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眼中一暗,突然开始移动。月色下,他一身血色盔甲,恍如地狱修罗。他仿佛走得极慢,缓缓地穿过斗在一处的人群,他不在这场厮杀的节奏之中。可是他又走得极快,仿佛只走了一步,就走到了被团团围住的黎点点身边。

黎点点眼前一花,一个举刀欲砍的祝融人就被丢到一边。那人的五官深如刀凿,月亮也仿佛被他染成了血色。下一瞬,她已经被拦腰扛起。她竟无法出手反抗!

执徐大呼:“黎大人!”

花九夷眼看着黎点点被那个魁梧的男子似闲庭漫步一般带出人群,不由得红了眼,再也顾不得这许多:“我才是花氏余脉!”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祝融人望着她,帛书人也望着她。站在她身边,一个已经断了一臂的少年军士沙哑地道:“黎大人,请不要冲动。”

修持着黎点点,透过人群远远地望着她。他的薄唇紧抿,眼中依旧一丝波动也无。

黎点点如梦初醒,忙挣扎了两下,怒道:“放开我!我绝不会跟你去祝融!花氏女绝不入祝融!”她一边挣扎一边慌乱地在修背上朝执徐使眼色。

执徐满脸是血,别过了头,把黎点点气得半死。花九夷紧了紧握在手中的兵刃,向前走了两步。只这么两步,她面上的染血,皮肤的黯淡,统统都不重要了,她自有一种属于蓬莱岛的仙家风范。她低沉却镇定地道:“我才是花氏余脉。”

黎点点闭上了眼。

修将她缓缓放了下来:“花氏余脉?嗯?”

花九夷别开了脸,低声道:“祝融人,帛书人不会求你们饶命。身为一国上将,却带着一群黑衣蒙面人潜入别人的领土,为你们国主来掠夺一个女子。您并未改装,是觉得羞耻吗?”

所有人都愣住了,无论是祝融人,还是帛书人,皆拿眼去看修。修眼中还是一丝波动也无,冷道:“伶牙俐齿。”

花九夷心中一颤。她的右臂受了伤,血顺着三棱匕首流下来,仿佛要结成冰。

黎点点被他拉住了手,挣了两下,却怎么也挣不开,手腕上像要断裂一般疼。她咬牙道:“你若是聪明,就快将我带走!不然被我帛书将士发现,你祝融第一将就要死在我帛书!”

闻言,修倒是笑了。他刚毅的双唇极浅地抿了抿,祝融诸人皆大骇。血衣战魔,战场上的修罗魔鬼也没有他那么可怕。一个魔鬼,若是一天之内笑的次数太多,绝不会是什么好事。修却似乎还有闲情雅致去逗对于他来说太过娇小的黎点点,淡道:“要本帅走?带你走?花氏女?”

黎点点咬牙不语,被他抓住手一把拖到身前。

“收兵。”修冷声吩咐了一声,纠缠在巷子中的黑衣人迅速退走。他低头看了黎点点一眼,然后一把将她抱起来。黎点点在他宽阔的怀中瑟瑟发抖,别开了脸。

执徐向前跨了一步,急道:“黎大人!”

祝融人整齐的收刃声传来。修身后的披风一展,转身就走。

花九夷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三棱匕首掉落,她伸手捂住了脸。

来生,我再与你做姐妹…今生,便让我们死在一起…

那日惊鸿一现,那女子娇俏玲珑,一身铠甲英气毕现。有一次她沦为囚徒,她奉命照看,却因为忙于事务疏忽。她将她领到小帐中,对她说,离军营太近,我总也谁不踏实。

她那,笨拙又矛盾的安慰…

月华下,花九夷的眼泪从指缝中淌出来,血泪交融。身边的帛书士兵拖着残败的身躯,看着她,也看着黎点点。

蓦的,一阵悦耳的歌声低低地飘起来,仿佛从月光而下,直飘进人心中。修站住了脚步。

“你我互许同死约,梦里繁华尽成烟。落花悠闲,红尘滚滚叹哪年。把醉共一盏,你我共舞凌云殿。弹指挥却轻笑忘,临镜戏画眉,赞卿颜。楼台几重再相见,青鸟递思念…”

修愕然地回过头,手中渐渐有些不稳:“摄魂术?”再看其他诸人,皆已动弹不得。

花九夷俯身拾起三棱匕首,站了起来。她面上泪痕狼狈,眼中却隐隐透着坚决,吟唱一般的声音仿佛是一个遥远的梦境:“现在,你该信了。我乃蓬莱花氏。”

