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廉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伸手想褪下她的下衣。

一只冰凉的小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虽然颤抖着,却十分坚决。垂死般.

的花九夷睁开了眼,慢慢坐了起来,低声道:“若你一定要看,我自己来便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请你给我一身衣物,留我体面。”

飞廉冷笑一声,一眼也不看她已经毫无遮拦的胸前,淡道:“您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我不很有耐心。”

花九夷薄唇紧抿,双膝并拢将玉足从水中抽出来,挡在胸前。她的手颤抖着抓住自己的下衣,缓缓褪下。她眼中的泪始终没有滴出来。

“若是要我死,又何必如此费周章,一开始便动手杀我不就好了吗?而且,你们一早就伺机给我下了药…”青石上的青苔在耳边低语,她知道此人在给她下泻药的时候就已动杀机,也许她逃不出去,可是受辱之仇,她势必要报!

白色的下衣褪至双膝处,她的手怎么也无法继续推下去。空中突然传来一声绵长的鸟鸣,她一惊,手腕内侧碰到一处硬邦邦的触感。

青鸟…

“随机!”

是长风列缺!他的声音似乎已经近在眼前了!

花九夷的手一紧,双肩立刻被人重新制。飞廉阴沉着脸一下抓碎她的肩头,想迫她就范,另一只手已经抓住她的手想将她的下衣完全扯下来。

“长风…长风!”左肩碎裂,她似乎浑然不觉,右手还是紧紧抓住藏在小腿上的那一处奥妙。她的声音由小到大,像是本来死去的生命又慢慢地复活过来一样。

是青鸟,一定是青鸟带他来的!

飞廉渐渐失去了耐心。虽说九重局本身就是个巨大的迷阵,即使长风列缺已经找到这里一时半会也闯不进来。可是他会这么快就找到这里已经大大地出乎他们的意料,他必须速战速决!

一咬牙,他再也费神去扯花九夷的下衣,伸手一下就摁住她纤细的脖颈。然而他的动作就这么顿在了这一刻,再也无法继续下去。

长风列缺终于破了九重局,赶到火眼活泉旁。他焦急的心绪冷静了不到一瞬,却又在看到眼前的情景时一下子死下去。

那女子坐在活泉中间,长发凌乱披散,脸上和裸露出来的肩头全都是血。她手中的匕首已经深深地刺入了那个瘫倒在她肩头的白衣男子的脖颈中。

三棱匕首,瞬间致命。

花九夷回过神,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不由得高声尖叫一声,将身上沉重的尸首推入热气腾腾的泉水中。那人到死还瞪大着双眼,年轻英俊的面容满是惊愕,仿佛不能理解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她惊慌失措地抱着自己染满了血的几乎全裸的身躯,不知道该蜷缩成什么样子才好。

“大人!”

句芒众将这才恢复了神志,不敢相信风将竟就这样死在了这里。然而等待他们的,也只有死亡一途。

哀声遍起,火眼活泉将鲜血煮沸,殷红地冒着气泡。

“锵”地一声,发狂的兵刃被止住。景祝犁面带不忍地道:“大人,请去看看随机夫人吧。这里,交给在下就好。”

长风列缺殷红的双眼一散,煞气消逝了一些。他回过头,看到那个女子染血的身躯就这样暴露在这漫天的杀机中。下一瞬,他就丢了手中的兵刃,大步跨入沉浮了许多白色尸身的活泉中。

景祝犁松了一口气,望着那人毫无戒备留给自己的后背。帛书坎将,癫狂之时竟会似一个只会杀戮的浴血修罗!他以后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现在首要的,不是这个高森莫测的帛书坎将。景祝犁冷笑了一声,沉声道:“一个不留!”

句芒,这笔账,就由我祝融来与你们算!

哀声又起。

长风列缺拨开水中飞廉的尸体,将三棱匕首从他身上拔下来。然后他走到她面前,伸手想抱她。

“不,不要…”花九夷尤在惊慌中,还想要退。

长风列缺面色一沉,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抱进怀里。湿漉漉的外衣裹住了她赤裸的身躯。他感觉到她尤在瑟瑟发抖,喉头不由一紧,眼中殷红尽逝。

“阿九,不要怕,没事了。”他不知道该这样安抚她,只能用力抱紧她。

他的力道压到了她受伤的左肩,她想要挣扎,却一丝力气也没有,只得由他将她紧紧箍住。她眼前开始森白起来,低声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我来了,我在这里,你用不到再怕。”长风列缺一下将她抱起来,转身就走。

