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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梨浠在凤羽斐凌的撑扶之下缓缓地站了起来,然后,她挣脱了凤羽斐凌的撑扶,一步一步地走到洌昊面前,声音低沉,却如寒水冰冷,“你曾经问我,如果你一去不返,我会不会伤心。现在我告诉你,我不仅不会伤心,我还会非常高兴。甚至…”梨浠顿了顿,再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我现在有能力,我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你。”

面对表情凄然的梨浠,洌昊没有说话,反而蹲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镯子,迅速地扣在梨浠的左脚上。洌昊站起来:“你杀不死我,因为我是你的主人。”看梨浠似乎想动手摘这个镯子,洌昊得意地笑了起来:“这个镯子,戴上了就拿不下来,所以你一辈子只能是我的!”

没有太大的语气波动,那样的说话,仿佛是理所当然。

梨浠静静地看着洌昊,这个孔武有力的男人,为何就要如此折磨她这个小女子?

沉默了一会儿,梨浠冷冷地笑了起来,走到了凤羽斐凌的面前,柔声问道:“有刀吗?”

“刀我没有,匕首可以吗?”凤羽斐凌似乎也不知道梨浠要做什么,不过他不习惯拒绝自己喜欢的人,所以他从怀里摸出了一把小巧的匕首递给了梨浠。

梨浠默默地接过了匕首,走到洌昊的面前,然后坐到了地上:“是的,或许镯子是摘不下来,可是…我把脚砍断不就好了吗?”

说着,梨浠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的左脚举起了匕首。

砍断吧,要脚来干什么?云儿已经不在了,她还需要为了让谁吃好一点,穿好一点而努力跳舞吗?

不需要了,什么都不需要了,会受伤的心也不要了,会跳舞的脚也不要了,这条没有了亲人的生命…更不需要了。

“梨浠!”已经看出了梨浠想要自杀的念头,洌昊大叫一声,想要上前阻止梨浠。

不过凤羽斐凌的出手远比洌昊还要快,他不过扬扬了红袖,长长的袖子抚过了梨浠的背,梨浠的身子一软就倒在地上。

洌昊上前一探梨浠的鼻息,轻轻松了一口气,梨浠不过是被点了睡穴而已,不过…这个美丽的红衣男子不过是一扬袖就可以点穴,他的内功修为是何等的可怕?

“你不用担心,梨浠不过是睡着了。”凤羽斐凌脱下了身上那件绣有凤羽家家徽的红袍盖到了梨浠的身上,轻轻抱起了梨浠,“她刚才的动作似乎弄到伤口,伤口又裂开了。她现在这样的身体根本承受不起任何刺激,拜托你也看一下情况,别这样对她。否则…我会杀了你。”

虽然感觉到凤羽斐凌的杀意,但洌昊毫不客气地回瞪:“我才不怕,她本来就是我的女人。”

“是吗?那么现在开始是我的了。”凤羽斐凌没有把洌昊的说话放在心上,抱着梨浠就往回走。

“慢着!”洌昊用剑直指凤羽斐凌,冷冷地说道,“把梨浠留下来。”

凤羽斐凌没有停下脚步,就像那指在他背后的剑不过是一件华而不实的摆设一般:“你不会阻止我的,因为梨浠现在需要治疗,我手下有天下间最好的大夫。而且,我现在就回去派人来寻找刚才跌落悬崖的少年。虽然悬崖很高,不过就算死了应该也有尸体的。那么漂亮的尸体让野狗或者什么野兽吃掉了就太可惜了。而你…洌昊将军,你需要把你的马牵上来,放心,我会派人去接你,不会让你迷路的。”

凤羽斐凌的安排看似非常完美,可是洌昊却对这样突然而来的友善非常戒备:“你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凤羽斐凌前进的脚步略微迟疑,他低下头去看了一眼脸上满是泪痕的梨浠,转过头来直视洌昊,“因为能让梨浠恨你,我觉得非常高兴。虽然我知道,刚才你攻击那个少年不过是想帮他,免得我会出手杀他。不过你算错了一件事,那就是看在那个少年和梨浠长得那么像的分上,我已经不会杀他了。所以说啊…‘浪子修罗’虽然是个美名,但修罗…哼,还真是一种愚昧无知的生物啊。”