第一卷:战国篇 第四十九章:不虚不实

几个祝融人脚下一动,花九夷迅速退了几步,三棱匕首横过了自己的脖颈。

黎点点心中暗骂,却紧张地盯着修。修面无表情地看着花九夷:“时间已经不多了,本帅没有时间同你耗。”

花九夷冷冷地笑了笑,手中的匕首紧了紧:“您自然要讲究效率。”

修也不恼,只道:“花氏余脉会不会摄魂术,并无人知晓。”

花九夷淡道:“那花氏余脉不会武功,大人总该知晓。”

修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她亦做出这个自刎的姿势,一动不动地与之对视。

时间似乎过了一世这样久,远处突然传来喧哗声。一祝融人急道:“元帅,恐怕有变。”

修低头看了黎点点一眼,突然道:“这样一个心向帛书的女子,入我祝融,绝非好事。”

花九夷咬牙道:“放下黎先锋。”

修冷冷抿了抿唇角,抱着黎点点转身便走。祝融人像两股黑水那般涌出小巷,然后消失无踪。那个如修罗一般的身影湮没在小巷尽头。

执徐恨了一声,将手中的兵刃狠狠砸在地上,怒道:“火速通知镇守剪子口的陆将军,祝融人潜入!”

立刻有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答应了一声,急速跑了。花九夷脖颈上的匕首低了下来,然后低下头,看了看满地尸首。这一战,帛书损二人,全体负伤。

“九小姐,您…”

执徐意味莫名地看着花九夷,正要说话,却见花九夷突然全身一软,倒了下去。他大步上前隔着铠甲一把抱住,手中一片温热。他将伸在她背后的那只手抽出来,那只手上竟全都是血!

这是一片没有尽头的海。

缓缓的潮声,一波一波地漫上意识,低沉而温柔。那广阔的天际,一束隐隐的光泽,仿佛倾去一生一世也追随不上…

一双手轻柔地捧上她的脸,指腹厮磨,流连不去。

小九。

…蓬莱?

花九夷试着动了动,然后听见自己极轻,极浅地叹息了一声。

蓬莱,你入了我的梦…

那个男子,白衣如仙,墨洗青丝。他站在一片浩瀚的海中,又仿佛立于一处虚无之地。那只手,没有一丝温度地握住了她的。

小九。你这样勇敢,难道一点都不曾觉得害怕?

害怕。

花九夷垂下头,低声道,怕的。蓬莱。我怕的。

祝融兵马压境,她怕的。生死关头,她怕的。若是被带到那暗无天日的祝融后宫,那个素未谋面的霸气君王。她,是真的害怕的。

十八年来,她从未被任何人重伤过。当那冰冷的兵刃第一次划破肌肤,第一次刺入身体,那种痛楚从肌肤直窜入脑中,那种,全身都痉挛的麻痹感…只要经历一次,就不会想要再有下一次。

蓬莱,我曾迷惘过。可是害怕无济于事,我别无选择。伤痛再可怕,也抵不过迷惘。

那男子慈悲的双目闭上了。他的叹息如潮水一般延绵。小九,你可是恨我将你送出岛?

也许,我真的做错了。你本该属于蓬莱岛。

那漫漫仙岛中,如桃花一般浪漫的女子。这一份纯真的虔诚的美好,像岛中的一溪清澈的泉,明媚而纯洁。这样无忧无虑,如何相融于乱世?

你该是我的。

恨吗?

不恨的。只是怨过。怨到一想起来就觉得酸涩得想哭。我曾一千次一万次想过究竟是为什么。曾一千次一万想过你这样做的用意到底何在。但我始终相信你该有你的苦心。

可是你现在竟对我说,你错了…

回首那日初见,你在漫天烽烟中将我带走。白衣温润,满目悲悯,第一次相见,你便似是神明一般轻轻地走进我心里。我相信你,甚至信仰着你。你亲手将我推入这纷纭乱世之中,也是如此温柔。

蓬莱仙人,你现在竟对我说,你错了…

我在狼烟四起的乱世之中狼狈生死一场,却换来一句你也许错了。你也许真的做错了,但是我在乱世之中,还是一样能生存下去。我不是蓬莱岛上脆弱的桃花,如果不被保护就只能夭折。

这样尖锐的,孩子气…

那人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无声地哭泣。倔强的捂住脸,瑟瑟发抖的双肩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小九,回到我身边吧。你本该属于蓬莱岛。

她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双足套在铁靴之中,它们保护着她不受海水的侵蚀。

蓬莱,你为何入我的梦。因为我不愿意回去见你么?你又,究竟为何而后悔?

