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她轻轻道:“阿九,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能控制我的血目了。这都是你的功劳。”

花九夷一愣,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他说了一些什么。但是他的吻已经轻轻落在了她额头上。她就松了一口气,哑着嗓子轻声道:“是么…那,真好…”

杀戮过后的夜晚,无数尸骨之上,因为被蒙着眼睛,她反而感觉到一种难言的平静。靠在他怀里,听他断断续续地说一些话,起初大多数是他征战多年所遇到的趣事,也有一些关于血目的回忆。然后慢慢地,就变成了一些不伦不类的肉麻话。比如。

“那个安平郡主,哦,你别生气,你比她好看多了,你起码是个女人。不对,我的意思是说,在我心里,只有你才是女人…”

“我最喜欢你啰里八嗦说一堆不知所云的话的样子了,觉得你像我家里的黄脸婆。喂,我是夸你啊…”

“阿九,你生气的样子其实挺好看的,像一只毛还没长齐就被丢到水里的鸭子…”

他的声音又平又稳,仿佛有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伴随着静谧的夜风,和时不时传来的篝火爆响的声音。她眼睛上蒙着锦帕,靠在他怀里,慢慢地放松下来的结果,就是越来越疲惫。他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又好像不满足,深深地吻了一会,然后哑着声音柔声道:“睡吧。”

那个瞬间,她把什么都忘却了。只安心地躺在他怀里,躺在这无数尸身之上,苍茫夜空之下,又仿佛只躺在他为她建筑的那个安全的世界里,慢慢地堕入沉睡。入睡前,她甚至在想,明天,一定要告诉他,他才是只聒噪的鸭子…

感觉到异样,长风列缺睁开了眼睛。却只睁开了一只,懒洋洋地,偷偷摸摸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甚至带着一丝笑意。入目是一把华美的青丝,和一个半侧着的,单薄的肩膀。

他不动声色地抬起胳膊,像只是在睡梦中翻身一般,方便花九夷把他的外甲解下来。然后她伸手去解他胸前的衣襟,微凉的手指触碰到他赤luo的肌肤。

长风列缺终于忍不住,趁她低着头,伸出手去将她的衣领轻轻拉了下来,露出大半个美丽的肩膀。花九夷抬手把衣领拢回去,没有理他。他不甘心地又伸手去拉。

花九夷皱着眉道:“既然醒了就别赖着了,起来。”

长风列缺无所谓地笑了笑,从木板床上爬了起来。昨天在祭台上睡到半夜,他突然觉得不妥。他是皮糙肉厚没什么要紧,可是花九夷一个女孩子,睡在杀人的祭台上总归是不妥。何况若是早上起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尸横遍野,光那尖叫声就够让他头疼的了。于是他一手抱着花九夷,一只手还提着一个昏迷的李盘,到祝融部落的屋子里暂住。

因为祭祀是大事,所以人全都出去了。也都被杀了个干净。

先随便挑了一间屋子,把李盘丢去床上。到找到一间还算干净的屋子给他和花九夷暂时歇息,他又嫌被褥脏,索性全卷了起来丢在地上,直接抱着美人睡床板。倒没想到,美人竟然比他先醒了,还在脱他的衣服…

花九夷把他的上衣脱了下来,仔细看了看胳膊上那两个伤口。比擦伤严重一点,但也就是一点而已。她还算比较满意的,伸手摸摸他的头,就爬下床去打算找东西替他清理。

但是她的脚丫子却没有踩到地上,而是踩到一堆软软的东西上。她下得急,险些摔倒。低头一看,地上一团乱七八糟的被褥,她一愣,又抬头看了看光溜溜的床板,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长风列缺头皮一麻,顿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果然…

第二卷:携手篇 第七十五章:安贞王后

第七十五章:安贞王后

花九夷怒气腾腾地指着长风列缺,破口大骂:“死者为大,就算你要借用人家的东西,弄成这个样子,你是强盗吗?无论他们生前做了什么恶事,现在也一了百了了,你,你你…”