绵长的鸟啼在上空回荡,一只华美的青色大鸟在他们头顶不停盘旋。花九夷突然笑了,她满脸是血,这样子像极了一朵正在凋零的花,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长风列缺的心突然紧紧地收缩了一下。

她在他怀中低声呢喃道:“蓬莱…”

沉重的千斤闸在眼前开启,黎点点刚刚松懈下来的心又一下提起。

伴随着张扬跋扈的马蹄声,一个伟岸的身影从门内缓缓行出。那人身着鲜红的盔甲,即使只是一个看不清神色面貌的身影,也十分具有压迫性。

血甲衣。祝融八将之首,休将修。

黎点点再也想不到此人竟然会亲自出城。她连夜奔波,无论体力还是精神都已经十分疲惫。当下,她便翻身下马,静立在马侧,谨守该有的礼仪。

马蹄声停在眼前,黎点点头也不抬地道:“帛书使黎点点,见过修大人。”

修下马,沉重的铁靴力逾千钧一般沉重地砸在尘烟四起的土地上。他伸手摸了摸心爱的坐骑,一眼也不看眼前与他相比实在太过娇小的女子。

“我是修。抬起头来。”

黎点点慢慢地抬起头,在看到眼前之人的相貌之时简直有一个瞬间都觉得无法呼吸。此人浓眉深目,鼻梁高挺,薄唇坚毅,昭示了他纯正的祝融血统。他的五官面颊都深如刀凿,压迫性十足。他目中一片冰冷,无喜无悲,杀意和暴虐都被他轻易地玩弄于鼓掌之间。

与帛书鬼面战神长风列缺齐名的,血衣战魔,修。

第一卷:战国篇 第二十八章:真正的阴谋者

在黎点点震慑于此人的相貌时,此人也在打量着她。这女子身材出奇娇小,几乎只到他胸口,小小的面容显得略有些疲惫。他仿佛一只手就可以捏死的她。

修抿唇皱了皱眉,不耐烦地道:“帛书遣使来,所为何事?”

他的声音简直比冰窖还要冷。黎点点低头默默地摸一把泪,他怎么连门都不让她进啊。敛了思绪,黎点点竭力面无表情地道:“贵国有人潜入帛书,帛书特地遣使来报。”

修似笑非笑地瞅了她一眼:“特地遣使来报?”

黎点点咬咬牙,沉声道:“贵国景将私自将我方长风元帅拘下做客,想必大人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吧。”

修抚mo战马的手一顿,冷笑道:“长风列缺岂是能被景祝犁这等货色拘下之人,帛书使请回吧。”言罢就要走。

黎点点急道:“大人!您是个光明磊落的战将,元帅一直将您当成最重要的对手,难道您就对贵国竟用这等不入流的手段不闻不问吗?”

修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道:“女人,不要自作聪明。我们身为敌手,你难道要我背弃自己的国家去救我的敌人吗?何况长风列缺若是要我去营救,那他也不配再做我的对手!”

黎点点扑上去拉住他的缰绳,喊道:“大人!”她身材实在娇小,再加上修的坐骑乃是难得一见的宝马,这样动作几乎要踮着脚尖才能完成。

修简直觉得若是他策马而去,她就会拖死在马下。

“景将是您的族人。您虽为我帛书最大的敌手,却也是唯一与我们光明正大打交道之人,您应该对您的族人在帛书的所作所为负责!”

修作势拉了拉马缰,黎点点咬咬牙,不管不顾地与他对视。她的面容风尘仆仆,娇小却倔强。修望了她许久,突然道:“你这么急着一定要我去救长风列缺,难道是为了私情?”

黎点点一愣,怒道:“请大人不要开玩笑!”

“啧,脾气很倔的丫头”,修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拎起来,毫不怜惜地丢去一边,冷笑道,“相信我,即使你们已经追随他多年,最了解他的人,始终是我。我说他不需要我救,他就不需要。”

黎点点一愣,丹夏在刀光中凌厉而肃穆的面容突然浮上心头。难道她们风尘仆仆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听祝融休将一句这样的话吗?她坐在地上,眼看着修将越走越远,终于忍无可忍,随手抓起一个石头就丢过去,正中修宽阔的背脊。她歇斯底里地道:“修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半路派兵伏击我与丹夏,你不配与坎将争夺四国第一将之位!你也不配做坎将的对手!”

