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曾看到,在他们身后,有人已经站了很久,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尽数进入她耳朵。

“不用请特护了!我来吧!”清脆而冷静的声音响起。

门口,有人款款走来,还是昨天那身套装,精致干练,独独不同的是,盘起的发髻放落,随意披在肩上,脸上却冰冷冰冷的,没有一丝表情,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袋子里几个饭盒。

错愕、惊喜、激动….

无数表情在沈言和管家脸上交替出现。

她却放下袋子,面向护士向苏苏,“请问有哪些事要注意,麻烦再重复一遍给我听好吗?”

向苏苏明显的,脸上有失望的表情闪过,但作为护士,职业道德不会忘记,先把怎么护理骨折手术病人的事宜说清楚以后,很突兀地问了句,“请问你是他什么人?”

初七微怔,在医院还要回答这个问题?想了想,淡淡地两个字,“妹妹!”

“哦…”向苏苏转眼又多云转晴了。

“既然妹妹来了,就请好好看着你哥哥,不想残废就别到处乱跑!”医生皱着眉头警告,没见过这么不听话的病人。

管家乐呵呵地帮着沈言保证,“不会…这次一定会不了…”

让他到处乱跑的源头已经来了,还跑到哪里去?

“嗯,但愿!”医生便领着护士走了。

初七打开柜子,里面有爽身粉,有各种日用品,便端起盆子进了浴室,出来时盆子里大半盆热水。

她把盆子搁在凳子上,热毛巾浸入水中。

接下来要干什么,谁都知道了…

管家傻傻地站在一边,想着给七小姐打打下手,帮帮忙什么的,却遭来沈言恶狠狠的眼神,“管家,你出去!”

沈言忍无可忍,已经对他使了好几个眼色,他还看不懂?

“啊?哦?!”管家终于明白是什么意思,发出简单的两个语气词后出了病房,并识趣地把门带上。

初七的脸依然紧绷着,将被子褪至他腰际,发现他上身没有任何固定措施,脸便沉了下来,“怎么不固定?”

此时的沈言乖乖的,像做错事的孩子,“麻烦…说完还偷看她的脸色,观察她是什么反应…

她的到来怎能叫他不忐忑?虽然仍是一张冷漠的脸,可他已经满足了,所以说话行事都十分小心谨慎,千万别让她生气,免得她一气之下又丢下他不管…

她的脸更沉了,“麻烦?那你一辈子下不了床麻不麻烦?”

她说这话的本意是万一残疾了下不了床,可这话好像很耳熟,什么时候常常说的?尤其沈言的眼神,看她的时候怪怪的,好像还有促狭的笑意…

猛然想起,很久以前,沈言总是恶狠狠地抱着她,扬言要她三天下不了床…

她的脸唰的通红,扔下毛巾转身就走。

“七宝!”

手腕被人抓住,哀求的声音充满怯弱,“七宝,别走,我不是不想固定,是我自己一个人…怎么固定?”

一个人…

他语气里的苍凉令人情不自禁酸酸的,她硬起嗓音轻吼,“不会叫护士吗?”

“护士…是女的…”他那么小声,甚至还带了几分羞涩。

她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唇角已经慢慢松弛了,却立刻逼着自己重新绷紧了脸,回身,拾起毛巾,冷漠地说,“沈言,管家说的没错,不管怎么说,你们沈家对我有养育之恩,你对我妈妈的帮助我也记在心上,我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所以,来照顾你,算是报恩吧,你借给我妈的钱,我也会慢慢还给你,我不是有你30%的股份吗?从我每年的分红里扣,扣完为止…”她顿了顿,说下一句的时候心中的酸痛滞涨到了极点,“那时…我们就两清了,谁也不欠谁…”

她清晰地看见,沈言眼睛里的痛苦是如何汹涌澎湃起来的,他们彼此之间太了解,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足以泄露心中全部…

她成功地击痛了他,可她一点也不快乐。

可她的初衷并不是想击痛他,而是真的这么想,把欠他的还给他,恩、情、钱,那时,就了无牵挂了…

他干涩地笑了笑,“好…”一个好字,便再也说不出话。

她的手轻轻在他上身擦拭,他痛的叫出声来。

她停了停,皱眉轻问,“痛?”

