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九夷愣住。

重罗却突然又笑了,道:“你当然不会。你的胆子,比兔子还小。要你加害于孤,毋宁要你自行了断。花氏,孤要把你留在身边。因为你是唯一的花氏血脉。”

花九夷浓密的睫毛不断地颤抖:“陛下…”

重罗伸出手,抵在了她的嘴唇上。看着女子像受惊那样缩成一团,却无比乖顺的样子,重罗也是一笑。他道:“我说过,不许你再自称为奴…若是你再记不住,我可要罚你了。”

花九夷立刻僵住。

重罗却没有真的做什么,只是又笑了几声,然后松开她站了起来,亲自出去吩咐下人来穿膳。他道:“陪我用午膳吧。我要在你这里小憩。”

花九夷低下头,爬下了床。

摆上桌的菜色,竟然都是句芒口味。花九夷心中一动的同时,又微微惊讶。重罗王,似乎很在意花氏来自句芒这件事。莫非他跟花氏一脉,先前有什么关联?所以,才不惜代价。要将她这个一身事端的女子,留在身边?又要许她母女相聚,让她专心为族人报仇…

这顿饭重罗王好像吃得很开心。而花九夷却只觉得食不知味,连自己吃了什么也不知道。到了侍女终于把饭菜撤下去,她只觉得腹部甚至都开始绞痛。

侍女铺好了一边的白玉美人榻,重罗王先把花九夷抱了上去,令她坐好,然后自己躺了上去,将头枕在了她腿上。他拉住她一只手,只觉得触手光滑细腻,果然是极品。突然就觉得无边的睡意涌上来,于是他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在这个时辰睡过了。若是让我睡足一个时辰,就算你有功。孤,必有重赏。”

花九夷手足无措地答应了,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重罗却又笑了,把头挪去一旁的玉石枕头上,道:“就算是我,让人靠在我腿上睡一个时辰,也会难受。来,陪我躺着吧。”

花九夷心想,她现在还在养伤阶段。重罗王总不可能真的对她做出什么事情来。于是也咬了咬牙,侧身躺得远远的。

重罗竟也不勉强,只拉着她的一只手,笑了一笑,然后就闭上了眼睛。他像是,就这么睡着了。

花九夷侧躺着看着这张完全陌生的脸,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这才惊觉自己竟出了一身冷汗。她甚至有一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重罗不是长风列缺,随她怎么放肆,即使被她气得大发雷霆,她也无须畏惧。因为她绝对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长风列缺即使气到自己吐血,也不会舍得伤害她。可是,现在她面前的,却是祝融的王。

重罗是一个好武功的国度。他们的王,也是极具侵略性的。若是先前只是道听途说,如今得见真颜,她也能感觉到此人虽然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他身上的那一股威压却是无法遮掩的。与他相对,简直比与句芒王相对还要吃力。句芒王毕方虽为伪君子,但总归给人一种还有回旋的余地的感觉。而这祝融王,却极可能凭一时喜怒杀人。

想得多了,她也觉得累。半边身子已经麻痹了也不敢动一下,然后,她就就着这个别扭之极的姿势,沉沉睡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却发现重罗王还在,而且正睁着一双眼睛精神奕奕地看着她。花九夷吓了一跳,这才想起自己睡觉的时候又乱翻的毛病。以往就是这样。同长风列缺闹得再怎么厉害,先前醒着的时候再怎么发誓要与他老死不相往来。可是只要他和她一起上了床,她一睡过去,马上又会投怀送抱…

可是这是祝融王啊!

她吓得一骨碌就要翻起来,却被重罗按住。

重罗翻身起来,手撑在她身子上方,虽然没有直接压在她身上,慑人的威压却十分可怖。他眯着眼睛,笑了一笑,然后道:“我才刚刚睡着,你就把我吵醒了。你说,我要怎么罚你…”

而他显然也不需要花九夷回答。因为他已经低下头,含住了女子圆润可爱的小鼻子。

花九夷的手抬起来,又放下了。这整个过程,她都没有反抗。有这么一个瞬间,她甚至希望他可以再用力一点。就让她再一次撕裂胸口,就这么死去就好。

列女传里的故事。一个农夫家里有一天遭了贼,农夫被杀死,他的妻子被奸污。只有他们的儿子,躲在稻草堆里幸免于难,却眼睁睁地目睹了这一切。盗贼走了之后,儿子出来,把父亲的尸体葬了。却把母亲的尸体烧成了灰。因为母亲已经失贞,不配再与父亲合葬。

她想,若是她死了,是不是也要灰飞烟灭?