他把她的脸轻轻地捧进怀里,轻如叹息地道,我的孩子,你已经长大了。我在岛上等着你,你该回来的。

她的眼泪滴入他的白衣,仿佛沉没在云彩里。

你本该属于蓬莱岛。

蓬莱…

漫漫海潮声中,一股极细的声音突然传进来:“不是蓬莱,是长风。”

花九夷大惊,手里微凉的身体突然火热起来,白衣变成了黑衣。她一个激灵想爬起来,却突然觉得背上和头都像要撕裂一般的痛,又瘫了回去。

神魂一瞬间归位,她突然发现梦境中的海洋变成了一处岩岩的山洞,而自己正趴在一张铺着红色毛毯却依然冰冷的石床上,胸口以上枕着一个人的腿…

半边火热半边冰冷的触感让她再也顾不得背上的疼痛,赶紧坐起来。低下头看了看自己,不由得大羞,指着对面那人的手指都在发抖:“你你你,你又脱我,脱…”

那人一双凤眸灼灼看过来,薄唇紧抿,好像在生气。他抬了抬手,最终还是没拍她头,只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弹了一记,哼哼道:“叫什么,不是给你留了一件吗!”

花九夷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仅有的束胸和亵裤,咬了咬唇,恨不得就这么缩到地里去。

长风列缺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伸手把她拉过来:“乖乖趴着别动,你背上有伤,小心挣裂伤口。”她畏缩了一下,却被他拉过去在额头上亲了一记,又僵住了,乖乖地任他拉过去轻柔地被放在他腿上。

身下垫的,原来是他的斗篷。

他伸手轻轻地将她的头发抚去一边,她一肚子的问题就全都咽了下去。

她背上有一个不小的裂口,交叉在她洁白光滑的背上,分外狰狞。看伤口类型,应该是弯月手刃所致,只有在极近的距离才能刺入如此之深,差点伤及脏腑。那日若不是丹夏即使赶到,她就要这样死在执徐手里。

原来执徐便是那个奸细。

长风列缺现在想起她满身是血地被交到自己手中的模样,还觉得心惊。那一刻他几乎觉得她就要这样死在自己怀中。再次失而复得,已经什么都不重要了。即使她伤痛梦中,叫的依然是那个名字。

这一次,他不会再退让。

第一卷:战国篇 第五十章:山洞一日

感觉到自己的胸前半压在他腿上,花九夷有些不好意思地挪了挪,长睫扑闪,低声道:“长风?”

“嗯。”

“你怎么会在这里?”

长风列缺轻笑了一声,低声道:“你看见我不高兴?”

花九夷沉默了一会,然后更低地道:“高兴。”

长风列缺不说话,伸手轻轻摩擦她如玉一般的脖颈。

“我是想问,我怎么会在这里”,突然想起巷战的情形,花九夷惊地一下又坐起来,“糟了!黎大人!”

长风列缺皱着眉把她抱回来,半压在自己手臂上:“莫急,我们自会派人营救。点点擅长易容术和隐藏之术,武艺亦不弱,行事多有大将之风,自保是没有问题的。”

花九夷挣了挣,被他抱起来小心避开背部搂进怀里。她缩着头低低地道:“你们,不是…”

“嗯,我中了祝融人的调虎离山之计。”长风列缺淡淡地笑了笑,却丝毫没有自嘲的意味。他是没想到祝融在溃不成军的时候还留了这么一手。那日祝融凉云来叫阵,他领兵而出,座下小将尚游沉不住气,被凉云引入峡谷。殷雷急带兵营救,亦被困在其中。为了两员爱将和数千士兵的性命,他率兵涉阵,奋战一天一夜,终于破阵。可是他们的回路也已经被堵死。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青墟并未出战,不至于军中无主。

祝融凉云,擅阵法和诡道,近来愈发受祝融休将的器重。她是战场上的一抹没有温度的火云。

在反手一击的同时,祝融主帅甚至还能轻松地潜入边城,只能说明祝融先前的溃退至少有一半是在假装。但是长风列缺并不气馁,也不觉得失落。胜败乃兵家常事,帛书祝融相持多年,难分胜负。他们是对手。而他是战士,遇到愈强大的对手,自然会更加澎湃激动。

