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英咬着嘴唇,结结巴巴地问:“姐、姐姐?你真的是本人吗?”

“你遇见了另一个我?”殷渺渺皱起眉,顾不得责骂,“你受伤了吗?”

“没有…”飞英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垂着眼睛道,“我在一堆破石头里挑出了一块好石头,然后出现了一个前辈,他说我资质特别好,想把传承都交给我。”

殷渺渺:“…”对不起,她不该以为自己是主角的,如果把飞英当做主角,那这个副本就很好理解了。

不过,看飞英的表情,又不像是有这样的好事,她起了疑心:“然后呢?”

“然后,他要我除掉这边的障碍,证明道心。”飞英深吸了口气,不等殷渺渺说什么,就铿锵有力地下了结论,“他肯定是个骗子!”

谁知殷渺渺看了他一眼,幽幽道:“那可不一定,杀亲证道是很常见的,修道之人必须断绝尘缘,能够亲自斩断俗世牵绊的人,往往都是心智极其坚定之辈,日后也会有大成就。”

飞英瞠目结舌,三观都裂了:“这、这怎么能行呢?”出家之人不在红尘,不受俗世关系的束缚,他是知道的,但这和杀亲怎么能一样呢。

“姐姐,你一定是在和我开玩笑。”少年的脸上露出了哀求之色,想她承认这不过只是个玩笑。

但殷渺渺道:“不是,是真的。那位前辈是认真的。”

“不错。”说曹操曹操到,之前被殷渺渺激了半天不肯露面的前辈终于现出了身形。从外表看,他意外地年轻,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样貌平平无奇,属于丢在人群里辨识不出来的路人脸,身形则呈现半透明,果然不是活人。

他看着殷渺渺,有点嫌弃:“就是你拿了我的门梭…那我这《六合玄阵图》你也能试试,条件是一样的,杀了他,传承就是你的。”

“不知道前辈是哪位大能?”殷渺渺微笑着道。

他道:“你们得称呼我为…天寻真君。”

真君的话,竟然是已经元婴的前辈?

第28章028

随着记忆的复苏,殷渺渺大致能记起元婴真君是个什么咖位。在修真界,凡人如蝼蚁,炼气是入门,筑基遍地走,金丹是道坎,元婴成老祖,化神基本是长老,炼虚以上见不着。

一般来说,评判一个门派是否是大宗门,主要是看金丹和元婴在门派内是个什么咖位,大门派里,金丹是精英弟子,元婴才能独掌一脉,但在中小宗门,金丹就很了不起了,小宗门里当掌门的也不在少数。

而元婴真君…无论在哪里都很牛逼。

就算只是残魂,捏死殷渺渺和飞英都轻而易举。

所以殷渺渺马上做了决定,立即道:“前辈说得可当真吗?”

天寻道:“我骗你这个小辈干什么?”

“好。”殷渺渺掐了个决,红线化为火蛇朝飞英扑去。

飞英措手不及,直接摔了个跟头:“姐、姐姐?”

“飞英啊,你知道这修真界是个多么残忍的地方吗?为了一本功法,亲兄弟都能反目成仇,为了一件法宝,再亲密的朋友都能反目成仇…修道之人,必须舍弃不必要的情感,只有长生是唯一的。”殷渺渺冷冷道。

飞英被火蛇逼得四处流窜,可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这个反转:“我不相信!”

“只有孩子才会拒绝接受现实,说什么‘不信’‘不可能’,成年人只会适应,如果不能适应,那就只有死。”殷渺渺手腕一翻,火蛇缠绕住了他的全身,缓缓收紧。

飞英被一团烈焰包围,汗如浆出,脸色涨得青紫:“不…不要…”他的视线顿时模糊了起来,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娘娘,不要…我不信…”

“有什么不能信的?”殷渺渺好像很疑惑似的,“是因为我把你带到了这里就觉得我是个好人吗?”

“难道不是吗?”他涕泪横流,大声反问,“我都没有想过,想过伤害你,为什么…”

殷渺渺道:“我把你带来只是顺手,又不妨碍我什么,但你现在威胁到了我的利益,我要杀你有什么不对的?至于你不想伤害我,我就不会伤害你了?滑天下之大稽!”