可是重罗却很小心。她紧咬着牙关不肯松,他也不强她。只是小心翼翼地解开了她的下裙。他喘息着伏在她身上,用手指去捧住她泪流满面的脸,低声道:“你应该明白,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你既然已经被送到了孤这里,那么,你便是属于孤的。天之宠儿,也不可能次次都全身而退。”

她的腿被拉起来。环在了重罗矫健的腰身上,随着他每一次进出无意识地起伏。可是她的脸却侧在一边,神情空洞而迷惘。好像一个终于把所有美好的事物全都丢掉了的孩子。

是不是,心口再一次被撕开了?为什么会觉得心里痛到简直无法抑制…

若是要她再活下去,她已经没有面目再去见长风列缺…那么,她生又有何欢。

她闭上了眼睛。

整个过程,她都很安静,只是呼吸稍稍乱了几分。重罗克制到了极点,看着身下如死人一般的女子,反而生出一种别样的禁欲的欢愉来。随着时间的加长,她的腰身上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身体也逐渐温热起来。重罗闭上了眼,只用身下一寸一寸地去感受这个女子,避免被诱惑,让她真正死在自己的床上。

云收雨歇之后,他喘息着躺在了她身边,似乎是有些兴奋,把她拉过去用力亲了一下。

好半晌,花九夷才稍微动了动手指。她侧过脸去,发现重罗王好像又睡着了。犹豫了一下,她坐了起来。重罗王的随身匕首就这么大大咧咧地丢在榻尾。

举着匕首的手,却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她的手抖得厉害,正要一咬牙就刺下去了结掉自己这残败的身子,眼睛却突然看到了刚刚被重罗王扯下来丢去一边的发簪。那是,帛书国主赏赐之物。她一下就想起在句芒宫中的那个孩子。

于是她的手又放下来。泣不成声。

突然被一只手拉住,然后不等她惊呼出声,就被一个灼热的拥抱狠狠箍住。重罗王气喘吁吁地撑在她身上,目中深不见底。

花九夷惊慌失措地看着他。

重罗的眼睛一下深下去,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嘴唇,声音低哑:“你的表现,让我惊艳。难道真的有女子可以为了男子殉情而死?即使只是失贞,也值得你去自杀?”

花九夷慢慢冷静下来,脸色苍白地看去一边。

重罗冷笑了一声,道:“迂腐!这个世间本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被人欺负了,当然要想着报复回来才是!你大可以就这么去死,为何又停下来?因为想起了你的孩儿。还是坎将?”

花九夷突然开始剧烈地哭泣起来。完全不能自已的,好像要把先前压抑了这么久的委屈全都哭出来一样。重罗一愣,然后手忙脚乱地把她抱起来。

第二卷:携手篇 第一百零一章:丧心病狂

第一百零一章:丧心病狂

他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这人怎么会说哭就哭出来。难道这就是句芒女子,有勇气自杀,却挨不得骂?他懊恼地抓抓脑袋,道:“你别哭了,大不了我以后不骂你就是了。”

花九夷摇摇头,继续哭。从未有过的畅快淋漓。伤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是从长风列缺动手给了她一个耳光,然后她出走开始。

莫名其妙被虏到句芒王宫,被人利用,被人算计陷害。刚刚生产就要母子分离,连女儿都只见了几面。前往祝融一路艰辛,整日胆战心惊,整颗心被剖开的痛苦。还被人污了清白,连自尽的能力都没有。这一切的一切,加起来,都没有长风列缺给她的伤害多。

他怎么就狠得下心!他是帛书坎将啊,四国最强的存在,抬手间就可以将千人的性命捏成飞灰。他怎么就能对她下得去手!他怎么就不会想一想,她一个弱女子,怎么会受得住!竟然还往脸上打,难道他就从来没想过,她可能会死在他手上。或是致伤致残么?如果,他都不懂得为她想,不懂得心疼她,这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伤心的事情…

人生世间,多少苦厄,但她总以为只要他陪着她,她就能有奋不顾身的勇气。若是连他也…那么她的人生,还要怎样去面对?

或许是她做错,总认为理所当然,总以为他就是活该该围着她团团转的。那么她现在知道错了,想要改了,太迟了吗?

