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起萧墙

轮廓分明的脸,因为经常戴面具的缘故,脸色有些苍白,一双漂亮的丹凤眼中精光闪闪,鼻若悬胆,粉色的唇看上去柔软诱人。此刻由于担心眉间带了些焦虑。

君涵策心中暗赞,好漂亮的人!

浅浅悄声叹,“我的手气不是一般的好啊,一捡就捡回个美人来,还记得小时候将他当做女孩子生我的气呢?”

任承夭显然也想起了那个时候的事情,唇边漾起一丝笑纹,“他现在最讨厌的也是被人说漂亮,可是看到他那张脸,人第一个念头应该就是漂亮吧!”

“萧海……”君涵云迟疑开口。

萧海一惊,急忙把面具戴上,看着君涵云有些忐忑道,“你不能反悔……”

“傻瓜!”君涵云看着他心微微的发疼,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她终于知道他为何从不让她看他的脸。

那个时候还在月夜门,她照例又拉着他去逛街,然后正好碰上一户人家娶亲,那新郎骑着高头大马春风满面,她看着十分羡慕。

萧海鄙视她道,“收起你那痴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他呢!”

“我就是喜欢他,”她心中伤感,要是她不是皇家人该多好,要是她也是个普通的女孩子,是不是有一天也会找这样一个平凡朴实的夫君,平平静静的度过一生……

“他有什么好的,”萧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长相普通,现在看着风光,说不定家里连锅都揭不开呢?跟着也是受苦。”

现在想来,他竟然很反常的说了那么一大串话,应该是在吃醋了吧?想到这里君涵云不禁偷笑,可是那个时候她心情低落,并没有注意,想到了柴彰,想到自己的处境,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充满全身,难过的道,“长的普通的男人怎么了?揭不开锅怎么了?我讨厌长的好看的男人,即使揭不开锅我也愿意陪他一起饿着。”

“你……讨厌长得好看的男人……”萧海当时迟疑的问。

人生真的很奇妙,一件时隔很久的事情会在特定的环境下不经意的让人想起,接着一些事情就这样自然而然的被想明白了,就像当她坚定的点头回答之后,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萧海接下来的几天为何那样消沉,费尽心机也无法敲开他的心门,而此刻答案却这么清楚的摆在她的面前,他喜欢她,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我知道了……”萧海看着君涵云复杂的表情,有些落寞,但还是坚定的道,“皇上,卑职赢了,请赐婚!”

君涵云一看他那副表情就知道他一定又想歪了,可是现在也没法跟他说,算了,既然赐婚,以后他们有的是机会。

柴显刚刚端起的酒杯一个不稳洒了些出来,这个家伙还真是直白,这不是自己在夸自己好看吗?

君涵策也不禁莞尔,正准备开口……

“不行!我不同意!”柴彰站起来怒道,“婚姻岂是儿戏!能光凭一个相貌决定?皇上身为一国之君,竟然如此荒唐,成何体统!”

柴彰这样对皇上说话是常有的事,众人也没有多惊讶,接下来皇上多半会妥协,或者拖延,总之驸马这件事情萧海是肯定没有机会了,不过,这次他们真的想错了,现在,这一夜才刚刚开始……

“朕刚刚还在想,柴相亲口答应的比试最后会不会因为输了而反悔呢,结果朕果然是了解柴相的。”君涵策淡淡的说道,“先提出这样比试的人是谁?难道朕就是儿戏吗?凭什么你们柴家说了算!”

君涵策的声音很轻,单薄的身体里却突然爆发出一种凛凛威严,众人皆是一惊,柴彰也是一愣,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哟!今天的皇上长大了呢?往常不都是这样吗?为什么今天突然不习惯了?难道就是有人撑腰的缘故?”柴显端着酒杯瞄了瞄任承夭嘲讽的笑。

“涵云公主贤良淑德,正是适嫁之龄,朕之侍卫萧海,相貌堂堂,文武双全,现封为翔云驸马,赐驸马府一座,择日完婚!”君涵策微微一笑,没有理会他们,开口道,“驸马比试中,萧海赢,柴显履行承诺,明日剃光头游街三圈,由翔云驸马亲自押送!”

现场一片寂静,众人都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哈哈哈……”半晌,柴显突然大笑起来,“好,好,只要你们今天有命从这里出去,自然什么都听你的!”