修沉声不语,突然拉转马头奔了回来。黎点点警惕地抬头望着他,他高居马上,钉着银掌的马蹄只要一抬就可以踢爆她小小的脑袋。

“你很有胆识,也很冲动,帛书不该派你来见我。”修终于再度开口说话,不是怒斥,也不是嘲笑,竟是一句这样的话。

黎点点一愣,突然意识到自己过于暴躁。她与丹夏配合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每次她都能淡定从容地面对,素有狐将先锋之称。然而这次突然失去控制,难道是因为出事的人是长风列缺,关心则乱?

她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低着头道:“是,末将知错。”

修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要我去救长风列缺,贵国能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辽州城如何?”

黎点点猛地抬起头,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我帛书人,寸土也不会让。”

修不敢兴趣地摇摇头:“祝融不要帛书的其他土地,只要一个辽州城。啧,你们帛书人还真是固执得可以。”

黎点点一愣。祝融只要辽州?辽州其实与帛书并不接壤,那是祝融和句芒之间的一块土地,可是这块土地却一直属帛书所有。若说祝融的目标不是打压帛书,那就应该是…句芒。

她正在沉思间,修突然长枪一下传过她的衣袖,将她生生挑起来,丢去马上:“你回去吧。景将的事,根本不需要你们劳师动众来求我。在半路埋伏你们的也不是我祝融。这件事,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黎点点方在马上稳住身子,突然听得此声,想也不想地便道:“那埋伏我们的是谁?”

修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沉声道:“女人,你的话太多了。如果不出我所料,你们元帅应该已经回府了。景祝犁去边城,也不是为了你们元帅,或是花氏余脉。”

直到这个高大张狂的身影重新没入千斤闸之中,黎点点方才回过神。脑海中有什么东西电光火石一般闪过,她当机立断地掉转马头,拍马回营!

这一次祝融兵营之行,绝不是空手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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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蝉鸣越来越炽,夏天已经到了。三月休战期已过,但是因为长风列缺与景祝犁定下了延后半月开战的协议,播种后的黎民有多了一个喘口气的机会,

花九夷睁着眼睛躺在榻上,不敢闭眼。即使已经过去了半月,她还是常常做噩梦。仿佛一闭眼,她又会回到那个热气蒸腾的活泉中,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剥得不着片缕,浑身浴血地抱着那人沉重的尸体。她生平杀的第一个人。

“小姐,喝药了。”千红小心地将药碗放下,过来扶她。

花九夷左肩胛骨几乎粉碎,已经卧床半月。然而最令人担心的,却是她的心伤。这半个月来,她几乎一句话都不说,像个残败的娃娃那般任人摆布。这是药石所不能及的。

千红看着她乖乖地吞下药,忍不住低声道:“小姐,莲池的花开了,您不想出去看看吗?”

花九夷摇摇头,一声不响地拉着被子躺下。

千红低叹了一声,收拾了药碗转身欲走。

“千红。”

千红一愣,这是花九夷这半个月来第一次开口呼唤她。她急忙回头,将药碗放在一边坐回床前,关切地道:“小姐,怎么了?”

多日卧床,花九夷的嘴唇有些发白。她低垂下眼睑,低声道:“你近日,都没有去军营?”

见她终于开口说这许多话,千红心中不由得一喜,拉着她的手道:“没有。我这几日都在这里服侍小姐。谁有空管军营里的事。”

花九夷抿了抿唇,低声道:“你不必整日呆在我身边,免得胡思乱想。”她虽成日魂不守舍,千红的落寂她却一直都留着心。这丫头,一闲下来,就会想起九尾啊…

千红一愣,突然想起从那日长风列缺将浑身浴血的花九夷送回来之后,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她到现在想起来还会战栗。她低声道:“小姐,对于千红来说,小姐你才是最重要的。”

门上突然传来敲门声,殷雷沉稳的声音传来:“九小姐可方便?元帅回府来探望小姐了。”

千红一愣,还没有回过神来,花九夷已经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色里衣,高声道:“我很好,请元帅进来吧。”

第一卷:战国篇 第二十九章:梦该醒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那人站在晨光之中,面容隐没在阴影中,看不清神色。他手上还抱着头盔拿着兵器,仿佛根本没有打算久坐。

千红自床头站起来,恭谨地退去一边:“元帅。”

长风列缺似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朝千红点了点头,大步跨入这间小小的绣阁。他在离床五步左右就站定,礼貌而生疏地道:“你可安好?”

