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尾音被他无限的缠mian吞没。他的唇舌重新变得暴虐异常,身子却在盔甲中微微颤抖。她柔顺地抱住他,任由他动作。

终于,还是想清楚了。

蓬莱说的对,她始终是蓬莱岛的人,并不适合在这狼烟四起的天下生存。可是有的时候,若是遇到那对的人,无论何处,都可以成为蓬莱仙岛。

除了你,又有谁会,如此对我…不管宿命,不管处境,义无反顾。

“阿九,再说一次。”

“…嗯?”

“我喜欢你。再说一次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从此,你便成为我奋不顾身的源头。

“长风列缺,不要负我。”

“绝不。”

他将她轻轻地放下,怜惜地用斗篷将她包好,凤眸中抑制不住的闪亮:“只要你在我身边,只要你是我的,我就可以什么都不怕。阿九,我会把大败祝融的军功用作退婚的后盾。我会将我的一切都给你,做聘礼迎娶你!”

“嗯。”其实,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可以了。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归宿。

花九夷有些倦,挨着他沉沉地睡去。

第二卷:携手篇 第五十二章:战事吃紧

帛书数千精兵隐伏于山中,同祝融玩起了迷藏游戏。边城中青墟坐镇,当机立断,紧紧防御,只待主帅归来。祝融来初尝胜利之后重新陷入了困境。他们都在赌。帛书若是在布局完成之后被找到,那便只有死。祝融亦有可能一步踏入万劫不复。

数千将士兵,集合了军中包括主帅在内的两位大将,数位小将。长风列缺兵行险招,竟将仅余的人马也都分散开,散落在山林中。这需要极强的向心力,也需要极严密的部署。但是因为他是长风列缺,何等自信。于是他便做了,力排众议。

花九夷自然跟随长风列缺左右。丹夏率领部属行军,到她该到的地方去。帛书坤将,生平第一次有了独当一面的机会。

临走之前她对花九夷说了一句话,你说话不算话,我打心眼里瞧不起你。

篝火之中,她朴实的面上印上了几分苍白,意外地柔和了她刚毅的线条。说完,不等花九夷回答,她便抽身离去。徒留花九夷一人沉浸在惊愕之中。

长风列缺部属完毕回到他们暂时居住的洞穴之中,花九夷还愣愣不知所以。她身上穿着他的外袍,松松垮垮,长袖累赘。

他怜惜地伸手将她拥到怀中。

篝火熊熊,他在她耳边低声问:“你在想什么?”

花九夷别过脸,老实地道:“我在想黎大人。”

还有丹夏。她那句话,究竟何解…

闻言,长风列缺也沉默了。半晌,他伸手将她抱起来,轻轻地安置在石床上。她别开了脸不看他。

他摸了摸她的脸,然后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我出去一会,你先休息吧。”

花九夷不说话。他又沉默了一会,然后叹了一声,便出去了。那一夜他便没有回来。花九夷便一直保持着他将她放下的那个姿势,一直到天亮。

她不知道他其实彻夜难眠。战事吃紧之时,他却一夜孤独地立于山间,仰望山中清明璀璨的星空,什么也没想。不远处的洞室里,有他今生的挚爱。他的心因此而安定了一些,似乎因为终于有了一个归属。

他也不知道,她的心中其实千回百转,不知是何滋味。黎点点离去之时,历历在目。几日来没有消息,她眼下的阴影便随着心思愈发沉重。她从来也不觉得有任何人该为她而死,包括那晚死在巷战中的那两名甚至连名姓也没多少人知道的帛书战士。只要她还在这里,总要看到有人为她而死。甚至,长风列缺…如果是那样,就算再坚强又有什么用…

第二天长风列缺同殷雷拿着小地图商议,花九夷从洞中走了出来。丹夏不在,自然没有人坚持要看管她。她走出洞室,抬头看了看久违的天空。

“九小姐。”路过的士兵同她行礼,她亦浅笑着回礼。

长风列缺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被近在咫尺的殷雷看在眼中。他们都未多话,继续低头忙碌。

花九夷也只略略看了他们一眼,就提着明显过大的衣袍在平地上乱走。长风列缺远远地注意着她,怕她走丢。她却已经在一处草地上蹲了下来。

“怎么回事?”长风列缺丢下殷雷大步走上前。

花九夷手心捧着一朵白色小花,凝眉闭目良久。琐碎的花语从指尖传来,然而这一次却异于往日的一问一答。她的手本来是呈安抚的覆在花上,却意外地感觉了花儿的颤抖,似乎对她十分畏惧。她的手渐渐开始发抖,脑中似是一片漩涡那般要将她吸进去,一大片的声音在脑中嗡嗡作响。她竟,就这样直接读到了花魂!