火蛇越收越紧,飞英渐渐不能呼吸了:“别、怎么能、能这样…师父…师叔师伯…救…”

没有人来救他。

他快要死了。

飞英害怕起来,可是来不及了,他眼前一片黑暗。就在他快要失去意识时,天寻出手了。他一挥袖子,殷渺渺就被一股大力当胸一击,她没能承受的住,哇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

红线失去了主人的控制,嗖一下飞回了她身上。

飞英重重地喘着气,迷惘地睁开眼,心跳如雷:“前、前辈?”

“我改主意了,我还是不太喜欢女人。”天寻懒洋洋道,“小子,你去杀了她,我还是选你。”

飞英被这滑稽的一幕搞得笑出声来:“什么?”

“杀了她。你的资质比她好,只要你能证明自己的道心足够坚定,我就会把我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你。”天寻抱着手臂,好整以暇,“你有什么好犹豫的,你不杀她,她就要杀你。”

飞英瞪着眼珠子:“不!我不干!为了那么破图杀人,我做不到!她要杀我…”他看着殷渺渺,眼眶又红了,在他单纯的十几年生命里,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

明明这么相信她,却被这样对待…太过分了,真的是太过分了!

“你今天不杀我,我会杀了你。”殷渺渺擦了擦唇角的血迹,“杀人夺宝,天经地义。”

飞英气炸了:“什么天经地义?我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天经地义,我只知道善恶有报、杀人偿命!”

天寻:“…”他沉默了会儿,又改了主意,认真道,“我还是选你吧。这小子有点蠢。”

殷渺渺叹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坐好:“前辈,他是个好孩子,请您收下他吧。”

“不行,心慈手软,还想着凡人界的那套狗屁道理,太容易死了。”天寻道,“我可不想我的传承断绝。”

殷渺渺道:“道心没有对错,就算生死面前也一直坚持着自己的原则,道心难道不坚定吗?”

天寻挑了挑眉毛:“传承可只有一个,给了他就没有你的事儿了,还有,谁得到了传承,谁才能拥有门梭。”

提起门梭,殷渺渺迟疑了一瞬,她还想有机会的话回到凡人界去看看卓煜,但…他说得对,不要回头。

能回头的路走不远。

“好。”她将门梭取出来,轻轻放在了地上。

飞英已经被这样的连续反转给弄糊涂了,看看天寻,又看看殷渺渺,满脸茫然。

天寻看着他的蠢样,实在不想将自己毕生的传承交给那么一个小傻子,可想起他那出众的天赋,又迟疑了,挣扎片刻,还是妥协了——他的残魂快要消散,未必能坚持到下一个有天赋的人来此。

罢了罢了。都是天意吧。

他一把揪起飞英:“跟我来。”

飞英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袖子:“等、等等,你们…难道…”他欣喜地看着殷渺渺,“姐姐你、你不是想杀我?”

“真是个好骗的孩子。”天寻感慨。

“去吧。”殷渺渺对他笑了起来,“你的机缘到了。”

飞英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不不,还是选姐姐吧。”他已经很高兴啦!原来他没有信错人!就说嘛,会千里迢迢跑到坎儿镇杀妖蝶的人,会帮助他这个无亲无故的陌生人来寻亲报仇的人,怎么会是坏人呢?

“你以为传承是大白菜,你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天寻冷笑道,“再敢反驳我说的话,我现在就杀了你。”

飞英:“…”他乖乖闭了嘴。

殷渺渺看着天寻把飞英带走,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对于飞英的考验,她一眼就看穿了,要是真的有心要飞英杀人,会让他那么一个还没有引气入体的凡人拿着一把剑来对付她一个筑基修士?

不过是考验飞英罢了。

她呢,将计就计考验着飞英,也被天寻考验着——还记得飞英怎么说的吗?他在一堆破石头里挑出了一块好石头,前辈说他资质绝佳,这个地方怎么走也走不出去,应该是和阵法有关,挑石头,或许就是考验是否有破阵的潜质。

因此,飞英是被考验的继承者,她不是。

天寻根本就没有想过把传承交给她。要不然,她和飞英一共也没有见过几面,纵然挺喜欢这乐观伶俐的少年,也不至于大方到把一份传承拱手相让。

对飞英说的那番话都是真的。修真界抢夺资源是常态,僧多粥少,不争,连修炼都做不到,何况是飞升?