花九夷一愣,低下了头,轻声道:“很好。谢谢。”

“那就好”,长风列缺一点也没有放下手中事物的意思,继续站在那里道,“丹夏一直未归,军中遣出去的人将整个边城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她的踪影。如果你已经大好,希望你能帮我们这个忙。”

生疏的口吻,拿捏恰当的距离。

花九夷长睫微敛,低声道:“好。”

千红忍不住道:“小姐的身体还未大好,肩胛骨刚刚接好,经不起颠簸…”

“千红!”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花九夷低声喝止。

“肩胛骨?怎么你的肩胛骨…”长风列缺的样子竟似是毫不知情。

千红絮絮叨叨地道:“伤筋动骨一百天的道理,想必元帅应该知道。何况我家小姐左肩胛骨几乎完全碎裂,以后即使治好也会留下病根。这个时候,是无论如何也经不起颠簸的…”

“千红!”花九夷再度低声喝止,她没有抬头,没有看到那张终于又不再无动于衷的脸。她只低声道,“你出去吧。”

千红一愣,最终还是低低地行了个礼,退了出去。她将殷雷挤走,顺手关上了门。

房中便只剩他们二人。尴尬的沉默在二人之间徜徉。最终,长风列缺吁出一口气,将手中的物件都放去一边,走近床前。她被笼罩在他的身影中。他低声道:“你,不要紧吧。”

花九夷摇摇头,低声道:“没事。你何时来接我去寻丹夏上将?”

“明日。”开战日将至,军中三将之一却不知去向,此事已经刻不容缓。

“好,我会做好准备。”花九夷心知本来今日就该出发,长风列缺是突然得知她重伤的消息,所以才临时改变主意延后了一日。她突然觉得想哭。

“那么,你好好休息吧。”长风列缺说完就要走。

花九夷一见,再也顾不得这许多,从床上长长地伸出手去想抓他,却一下翻到床下:“长风!”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长风列缺一惊。在来得及思考之前,他已经走过去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然而她却紧紧抓着他手肘下的衣料不放,瑟瑟发抖。

长风列缺惊讶地道:“阿九!”不过半月不见,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几乎是一沾到床铺,花九夷就一下子缩得老远,仿佛心存畏惧那般。她抱着胳膊颤抖着道:“长风,我问你,他们,是不是都看见了…”

长风列缺一愣,突然明白过来,霎时只觉得怒焰滔天而起,几乎要毁掉一切!他压抑着低声道:“句芒诸人,已经伏诛。祝融景祝犁及其部下,绝不敢乱眼。你若还是不放心,我可以将其全部赶尽杀绝!”

听出他声音中的冰冷,花九夷剧烈地哆嗦了一下,低垂着眼睛道:“不用了,我没有这么娇气…”

长风列缺伸手想摸她的头,她却一下子避开。他的手就这般尴尬地停在了半空。

她垂着眼又往里缩了缩,低声道:“我累了,要先休息了。养足精神,明日一定将丹夏上将找回来!”

长风列缺收回手,看着眼前的少女,只觉得心中百味杂陈。良久,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该说些什么,便低声道:“即将开战了,我以后会更忙,你,保重。”

花九夷稍稍平静了一些,突然道:“长风,我想习武。”

长风列缺一愣:“习武?”他是知道她的武功底子的,想也是曾经正儿八经地练过的。但不知为何半途而废了。

“对,我想习武。想请个人教我。千红不行。她习的是蓬莱岛的武功,偏阴柔。我体本寒,再练那种武功会伤身。而且我想学的是搏杀之术,最好能速成。蓬莱岛的武功讲究内力修为,我等不了。”她颦着眉轻描淡写地说着这些话,一点也没注意到长风列缺的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深吸一口气,长风列缺道:“等战乱平息,我可以亲自教你。不过在此之前,我会让殷雷贴身护卫你,你可以向他请教。”

花九夷点点头,低声道:“如此最好。只是开战在即,殷雷大人身为阵前左先锋…”

长风列缺摆摆手,冷道:“这个我自有安排。你先把伤养好。”

“嗯。”

长风列缺的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最终却道:“你好好休息吧。”说完,他便走了。再也没有回头。

她侧过脸,看着他的身影没入门外的那一缕光中。只觉得好像做了一个不知所云的梦。

出了蓬莱岛至今,她的一切天真和幻想至今终于已经完全被打破。就像一场残酷的噬杀,一点一点,凌迟吞噬。她想她以后再也不会莽撞行事,她想从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剥得赤条条之后,她就已经无师自通了什么叫量力而行,什么叫深思熟虑,什么叫委曲求全。蓬莱天尊给了她良好的教养,让她学会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让她学会无论面对什么也要有极好的姿态。可是那些都是不够的。