“阿九?”长风列缺看她的面色越来越苍白,不由得有些担心。

花九夷猛的睁开眼,触电似的收回了手。长风列缺大惊失色,一把扶住她:“阿九?”

“山下十里,祝融兵,正欲上山…祝融人曾途径此地,休将在此留下过一物,此时便是要来取回!”花九夷抓住长风列缺的衣袖,断断续续地说完了这几句话。

“何物?”

“不知…”

山下,小林处。

血衣盔甲,绝世黄泉战斧。祝融休将亲自领兵上山,身后跟着三十精兵。以及,已经恢复了原貌的黎点点。

修抬头看了看天,又面无表情地看了身边的小个子一眼:“知道本帅为什么带你来么?”

黎点点正拿了片顺手弄来的荷叶乘凉,听他这样问,不由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她早明白休将一早便知道她并非花氏,真正的花氏唾手可得,他却带了她走。这一点她一直也想不通,不过她却是真真做了俘虏。

做了祝融人的俘虏,她充分见识了祝融习俗与帛书的不同。祝融人性格豪爽,英勇好斗。军中除了那个名唤凉云的女将,以及她身边的女卫,并无其他女子。在军营里,随处都可以看到赤膊着的士兵走来走去。祝融是勇士之国,以武治天下,只有武力强大者才能得到尊重。其好斗程度简直令黎点点咋舌。

而令黎点点更加奇怪的,却是她明明身为俘虏,却只在牢里呆了一天。期间谁也没来理她。然后出现在她面前的,却是休将本人。她被他狠狠地丢进水里,洗去了一身伪装,穿上了他丢给她的粗布麻衣。然后,他便要她留在他身边做侍女。

要敌国先锋做侍女,这是何等的侮辱!

她怒恨交加,对这位战场修罗的畏惧不禁也减少了许多。每天只在他的压迫下心不甘情不愿地做些琐碎事,斟茶倒水,甚至伺候他沐浴休息。起初还敢搞些小动作要逃跑,被抓回来之后栓在树桩下暴晒了一天。

那个时候她声嘶力竭地喊:“祝融狗!有种杀了我!杀了我啊!!

喊了一整天,直到再也说不出话来。起初还有一些看热闹的士兵围着她,然后就全都被逐散了。她独自奋力了一整天。

夜幕降临,嗜血的修罗停在了她面前。她嘴唇已经起了燎泡,喉头撕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会,然后道:“元气不足,身体也虚弱。甚至连忍辱负重的本事都没有。长风列缺竟会用你这种只会耍小聪明的人做先锋。”

第二卷:携手篇 第五十三章:他,她。

于是从此她安静下来,伺机而动。

此时突然听得休将发问,她想也不想便甩出一句:“是因为怕留我在军中,我会伺机逃走。”然后继续调整荷叶的位置遮阳。

修看了那颗在荷叶下的小小脑袋一眼,不由得冷笑:“有胆子你尽管走。但若是再被我抓回来,我便杀了你!”

黎点点僵住。

修却再不理她,大步流星地走在了前面。黎点点喉中咕噜了两声,最终还是不敢不跟上去。

到了山间一处密林,黎点点眼看着他们要继续往前走,不由得奇道:“还要往前走?”

修不理她,只管走。

黎点点努力跟上他,小荷叶在头上一荡一荡,说不出的可爱:“这里是山间,地形复杂。此处又是密林,走进去很容易迷失方向。为什么还要往前走?”