她狠狠地把眼泪鼻涕全都擦到这个以残暴闻名四国的男人身上,心想着就让他大怒,就这么杀了她也好。那么她也就什么都不用想了,那么她也就可以这么解脱了。

“好了好了,我以后不随便碰你就是。”

“我把你的女儿从句芒弄出来,让你们母女团聚可好?”

“好了,我给你建百花谷,你别哭…”

“你要什么,说出来就是了,别哭了…”

“你再哭,孤就让人打你板子!”

没用,诱哄威胁通通都没用。重罗被她哭得一个头两个头,实在是很想要干脆砍了她算了。可是想起刚才,她伸手去拿刀,他全身都紧绷蓄势待发。结果她却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不知道为什么,就下不了手了。她还是哭个不停,嘤嘤不止,简直毫无道理。最后只能随手抓起衣服落荒而逃。

花九夷被他狠狠地丢在了玉榻上,她也不在意,伏在凌乱的榻上,一心一意地伤心欲绝。侍女们从外面进来,看见新来的女主子衣衫不整,青丝披散,两条玉白的长腿陷在凌乱的被褥里,哭得好不凄惨。

劝了几句,她根本充耳不闻。于是一个侍女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将丢在地上的那把匕首捡了起来,这才出去了。

帛书,燕京。

一条乌衣巷,细雨蒙蒙。

半夜的时节,一户人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大堂里点着烛火窃窃私语的人一下子停住了声响,有人去吹了蜡烛。然后半晌,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一边披衣服从一旁提着灯走了出来。

开了门,却一愣:“元帅?”又低头看了看,大惊失色:“元帅。您怎么把小公子带来了?”

长风列缺有些不耐烦,一手挥开他,一边将披在身上的累赘蓑衣接下来丢出去,一边大步往里走:“青墟他们可在?”

青墟早已经闻声大步迎出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做普通人打扮的人。他皱着眉道:“怎么这么晚,倒跑到这里来了?快进来。这是…小公子?”

长风列缺随着他们进了屋,重新点上了蜡烛。众人这才看清楚,他怀里抱的果然是一个婴儿,约莫一岁的光景,白嫩的脸盘在烛火里显得格外安详。仿佛睡得正香。

青墟倒抽一口冷气:“你点了他的睡穴?”

长风列缺把孩子递给他,道:“不然的话,他闹得厉害,根本带不出来。”

青墟根本没时间臭骂他或是取笑他什么的,忙把孩子的穴道解开了,然后低声吩咐身边的人去把孩子送到看门的李伯家的婆娘手里去。

“你又是怎地,半夜三更把自己的孩子偷出来。”

长风列缺道:“王后想要把闹闹带进宫,我自然不愿意。青墟,你速安排人手,把孩子送到边城殷雷那里。不然留在燕京,我总觉得碍手碍脚。”

青墟的脸色有些古怪,只屏退了众人,压低了声音道:“长风,你可切莫冲动。小公子,好歹是王后娘娘的孙子,王后娘娘总不会对他不利。这么小的孩子,可禁不起长途跋涉。何况时间紧急,也没时间好好安排。难道真要我们这群大老粗,带着孩子策马奔驰往边城不成?”

长风列缺一愣,他先前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但是他很快又皱眉道:“就算是死在外面。也比留在宫里好。再说,我的儿子,怎么可以如此孱弱,连一点颠簸都经不起。”

青墟跟了他多年,见他脸色一变就知道他心中有事,只暗道不好。他忍不住道:“长风,你,有什么打算…”

长风列缺道:“我要去祝融。”

青墟大惊失色:“万万不可!”

长风列缺摆摆手,令他不要再聒噪。他略一沉吟,然后道:“青墟,这些话,我只对你一个人说。丹夏还在那里,我知道你也有独闯祝融的打算。但是你去,不如我去。若是顺利,我会把丹夏和,和阿九一起带回来,直奔边城。然后带着闹闹一起归隐。”

青墟又气又急,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好。最后只得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长风,你该不会忘了,你的女儿还留在句芒吧?那么你从祝融回来之后,一定会闹到满城风雨,那么那个时候,你的女儿怎么办!”

长风列缺不耐烦地挥挥手。道:“我管不了这么多!”

青墟不禁也大声起来:“这怎么可以,那是你的亲生骨肉!你让小公子涉险也就罢了,难道还想把小小姐丢下?难道你就不怕九小姐伤心吗?”