修真界才不是一个靠专心修炼就能白日飞升的地方,这里,充满了另一形式的竞争与掠夺。

本来就注定不是她的,她就干脆顺着天寻的意演了出戏,目前来看,对方还算满意,说不定会放他们离去。

不过,最让她欣慰的还是飞英的表现。原本打算找一个还算安全的地方就放下这个拖油瓶,现在她想重新考虑一下了——知恩图报的人,才值得帮助。

接下来的日子,飞英和天寻都不见踪影。

殷渺渺不急,就在石室里打坐恢复伤势,天寻那一下是实打实打在了她的身上,她不得不花费些功夫疗伤,闲来无事,就练习练习法术。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半个多月。

天寻终于带着飞英出现。飞英迫不及待地和她分享好消息:“姐姐!你看我,我已经引气入体了!”

“是吗?真厉害。”殷渺渺夸了他一句,抬眸去看天寻。

天寻似笑非笑道:“飞英天赋不错,”

殷渺渺还来不及露出笑意,就听他道:“作为我的徒儿,他可以离开这里,你不行。”

“前辈不想放我走?”殷渺渺问。

飞英紧张起来:“师父!”

“我说过要放你走吗?你私自闯进我的洞府,当然要付出代价。”天寻漫不经心道,“还用了我的门梭,呵。”

这句话的语气终于让殷渺渺相信,那个轻描淡写就让何问道灰飞烟灭的人就是他。

殷渺渺阻止了想说话的飞英:“那前辈是想怎么样呢?”

天寻似乎是在思考。

殷渺渺弯了弯唇:“你不想杀我。杀我虽然轻而易举,但是没有必要,可能还会有麻烦——你只不过是想提条件罢了。”

天寻笑了起来:“你这女修脑子倒是转得挺快,不错,我要你发心魔誓,把飞英安全地送回他的亲人身边。”

“条件呢?”

飞英抗议:“师父!你答应过的,不能耍赖啊。”

天寻没理他:“我不杀你,放你走,如何?”

殷渺渺嗤笑道:“那我送到他以后把他杀了,如何?”

“你不得伤害他。”

“那我买通别人把他杀了。”殷渺渺冷冷道,“心魔誓又如何?总有你想不到的办法。”

修真界的心魔誓好比是合同,几十页的合同都会有漏洞,何况是区区一条誓言?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

天寻一噎,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道理,这样一个心机叵测的女修在自己唯一的徒儿身边…“既然你不肯,那就去死吧。”

他动了杀机。

元婴真君的威能压下,殷渺渺刚刚开始愈合的伤势又再度崩溃,一丝鲜血溢出了唇角。

第29章029

杀气犹如实质,瞬间席卷了整个石室,飞英两腿发软,站都站不稳。他猛然明白过来,原来这才是真的动了杀机,和刚才演戏考验他时截然不同。

“师、师父、父!”他牙齿咬了舌头,不明白事情怎么又变了。

在他看来,之前的事只是个误会,是天寻和殷渺渺考验他做的一出戏,他们其实都很好。殷渺渺愿意带他来这里,天寻愿意把所有的传承交给他…这才是他想象中的世界。

可怎么突然之间,师父就要杀了姐姐呢?

“你不用担心,她不肯做这事,我自然有别的办法。”天寻淡淡道,“你以为我会因此被你拿捏,那可就太不自量力了。”

他讥诮地看着殷渺渺,发个心魔誓就放过她是看得起她,既然这么不情愿,那杀了干净,真当他一个元婴真君有这闲情逸致和个小修士磨叽?

殷渺渺必须调动全部的灵力才能支撑着不被摁在地上,已经没有任何余力开口说话了。

飞英哀求道:“师父,你不能这样,不能杀她,姐姐从来没有伤害过我。”

“那和我杀不杀有什么关系?”天寻不耐烦,一挥袖子把他甩开。这弟子天分不错,就是太蠢笨了些,要不是他时日无多,必须收个弟子传承道统,可不会挑这样的傻瓜。

飞英无法抵抗他的力量,砰一声摔得老远。

殷渺渺抬起头,哑声道:“门梭给我,我保证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我可以发誓不伤害他,也不暗中害他——除非他先想杀我。”

天寻抬起的手放下了,淡淡瞥她一眼:“原来你是想要这个,还想回那个凡人界?”