修的手在战斧按了按,还是没说话。

进了林子,黎点点的小脑袋左顾右盼了一会,又道:“难道你们以前来…过…”

轰的一声,旁边一棵巨树一下倒下。明晃晃的寒光闪过鼻尖,黎点点凭着敏锐的直觉向后跳出老大一步,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修将战斧收回,冷冷地道:“再啰嗦,就杀了你。”

黎点点终于闭上了嘴。修看了她一眼,心中叹了一口气。这个小先锋烦人得很,只要在身边,就会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每每要他发脾气才会收敛。绝世黄泉战斧,用来劈桌子砍树,吓唬这个小孩,已经数不清是多少次了,真是…

这片林子虽密得连阳光都是一块一块的,地形却并不复杂。看修等毫不犹豫的步伐,果然是来过的。只是这林子密得有些可怕,黎点点老是有一种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到脖子上的错觉,让她不停地去抓那一块皮肤,嘴里还嘟嘟囔囔地不知道在乱骂些什么。

修自然听得清清楚楚,但是又不想同小孩子计较,只得黑着一张脸走在前面,半句话也不说。

走着走着,眼前突然豁然开朗,黎点点不由得抬起手遮了遮眼睛。这是一片奇异的山间空地,密林像卫士一般将三边围拢,正前那一面,是一处巍峨的山壁,山体中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口。广阔的地面上芳草萋萋,凌乱的小百花撒在其间,隐约还能听到玲珑的水声。黎点点看呆了眼,这真是…

“这真是个仙境。九小姐天天念叨着蓬莱岛,想来也不过如此了…”她向来直性子,有什么便说什么,此时也将心中的念头直言说了出来。

修正想取笑,却突然听到正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极细微的动静。他的眼锋立刻射过去,却只看到一处山体。

一员小将上前,低声道:“元帅。”

修一抬手,遏制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那小将一愣,却见修神情严肃,便知不该再多说,下去了。黎点点从好景致中回过神,不由得奇道:“修,你不是说帛书至少有数千军队藏匿于山中,你只带着这几个人来此,难道不怕受伏?”

她的眼睛咕噜咕噜地转个不停,仿佛在想什么坏主意。修冷笑道:“你可以再喊大声一点,我倒要看看是否有人敢趁现在伏击!”

心中的想法被识破,黎点点灿灿地闭了嘴。

修再不理她,转身对着士兵吩咐了几声,道:“手脚务必要快!”

“是!”

小将领命下去,下去分配任务。早有人将旁边的一处似小凳子一般的岩石打理干净,铺上了厚厚的红绸。修老实不客气地大步走上去,一甩披风坐了下去。其他人等都在自顾自忙碌,目标明确地挖开了几处草地,黎点点伸长了脖子在一边看。

修斜睨了她一眼,朝她招招手。黎点点心中不愿意,但还是只得走上去,小脸皱成一团:“大人,有什么吩咐?”

她始终不愿意唤他元帅。士可杀,不可辱。她是帛书归德中郎将,一军先锋。她的元帅只有一个!她誓死效忠的国家也只有一个!一个称呼,放在以前也许没什么要紧,可现在她身为战俘,这便是她能坚持也必须坚持的不多东西之一。

修不禁想,也就是这点血性,才能将这小破孩同一个战士联系在一起。他好整以暇地整了整鲜艳的披风,悠闲地道:“说。”

“啊?”

修似笑非笑地瞅着她:“说啊,你不是很爱说话。往日本帅没工夫听你说,现在让你说个过瘾。来来,有什么要说的,一并说出来。”

“…”黎点点傻傻地站着,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修觉得她这个样子真是有趣极了,便突然笑了一笑。刀凿一般的五官绽放开来,说不出的明媚耀眼。他道:“等我大败帛书,取得辽州,便恩许你天天说个过瘾。”

完全是条件反射式的,黎点点恼怒地道:“帛书不会输!长风哥哥不会输给你!”她的声音实在是大,忙碌的士兵们都不由自主地看过来,被修一记眼刀瞪了回去。

修似是沉吟了一会,然后生冷地道:“你长风哥哥,很好么?让你连死都不怕?”

