怎的好让他放着生意不做陪我过去。赶忙摇了摇头,笑笑让他放宽心。

这日夜里,果真听说县太爷的五姨娘还没成亲便是不翼而飞,县太爷气结,郁郁成疾,一时竟病卧不起。全江洲的捕快倾巢而出,四处搜寻那刺客。这流言晚些时候更是传得神乎,有说这位五姨娘其实是观音菩萨化成人样来普渡众生的,今日里菩萨便是升天回去做神仙娘娘了,而和这位神仙娘娘也算是有过露水姻缘的县太爷也是被观音菩萨点化了,不足数日便是要归西成仙。

由是说县太爷这命途多舛,转眼间红喜事便是要挂上白布了。

第二日,我背着包袱和司若言一并起程了。我们雇了辆马车走了约莫半日的样子到了姜布山。下了马车,远目眺望。众山嶙峋,那山顶处云雾缭绕,若隐若现,好似漂浮空中。抬头仰望,姜布山高耸入云,旁边便是那悬崖峭壁,确是险峻。

司若言抬头瞅了瞅这山,愤恨地说,“这老头子想过神仙日子想疯了!”

他转头看我,“尹姑娘,这山甚是险峻。且山里难免被磕磕碰碰,姑娘且跟紧在下。在下自幼随师傅居于这姜布山上,对里头的山路也算是有所了解。”

我点点头。

司若言卷了卷袖子,把那扇子插在腰带里,摆出一副架势往前走。我紧跟着他一深一浅地往前走去。姜布山是江洲有名的药山,不少解毒的灵草都能找到。但这山生得也是相当怪峻,树丛密布,遮住难见阳光,山内潮湿阴冷。

司若言在前头走得也甚是谨慎,不时回头看看我。倏地听到那树叶兮簌的声音,我抬头望去,树叶摇晃,听得“吱”一声厉叫,有只黑色大鸟扑着翅膀向下啄过来。我有些慌乱,脚步滞了一脚,却是觉得踩了一个空,身子不稳,向前抓了个空。开口却是喊不出声来,向旁边一侧,直接倒过去。

却没曾想,旁边那积厚的树叶也竟是条沟壑,我便是顺着那些个峻石直接滚了下去。试图抓住些树干,却是没抵住身子的重量。等缓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满身刮痕地躺在这沟壑之中。听到“哗哗”的流水声,我强忍着痛爬起来,发现后头有泉山涧,宛若剔透的缎带缓缓拂过山中的芳草。

我起身,却是发现右脚有些刺痛,想站起来,右脚腕处却是有椎心的痛。我抬头望了望上头,只有那密不透风的树丛,却不见司若言的身影,想是他还不知道我掉下山崖。我轻揉了揉脚踝,一瘸一拐地挪到那流水旁。浑身上下好些伤口,索性脱了外衣,凑在这山涧把伤口细细地洗了洗。

好似听到背后有声响,我转过身去,看到司若言那缎白袍子上蹭了不少树叶,已经污得不见初色。头发也是有些许凌乱,那墨玉额饰已经歪在一边,白嫩的脸上还是划出一道细细血丝。无比狼狈地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不禁笑起来。他有些不自在地背过身,“尹姑娘,在下不会轻功。要从这山上下来,快些的法子只能是滚下来了。”

我更是笑得开心,差点没栽倒在那山泉中。半晌,也没见他转过身来。我拾了颗小石子,扔在他背后。他转过身来看了一眼,立马转过身去,万分尴尬地说,“姑娘,非礼勿视。”

我穿上那外衣,再扔了颗石头过去。司若言转过身来,身上已经整理了一番。他迈步过来,走到那泉水边,捧了瓢水洗了洗脸。

“尹姑娘,看来我们须是要换条路了。”

指了指右脚,示意他我怕是走不了了。

“扭伤了脚?”

我点头,稍稍挪了挪在地上捡了枝稍粗的树枝,用这树枝抵着走了两步。那右脚却是愈发地疼。司若言上前稍搀住我,“若是你不介意,在下可以背姑娘上山。”

许是看到我面带难色,司若言再是提议,“若是姑娘不方便,不如今日先在此稍作歇息,待姑娘伤好些我们再走。”

我点了点头,坐下来轻轻揉了揉脚。心里喟叹,已经是这副模样,还怎么爬得上去。

司若言坐在我身边,他看了我半晌,“其实在下…曾经同我师傅学过些医术,但年岁已久,且在下学艺颇浅。姑娘这腿脚许是骨头脱臼,不知姑娘可否让在下一试?”

我皱着眉头,轻点了点头。司若言轻轻将我的右腿放平,在脚踝处轻轻摸索。我只觉得一钻心阵巨痛传来,想喊却是叫不出来。

等我有了些许知觉,扭了扭腿,却仍是阵阵刺痛。只看司若言抹了把汗,“尹姑娘,方才在下好似是拧错了地方。不知姑娘可是能让在下再试一次?”

我真是咬牙切齿,心里真想把这小白脸一脚踹开。但思索了一番,看着司若言甚是诚恳的样子,含泪再点了点头。

我死命咬着嘴唇忍着那痛,终于等他折腾好了。却是看他一脸懊悔的样子,“尹姑娘,实在是多有得罪。在下确实是医术浅薄,不知如何能接好这骨…”

千不该万不该,便是信了司若言这个满嘴雌黄之人。

司若言一脸歉意,“在下方才多有得罪。不如还是让在才背尹姑娘上山可好?”

我长叹一口气,只得点了点头。

彼时,司若言背着我在这山路中蜿蜒。司若言是习武之人,步伐算是矫健,但因为后头驮了个我,走路还是吃力了些。约莫走了一个时辰,看他额上已经有涔涔汗珠。我不禁用衣袖替他擦了擦汗。

走到一处山谷处,司若言稍顿了顿,“尹姑娘,今日夜里我们且在这山谷里歇息一晚。明日再走吧。”

他寻了处山洞,将我放下。“在下取些树枝生个火,夜里也暖和些。”

不过一会儿,司若言便用那石子生起了火,整个山洞里刹时明亮了起来。在这山洞里,有些潺潺水声,清脆的鸟鸣声,“咔嚓”树枝的断裂声,还有“噼啪”的火烧声。司若言坐在火边,用根树枝轻拨了拨那火堆,火光衬得他愈发白净,我托腮看他,司若言这便是肌若凝脂,肤如白雪之人吧。

好似察觉我在看他,他抬眼,温润一笑,“尹姑娘,可是有话要对在下说?”

番外之小剧场

主持人:某千

一女三男主角悉数登场,不时会有酱油铺老板刘夫子和吉祥物土灰飞过。截止到目前的剧情发展,且,千织穿越到现代貌似有些彪悍了…

某:(咳咳,清嗓子)祝大家新年好,今日里能够与众主角同堂而坐,实乃某千三生有幸。撒花欢迎大家,首先请嘉宾们自我介绍一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