在面对那样的压迫时,她所表现出来的那些优雅从容的背后,依然还是不知所措。仅靠这样,保护不了她自己。

一声绵长婉转的鸟啼声传来。千红推了门进来,臂上托着巨大华丽的青鸟。她面上的喜形于色:“小姐,蓬莱岛有消息来了。”

令千红惊讶的是,花九夷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并未像往常听到蓬莱之名就激动莫名。她招手示意她过去,伸手过去摸了摸青鸟华贵的脖颈,青鸟温顺地轻啼了一声。

花九夷笑了,漫不经心地抽出它腿上的信筒,却不急着看,只道:“蓬莱岛上的青鸟这样多,你是初青吧。不如就以后就别回岛上了,跟着我如何?”

初青婉转地啼了一声,华美的凤翎在她脸上蹭了蹭,似乎对她的提议很是高兴。千红瞪圆了眼睛,惊道:“你怎么能把蓬莱岛的祥瑞留在尘世?”

“初青是蓬莱岛的祥瑞,难道我就不是”,花九夷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信筒打开,淡淡地道,“既然我可以在此,初青为什么不可以?蓬莱青鸟可日行万里,留在这里,可以做帛书的好帮手。”

“小姐?!”

花九夷看完了信,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一眼也不去看惊得已经说不出话来的千红。她伸手轻轻抚mo初青,轻声却坚定地道:“千红,梦该醒了。我们现在已经不在蓬莱岛了。如今两国大战在即,我们已经隶属于其中一方。不要再将自己当成蓬莱岛中冷眼旁观的看客。”

千红心中一凛,说不出话来。近身随侍十数年,她从来也没有见过自己主子脸上出现这样的神情。她本是蓬莱岛的珍宝,飘渺得不食人间烟火,却并不像蓬莱天尊那样仿佛历尽沧桑遗世独立。她是那岛中不染尘烟的精魅,清澈如山泉又致命妖娆。她古灵精怪又懵懂无知,自身的芳华美貌仿佛毫不自知。她干净到无知。

这样一个需要她保护的女子,却突然露出了这种神情。透彻的,顿悟的,微微带着一丝嘲弄。

千红猛然意识到这个女子已经完全脱离自己的掌控了。就如她方才所说,她们已经离开蓬莱岛,很久了…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倒是她,先明白过来呢。

千红低垂下眼睑,嘴角却浮起一线微笑。她也不知道是该为她高兴还是悲哀。

花九夷低声道:“你不必担心了。蓬莱让初青送了信来,本就是要将初青留在我身边的。”

千红默默地看了被她随意地丢弃在一旁的信筒一眼,答应了一声,退到了一边。

第一卷:战国篇 第三十章:小丛林的幻影

魔障。所谓的魔障,便是你我心中那一个隐晦又阴暗的坎。自卑深埋在心底,一心求死。

冰冷却柔软的手轻拂过粗糙的面颊,一个女音似明似灭:“不死战将…谁能想到威名远播的不死战将,在沙场之上却一心求死…”

丹夏艰难地睁开眼睛。刺目的光冲击着干涩的眼,一个婀娜的身影在视线中明明灭灭,如此不真实。

“呵”,那个声音低低地笑了,没有怜惜,没有同情,平静无波无喜无怒,“你认为你自己资质愚钝,便从不与人相争…你认为你自己头脑愚笨,便认为自己是理所当然该留下来的赴死的…”

丹夏心中一动,用力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少女绝世的容颜,她满头青丝半挽成髻,白衣若仙,纤尘不染。她目中又悲悯又平静,仿佛根本不属于这个狼烟四起的世界。

小丛林中肃杀之意猛地从脑海中浮现,她吃力地动了动手指,浑身抽搐一般的痛苦让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真的又活了下来。她松了一口气,张着干涩的嘴唇道:“是您救了我…”

那少女笑了,绝色的容颜清澈如水。她低声道:“不是我救了你,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不怕死甚至一心求死的人,是连死神都要怕的。”

在一股莫名的力道的牵引下,丹夏缓缓坐直了身子。那女子将一卷荷叶递到她面前,其内盛着晶莹剔透的水。她轻柔地道:“喝下去,你便走吧。”

丹夏没有犹豫,捧过荷叶来迅速将水喝了个精光,顿时觉得精神大振,全身一点也不觉得疼了。她惊叹了一声,此时才发现自己竟然还在那个小林子中。她回头一看,顿时惊讶得连嘴都合不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