“我们现在分散在山中,伺机而动。丹夏已经与青墟取得联系,就是在救你的时候。”他低头看了看怀中小猫一样害羞的女子,不由得爱怜地在她头发上亲了亲。

他没有穿盔甲,薄薄的黑色夏衫熨出灼灼的体热,直烧到她脸上。花九夷不自在地道:“那个,你可不可以先放开我啊…”

“可以”,长风列缺好脾气地笑了笑,淡道,“只要你告诉我,刚刚你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

“…嗯?”她抬起头,却发现长风列缺也正低头望着他。他明明在笑,可是眼中却深不见底,好像一丝温度也没有。

花九夷心中一凛,畏惧地垂下头,低声道:“我没有做梦,是蓬莱的入梦术。他见我迟迟未归,便入梦来询问。”

“入梦术?”

“嗯,跟摄魂术一样,是蓬莱岛秘术的一种。不过蓬莱从不轻易使用,也不许我学。这种术法必须要有对方的亲自炼成的蛊才能施行,而且一只蛊只能用一次。我年幼时顽皮,看着新奇便想学,便偷学着炼了一只蛊,结果被蓬莱发现了。”她低着头呐呐地交代着,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长风列缺的脸色平稳,一丝波动也不见。等她说完,他淡淡地又问:“你很怕我?”

花九夷一愣,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闷闷地道:“没有。”

“没有?”长风列缺把她的脸捞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看是有。你为什么这样怕我?我打过你吗?”

花九夷别过脸:“你关过我。”

长风列缺顿了顿,然后笑了:“真计较。”他伸手轻轻地摸她美丽的长发。

花九夷不说话了。其实她不计较,一点儿也不计较长风列缺曾经将她下狱。她只是怎么也想不清楚自己对这人到底是一份什么样的心思。些许畏惧,是因为在意。她本不是这样小心翼翼的,只是她因为大胆地将心中所想对另一个人说了出来,最后却远离那人来到了这里。

她不说话,长风列缺也不说话。他在她头发上摸了一会,突然把她的脸捞起来,想亲她。她想躲,他又不依不饶,宽大温热的手在她光裸的腰上一直乱摸。

四唇相接的那一瞬,她突然觉得全身都开始战栗,好像终于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一般。她终于从巷战的血幕之中冒出了头。

他温和。不同于上一次的急切和野蛮,这一次他极有耐心地深入浅出,缠mian流连。

她柔顺。她的双臂被他扶住,像是双翼被他握在手中。

模糊间,他退开在她眼角极轻地亲了一下,然后拉起铺在石床上的披风将她宝贝似的包起来,轻轻地放在石床上。

“你好好休息。”

花九夷不敢动,怕伤口上的药蹭掉。她侧着身子缩在斗篷里看着殷雷走进来,然后长风列缺对他说了几句话,他们便一起出去了。殷雷走的时候回头看了她一眼,顿了一顿,便走了。

丹夏领着几个捧着各样事物的女兵进来,朝她点了点头:“九小姐。”

她面无表情地把花九夷扶下石床,然后吩咐那几个女兵去在石床上铺了一层稻草,在稻草上又垫了一张由军用斗篷裁剪成的垫子。她将花九夷扶去半侧着身子躺下。

“请转过来,我来给您换药。”

她的脸色有些不好,眼睛下的阴影十分沉重。花九夷看到她,又想到黎点点,不由得也觉得有些难受,只乖乖地翻了过去。

丹夏的动作说不上温和,当然也不粗鲁。只是这种公事化的态度显得有些刻意。花九夷几次被触痛都没有吭声,她只当她是黎点点出事心情不好。

“请吃点东西吧。”

花九夷低头看了看自己洁白的双腿和双臂,又看了看那边严肃站成两排的四名女兵和面无表情的丹夏,不由得有些尴尬。丹夏却似是浑然未觉,冷淡地吩咐女兵将用荷叶包好的食物和清水递过去。花九夷的嘴张了张,最终还是没说话,接过来味同嚼蜡一般讲东西吃了下去。

丹夏看了她一眼,她的身体洁白而匀称,手臂上和背上的创口都已经上了药,像染上污渍的白玉。

“你们留下来。”

“是。”

丹夏亲自动手,稍稍清理了一下,便出去了。留下四个女兵面无表情地守在石床两侧,简直就像是监视一般,令人毛骨悚然。花九夷用荷叶擦了擦手,然后裹着那件披风侧躺下来休息。那四个女兵的存在犹如锋芒在背,她缩成一团一动不敢动,时间长了倒让她就这么睡过去了。