长风列缺冷笑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却有些残酷的意味:“我为什么要怕她伤心?”她的心,大概早就已经被她伤透了。

一个像他这么差劲的男人,而且好像还在变得越来越差劲。那么,他不介意再差劲一点。儿子女儿什么的,他什么也不想管。如果不是想着至少要给她一点安慰,他甚至连儿子也不想管。家国天下,他也不要了。现在他只想把她抢回来!

青墟倒抽一口冷气:“长风,你疯了?!”他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归隐?什么管不了这么多?什么为什么要怕她伤心…

他明明。征战沙场,为了家国连性命也可以不要。他明明,比任何人都渴望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他明明,最在乎那个女子…

难道,他是真的丧心病狂了?

长风列缺道:“对,我是疯了!青墟,你就当我已经疯了!无论怎么样,我不会改变主意!”他的确是疯了,早就疯了,不然,当初就不会出手伤了她。不然,就不会如此自私又冒失,把她带到那种地方去!不然,就不会蠢到被人三番两次的下药而毫无察觉。

这哪里会是帛书坎将?没有像这样弱到会被人轻易控制的帛书坎将!既然他们要的是一个征战杀戮的机器,那么又为什么非他长风列缺不可?

既然,他已经出手伤了她第一次,那么他也不介意,连她的心一并伤了!总比叫她毁在天下人手里,总比让她沦落到别的男人手里要强!

青墟怔怔地望着眼前睚眦欲裂双目殷红的男人,突然觉得全身的血都一下冷下去。这个人,和他出生入死那么多年。这一刻,却变得这样陌生。

半晌,他后退了一步,然后端端正正地行了个军礼,哑着嗓子道:“您永远是我所追随的人。这一点永远也不会改变。”

长风列缺稍微冷静了一些,只静静地望着他。

青墟抬起头,目中闪现出坚决:“如果不能说服您,那么,我却不得不与你为敌。如果您要背叛帛书,为了一人之利,做出那样的事情来…那么,我必须组织您。”

长风列缺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哑着嗓子道:“你意已决?”

青墟将右手横过胸前,行了一个勇士礼。

“那么”,长风列缺淡淡地转过头,缓缓地道。“很抱歉,我不能被你说服。我没有背叛帛书。我只是要去救我的妻子。”

即使,因他一人,很可能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即使,帛书是那么的需要他,他就这样消失,归隐,是多么的不负责任。难道,这个国家已经不能成为他的牵挂?

青墟不能理解地望着他。

半个时辰之后,长风列缺一个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披上了他来的时候穿的那件蓑衣。

几个人蜂拥入先前那个房间,一看到眼前的情景,登时倒抽一口冷气。只见青墟已经倒在了血泊里,四肢都被折断。当前一人,是青墟的亲随,赶紧上前把人扶起来,失声道:“将军,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坎将大人伤了您?”

青墟苦笑。他已经不能说话。长风列缺废了他的手脚,也废去了他声音。经过长期的修养,手脚可以恢复,声音,却是再也不能了。他这一辈子,已经注定是个哑巴了。

他抬起头,无声地望着房梁。为什么,不等他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呢。

此去祝融,保重啊…

第二卷:携手篇 第一百零二章:花氏美人

第一百零二章:花氏美人

花氏的地位,在祝融宫中。却是十分尴尬的。连最老道的宫人,也不知道要如何对待这一位。说受宠吧,却一直都没有任何封号,连住处都不在宫里。比起一直深受帝宠的夏妃,独宠宫中已经七年,只要王上回宫,就一步也舍不得让她离开自己身边。而王上只是偶尔会出宫去看看那位花美人。若是说不宠,王上对此女的维护之心,却是谁都看在眼里的。连夏妃要借故要出宫去看她,都被王上组织了。

而且王上自己不去看她,却三五不时的给她赏赐这个赏赐那个,还弄了一堆所有祝融人都鄙视的花花草草回来以博她一愉。虽然从来不留在“那里”过夜,午间却常常往那里去,而且一呆就是半天。最重要的是,王上会让花氏陪他用膳,而且吃的还是王上一向讨厌的句芒口味。

即使是夏妃,王上也没有让她留着陪过用膳。

其实明眼人,却也不难看出来。夏妃甚至于祝融后宫所有嫔妃美人,和花美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与王上相处的模式上。夏妃受宠,得的赏赐也不少。但大多都是在陛下龙心大悦的时候给的。而花美人,不管到底位置多么尴尬,然而陛下却是主动去讨好她的。若说夏妃是万里挑一,那么花美人,就是独一无二。

但是看出来归看出来。王上对别院的防护实在太过严密,简直可以算得上是滴水不入。除了陛下自己和陛下准许的人,别人无论是想要贿赂还是要找茬,都是进不去的。若是想趁陛下不在硬闯,那么不管身份是什么,都会被当场斩杀。陛下从来说一不二,也没有人敢犯这个险。

此刻,重罗王正守在纱帐外,眉头紧颦。

等了半晌,才有一个年老的御医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边走,就一边擦汗。抬头一看,王上竟然还守在这里,不由得一愣,而后就赶紧下拜。

“陛下!”