殷渺渺没有承认,亦没有否认,只是道:“真君意下如何?”

天寻倒是无所谓,只要能达成目的,威逼和利诱都行,他的蠢徒儿实在太蠢,万一死了,他岂不是要绝了道统?若非顾忌这一点,他才懒得和这个女人多费唇舌。

“行。”他同意了。

殷渺渺用手背擦了擦唇角:“我起誓,只要天寻真君将能通往我来时凡人界的门梭交予我,并保证我能使用,我就将竭尽全力护送飞英回到他亲人身边,若他亲人已离世,那就为他找寻一个安身之地,并且永不加害——除非他先加害于我,若是违反诺言,就让我心魔缠身,不得好死。”

听到这样的心魔誓,天寻心里不禁“啧”了一声,听听这誓言,交给她还不够,必须保证是原来的那个,还必须能用,真是个狡猾的女人。

不过,无所谓了。他能为徒弟做的都已经做了,今后是福是祸,全看他的造化。

他把门梭丢给殷渺渺:“滚吧。”

殷渺渺拾起门梭,她留在上面的印记已经被抹除了,以后必须重新炼化才行,不过…好歹是拿回来了。

天寻消失了。

殷渺渺调息了会儿,掸掸灰尘爬了起来。飞英一瘸一拐地跑过来:“姐姐?”

“走吧。”殷渺渺说,“这里还是不要久留了。”

免得天寻后悔再来找麻烦。

飞英深觉对不起她,乖乖点头,伸手搀扶:“姐姐小心。”

“看你怕的。”殷渺渺揉了揉他的头,感慨道,“这只是刚开始。”

别看她受了点伤,又和死神擦肩而过,真要说起来,这次的运气算很不错了。

冲霄宗的飞舟上。

夏秋月出身于一个依附于冲霄宗的小家族,因为一个族叔成了千箓峰红砂真君关门弟子,一夜之间水涨船高,而她在七岁时被认为有制作符箓的天分,被族叔选中收在门下,成了千箓峰的仙三代。

因为这样的出身,她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真正离开过冲霄宗,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看什么都有点兴奋。

飞舟平缓地在云海上行驶着,夏秋月在屋中修炼得烦闷,干脆走上甲板,在舟头眺望。正好有群居类的飞行妖兽从舟边飞过,清一色的白色羽毛与黑色鸟喙,呈现“人”字型队列,整齐划一,煞是壮观。

有一只大约是刚刚成年,愣头愣脑地跟在后面,正好从夏秋月面前飞过,她一时心喜,想要伸手去摸。

手指被无形的壁垒挡住了。

“飞舟上有结界。”身畔突然有人说,“夏师妹摸不到的。”

夏秋月被唬了一跳,连忙转头去看,只见云潋伸出手掌,轻轻按在了结界上,柔软的结界被挤压向外,触碰到了那只呆头呆脑的妖兽。

它受了惊吓,嗖一下飞远了。

夏秋月:“…”没想到云师兄是这样的人,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云师兄什么时候来的?”

云潋侧过头,衣袖被风吹起:“我一直都在这里。”

“咦?”夏秋月奇怪道,“可我刚才来这里,并没有看到云师兄。”她想起出发那日的怪事,同为筑基期,就算差着境界也不至于悬殊至此:“云师兄是有什么特别的敛息之术吗?如果不便回答的话,就当我没有问过。”

她只是好奇,没想打听别人的修炼秘密。

云潋却是出乎预料的坦诚:“我修炼的是《坐忘诀》。”

“《坐忘诀》?”

“是,高山流水,无欲无念,蝶化庄周,坐忘心诀。”云潋轻声道,“我入定时物我相忘,你察觉不到实属正常。”

夏秋月恍然:“原来如此。”

听起来好像是个很厉害的心法。她那么想着,第二天和袁落论道时就顺便提了一句:“我听闻剑纯真君是剑修,没想到云师兄修炼的是这样平和的心法。”

剑修嘛,杀气腾腾的多,可在云潋身上,别说杀气,连存在感都极低,和她以前见过的剑修截然不同。

谁知袁落挑了挑眉毛:“《坐忘诀》是藏法阁里很有名的心法,但入门弟子那么多,人人都进过藏法阁,云潋却是唯一一个得到这本心法传承的人,你可知道缘由?”