长风列缺看她似乎气急,很好心地道,“消消气,歇一会再说。”

“…啊!你去死啊!”她被他气得直跺脚,随手抛了一个东西过去。软了吧唧也没飘多远。长风列缺正要伸手去捞,花九夷已经抢先一步抓了回来,怒气腾腾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冲出去。那是她的手帕。

长风列缺好笑归好笑,却还是没忘了:“不用出去,屋子里就有水。”虽然迟早都要面对,但是还是让她再高兴一会的好(汗,你从哪里看出来人家现在很高兴了?)。

花九夷的手停在门把上,眼睛一转看到了旁边的水缸,遂过去用盆子装了些水。走回去,依然面色不善,但是下手还是很仔细小心。两个伤口都早已经不流血了,结了些痂子。她小心地给他清洗掉,又皱皱了眉,狠着心将那些痂子都掀掉,看到流血又是一颤。他觉得她这个样子真是好玩极了,根本就没注意到她都做了什么。

清理过后,她红扑扑的一张.脸,抬头看着他,却见他笑得妖娆轻佻,狭长的凤眸粼粼生波,配上那清晨冒出来的胡子渣,竟然如此妩媚。他好像是知道她要做什么一样。她的脸更红了,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抱着他的右臂,瞪了一会那个伤口,然后,伸出小舌头,先试探性地,舔了一下。

“…”长风列缺吓了一跳,半晌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记忆中仔细搜索,除了她什么都不懂的时候那一次,花九夷在他出手之前,主动的次数是…没有。不会吧,他只是色迷迷地看了她一会啊…最多就算是例行调戏啊…她抬起头来看他,脸蛋红扑扑的,目中雾气氤氲的样子,突然就让他觉得…食欲大增!

花九夷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的表情有些古怪,心里的羞赧不禁去了大半。她想,只不过是疗伤嘛,没必要这样嘛。遂抱住他的胳膊,坦然地亲亲舔舔,卖力地张开樱桃小口,勉强含住一部分伤口,一边伸出小舌头舔啊舔。口中尝到血的味道,腥味很重,她勉强咽了下去,湿软的小舌头在他已经渐渐卉张的肌肉上流连不去,还伴随着吸 吮。

长风列缺见她只在伤口上流连不去,反应过来一.些,也终于配合地记起她的唾液有这个作用了。体内的冲动下去一些,但是随着她的动作却又渐渐升起。

这里不合适。他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但是他还是伸出手去,抚摸她美丽的秀发。光滑清.凉的触感,稍稍满足了一下他心中的渴望。

“…”花九夷挣扎了两下,“你按我的头做什么?”她把小.脑袋从魔爪里脱出来,仔细看了看吻合得十分漂亮的伤口,满意地点了点头。待她要去看他另一只手臂上的伤口,却突然被他抓住了。

长风列缺捂着.嘴,笑得分明有些狡黠:“我咬伤了舌头。”

花九夷一愣。这话,现在他说出来,她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可是那个时候在景祝犁手中时,他也是说过的。那个时候,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阿九,阿九,我受伤了,你来帮帮我…”她在发呆,他自然不客气,纠缠上去。她嘴里有淡淡的血腥味,却没有令他冲动,反而有些动容。

她从头发呆到尾,他也不介意,用额头抵着她笑,声音有些沙哑:“我一直想告诉你,人的嘴巴,除了吃饭和说话,还有这个作用。”

花九夷回过神,翻了个白眼,但是耳根子都还是红红的。仿佛是为了逃避一般,她抓住他的左臂,慌乱地乱亲。长风列缺摸了摸她头发,她却一下没跪稳,歪倒在他怀里,双手一抓到他赤 裸火热的肌肤就又触电似的想躲,被牢牢抓住。长风列缺终于没忍住,大笑出声。

“什么人!”