黎点点虽不怕死,但到底还不是有勇无谋之辈,心知此时不该再触怒他寻死,只哼了一声不说话。

修抬手,摸了摸眼下。黎点点知道那里有一个鲜艳欲滴的泪痣,只是他的五官实在太过硬朗,眼神更是锐利,便很容易使人忽略那处小小的妍魅。当然,他恐怕也不想让人说他妍魅。士兵还在忙碌,他似乎百无聊赖,安静了一会,又道:“你说一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抬头看了她一眼,他眼中满是揶揄和戏谑:“你的长风哥哥。”

黎点点稍微恍惚了一下,然后上挑的眼眸忽闪,她低声道:“元帅是个难得的将才。入营,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上了战场,便是所向披靡的一员猛将。他文韬武略,无一不精。治军,他恩威并施,号令严明。待人,又和蔼可亲,宽容谅解…”

修面上一直淡淡的,看不清神色。黎点点说到这里,他突然打断道:“你说的,都是我知道的。难道你对于他的了解竟和我一样?”

黎点点一愣,怒道:“当然不是!怎么会同你一样!”

修挑了挑眉:“那倒是。你恐怕不如我了解他。难道你没有听过,最了解自己的人,往往不是朋友,而是敌人?”

“…”黎点点不敢跟他强辩,只得咬碎了银牙往肚子里吞。

修看她这副模样,心情却又好了起来。他又道:“那,说说花氏余脉。你好像愿意为她去死。难道她也是一员将才?”

说起花九夷,黎点点的嘴角倒是翘了翘,状似不屑地道:“她这个人,又笨,又拧。涂脂抹粉她倒是在行。她的手连剑都拿不得,只能拿一拿绣花针,又怎么会是将才!只是她的心地,却是极好的。也不滥矜持,待人也极好,一点架子都没有。”

修静静地听着,没说话。

第二卷:携手篇 第五十四章:暗潮汹涌

黎点点的声音越来越小,注意力渐渐被忙碌的士兵们吸引过去。他们井然有序地忙碌着,将土地连同细嫩的花草一起翻起来。黎点点不禁想,若是让生性爱花的花九夷看到这一幕,恐怕又要唏嘘不已。只是,祝融人到底在找什么?

那边突然混乱起来,有个士兵低呼了一声:“找到了!”声音中隐隐含着激动。周围的人立刻跪了下来,开始仔细地用手捧土,仿佛怕弄坏了什么宝贝一样。

修也精神一振,目光灼灼地看过去。却见一个士兵从土里翻出一块檀色事物,小心地捧在怀中,用手细细地擦了擦上面的泥,方才捧着那事物大步走过来。

“禀告元帅,找到一角。”

修沉默着点了点头,然后伸手将那事物接过来。黎点点伸长了脖子看,发现竟然一块巴掌大小的残缺的符令。上面歪刻着复杂的祝融文,隐隐的花纹似乎是一只残缺的展翅凤鸟。黎点点脑中一轰,这竟是祝融王朝令!

祝融尚武,当朝最尊贵的将领,便会有一枚王朝令,是无上荣誉的象征,也是可以比拟军符的仅次于玉玺的证件!可是看这块王朝令,却是残缺的,而且被深埋于这个渺无人烟的地方。难道是…

黎点点脑中精光一闪,突然想起前些日子祝融军的节节败退。如今这个局面,看似天衣无缝的一次反击,倒像是先前败退的迹象都是诡道一般。可是休将却将比性命更重要的王朝令藏匿在此,难道那些败退,不完全是假象?!所以才要将这么重要的东西藏在这里,以便日后用来调兵遣将进行反扑?!

她正思索间,山洞那边突然又走过来一个士兵,手中拿着一个金光闪闪的事物。他向修一抱拳,道:“元帅,属下在山洞里发现了这个!似乎是有人在匆忙间遗落的!”

黎点点看过去,竟是一支精巧的发簪,顶端尖尖,似可伤人。分明是花九夷之物!她自从句芒之事后,便用这支发簪束发,也是防身。难道他们竟曾躲到这里却没有发现祝融的王朝令!