虽然凤羽斐凌这一番说话实在过分,但是洌昊抿着唇,没有否认。

也许因为在山林里迷路而烦躁,因为不知道梨浠的安危而烦躁,因为与凤羽斐凌过了超过十招都无法分出胜负而烦躁,所以他才没有发现…凤羽斐凌没有想要伤害梨云。

虽然失去了梨云这个王牌,但是梨浠…“我不会放手的。”洌昊看着二人渐远的背影,暗暗紧握着拳头。

第十四章 如叶,命

又做梦了…

梨浠知道自己生病的时候很容易会做梦,梦见许许多多的事情,快乐的,痛苦的,都有。快乐的那些事情,她知道,不过是虚无,绝不会成为现实;痛苦的事情,她却只能暗自祈祷不要成为现实。

这次在梦里,梨浠回到了童年,美丽的母亲一手抱着还是婴儿的梨云,一手牵着年仅三岁的她,站在皇宫城门外与父亲分别。然后,母亲带着他们不断地逃亡。

敌人是骑着马来追的,母亲那双用来跳舞的腿怎么可能跑得过敌人的马?

早已经筋疲力尽的母亲搂着已经饿得不停哭喊的梨云对她说:你们一定要活下去啊。

母亲想要自己去引开那些敌人,让梨浠带着梨云逃走,可是这有可能吗?只有三岁的她就连弟弟也抱不起来!

——你们不能死啊…

母亲是这样说的。

可是一直哭闹的梨云只会把敌人引来,所以…不能让他发出声音了…

好不容易逃到一个贫瘠的小村庄里,母亲向村民借来了一块烧红的炭,然后用铁钎子敲得碎碎的,颤抖着手,喂给了梨云。

那个画面,梨浠一辈子都记得。

那块不过小拇指大小的炭烧得红红的,就算是盛在那小勺子上也没有什么重量,可是那把唇都咬得出血的母亲,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拿起了那个小勺子,然后把火红的炭喂到了梨云的嘴中。

其实不是喂,母亲是强行打开了梨云的嘴,把炭塞进去的。

梨云先是大哭,然后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最后只有眼泪,没有声音了。

梨浠一直站在一旁,按照母亲的说话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巴,就算已经吓得泪流满脸都不敢发出一点点的声音。

她唯一的弟弟,就这样哑了。

因为没有了梨云的哭声,母亲总算逃过了敌人的追捕,好不容易离开了金陵,到杭州去投靠了一个朋友。

那也只是一位美丽的舞姬。

听说那是母亲被选入宫时的一位姐妹,可是她却因为不得皇上的赏识,最后被发配出宫,为了生活,不得不在宫外继续当舞姬。

那位舞姬有一个不错的舞班子,是她多年以来的心血,她很乐意接济旧时的姐妹,并且成为了梨浠的师父。

隐约之间,梨浠似乎听见了母亲奏起她最爱的舞曲,然后梨浠在师父的指导下开始学舞。而梨云转眼之间已经成了孩童,一身粗衣麻布,看着穿着美丽舞裙的她在起舞。

师父说,生为女儿家多好,因为这美丽的身体就是最强大的武器,也是赚钱的工具。男孩子长得再漂亮也无法做出和姑娘一样的事情,纵然愿意委身于权贵的身下,最终也无法以自己腹中的骨肉来换取不愁吃穿的生活。

梨浠不认同师父的话,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没有必要为了这样的东西出卖自己的身体,这大概就是“不为五斗米而折腰”的气势吧。

在舞班中无忧无虑的日子太短太短了,在梨浠五岁那一年,母亲被杀了。

大概直到生命的最后,母亲也没有透露出她和梨云的消息,所以母亲被杀了以后,梨浠和梨云也最终摆脱了敌人的追捕。

即使想法不一样,可是师父还是很疼爱梨浠和梨云的,在她去世以前,还是把所有的家当给了他们,比如说那无人能及的舞艺,漂亮的镂金扇,还有各种华丽的舞裙、乐器、曲谱等等,让不过稚龄少女的梨浠有了足够的本钱带着梨云过起了流浪舞娘与乐师的生活。

从小到大,梨云都是一个非常懂事的孩子,虽然不过只有十四岁,但是他的心思却出奇的成熟以及细密。长久以来,他永远都是一身平平无奇的白色粗衣,永远持着那一柄舞剑,那本是跳舞的道具,却最终成为了保护梨浠的武器。梨云一直很温柔,很细心地留守在梨浠的身旁,在梨浠生病的时候,也毫无怨言地照顾着她。

梨浠知道自己的身子太差了,对现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的梨云来说,是一个沉重的包袱。正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梨浠说过,就算梨云丢下她也没有关系的。