夏秋月摇了摇头:“请袁师兄解惑。”

袁落在出发当天被云潋吓了一跳,回头就向师兄们发出传音符询问此事,正巧《坐忘诀》在亲传弟子的圈子里不算是什么秘密:“因为人都是有欲望的,我们修士筑基之后便可辟谷,可谁断情绝爱了?就算是你我的师父,也不能事事超脱。”

真要是超脱物外,不受名利牵绊,十大掌峰至于有那么多龃龉与矛盾吗?

“但《坐忘诀》不一样。”袁落的表情微妙,“坐忘心法,无欲无求,无爱无恨,无牵无挂,修炼它的人最终会物我相忘。”

夏秋月马上想到:“那也就是说,他不能动情?”

“应该说是不懂情吧。”袁落耸了耸肩,“在他眼里,人与蝴蝶是一样的,是男是女,是美是丑,也都是一样的。”

在得知了这样的真相以后,他原本的不甘就消失无踪了。想想看吧,云潋这样的人,在他面前摆上无数珍馐佳肴,他也不会有任何口腹之欲,在他面前有无数香艳美人,他也不会有任何冲动。

他不会为了任何事动怒,也不会为了任何事高兴,无悲无喜…修仙那么修也没意思。怪不得离火峰上的师兄弟虽然对翠石峰很看不惯,觉得剑纯真君抢了自家师父的位置,可从没有对云潋有过微词。

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嫉妒的?

被议论着的云潋却丝毫不知,他坐在舟头入定打坐,云雾穿透结界沾湿了他的衣衫,水珠凝结成霜挂在了眼睫。

偶尔的,他会从入定中清醒过来,取出怀中的两只铃铛,他散去封住铃舌的灵力,铃铛便清脆地响了起来。

想起幼时,他还会觉得这铃铛叮叮当当很是悦耳,可到现在,竟然已经不觉得和鸟鸣蝉叫有什么区别了,可是,这是师妹临走前给他的。

她很不放心:“师哥,我不知道要离开多久,你可别认不出我了。”

怎么会呢?他又不是不能记住人的长相,怎么会认不出师妹呢?师妹就是师妹,不是别人。

想到这里,云潋再度用灵力裹住铃舌,随即散去,铃铛叮叮当当响了起来,他听了会儿,觉得还是很动听的。

刚才肯定是错觉。

云潋摇了摇铃,叹息一声:“师妹,平安否?”

“姐姐,天亮了。”

飞英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殷渺渺迅速从睡梦中苏醒了过来,刚才梦里听见的声音被她忘得一干二净:“天亮了啊…”

她睁开眼,露水从头顶上方的叶片上滑落,滴在了额头上:“你怎么样?”

“成功。”飞英用力点头,“我已经走完一个小周天啦!”

从天寻的洞府里离开已有三日,周围都是荒郊野岭,他们不得不露宿野外。不过飞英的修炼速度令人欣慰,不过三天,他就能调动体内的灵气运转小周天,这样的资质,怪不得能引天寻收他为徒。

殷渺渺很满意,叮嘱道:“不必急于求成,稳扎稳打,慢慢来。”

“好的姐姐。”飞英拼命点头,“我们今天是不是就能进城了?”

殷渺渺不怎么抱希望:“可能吧。”

她打算带飞英去归元门,看看能不能找到他身世的线索,可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她完全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给自己定个位,成了最迫切的需求。

飞英从前跟着观内的长辈走南闯北,有过这样辨认不清方位的情况,只不过少年很乐观,地方再大,朝着一个地方走总会遇到人家的。

这是一个值得原谅的错误。毕竟,来自凡人界的小孩,怎么能想得到修真界的地方居然能那么那么…那么大呢!

第30章030

十天之后,殷渺渺和飞英到达了第一个有人烟的小镇。

飞英第一件事就是问殷渺渺借了钱狠狠吃了一顿——炼气期不能辟谷,在洞府里他靠吃殷渺渺的辟谷丹过活,野外只能啃啃果子,苦逼到没有旁友。

现在,能坐在客栈里吃一顿热饭热菜,能有热水洗澡,飞英感动得都要哭了。

“这地方怎么辣么大!”少年一边大口扒饭,一边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