重罗王抬起头,望着纱帐内影影绰绰,是侍女将她扶了起来,似乎正在伺候她喝水。他皱着眉头道:“到底怎么回事?前些日子还好好的,难道是旧伤复发?”

御医也不敢起来,只低着头道:“娘娘是思虑过甚,所以导致心疾。还有,娘娘最近的食宿,似乎不太安稳…突然腹部绞痛。大约是吃了什么她不愿意吃的东西…”老御医为王家做事已经几十年,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简直要口齿不清了。“这位”的情况,就像是吃了石头一样,愣在肚子里开了个大口子。但她的膳食都是经过严格把关的,只能说,是心病。因为思虑过甚,所以食不知味,所以才弄成,这个样子…但是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闻言,重罗王登时大怒,道:“什么思虑过甚?腹部绞痛?难道是中了毒?”

老御医登时汗如雨下:“陛下,这…”

重罗王冷笑道:“孤倒不知道,什么人这样大胆。来人,把伙房给孤…”

“陛下!”陡然拔高的女音,伴随着一阵混乱的撞击声。侍女们没有扶住,花九夷直直地摔在了地上。一双热力惊人的手把她抱了起来,小心地放去床上。

重罗王皱着眉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还有你们,不都是宫里特别训练出来的武骑宫女吗?孤留着你们还有什么用?”

侍女们一惊,登时齐齐下跪求饶。有的甚至直接跪到了刚刚被花九夷掀翻的杯子上。也不敢躲,想是连膝盖都出血了。

花九夷连忙抓住重罗王的袖子:“陛下!”

重罗王低头看了她一眼,脸色还是不善。

花九夷壮着胆子低声道:“您可是有什么事不开心?”虽然重罗王一向残暴,但还不至于喜怒无常到这个地步。莫非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她一直低着头,也看不到重罗的表情。但是重罗一直不说话,她心中也七上八下。她低着头,看了一眼跪了一地的人,然后继续壮着胆子道:“你们,收拾一下,下去吧。”

侍女们抬头,战战兢兢地看着重罗王。重罗王一个眼神的示意,众人连忙将地上的东西都收拾了,简直是落荒而逃。

花九夷松了一口气。然而下一刻,一双手却突然把她抱了起来。她心中又是一慌。

重罗像抱小孩子一样把她放在腿上,自己坐去床上,把下巴靠在她肩上。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果然还是你抱起来舒服。美人,你说你除了精通花语之外,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异能?”

花九夷全身都僵硬着,不自在地道:“没有了。”

重罗王却突然笑了一笑,好像刚刚的震怒和残暴都是一场幻觉。他道:“每次我心里不痛快,就总是想往你这里跑。你说你的身子,又小,又平,跟我宫里那些女人根本就没法比。但是我怎么就是喜欢抱你呢?”

花九夷有些无语。祝融女子高挑,美人蜂腰长腿,矫健而优美。算起来,她是句芒人,长得也自然是句芒女子一贯的白皙柔弱的模样。长风列缺就很是看不上她这个样子。但是还不曾嫌过她“又小又平”。

当然,就算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像对长风列缺那样对重罗王,说什么“嫌我就不要抱我啊”之类的话…

重罗王好像没有注意到她复杂的脸色,好像很累那般闭上了眼,却道:“孤是最后一次警告你。你爱想他,什么时候想都可以。但是在孤面前不可以。如果再有下一次,孤就杀了你。”

花九夷一惊,一种被看穿心事的骇意涌上四肢百骸,她简直无法动弹。重罗惨败,她从来都知道。她只觉得,腹中又开始绞痛起来,一阵一阵若有若无,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

“我今天,的确是遇到了不顺心的事情”,重罗却又变成了一副无害的样子,连自称都换了,他将花九夷轻轻放下来,撑着头躺在她身边,一只手揉揉太阳穴,无比疲惫的样子,“那群老头子想逼着我立后…孤真想将他们都赶尽杀绝!”