第二卷:携手篇 第五十一章:我喜欢你

长风列缺是夜里回来的。花九夷只听到他淡淡地询问了几句,遣散了那几位女兵。她惺忪着眼睛从斗篷里探出头来,然后被人隔着斗篷抱住。

“睡了一整天?”长风列缺连盔甲也不脱,似乎有些困倦,凤眸半闭。

“嗯。”花九夷漫漫地答应着,包在斗篷里向他挪了挪。他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将头靠在她小腹上。

他似乎就这么睡着了。花九夷半撑起身子,伸手轻抚他俊秀的脸颊上凌乱的鬓发,拇指轻轻替他揩去耳后的血迹。长风列缺突然翻了个身,抓住她的手亲了一下。她的脸一下红了。

“丹夏就是那个脾气,你不要同她生气”,长风列缺温柔在她怀里蹭了蹭,喟叹了一声,“她坚持你现在仍是软禁的身份,所以要人看住你。我倒是不介意的,起码可以保证你的周全。”

花九夷想了想丹夏今天的态度,也品出一些不对来。又想起黎点点,她心中愈发苦涩,不禁道:“或许我不该来。我来了这里,除了添乱,什么也没有为你们做。如果不是我,恐怕黎大人也不会…”

话说了一半,身上的人突然撑起来,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他慢慢地,慢慢地偏过头,然后温润的嘴唇印在了她鼻尖。他伸出双手紧紧拥抱住她。

“你为我们清理了边城的暗线,查出了尚章的死因。经过你手的伤员不计其数,你因我们受牢狱之苦,又因我保护不力而当众受辱。你为帛书所做的,多的我也不说了。也许你一点儿也不在意。也许你根本就不在乎别人的毁誉。可是阿九,你这样说对我实在太残忍。”

他的手慢慢地伸入斗篷,沿着腰线缓缓向上,微微一颤之后,停在了她胸前。怀里的身躯一下子绷紧,她的头靠在了他肩上。他低下头细细密密地吻着她,吞吐着她的名字,无限缠mian:“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怎么能说你或许不该来…你若是不来,要我怎么办…”

她被一股无名的力量掌控,全身每一根神经都拉紧,背后的伤口依稀泛出麻麻的涩涩的疼。她不懂得什么是拒绝,也不懂他的惩罚是为何而来。

烽火狼烟大半生,他的手中紧紧攥着的,是冰冷的武器,和炽热的鲜血。他慢慢地成为一个国家的城墙,一个英雄的符号。杀戮是他唯一的道路,他的精神和灵魂都被尘封成一块巍峨的丰碑。是她的手,如此温暖,穿过熊熊狼烟,涉过天下,拥抱了他的灵魂。那温柔的温度。

她带来了世外桃源的气息,她带了与这个疲于征战的世界不一样的活力。她的一切都是这样新鲜,她的胸怀是一种高尚的光芒。当然,她也会怯懦,她也会犹豫,可是她的勇敢,是义无反顾。明明畏惧着,却勇往直前的女子…

就在他的心要连同他脚下的无数战魂一同慢慢死在这烽火连天的战场的时候,她来了。她那么安静地守在一旁,只要你伸出手来,便能触碰到。她让他明白,原来这个世界还有私情想要保护的东西,有只属于自己想要守护的存在。兵马大元帅的躯壳之下,长风列缺为她而生。

可是,她竟说,不该来…

肩头蓦然一痛,花九夷不由自主地嘤咛了一声。他伸出舌舔去了被自己咬出来的血,抬起头来。她抱着他的脖子,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等我大退祝融之日,便是你我成好事之时”,他轻喘着,伸手轻轻地按着她肩头的伤口,眼中蕴含着深刻的掠夺,“不管你答不答应。我这次是认真的。”

花九夷静静地望了他一会,不敢正视他眼中的漩涡,她低下了眼睛。她轻声道:“我不会与人共事一夫。”

“哦,那好说,回京我便退了…什么?!”长风列缺一下子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像个傻子。

花九夷有些害羞,努力把头往下钻,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捞出来。

“你说啊,你说啊。”似是撒娇那般,他轻轻地蹭着她。

花九夷依偎过去,低声道:“我喜欢你。你的求婚我答应了。如果你刚才那算是求婚的话。但是我不跟人共事一夫,更不会给别人做妾室。我不管你是元帅还是国主,若是要我,便只有我一个。你若是办不到,就将你刚刚说的话再好好考虑…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