他吸着气,点点头。

“对不起,我轻点…”她手持热毛巾继续在他皮肤上缓行。

他闭上眼,锥心的疼痛还是将他席卷,无论她多么轻,他知道,其实疼的是心,不是肋骨…

他并不知道,当他一个简单而沙哑的“好”字说出口时,与他同时感到锥心之痛的还有她,甚至,在她转过背换毛巾的瞬间,她的泪竟毫无征兆地掉落了一滴在水盆里。

原来,痛,是真的有感应的…

“可以翻身吗?我帮你一起,把背擦一擦…”她已经擦完他的前胸,腹部,腋下,此时换了盆水,试着帮他侧翻。

“试试!”他用完好的手握住床栏杆,有一只脚可以用力,初七在助了他一把,他憋好红了脸,才终于翻过。

初七怕他累着,快速地擦了,再托着他的背,让他借着自己手臂的力量慢慢下躺。

当他终于躺平时,她却累得脱力,一个不慎,竟往他身上压去。

她唯恐压到他伤处,双臂赶紧撑在他身体两侧,她的头便恰好在他的头上方,距离如此之近,他们的鼻尖已经触到一起,淡淡的薄荷清香从他的呼吸里散发出来,尽数喷在她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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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怕它不听话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

许久,他的呼吸逐渐紊乱急促,他抬了抬下巴,他们的唇,贴在了一起…

初七忽然如受惊的小鸟,从他上方迅速离开。

他眼前空空的,只觉得空气笼罩着他的脸、他的唇,全是不适应的凉…

“沈言,如果还有下一次,我立刻就走!”她脸色绯红,赌咒发誓的扩。

“对不起,我情不自禁…”他垂下眼帘的样子,完全是在盗版她的可怜兮兮…

初七绷紧了脸,从柜子里找出爽身粉,在他脖子,耳后,腋窝等褶皱处都扑了粉,动作十分熟练。

这让沈言有点惊讶,偷看她脸色,“你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菏”

“以前…”她说到这里突然打住了。

“以前什么?”沈言错愕地看着她,追问。

“没什么!”她没来由地凶了他一句。

以前什么?要她怎么说?以前怀着他们第一个宝宝的时候,她去孕妇培训班,培训班有教过怎么给孩子洗澡,扑爽身粉和穿衣服…

她换了盆水,脸上不露痕迹,麻利地把他的被子揭开。

穿了很大的睡裤,她犹豫了一下,手放在他腰际,却被他握住。

“干嘛!放开!”她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皱了皱眉。

他脸色竟然有些红,“我…怕它不听话…你会生气…”

初七脸也红了红,强撑着拍开他的手,“不就是个放水的葫芦,放手了!”

“哦…”他有点尴尬地放开,感觉一凉,裤子被初七褪下,他凝视着初七的脸,发现她竟然没有什么异样。

既然她能放开,他还有什么放不开的?男人在这种事的无耻程度上绝对比女人要深…

可是,当初七握着毛巾的手擦到大腿根部时,原本软绵绵的某处居然一触即发了。

初七脸色微微一变,沈言立刻便吓到了,很无辜的看着她解释,“我…说了它会不听话,我…也控制不了…没办法…”

初七不出声,用最快的速度给他擦完,同样在每一个褶子里扑上爽身粉,有些地方更是褶子多,要重点擦干,她细滑柔软的手不时擦过,摆弄,他憋得脸通红,这简直是对他的折磨…

“好了!”初七重新找出一条睡裤,细心地把裤管套进他的石膏脚,再盖上被子,看起来,他整个人似乎清爽多了…

稍稍收拾了一下,初七把门打开,让管家进来,从塑料袋里把饭盒都拿出来,“管家,吃早餐了吗?没吃的话一起吃吧。”

沈言舔了舔唇,“什么东西?我还没吃的!”