一个人极不识趣地破门而入,一看到眼前的情景就僵住了。却是已经恢复了清明的李盘。在对上那双暴怒的凤目的时候,李盘觉得,这比让他一大清早看到尸横遍野,还要可怕的多!

时间不多,花九夷也顾不得尖叫害怕,只在出门的时候面对满山满谷的尸体扶着房子扎扎实实地吐了一通。

那两个大鼎之中的火焰,竟然还燃得欢。一夜过去了,着实诡异。

李盘去林子里捡了很多枯枝过来,堆成了高高的支架。长风列缺亲自把易兆的尸体抱了上去。在尸坑的周围,房屋的面前。易兆,不该作为献祭品,在祭台上被火化。

花九夷走上前,从易兆的靴子里取出一把匕首。这是,他先前要给她防身用的。

用不息的圣火点燃了易兆的躯体。冲天的火光之中,花九夷将那匕首小心地放进怀里,泪流满面。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被人一把紧紧抱住。下一刻,她就感觉到脚下仿佛地动山摇一般。她站立不稳,下意识地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长风列缺身上,再看那边,李盘已经东倒西歪。

“怎么回事?”长风列缺颦眉道。

最有可能知道的李盘趴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没有时间说话。因为他看到祭坛的地表已经在震动中断裂开来,那些祝融人的尸体全都一个一个掉进了夹缝里,失去踪影。并且,开裂的痕迹已经渐渐漫延到他们这里来。

长风列缺抱着花九夷,向后退了好几步,避开像长蛇一样蜿蜒而来的裂缝。

李盘这会儿倒出声了,一边躲一边哇哇大叫:“真是见鬼了——”说完,就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好像说了什么忌语一般。就这么一个眨眼的功夫,他就差点掉进地缝里,多亏长风列缺眼疾手快把他提了起来。

“真是好险。”眼看崩裂似乎要停止了,李盘小心翼翼地躲开身边的裂痕,然后用脚去尝试着碰了碰某道离他最近的裂缝边缘。

却突然听得“轰隆”一声,地表再次剧烈地震动,地上的裂缝竟以极快的速度又合上了。饶是李盘躲得快,也仰面栽了个狼狈。他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却见元帅抱着九小姐,微微仰起脸,面容肃穆。

在第一道阳光之中出现的,是在祭台之上,一尊栩栩如生的女子雕像。她身穿长袍,头戴长冠,手持高过她自己一个头的华美神杖。那仿佛还会在风中滚动的波纹之中,她的一脚微微向前踏出,秀致的下颚微微抬起,仿佛在迎接天神之光的洗礼。

“这是…”

长风列缺的声音中,有少见的肃穆和尊崇:“这是安贞王后,也是这个墓穴的墓主。”

这就是祝融人期待的神迹。以一种撼动大地的力量,缓缓出现的,如神一般的女子。祝融人在第一次拜祀之后,出现的这华美的神迹,以及燃烧了千年不息的篝火。于是被尊奉为神,被他们的献祭感动,前来救赎。

李盘说,那大鼎之中,燃烧的应该是东海鲛人的油,能千年不灭,被称为长明灯。可是,千年来,总是下过雨的。这是连雨水也浇不息的火焰。

花九夷被长风列缺带入墓穴,在李盘的带领下,虽然有些机关,却也无人受伤。终于进入正殿墓室,花九夷在仔细看过墓室中的雕像和壁画之后,终于按捺不住说了一句话:“长风,我怎么觉得,这位安贞王后,和你长得好像有点像…”

岂止是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瘦削刚毅的脸庞,凤目,薄唇。只是长风列缺要更加清俊一些,而安贞王后,从画面上看,要比较冷峻一些。

长风列缺少见得紧张起来,甚至连手心都已经满是汗。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拉着花九夷的手带她缓缓进入正殿。一路上也将壁画一幅都不漏过地看过去。花九夷懵懵懂懂地被他拉着,也去看那些壁画,却并未觉出什么。

直到终于进入棺室。李盘刚忙得满头大汗,打开了门。一室炫目的金光洒出来,这竟是个金屋!而这个屋子,除了寝具一应俱全之外,被拱卫在水中高台上的,赫然是两副全金棺樽!