修漫不经心地伸手接过此物,看了一眼。灿烂的阳光下闪着属于纯金的光芒,他的嘴角不禁抿起一丝冷笑,一双戾眼变得深不见底。

“元帅…”

修一挥手,那士兵行了一礼,没有再说下去。他抬头看了又惊又骇的黎点点一眼,突然将那东西递给了她,低声道:“你当认得此物。不过你这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将它还给它的主人。便留在身边做个念想吧。”

黎点点一惊,惨白着脸将那支发簪接过来。虽然早知道修绝不会放她,但突然听得此言,她还是觉得莫名的恐惧。

就在她伸手将那物放入怀中的时候,一个巨大的阴影突然兜头笼罩下来。她正要抬头,突然脑后一重,眼前最后的影像,是休将深不见底的眼。

修面无表情地接住了连一声叫声都来不及发出来的黎点点,方才那一瞬她眼中的惊愕在他脑海中一直流连不去。山壁后又传来一声细微的动静,谁都没注意到,却逃不过他的眼睛。他冷冷淡淡地朝那边看过去,嘴角抿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小破孩,这样你就能安分一些了。”也不知道是对昏过去的黎点点说,还是喃喃自语,他将黎点点打横抱了起来。

嘴被捂住,身体被困住,花九夷生生逼出泪来。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她也不再挣扎被反束在身后的双手。殷雷身上的盔甲紧紧贴着她,坚固的压迫感。她眼睁睁地看着找到东西祝融人又将已经昏死过去的黎点点带走。

手上突然一热,殷雷吃了一惊,一低头才看见花九夷已经泪流满面。他的手触电似的松开了,喃喃地道:“九小姐…”

花九夷张了张嘴,却一丝声音也没发出来。只有眼泪还在不停地滑落。

估摸着人去得远了,殷雷站了起来,低声道:“九小姐,走吧。”

花九夷犹在落泪,却已经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她身上的衣裳还是长风列缺的外袍,本就不合身,此时更是凌乱不堪,沾满了泥土。此地本来藏匿了一千精兵,方才因情况紧急,便分成两批选了不同的道路撤退。长风列缺自然是第一批,他要决定落脚之处。花九夷通过花语不断计算祝融人上山的时间,便被留在了这里最后一批撤退。一帅一将,一名领头,另一名自然要殿后。于是殷雷也留了下来。祝融人只有三十将士,由休将亲自率领。他们共有将近百余名士兵,完全可以出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运气好的话还可以狙杀或生擒休将。但是他们却按兵不动。

原因,除了休将是一员罕见的悍将,战场上足以以一当百,还有,黎点点。殷雷知道休将带黎点点上山,就是为了在取得藏匿于此的王朝之令的同时,又令帛书军有所忌讳!好个休将!在看到那枚金簪之时,他便知道帛书人一定曾经驻扎于此。他甚至知道这里还躲着伏兵!在对手鼻子底下将王朝之令取走,畅想着帛书人在知道敌手的王朝之令竟在自己脚底下这么久而不自知的狼狈模样,休将一定很得意吧!

瞪着地上那几块被翻起来的草皮,殷雷在心中暗骂,却也无可奈何。眼睛底下一个青色影子飘过,是花九夷提着衣衫小心翼翼地下了山坡。看她生涩的动作,殷雷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可是她到底还是安安稳稳地落在了地上,走去那几块翻了的地皮旁,小心翼翼地将土填好,又将那些被毁坏的花草重新安置好。她是一边哭一边做着这些事情的,鼻头也红了,可怜又可爱。

“黎大人,请一定保重。”

填好土,她抬头望了望天,天空光芒灿烂,然而却浓云滚滚看不清本来颜色。她还放在地上的那只手突然一僵,混乱的花语充斥上心头。

殷雷从后面走上来,正欲发问,却突然见花九夷猛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地道:“快,快走!即将变天,山中会有泥石流!”

花九夷脑中嗡嗡作响,响来响去便只剩下一个名字:长风列缺!