“你可以吃?”初七看向管家。

管家点点头,“可以的,昨天晚上开始,医生说可以吃流质。”

“那喝点粥吧,反正我也喝不完。”初七把粥盒打开,专属于周记粥铺的粥香味儿飘了出来。

沈言心中明白了几分。从机场到周记再到这家医院,可以说绕着整个城市转了一个圈,像她这么懒惰的人,会为了自己喝一碗粥跑那么远吗?

心头还是暖暖的,吸了吸鼻子,“好香…我几天没吃了,好饿…..”

初七给了他一个大白眼,“某些人不是说不喜欢喝粥了吗?”

“是吗?谁说的?管家,是你吗?那你别喝了!”沈言脸上写着的字叫无赖…

初七也不点破他,用小勺挑了点,吹冷,喂到他嘴里。

他整颗心如沐春雨,立刻便湿润了,这一幕,真是太难求了…

他如今的最高要求就是这样,只要她在眼前,在身边就好,无论他们是什么关系,妹妹,爱人,朋友,什么都好,只要不再离开他;至于她的态度,不冷不热也好,大发雷霆也好,冷冰冰也好,他都甘之如饴…

他真是太饿了,不知不觉一盒粥竟然被他一个人吃了个一干二净,吃完后还意犹未尽地舔着唇,“没了?”

初七也一愣,“你还不够啊?”

“不是…够了…”他言不由心,看着空空的粥碗。

这种眼神摆明了就是还想喝…

初七无语,另打开一盒,继续给他喂,他心头悄然升起一丝喜悦,别告诉他这不是她刻意去给他买的!如果不是,买两盒干嘛?

再吃了两口,他摇摇头,“不要了,饱了。”

“真不要了?那我吃了!”初七瞪着他。

“嗯,你吃吧!”其实他还可以继续吃,不过他全吃了,初七吃什么?

只见初七把其它盒子打开,里面是各色周记点心。

她招呼着管家一起吃,眼看沈言好想吃的样子,回了句,“这个你可不能吃!”

“知道…”他沮丧不已,看来自己这个苦肉计是他这辈子最失算的计划…

眼睁睁看着初七和管家吃得津津有味,管家似乎还故意显摆似的,边吃边赞,惹得沈言横眉竖眼。

好不容易等他们吃完,护士向苏苏来发药了。

打开沈言的药盒,向苏苏便发怒了,“你是我见过最不听话的病人,你昨天一整天的药都还没吃呢!”

她放下药盒,倒了一杯水,柳眉倒竖,“快点吃!必须当着我的面吃!”

沈言斜眼看着这护士,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不冷不热说了句,“放那,我等下吃!”

“不行!必须在我眼前吃!”向苏苏就跟他杠上了。

沈言当老大当习惯了,什么时候受过人这样的约束?不耐烦马上显露出来,“我不吃了,行吗?”

“不行!”

“莫名其妙!没见过态度这么恶劣的护士,我要投诉!”

“你…”向苏苏刚刚还怒气冲天的脸忽然变得委屈万分,“你去投诉啊!去啊!”

“难道我还不敢吗?”沈言是有良好教养的绅士,轻易不会跟人较劲,但这小护士实在太莫名其妙了。

眼看就要闹大,一个清如泉水的声音插了进来,“我来吧!”

向苏苏呆呆的,看着初七端了一杯水,轻轻托着沈言的头,先喂了他一口水润润喉,然后,把药一颗一颗给他喂了下去。

整个过程,沈言都是乖乖的,很服帖的样子,一点抗拒的意思没有。

向苏苏皱眉思索,百思不得其解,真是奇怪了,这沈言像个暴君,敢在医院对任何人横眉竖眼,怎么单在妹妹面前这么听话?像个乖宝宝似的….