李盘指着那银光粼粼的水面,道:“这是水银,有剧毒。这间屋子不可多呆。”

长风列缺充耳不闻,却松开了花九夷的手,让她在门口等候,径自进了棺室。花九夷待要跟,却被李盘拉住。李盘道:“九小姐,我陪元帅进去就可以了,您身子娇弱,等在这里就好了。”说着,也不等花九夷答应,他就闪了进去,还关上了门。

“…”花九夷举着火把一个人等在外面,无所事事之间,便去看那些壁画。

越看,她就越觉得这位安贞王后和长风列缺长得像。待她举着火把靠近,却看见其中一副画上画着王后与一个戴着恶鬼面具的男子**的画面。她略一犹豫,还是看了下去。再然后就是王后杀死那个男子的场景,那男子依旧戴着恶鬼面具,身子被王后踩在脚下,然而那副面具却高高仰起,分明是一个还在笑的神情,却莫名地凄厉无比,让人不寒而栗。再接下来,又是**,再杀死。仿佛都是不同的人,戴着同样的面具,抱着王后修长的双腿,或站或卧。被杀死的时候,戴着似哭还笑的恶鬼面具。

其中一副,画出了王后的神情。她慵懒地把脸偏在一边,仿佛有些不耐烦,冷冷地望着一边。有一副,她手中似乎还在把玩着一把长剑,仿佛就等着结束,就把刚刚还与自己如此亲密的人毫不留情地杀死。仿佛,这种杀戮的快乐,比之前所做的,让她更加迫不及待!

花九夷莫名一凛。他想到长风列缺先前尊崇的目光,又看看这张与长风列缺如此相似的脸,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一个yin乱残忍的王后,何以得他如此敬重?又为什么,和他长得这么像?

她不懂凤国文字,也没看清楚先前的壁画,只能一个人穷极无聊苦苦揣测。先前她看着这女子,只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好感和熟悉感。总以为是因为她长得像长风列缺的缘故。可是此时,看着这女子与其他男子**的画面,她非但不觉得羞涩,反而觉得胸膛里似乎有一团小火焰在烧,觉得愤怒,羞耻,似乎想扑上去将那些男子全部杀死!又或是把那女子拖下来大声斥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肩头被人拍了一下。花九夷吓了一跳,正要回头,却见那人已经借着火光把头伸了过来,一边眯着眼睛仔细看壁画,一边皱着眉头道:“没事跑这么远做什么?想吓死我么?”

花九夷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离正殿的门已经有一段距离了。她有些不服气,撅着嘴道:“你会担心,为什么不带我进去?何况我也没走远,顺着火光,难道你还找不到我么?”

长风列缺毫不留情地往她头上拍了一下,见她神色不愉,不由得一怔,只叹了一口气,以尊崇的眼光看着壁画上yin乱的女子。他道:“安贞王后是一位可敬的女子。她有兵书流传后世,就在我府中,以后,我念给你听。”

花九夷想说,我又不是不识字。但终归还是忍住没说话。

长风列缺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得笑道:“安贞王后在嫁给武勋王之前,是烈风部落的公主。可是武勋王背着安贞王后,把已经归顺的烈风部落全部剿杀了,只剩下一个安贞王后,和她的胞姐。安贞王后是为了给烈风部落留下血脉。”

花九夷一愣,茫然地看着他。

长风列缺摸摸她的头,道:“安贞王后是一位女战神,也是一位高明的女政客。但是身在王室,又有利益冲突,她又太过刚直不屈,因此成为牺牲品。里面的棺樽,除了安贞王后,还有武勋王。她的事情,我以后再慢慢说给你听。”

他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女子白嫩的耳垂,在她耳边低声道:“若是她不如此,那就不会有我了。可是,我不许你跟她学。她被杀死,但你若不贞,我会叫你生不如死。”

他的话,花九夷很惭愧地没有听懂。只听到最后一句,警告她不许不贞的话。

身后传来李盘惊天动地的干呕声,花九夷奇道:“他怎么了?”