第二卷:携手篇 第五十五章:掉队山中

山中行军,花九夷完全没有经验。殷雷递了长枪去让她拉着,速度快得她每走一步都在踉跄。她只倔强地咬牙不吭声。

照长风列缺上山的方向,一路上都是未经开辟的处女地,有草的地方荒芜丛生,齐腰高的锋利草丛。没草的地方便是坎坷不平的石子路,尖锐地磨着脚底。长风列缺出于隐蔽考虑,自是不可能开辟道路。于是花九夷一行走得也分外辛苦。走过草地,她手上身上被划伤的地方已经不计其数。鲜嫩的伤口淌着血,她也不觉得疼,只是咬牙让殷雷连脱半拽地继续前进。

然而刚走出新一片草地,她就突然脚下一顿,迎面扑倒。殷雷一惊,赶紧将长枪收回来避免刺到她。

“九小姐?”

花九夷闷哼了一声,却没有马上站起来。他们身后的士兵纷纷顿住脚步。殷雷走过去想将她拉起来,却看到旁边的草丛一晃,长枪刺入,一条白黑纹蛇便被他挑了出来。

“九小姐!”他大惊失色,再顾不得男女之防,连忙将花九夷抱起来。

花九夷面上一片死灰,抽搐了两下,抖着嘴唇道:“快走…”

殷雷眉心一跳,放手将长枪丢到地上快走了几步,将她放到了岩地一处略高的岩石上,沉着脸道:“是哪条腿被咬伤了?”

花九夷半伏在岩石上,虚弱地说了一句:“左腿。”

“嗤”的一声,殷雷毅然撕开了她左腿上那处有明显牙痕的布料。细白如玉的小腿露出来,两个如针尖大小的伤口已经隐约出现,却并未出血,也未见红肿。看来果然是剧毒的银环蛇。她的脚底还有数道或伤或肿的痕迹。殷雷见她目中已经有些涣散,当机立断地捧起了她的小腿,从她身上撕下一块布条扎紧伤口上方,又从靴子里拿出随身匕首。

“此地有蛇,必有水。快去取些清水回来!”他高声吩咐身后的士兵,立刻有人领命而去。刀尖对准了那宛如天造的细致肌肤,一国先锋将军竟下不去手,只咬牙道:“九小姐,忍着点。”

花九夷如水的眸子慢慢睁开了,看了他一眼,便又闭上。她轻轻点了点头。

殷雷咬了咬牙,捧住她的小腿在伤口上划了一刀。手中的肌肤一僵,却并未挣扎。殷雷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划了第二刀。

小腿上突然一热,花九夷挣扎着睁开了眼,不由得大惊失色:“殷大人!”她挣扎着想将小腿从他嘴下抽回来,殷雷却死死按住不让她动。

殷雷用力吸了不知道多少下,嘴角都已经染上了黑血。早有士兵用荷叶送了水上来。他吐出最后一口鲜红的血渍,方才凝眉接过荷叶想要为花九夷清洗。花九夷全身虚软,却毅然止住了他。

“请大人先漱口吧。”

殷雷一愣,嘴角的血渍分外鲜艳。

花九夷费力地将小腿抽回来,抬头对送水来的士兵道:“这位大人,请你,送我到水边去。”

那位士兵似乎吓了一跳,然后僵了僵,最终还是走过来将花九夷打横抱了起来,黝黑的脸上不自然地泛着红。

殷雷漱了口赶到的时候花九夷还在努力清洗伤口。玉白的脚趾在波光粼粼的水中微微蜷缩着,和她细致地皱在一起的娥眉一样,昭示出费力和痛楚。那个士兵早不敢看,背过了身。

“殷大人。”花九夷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

殷雷嘴角的血渍还未洗净,只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她。

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睫低垂下来,别过脸道:“请先上路吧。最迟今夜就会变天,莫再为我耽误时间。”

殷雷一愣,全身的血都像是一下凝固,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若从大局考虑,他必须走。百余人在此根本无法安身,而且长风列缺若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碰上泥石流,后果不堪设想。但是将她一个小女子留在这山中,这种事情他断也做不出来!何况草中会有一条蛇,必然会有第二条第三条。她衣装单薄,有几条命也不够死!

听到她的建议,他本能就想反驳。可是他又要拿什么理由,来反驳她,来说服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