也没见她用什么特别的方法啊?连说话都是轻轻的…

也许,男人喜欢这种温柔型的吧…

如此一想,也没说别的,出了病房。

眼看没什么事,初七便打电话回公司,问慕凌晨今天的情况,慕凌晨大致说了一下,公司应该是稳定下来了,业绩只有大家一起努力,慢慢回升,另外提醒她秘书室说今天有几个重要会见需要她参加。

初七看了眼床上的沈言,有点为难,“慕助理,你看能不能你去会见?如果有要签字的拿到医院来我签,或者是…他亲自签?”

“你在医院?”慕凌晨显然十分惊喜。

“是的…”

“那好,我尽量安排一下!嗯,晚上还约了连天雨吃饭,你去吗?”

初七想了想,“到时再说吧!”

“那好,可以让总裁接下电话吗?”慕凌晨提出。

“嗯。”初七把手机放在沈言耳边。

“总裁,文静今天来上班了,我问她怎么回事,她也没说,只是说对不起你,要转告你们,祝你们幸福。”

“没事就好吧!你多关注!”沈言隐隐觉得没那么简单,但初七在面前,他不想说多了,让她胡思乱想,只叮嘱慕凌晨多留心。

“好,那我晚上来看你!”

公司没事,和连天雨的合作继续,这些都是好消息。不管这次危机是谁救过去的,初七还是很开心,工作让她尝到了乐趣,而且她也有一半功劳的,沈氏商业欺诈的罪名被洗脱,沈氏声誉恢复,而声誉是商家的根本,看来,一切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她打开笔记本,一边学习一边处理公司的事。沈言见她如此好学,也不打扰她。他曾经想要给她最深的宠爱,最满的幸福,所以前二十年将她小心地收藏起来,不让她受惊,不让她受苦,只让她在自己构建的温室里长成最娇嫩美丽的花,开出最灿烂纯真的笑脸;但现在见她在学习的时候也如此开心,当然也会支持她。无论生活怎么过,只要她开心就好,这是他最根本的原则。

忽然遇到一个问题,她托着腮冥思苦想,又敲电脑又在纸上写写画画的,怎么也搞不明白了。

她的一举一动就没离开过沈言的眼睛,见她这样,知道她犯难了,冷不丁问道,“哪里不懂啊!?”

“这里,就这里!”思考相当入戏的她似乎一时忘了那些不尴不尬,把笔记本举到他面前问他。

他微微一笑,解释给她听。

她恍然大悟,“是这样啊!对对对!我怎么就糊涂了!”然后又接着继续。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沈言在旁边,无异于多了个老师,有不懂的,随口就问了,沈言也总是给予最易懂最完善的回答。

前段日子,初七也有自己看专业书的时候,但是总觉得太艰涩难懂,然而经沈言口里说出来的,一切怎么变得那么容易理解?

她好学心起,竟然越问越起劲。

“这些东西都是大学学过的…”沈言很满意现在的状态,他们小心翼翼避开感情两个字不谈,这样相处起来也很融洽,如果一直保持现状,那也足够了。心情渐渐舒畅了些,便开起了她的玩笑。

她果然苦恼地皱起眉,“是吗?我怎么记不得?”

“因为你上课都没听,不知想什么去了,晚上回来作业不会,全是我做的!考试一挂到底!”沈言一针见血,毫不容情地揭她的短。

“…”她无语以对。这点她承认,可是那时她上课到底想什么去了呢?想他?想他来接她放学后去哪里玩?想晚上有什么好电影要他陪她去看?反正都是与他有关的…

这样被他指责好像很丢脸,总得为自己辩驳点什么,她眼睛一亮,“哪有一挂到底?我英文及格了!”

“多少分?”他好笑地看着她。

“61…”这回答明显底气不足。

“是啊!61!还发短信给我,让我给帮着翻译了两个4分的句子…”他不紧不慢的,好像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