跟在他身边日久了,花九夷也大略摸清了他的脾气。往往他这个时候。就不许别人提别的事情,只能顺着他的话题往下说。于是她轻声道:“那么陛下为什么不愿意立后呢?”

重罗躺下来,用手垫着头,令她趴在自己身上,眼睛看着床顶的帷帐,只道:“孤的事情,轮不到他们插手。孤要立谁为后,什么时候立后,难道还要他们来管?”

花九夷趴着一动不敢动,只道:“可是,早日立后。陛下就可以不用这么烦恼了啊。”

重罗看了她一眼,笑道:“这的确是个好主意。不过,我偏偏不想遂了他们的心意。”说着,他却又突发奇想,兴致勃勃地握着花九夷的腰把她举起来,与她视线相平,道:“美人,不如我立你为后吧?保证可以气死那群老不死的!”

花九夷被悬空抱着,听得此言,不由得吓了一跳,忙道:“陛下,不可!”

重罗的脸色一下冷下去,把她放在自己身上,冷淡地道:“哦?为何不可?说出来给孤听听。”

花九夷冷汗直冒。御医说她是思虑过甚,才会导致现在这样腹中有个穿孔(注:即胃溃疡)。但是面对这样喜怒无常的重罗王,怎么可能不焦虑呢。她趴在这一具已经不算陌生,却还是令她十分畏惧的胸膛上,胆战心惊地道:“就当是我求陛下…陛下千万不可拿我当做儿戏…”

重罗王略一思索,只道:“也对,立你为后,虽然可以气死那群老不死的,但是麻烦也会更多。何况你这么笨,真要让你做了王后,进了宫,恐怕不出一年,就要被人碾死了。”

花九夷默默无语,心里却着实松了一口气。

重罗凑过去,身上威压毕现,热气腾腾,撑着身子覆在了她身上,鼻尖几乎要挨着她的脸:“我这么为你着想…美人你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来报答我呢…”

花九夷一愣,好半晌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其实自从那一日,他抱过她一次而她哭得那样难看之后,他就没有再强过她。就算时常往这里来,也让她陪着只是用午膳。然后在她床上午睡一会儿。有的时候会让她打扇,有的时候,让她躺在一边。但是现在,她一直最害怕的时候,果然又要来了吗?

重罗王一直注意着她的脸色变化。却见她的脸一下变得苍白,贝齿也开始下意识地咬住下唇。然后她闭上了眼睛,两把小扇子一般的睫毛轻轻颤抖,别过了脸。他低下头,然后一个吻轻轻地落在她的脸颊上。明明是灼热的温度,却令她的脸更苍白了一些。

重罗登时觉得兴味索然,翻身躺了下来,抬起手臂遮住了眼睛。他回头看她一眼,她还是一动不动。他撇撇嘴,恶声恶气地道:“孤要午睡!你去床下伺候!”

第二卷:携手篇 第一百零三章:狩猎(一)

第一百零三章:狩猎(一)

盛夏是祝融最重要的季节。祝融勇士热情似火。勇敢好战。而祝融勇士的节日,也就是卡里沙节,正是在炎炎夏日。

祝融王和祝融八上将,正是祝融勇士的象征。每年在这全民沸腾的卡里沙节,都会率领祝融勇士举行大型狩猎。参加还有许多尊贵的祝融贵族女性,在那炽热如火的天空下将所有的热情都燃烧到最高点。

花九夷穿上了祝融王送来的红色骑装,将头发和配件都打理了妥当,不知道为什么却有些奇怪的感觉。她摸了摸毫无遮掩的肚皮,皱了皱眉。

重罗笑嘻嘻地看着她。她肌肤盛雪,腰身纤细光洁,身姿不似祝融女子矫健,却婀娜高贵,完全看不出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真是奇怪,他以前都喜欢强悍矫健的女性,现在为什么觉得怎么看她都就是顺眼呢。祝融王一直是个按自己心意办事的人,一边这么想着,他就已经伸出手去,将人用力揉进怀里。她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拥抱,不会再像先前一样,显得惊慌失措。重罗摸着她的肚皮,笑嘻嘻地道:“我带你去狩猎。你高不高兴?”

花九夷想了想,低声道:“高兴。”可以出去走走,当然高兴。

重罗把她抱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你不会骑马,就跟我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