每次梨浠这么说,梨云都只是轻轻地摇摇头。相同的血把他们紧紧联系在一起,梨云对梨浠从来都是不离不弃,无论什么情况,他都会守在梨浠的床前。因为不会说话,所以梨云学会了以曲寄意。可能是血脉里天赋的本钱,梨云对乐器可说一见便上手,就连那古时的五十弦锦瑟,他也是无师自通的。

有这么一个才华横溢的弟弟,梨浠很自豪,只可惜受家境所逼,梨云没有很好的学习条件,不要说乐器,仅仅是教会梨云识字,梨浠已经花了不少的心思。

很多时候梨浠觉得,梨云是一个很可怜的孩子,在还没有学会说话的时候就被迫成了哑巴。在看着姐姐穿着漂亮华服的时候,自己却只能一身粗衣麻布,都十四岁了,还没有穿过好一点的衣服,还要把所有好的东西留给她这个病弱的姐姐。而且,在看着姐姐因为跳舞出色而被富贵人家宴请的时候,他也只可以和下人挤在一个桌子上,还要担心自己会不会吃得太多,令姐姐丢脸…

云儿,她一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如果当年她不是那么无力,可以抱起梨云的话,就可以和母亲分开逃亡,那么梨云就不会被以炭毁声了。如果梨云是一个健全的孩子,师父就会对他多点喜爱多点栽培,那么他就不用过着穿不好吃不饱的日子了,这样他就不用为了怕给姐姐丢脸而不敢多吃几口饭了…

云儿…

梦里的景物不断地转变,可是画面最终定格在梨云被洌昊推下悬崖的瞬间。和现实不一样的是,梦里的悬崖边没有浓雾,梨浠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梨云是如何跌下悬崖的。

身体失重的恐惧,一手握着剑,一手伸前想抓住什么,却依然力不从心,他张开了嘴想要惊呼,却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云儿!她的云儿!到死的时候,却连求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是她害的啊…

如果不是她与洌昊的过多纠缠,洌昊就不会跟她们姐弟有这么多交集,甚至都不会出现在他们的生命里。而现在,洌昊却这样对待云儿…所以为了云儿,洌昊…必须死…

迷迷糊糊之间,梨浠缓缓地睁开眼睛,她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肚子已经饿得咕噜咕噜叫。费力睁开眼睛,眼前出现的是洌昊和凤羽斐凌,这两个男人似乎已经没有了芥蒂,很安静地守候在房间之中等候她的醒来。

他们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担忧,似乎很担心她醒来以后还会从什么地方找来一把匕首,当场自杀一样。

不会了,她不会去自杀的,因为无论如何,她都要活下去,代替梨云活下去!

虽说过去已经习惯了别人注视的目光,但是这样还是让梨浠觉得很不舒服。

“你们怎么盯着我看?”

当梨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洌昊和凤羽斐凌的脸上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第一次看见他们这样的表情,梨浠不禁在心里暗笑。

原来这两个总是自信满满的男人,也有吃惊的时候呢。

梨浠从床上坐起来,左肩上的伤口好像已经好了,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又或者是即使再痛的伤口,也痛不过失去梨云的那瞬间。

梨浠静静地欣赏着凤羽斐凌和洌昊的吃惊神情,好一会儿,才露出了微笑来:“我又生病了啊,让你们担心了。不过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好像很吃惊我这么快就康复了?”

“梨浠…”凤羽斐凌抢在洌昊以前就开口了,“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有点饿,你这个主人家给我弄一点吃的吧。”梨浠柔声回答了凤羽斐凌的话。她没有说谎,她真的饿了,现在起她要养好自己的身体,因为从今往后,生病的时候不会再有梨云的照顾了,就这样一睡不起的话,实在是太对不起了梨云了。

凤羽斐凌脸上的神情有点古怪,他看着梨浠,梨浠也落落大方地回望,这反倒使凤羽斐凌有些不好意思,他的脸微微红了一下,像要掩饰一般马上转身离去。

在凤羽斐凌出了房间以后,洌昊也看了她很久才有动作。不过和凤羽斐凌不一样,洌昊只是叹了一口气,坐到了她的床边来,这样的举动,就像是向她妥协一样。

“我们…找不到梨云的尸体。悬崖下有不少野兽出没,凤羽斐凌派了不少人去找,可是找不到。”

找不到尸体这一点梨浠根本不关心,人都死了,还要尸体干什么?梨云本来就和她长得一模一样,那么…她的身体也是梨云的身体,梨云已经不存在了,那么只要她好好活着就好了!

因为只要她活着,梨云就会活着!

“梨云…是谁啊?”