长风列缺轻描淡写地道:“没事,他身子弱一些,和我在里面呆得久了,有些不适,吐得出来,就好了。”

他们身后老远,李盘面色苍白如纸,两眼泛青,继续惊天动地地干呕。

其实从他和易兆第一次进入墓穴开始,就中了离魂之术。安贞的墓室里有许多古老的咒语,离魂术就是出自这里。是以他们每次进入最外面的那扇石门,都被*控住。再醒过来,却已经在外面了。离魂术一旦中下,平时与常人无异,但是若是接到下咒者的召唤,便又会进入离魂状态,受人操控。如今和熊已死,是以幸存的李盘也恢复了。

长风列缺在里面,看到很多记载安贞和武勋生前事迹的青铜鼎铭文。他一个一个看过去,耽误的时间自然久了,又找到几本经过加工千年不朽的木制小札带了出来。是安贞和武勋生前的笔录。

安贞王后日益势大,武勋将自己心爱的几名将领都归于她的名下,供她调遣,让她享受驰骋沙场的快意。可是后来,他的无上恩宠却成了要安贞命的毒药。烈风氏和安贞王后一起,日益壮大,威胁到中央统治,甚至几次当面冒犯君颜。最后武勋王痛下杀手,灭了烈风全部。因为安贞的姐姐已经为武勋产子,又经查出原来是安贞的母亲改嫁时带来的女儿,所以不算烈风部落之人,幸免于难。至于安贞,武勋对外宣称以她的卓然功勋免其罪。

族人被灭,安贞日日郁郁寡欢,不朝不拜。君王爱惜之,在宫中修建金屋,欲迎其回宫。金屋的修建,耗费了整整四年的时间。武勋王认为安贞总会想通,以大局为重,回到他身边的。遂放任自流,四年不得见一面。

孰料,四年未见君王的安贞王后,竟然产子!

武勋震怒,宣安贞进宫。安贞抗旨。在这位王后的手札中,她清楚地写下,当日,她亲手斩杀了武勋的使者,由副使奉上书信:王有内妇八十人,若愿尽数斩杀之,贞愿入金屋。

她是要八十内妇给她的族人陪葬!

君王的回复是,若安贞愿意手刃幼子,便原谅安贞的一切无理犯上。

安贞不允。这个时候,她的胞姐领着小王子,带着王的旨意,来规劝安贞。这说明武勋已经服软了,放下了身段想要安贞原谅灭族之过。安贞提剑要杀武勋子嗣,也就是她胞姐所生的小王子。王子和安贞胞姐带着剑伤回到了王宫,武勋前往探望,却无意染上了王子剑伤上的毒。武勋死里逃生,尤在震怒之中,朝中百官皆上言要废后。

第二卷:携手篇 第七十六章:若有来生。百年一战。

第七十六章:若有来生。百年一战。

武勋正极力镇压,安贞却索性联络诸侯,起兵造反。最终被废去神目,被赐予毒酒而死。

安贞在小札中写下:非贞不愿伴君。贞有神目,除杀戮不得排解。恐伤君及内妇尔。君有内妇,贞愧为王后,竟心生妒意。君得贞姐,贞之愁无计可消除,是以避君入乡野。若得来世,贞欲为男子,君为女子。贞必一心待君,为王为侯绝无内宠。

这个小札,是在安贞被处死之后,碾转被交到武勋手中的。那个时候,武勋已经下令用猫鬼镇压安贞。武勋亲自抚养安贞为其他男子生下的血脉,长大后被赐予烈风氏的封号,成为一方霸主。也就是帛书王室的祖先。