“你什么意思?”君涵策冷声道。

“没什么,”柴显道,“我知道你在那个位置上怪累的,想帮你解脱。”

柴显话落,众人不禁惊慌起来,虽然在座有不少人知道这件事情迟早会发生,却不料发生的如此突然。

一支烟花升空,纷呈绚烂,和一般的烟花没差别,但是它的价格却很昂贵,那是一个王朝的命运。

“怎么样?动不了吧?差不多该发作了,”柴显看着任承夭和浅浅他们道,“酒里可是放了五毒门新研制的化功散,无色无味,验不出来的。武功再高也无济于事。”

扭头对着众位官员道,“你们应该荣幸能亲眼看着新皇的诞生。当然,如果不愿意的,也不勉强,随后我会送你们和追随你们皇上一同上路。”

厮杀声传来,柴府后院的方向火光冲天,女人的尖叫声刺激着众人的耳膜,柴彰脸色一变,扭头看向君涵策,却见君涵策也是一脸不解的模样。不是他做的?柴彰心中慌乱,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群蓝衣人仿佛凭空冒出般,与此同时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架了一把匕首,柴彰也不例外。

柴彰看着园中唯一悠然喝酒的柴显,恍然大悟,愤怒的吼道,“柴显,你想造反吗?”

“哈哈哈……”柴显仰天大笑,“这不是彰哥一直想做的事情吗?可惜啊,你太笨了,不是这块材料,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那些还能算的上有用的事还不都是靠柴缨给你出的点子吗?”柴显嘲讽道,“可是不管怎样她也是个女流之辈,成不了什么大事的。”柴显慢慢的走柴彰面前开心的笑,“放心,毕竟你为柴家也出了不少力,我会让你看着那个小皇帝怎么滚下台的。黄泉路上,我也让他走在你前头,怎么样?”

君涵策冷冷的道,“柴显你好大的胆子!”

“不是我胆子大,是你太蠢,”柴显扭身慢慢走到君涵策面前道,“竟然携百官出宫,这样好的机会我怎能放过?皇宫可是已经被占了,只要将你身上的兵符取来,明天早上,这天下就是我柴显的了!”

君涵策冷笑道,“你真的以为我会那么蠢,不做任何安排?今晚进了皇宫的人可是一个都出不来。”

君涵策话音刚落,只见一个蓝衣人冲进来对着柴显道,“主上,不好了,突然出现了一队奇兵,我们招架不住了!”

“说实话,你真是个不错的皇上,聪明冷静,竟然能在彰哥的严密监视下训练出一队金甲军,”柴显对着君涵策摇了摇头惋惜的道,“可惜啊,这次你的对手是我。”

又一支烟花尖啸着升空,将每个人的脸都映的惨白,外面的嘶喊声大振,却只有这一方小园一场安静。没有刀剑,也没有血腥,但是它却是这一切的源泉。

柴显看着君涵策变色的脸心情很好,他慢慢的踱到君涵策身边伸手点了他的穴道,开始在他身上摸索,“这兵符你又送不出去,也没法用,还不如给我。”

“柴显,你不会有好下场的。”君涵策僵直着身子平静的说道。

“你难道还抱着什么幻想吗?”柴显笑道,手下没停,“有时候要学会认清现实。”

柴显终于在君涵策束发的金冠中找出了一个虎状的玉佩,“藏的可真严实,怪不得彰哥找不到。”

“皇上……我们顶不住了……”一个穿着金色铠甲的人踉踉跄跄的跑进来,刚刚说完就倒地不起。

“装备还不错,”柴显看着那人身上的铠甲笑了笑,对着众人道,“好了,伟大的时刻见证完了,愿意同朕一同走下去的人就回去准备,三日后朕要举行登基大典,不愿意归顺的,立刻处死!”

半晌,王公公颤颤巍巍的跪在柴显脚边道,“祝吾皇登基之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有人跪地齐呼。

“好,哈哈哈……”柴显仰天大笑,显然心情不是一般的好,“众位爱卿平……”

不过他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完,那些跪地的大臣齐刷刷的倒下。

柴显低头看着穿胸而过的匕首,有些不可思议的抬头看着柴缨,“你……”

生死一线

“多谢显弟为我们除去了君涵策的金甲军,”柴缨看着那些倒地的大臣淡淡的开口,“还有这些一直藏在背后的暗棋。”

“你……利用……我……”柴显显然想到了什么,忽的睁大眼睛,里面满是不甘。

柴缨伸手摸出他怀中的玉玺,拿过他手上的兵符凑在他耳边轻声道,“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背后做什么勾当吗?若不是你对大哥动了杀机,我也许会考虑留你一命。可惜……”

柴缨拔出匕首,柴显的眼神渐渐涣散,最后缓缓的倒在她的脚边,死不瞑目。

柴彰走过来,抬脚踢了踢柴显的尸体,冷哼道,“竟然想杀我,真是不自量力。”

“一石二鸟,”君涵策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没想到柴小姐如此深藏不露。”

柴缨微微一笑道,“总不能让你们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吧?”