是的,谁也不需要记得梨云,因为梨云永远活在她的身体里,那么,她就可以保护梨云了。

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有她才可以听见梨云说话,只有她可以明白梨云的喜怒哀乐…

“名字和我很像呢?是大人你的朋友吗?”

看着洌昊错愕的表情,梨浠带着无辜的神情继续说道:“如果有机会,还请大人介绍给我认识吧。大人总不和我提起你的朋友呢。”

觉得给洌昊的刺激还不够,梨浠调整了一下坐姿,靠到了洌昊的肩膀上去:“谢谢大人送我的脚镯,我很喜欢哦,一醒过来就看见了,真的很漂亮。不过啊,大人下次要送我东西,还是在我醒着的时候送吧,我想要亲自收下来。”

洌昊看着梨浠好一会儿,然后把她搂到了怀里:“嗯,好的。”

是的,从现在开始,她要成为他的女人。然后,她也要他明白伤心的滋味。

离开凤羽斐凌的雾谷是三天以后的事情。左肩上的伤口已经好了,只可惜夺魂生这位老先生的医术实在太高明,就连伤痕也没有留下,区区几天的时间,伤口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梨浠本来还想要留下伤口,就像一个印记,给自己纪念和提醒。

自从她说不知道梨云是谁以后,洌昊和凤羽斐凌都没有再提起梨云了。一个亲人死了,要忘记他原来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可是,如果他从来没有出现过呢?像没有活过一样,“忘记”又从何谈起?

就让他们这么认为好了,只要云儿活在她的心里。

云儿,她可怜的云儿…

唯一让梨浠意外的是,凤羽斐凌并没有跟着他们离开雾谷,似乎是凤羽斐凌还有一些事情要去处理,梨浠也不过问。原本,梨浠是想要利用凤羽斐凌来摆脱洌昊,可是现在梨云已经死了,摆不摆脱洌昊已经不重要了,凤羽斐凌是否要跟随她去金陵,也已经不重要了。

别过凤羽斐凌和夺魂生,梨浠与洌昊共乘着墨儿离开了。

大概因为是正午时分,雾谷山上的雾气淡薄了许多,下山非常顺利,胯下的墨儿并没有全速前进,而是悠闲地走着,也不过花了大半个时辰就下了山。

又是未时了,每到天清气朗的时候,梨浠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梨云,所以难免有些出神。

没有了梨云的日子,嗯…要学会习惯啊…

这个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火红,梨浠不禁惊叹,原来金陵城北有一个四季叶红的枫树林。一排又一排的红枫树,姿态凌云,展现出一种极端洗练的美丽,又带点轻轻的哀艳,就好像唐诗中说的那般模样——“霜叶红于二月花”。

看着这片火红的枫树林,梨浠又想起了母亲所说的那首诗词来——

颜色如花命如叶。命如叶薄将奈何?

山宫一闭无开日,未死此身不令出。

“大人,梨浠今生今世,再也不离开金陵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梨浠都会好好地经营御香楼的,你说好不好?”

是的,她不会离开金陵,因为她要躲在与大宋皇室没有关系的地方,好好利用母亲留下的笔记和师父教导她对付男人的手段,让洌昊彻底地爱上她,即使付出身心也在所不惜。一旦洌昊沦陷,她就…

他就会明白,什么叫做伤心。

如果说修罗是没有心的话,那么她就给他一颗心,然后…狠狠地拧成粉末。

洌昊看着梨浠,然后微笑着点了点头:“那么我们就留在金陵城内吧。你不是说有一个客人出了一千两黄金要你制作干花吗?那么回去以后就去制作吧,别让客人等太久了。”

“是,大人。”

第十五章 嫁衣,破

梨浠发现,她被带去雾谷虽然只有仅仅数日,但在此期间,洌昊似乎在金陵城中已经引起了不少注意,比如说,他们正要从北城门进城的时候,守门的城卫军个个都用一种敬畏的眼神来看他。

“他们好像很怕你呢。”梨浠看似随意地开口,“你欺负过他们?”

“不过杀了一个人罢了,他们没有上过战场,所以胆子太小了。”

听到了洌昊的回答,梨浠脸上娇笑,心里冷笑,洌昊不愧是修罗啊,说杀人的事情说得多么顺口,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多好”一般的话:“大人真是的,杀人可是大罪哦。大人你不怕?”

洌昊突然挑起了梨浠的下颚,梨浠有点吃惊,毕竟这样的动作过于轻浮,不像是洌昊会做的事情。不过她把自己的心意掩饰得很好,绝对不会让洌昊发现。

“为了你啊,我可以杀尽天下人。”

这句话,可以利用…

“哦?谁都可以杀吗?”