这个奢华的墓室,其实原本是作为武勋自己的墓室从武勋即位开始就被修建的。作为凤朝全盛时期的一位有为大帝,武勋王的墓穴,自然是他的后辈都望尘莫及的。安贞王后的棺樽原先就被藏在那君王为她倾心打造的金屋之中。后来,武勋墓所有的图腾都被改成飞凤,落成之日便将安贞王后的棺樽安放进去。如安贞所言,此时,安贞为主,武勋为辅。

八十内妇,早就给安贞做了陪葬,一个不留。而墓中的陪葬尸骸,之所以阵容如此壮大,是因为除了以君王品级作为殉葬的奴隶,还有随安贞起兵造反而被处死的士兵将领,以及侍奉安贞的侍女和那八十内妇。是以,武勋王的内妇人数,几十年来再未增加过。是以,武勋再无立后。

武勋在安贞的小札后写下:.若孤不曾赐卿上将金印,若卿不曾为孤打下半壁江山,若卿愿安居于金屋,烈风得不灭矣,卿得不死矣。孤悔恨一生,唯有卿矣。若得来世,卿为男子,孤为女子,望切莫奢宠,以免重蹈覆辙。

原来他一生悔恨的,是太过娇宠.安贞,令烈风氏势力膨胀,令安贞成为牺牲品。若是,安贞只是一个普通女子,不曾征战沙场,为他立下汗马功劳。若是,安贞愿意与王诸内妇一样,安于金屋。若是,她不是如此倔强,把心中的嫉妒通通说出来…他们的结局,也许就会不一样。

猫鬼之印已下,无从解脱。遂武.勋王便陪着安贞,永远被镇压在这诅咒之下。生前她不入金屋,死后她才乖巧了,与他相伴这地下金室之中,千秋万代,不离不弃。

家仇当前,不是不恨。无故背上谋反之名,不是不疑.虑。只是将死之时,这些却都不是她最想说的话。

她想说的,不过是一句,非贞不愿伴君。

若得来世,贞欲为男子,君为女子。贞必一心待君,为.王为侯绝无内宠。

至于武勋王,面对安贞为其他男子留下的血脉,.不是不恨。但最终还是没有及时将他杀死,以至于安贞的手札落入他手中,便再也下不了杀手。

长风列缺看了.看壁画上为数不多的几幅武勋王的画像,摸摸胡子拉碴的下巴,若有所思:“我怎么觉得你和这个男人长得有点像?”

花九夷茫然地凑过去:“哪里?”入目是一双肌肉卉张的手臂和一把大胡子,她大怒,瞪圆了眼睛:“哪里像!一点都不像!”

长风列缺哈哈大笑,举着火把又研究了一会,还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却可恶得要死:“怎么不像,你看这眼睛…喂,别走啊!”

那边,李盘已经停止了干呕,跌跌撞撞地跟在他们二人后面。他们离开了停放棺樽的墓室附近。

那两个,在黑暗之中沉睡了千年的人,又回到了沉寂之中。壁画上的那男子,虽然肌肉卉张,一把大胡子,那双眼睛却生得波光粼粼,非常动人。也许,他本来是个俊秀的美男子,因为身为帝王而要增加威仪,所以留了这么一把难看的大胡子吧。

后来,长风列缺有一段时间身居高位。当然,他现在的地位已经很高了,只不过那个时候,他的身份已经变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下令,秘密修葺了这个墓室,并请专门的巫蛊师前来,做法消除了猫鬼之印的影响。据说虽然是厉害的封印,却已经过了千年,被削弱了许多,所以被成功消除了。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长风列缺记住了安贞王后和武勋王的遗言。