“你真的以为你可以成功吗?”君涵策冷冷的说道。

“哈哈……”柴彰拿过柴缨手中的兵符大笑道,“你不是在等另外半个兵符出现吧?”

这次不仅君涵策脸色变了,任承夭的嘴角也紧抿成线。

“你应该怎么也想不到,那半块兵符会在净月城下被换吧?”柴彰从怀里拿出另外半个兵符笑道,“所以十万大军你是等不到了,你的金甲军已经完了,而我的乌衣卫才整装待发,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

柴缨环顾一周,对着百官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柴缨最赏识的便是人才,如愿意归顺者……”

“啧啧,同样是招降的话,这柴缨嘴里说出来的就是不一样,比柴显冠冕堂皇多了。”任承夭看着中间的柴缨低声笑道。

浅浅睨了他一眼道,“你最好不要小看柴缨,若不是本姑娘聪明,你可是早就栽在她手上了。虽然他们没把十万大军招来,乌衣卫怕也不是等闲之辈。”

任承夭轻轻靠在浅浅身上笑道,“我的丫头如此聪慧,我有什么好怕的,不管发生什么事,丫头都会保护我的,不是吗?”

“我说你到底是不是男人,这样的话也能说出口。”浅浅鄙视道。

“嘻嘻,我是不是男人你不清楚吗?那个时候你好像全都看见了吧……”任承夭凑在她耳边轻佻的吹气,尾音还勾的韵味悠长。

“你这个家伙!我什么都没看见!”浅浅想起那次帮他解蛊的事情,脸立刻变的通红,不由恼羞成怒道,“不要靠在我身上,重死了。”

“其实我也不想,”任承夭看着浅浅,唇边泛起一丝苦笑,“你说的很对,我太小看柴缨了,所以,我现在好像中毒了,丫头,你说我们这次不会真的死在这里吧……”

“你胡说什么!”浅浅一惊,发现有不少人已经躺在地上,君涵策他们好像也是勉力支撑。而且那种无力感也正慢慢的侵向她的四肢百骸。

“师姐,这个是黯然香,会让人浑身无力,功力逐渐消散,和化功散差不多,应该点在宫灯里的,两三个时辰后才会发作,所以不容易被察觉。”玉蓝微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有没有解药?”浅浅急道。

“我身边没有。”玉蓝回道。

“那怎么办?”浅浅看了看正在劝降的柴缨,已经有些人下跪,若是她的话说完了,屠戮就要开始了吧。

“师姐,蛇丹!”玉蓝说道,“蛇丹可解百毒,只要半颗就可以救这里所有的人了。”

“怎么救?”浅浅道。

“碾碎了,让他们吸进去即可,一刻钟就可以复原了,不过,师姐现在也没力气了吧……”玉蓝有些忧心道。

清楚的感觉到体内的功力正在不断的消散,浅浅急忙掏出蛇丹,用濯湛切成两半,将一半放在手中震碎了,另一半不由分说放进了任承夭嘴里,“你中蛊之后不是功力大减吗?这个可以帮你恢复的。《月渊鸣》你有修习吧,柴缨会《蛟龙吟》,所以一会儿估计这里的人还是要靠我们两个人。”

浅浅快速的说完起身往北廊飞去,她必须赶在内里完全消失之前将蛇丹撒出去。

“使劲吸气,这是解药!”浅浅对着众人喊。

正在劝降的柴缨一惊,飞身上前一掌拍向浅浅的后心。

“浅浅小心!”君涵云焦急道。

“浅浅——”萧海的声音。

“丫头……”任承夭的声音很虚弱。

浅浅踉跄着倒在北廊上,焦急的扭头向任承夭看过去。却见任承夭虚弱的靠在小几上,露在外面的皮肤泛着红色,“妖精!”

柴缨一怔,扭头看见任承夭的样子,急忙跑过去道,“你怎么了?”