“当然。”洌昊放开了梨浠,大笑了起来,“为了你我不介意扮演暴君。”

“大人对梨浠真好。”梨浠心里总有一种很古怪的感觉。自从认识了洌昊,这个人屡屡向她伸出援手,当初他会和梨云一起上雾谷都是为了救她的,那么杀了梨云,是不是也为了她?

除了这些,梨浠还感觉到某个人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她。那样的视线很古怪,和男人看女人的视线不一样,少了一分欲望,但多了一分憎恨,这使得她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可是终究,她还是不敢去看到底是谁对她投来了这样的视线。

这个时候洌昊突然扯了扯缰绳,梨浠猛地靠到了洌昊的怀里去,她心里一阵厌恶,但没有说话,任由自己瘫在洌昊怀里,身下的马儿轻盈地朝李府跑去。

梨云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从大门一直走向位于西面的院落,不管是管家还是下人,没有一个人提起梨云。也许是洌昊已经吩咐过大家不要再提起梨云,所以才会如此吧。

梨浠的心里有点黯然,普通老百姓死了,亲人都会为其立坟,可是皇室的人,自以为留着高贵血统的人,会觉得普通人死掉就死掉了,即使变成孤魂野鬼也没什么大不了。而现在,云儿…会被别的鬼欺负吗?

不用害怕,云儿,很快,很快大家都会去陪你的。

当日那位紫衣姑娘楹罗早已经派人把花都送来了,按照梨浠平日的吩咐,三十八盆花全部都送到她的院落去了。梨浠用来研制香料的房子是她居住的厢房的大厅,不过乍看之下更像一间温室。

在温室里负责给花儿浇水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名为晴儿,她乖巧听话,手脚麻利,很得梨浠的疼爱。

其实在看见可怜的晴儿因为家境贫穷而卖身为奴的时候,梨浠把她买回来是想教她学舞的,可是学舞还得看看天分,晴儿的身体并没有梨浠想象中的柔软度,所以无奈之下,也放弃了收她作弟子的想法,让晴儿安心地当一个照顾花的小丫环。

“主子们安好。”

“免了。”梨浠从来不喜欢拘泥于礼节,随手就扶起了晴儿,“客人送来的花呢?”

“都在房间里面哦,那些花好特别、好漂亮哦,而且啊,那个香气真的很好闻呢…”

一向口齿伶俐的晴儿,说着说着就愣住了,并且脸色苍白,就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晴儿?”梨浠心里疑惑,往身后看去也只看见那沉着脸的洌昊。大概是洌昊又吓到这个孩子了吧,一个杀人如麻的修罗会吓怕小孩子,根本就不是什么让人吃惊的事情。

“大、大人…”晴儿绕过了梨浠,走到洌昊面前,“我有事和你说哦。”

洌昊没有说什么,领着晴儿走远了。

对于他们要说的话,梨浠没有兴趣,她独自一人往房间走,推开房间大门的一瞬间,便闻到了一股醉人的香气。

首先让梨浠想起的是那名为“清霜白露”的酒,就是因为那酒,她才会与洌昊这个修罗开始了纠缠。那个时候的自己太笨也太过倔强,不过就是身子罢了,何必那么倔强?如果当时没有逃,就这么顺了洌昊,他也许从此会消失在他们的生活里,或许这样,梨云就不会死了。

罢了,过去的事情,多说亦无益。

梨浠关上了房门,视线落在那窗台前排了三排的花盆上。每一盆花也只有一株,花茎直直的,大约有两尺高,根部已经木化,单叶互生,上部呈现对生。花更是特别,乍看之下只有五片花瓣,花瓣围着花心扭曲成一个旋转的“井”字,花瓣末端带钩状,花的颜色白底紫纹,非常漂亮。

“真是漂亮的花,难怪楹罗姑娘要把它们制作成干花呢。”梨浠轻轻俯下身来,闻了闻最靠近自己的那一株,“紫色的曼陀罗花啊…”

花的香气很特别,虽然用言语很难形容那种浓郁却清雅的香气,但是的确很像“清霜白露”,就是那个感觉,像水,却比酒更容易让人沉醉。

脑子里有一种很模糊的感觉,宛如沙漠之中的流沙,把人吸进了无尽的漩涡之中,沉醉、沉醉,滑落、滑落…

——姐姐…

梨云!梨浠的心猛地一颤,她连忙转过身去,那声音好像是梨云的!在她的面前有一抹模糊的白影,白影渐渐清晰,是梨云,真的是梨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