一个是:必一心待君,为王为侯绝无内宠。

一个是:切莫奢宠,以免重蹈覆辙。

自然,在此之前,他也从来也没想过要坐拥多少美人,更别说他早就答应过花九夷。而他对花九夷,自然是宠的,却绝对不放纵。不管安贞王后和他有什么关联,他都绝不想,自己和花九夷之间走到那种境地。这辈子,他一定会小心谨慎地走下去。

一场探墓,先是屠戮了祝融部落,然后找到了一个重要的讯息。那便是,安贞王后有神目,以及,她是帛书王室的先祖。

所谓神目,在安贞起兵造反之后被废。而在安贞的小札之中,不止一次提到这个神目。这个东西让她非常暴躁,“非杀戮不得排遣”,因此她常年征战于沙场。还有种种迹象表明,这个东西和长风列缺的血目,应该大有关联。而且安贞的小札之中还有记载,安贞生而就神兵,杀人于无形。很巧,长风列缺也是带着三棱匕首出世的。手札这么厚,有好几本。就连武勋的手札,也多是记录一些安贞与他之间的琐事的。长风列缺没有看完。但他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些眉目。

也算得上是满载而归了。只除了,被李盘捧回去的,易兆的骨灰。

晨风之中,蛰伏于山中数月的帛书军,终于即将迎来与祝融人决战的日子。帛书兵马大元帅,长风列缺立在巍峨的岩石上,迎着升起来的阳光,举行誓师。

“易兆已经为国捐躯!而我们,或许也会有这么一天,征战沙场,马革裹尸还!本帅知道,你们对于蛰伏山中,多有不满。但是现在,本帅要告诉你们,我们将走出这里!是生是死,都是荣耀!身后,就是国土,我们帛书人,寸土不让!国土之上,有我们的父母乡亲,我们帛书将士,绝不让国人受辱!祝融人,欺我太甚!穷兵黔武,毁我安宁,辱我国民,使黎民流离,百姓受苦,至今已百年!如今,我们要同他们决一死战!让我们为帛书而战!让帛书为我们而荣耀!”

山谷之中,众人高呼:“决一死战!决一死战!决一死战!”

士兵们年轻的脸庞,迎着朝霞阳光,仿佛迎接美丽的新生,可是下一刻或许他们就要走向死亡。无论是生是死,都是荣耀。他们的元帅很少做战前誓师,他们已经蛰伏山中月余,此刻的誓师除了通告他们即将迎来决战,更是让每个人都有了赴死一战的信念。

祝融休将率三千兵马上山,根本就没有试图联络和熊。而和熊更不可能主动来拜见他,遂此事不了了之。根据他的探测,帛书军在此处的据点,人数大约在一千到两千左右。而一个长风列缺,可为千人敌。跟随在长风列缺身边的,除了花氏余脉,还有可独当一面的殷雷。都是老对头了。

坤将丹夏的踪迹也被他们掌握,只是讯息不如和熊提供的齐全。而此役,若是能一举拿下坎将长风列缺,祝融和帛书的百年战争,也可告一段落了。是以,休将决定,先把坤将丹夏放在一边。

边城固若金汤。即使主帅不在军中,乾将青墟也一直沉得住气,无论是挑衅叫阵,都绝不出来应战。但又并非只守不攻。为了速战速决,回头拿下边城,休将决定,带着凉云和从京城赶赴而来的铭惜,率领三千兵马日夜不歇地上山。

凉云可指挥兵马独当一面,与殷雷对峙。休将自己可牵制千人敌长风列缺。而剩下的那个莽夫铭惜,就是一个疯狂的杀人魔鬼,足以覆灭帛书军。即使,长风列缺用的是诱敌深入之计,有坤将在一旁接洽,也不会是对手。

这一个局,连黎点点都要赞一声漂亮。事实上,祝融休将,的确是一个可敬的对手,以往的诸多布局也都十分精妙。她很想告诉自己,帛书不会输,从前不会,现在也不会。她的长风元帅,不会输。可是,为什么休将这次要带着她?