任承夭没有理会她,只是紧紧的盯着浅浅担心的道,“丫头,你没事吧……”

“我没事,”浅浅回道,“你怎么样?”

任承夭正准备说话,却被柴缨点了穴。

“柴缨,你要干什么?”浅浅急道。

柴缨将任承夭的面具揭下,看着他冷冷的眸子自嘲的笑道,“终于看见我了吗?你看好了,我一定会让你好好的记住我的!”

“原来她就是那个可以叫你‘妖精’的人,”柴缨满意的看着任承夭脸上闪过的惊慌,扭头看着浅浅,眼中是浓浓的杀意,“莫姑娘果然内力深厚,竟然能支持到现在,不知是不是还能吃我一掌。”

“缨儿?”柴彰看着柴缨有些疯狂的样子,担心的道。

柴缨对着他冷冷的道,“大哥,现在马上发信号,赶在他们解毒之前将他们都杀了!”

“缨儿为什么如此忌讳这个丫头,也就是武功高些罢了,难道她还能和我们的乌衣卫抗衡不成?”柴彰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手上还是听话的将信号放了出去。

第三支烟花升空,不知能否给今夜画上句号。

柴缨走向浅浅,这个时候的每一瞬间都显的无比漫长,众人的性命和王朝的命运都赌在这短短一刻钟的解毒时间上。

“柴缨!你要是敢动她半根头发,我一定会让你追悔莫及的!”任承夭突然开口,虽然他的声音依然很虚弱,但这并不妨碍他散发可怕的气息。

柴缨一顿,急忙扭头,看见任承夭唇边的血丝眼中杀意更浓,“你不要命了吗?为了这个女人竟然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

“你要杀她,先过了我这一关。”任承夭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师兄!不可以,你不可以乱动!”玉蓝在身后惊慌的阻止,“你现在的身体很虚弱,会有危险的!”

浅浅一听,也急道,“妖精,我没事的,你不要乱动!”

柴缨捏紧拳头,忽然转身,左手捏了个诀,手中泛起淡淡的红光,朝着浅浅劈过去。

在她劈下的瞬间,只听柴彰惶恐的大叫,“缨儿!”

一阵凌厉的掌风从背后袭来,柴缨本能的一躲,手中的光刀砍偏,浅浅的肩膀顿时血流如注。

柴缨一惊,他真的不要命了么?扭过头时不禁愣住了,任承夭脸色通红,煞气凛凛的站在她面前,此刻并没有风,可是他的衣袍却鼓的猎猎作响,黑色的发丝凌空乱舞,血红的双眼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连他的周围似乎都被映着一片红光。柴缨禁不住脊背发凉。

在场的众人若不是中了毒,恐怕现在也要惊慌逃窜了。

“缨儿,快逃啊!”柴彰见状惊慌的叫道。

柴缨心中暗暗叫苦,以为她不想逃吗?可是现在他紧紧的盯着她,她根本动不了!

“师姐,快阻止师兄,这样太危险了!”玉蓝的语气中带着惊恐。

“妖精!”浅浅看玉蓝的样子也知道事情大条了,焦急的喊道,“妖精,我没事!你快停下!”

可是此刻的任承夭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是恨恨的盯着柴缨,手中渐渐的聚起一只银球,哑声道,“我说过,你要是敢动她一根头发,我会让你追悔莫及的……”

院外的厮杀声渐渐接近,终于有乌衣卫冲了进来。柴彰躲在一根柱子后面惊恐的对着他们嚷道,“快上,快上!先把他杀了!”

浅浅拼命挣扎着站起来,慢慢的向任承夭走去,而柴缨眼睁睁的看着浅浅从她身边走开,却一动也不敢动,仿佛她要是动一下,对面的那个人立刻就会将她皮都不剩的吞噬。

短短几步路,就好像咫尺天涯,冲上来的乌衣卫也被那萧杀的背影挡在门口。

“妖精!”浅浅终于走到的任承夭身边,“妖精,你醒醒,我是浅浅……”

“浅浅?”任承夭的神色终于有一丝松动,低头看着浅浅,眼中的血色慢慢褪去,半晌,他突然紧紧的抱着她虚弱的笑,“丫头……”

“妖精!”浅浅回抱着他,眼泪禁不住流了出来。

柴缨终于松了一口气,才觉得浑身瘫软,动也动不了。

任承夭抱着她的手忽然垂了下去,身体重重的靠向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