不,不能再想了。她是俘虏。但不想失去了自由,还丢了心。

在这个暂时扎营的地方,她坐在山洞里的一堆稻草上,望着身前熊熊的篝火。洞外,是漫天的繁星,如此遥远。就像她的自由,已经离她如此遥远。

休将上山,一路兼程,并不休息。如今突然在此扎营,她知道,明日的第一道曙光降临时,必定就是,决战之日。

正在心神不宁间,洞口传来了动静,是守在洞口外的卫兵行礼的声音。她抬起头,休将已经将头盔拿了下来,大步走了进来。依然那种震撼人心的强大冷漠,远远地走来,就让人感到压迫。

黎点点抬头瞥了他一眼,很自觉地站了起来,慢腾腾地从江手中火红的披风整齐得铺在稻草上。等做完这一切,她又慢腾腾地走到角落里,缩成一团坐下来,可怜兮兮的。

休将看了她一眼,伸出手在虚空中虚张了一下,突然道:“你到底多大岁数?我怎么觉得我一只手就可以捏死你?”

黎点点有心要跳起来,但是还是没那个胆子,只懒洋洋地丢出一句:“下个月就二十一了。”下个月,她的生辰就到了。

休将不说话了,走过去在她铺好的垫子上坐了下来,然后惬意地伸展开两条长腿,向后躺去。

火光啪啪响,印着她小小的身躯。黎点点的睫毛不安地颤抖着,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道:“您为何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难道不怕我趁乱逃走么?”

休将闻言,嗤笑了一声:“让你逃走又如何?已经开战,你难道能挽回帛书的败局?”

黎点点反应很剧烈:“帛书不会输!”

休将漫漫地道:“哦,那你是希望我死?”

黎点点一愣,然后别过了脸:“您是我的敌人。”

“不错。而你是我的俘虏。”修抬起手,摸了摸眼睛下的泪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后他突然道:“你过来。”

黎点点面目扭曲了一下,不甘不愿地从地上爬起来,在他的示意下坐在了他身边。修突然抬起身子,将头枕在了她腿上。黎点点惊呼一声:“大人!”

修混不在意,嗤笑了一声,调整了一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懒洋洋地道:“你这个小东西,除了血性,什么都没有。也就是那一日巷战之中的模样,还算动人。”

黎点点的嘴角抽了抽:“那裙子是九小姐的。”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裙子”,他也没有不耐烦,索性拉了她一只手,放在自己头上,“我有些累,替我揉一揉。”

黎点点浑浑噩噩地照做了。手艺不是一般的差。

修也不在意,惬意地闭上了眼,仿佛自言自语那般,道:“你又小,又弱,又吃不了苦…我总觉得我一碰你你就会死了。是以我一直不碰你,但并不代表我以后也不碰你。”

黎点点僵住,勉力提高了声音:“大人想虐待战俘?”

修闭着眼睛,皱了皱眉,感觉到那双小手有些慌乱地又开始动作,这才满意地叹了一声,道:“虐待你又如何,你是我的俘虏。下个月,什么都该结束了。你随我回京。”

这是什么意思?黎点点莫名其妙:“您打算关我一辈子?”

修的嘴角扬了扬:“对,关你一辈子。你要忘了帛书。”

黎点点不说话了。她的心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跳得厉害,慌乱不能自已。她本来在替他轻柔地按压太阳穴,手指却不知道为什么,滑下去,擦过了他灼热的嘴唇。她吓了一跳,触电似的把手缩回来。

火光印着这张刚毅硬朗的脸庞。依旧是浓眉深目,线条却隐约柔和了一些。他一直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

黎点点捧着自己的手,不知所措。

晨曦。第一道曙光降临。

帛书军与祝融军,在山谷之中,遥遥相对。帛书第一将坎将长风列缺,祝融第一将休将修,狭路相逢。

百年之战,决胜负之日在此。四国第一将,即将在四国最强的二将之中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