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宣忙不迭点头,高声道:“撤,都撤走!”

一叶知秋,戴宣这个家主都这般窝囊,戴家实在没什么忠勇之辈,一听家主说撤,作鸟兽散,跑了个干净。

唯有一开始就伴随着他的那个年长修士意图营救,被蔡家兄妹联手挟制了。

文茜收了妖兽,走过来问:“你是卢家的走狗?”

“不不,我只是、我也只是被逼无奈。”戴宣见风使舵的本事一流,知道他们对抗四大家族,使劲儿卖惨,“我们戴城地处偏僻,灵气稀薄,没出过什么高阶修士,要不是依附卢家,日子怎么过得下去?你别看我对你们痛下杀手,我也是没办法啊!你们不知道四大家族下了怎么样的死令,捉不到你们,我们都要遭殃。”

他重重叹了口气,满脸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不比各位道友有本事,只能做人鹰犬,好有片瓦遮身。”

蔡娥冷笑道:“少听他废话,以我蔡家女为妾,我杀了你。”

“蔡蓉?”戴宣瞥了她一眼,不慌不忙道,“你可不要搞错了,她是自愿做我的侍妾,不是我强迫的,当时要不是她苦苦哀求,我怎么会要这么一个失了元阴的女子为妾?不过见她可怜,一时心软,救她一条性命,不信的话,你自己问问她。”

蔡娥低头去看蔡蓉,她还有一息尚存,闻言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缓缓落下。

“你!”蔡娥又惊又气,面孔火辣。

文茜道:“杀了他,我们走。”

“等等。”远处飞快过来一道白影,瞬息落在了戴宣面前,“你是卢家的人啊。”

戴宣愁眉苦脸,唉声叹气:“身不由己啊。”

殷渺渺笑了笑:“甚好。”

“好在哪里?”面前的女修生得标致清丽,戴宣好色,此时却毫无欣赏之心,只觉如芒在背,古怪得紧。

殷渺渺慢条斯理道:“你放心,我们不杀你。”

“谁…”蔡娥刚想反驳,被蔡阳拉了一把才悻悻住口。

殷渺渺道:“我想你给卢家带句话。”

“什么话?”

“我们虽然给卢家带去了一点小麻烦,但总的来说无伤大雅。”殷渺渺微笑着说,“要是卢家愿意给我们行个方便,我们也很乐意提供一些小小的回报。”

戴宣天资普通,修为一般,但正是因为修炼无望,钻营之心就更为活跃:“道友的意思,我一定带到。”

“那就好,我喜欢聪明的人。”殷渺渺给向天涯使了一个眼色,“我就保下你这条小命吧。”

戴宣一喜,嘴角还来不及上勾,丹田处就传来一阵剧痛。他低头一看,原来是刀刃贯穿了自己的小腹:“你、你不是说…”

“你可要体谅我的苦心才好。”殷渺渺微笑道,“毫发无损的回去,可就不只是被废丹田那么简单了。”

戴宣知道她说得对,但无缘无故被废丹田,他实在忍不下这口气。

“聪明一点,把我的话带到。”殷渺渺睨他一眼,冷笑道,“否则,杀你一个凡人总是易如反掌。”

戴宣暗恨不已,几乎咬碎后槽牙,可为了活命,他忍下了这口气,强撑着说:“我明白了。”

“那就好。”殷渺渺对他们眨了眨眼,“撤吧。”

蔡娥狠狠剜了戴宣一眼,倒是没有痛下杀手:“便宜你了。”而蔡阳望着身受重伤的蔡蓉:“二姐姐…”

“谁、谁是你二姐…?”蔡蓉趴在地上,大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我宁可、宁可不姓…不姓蔡…我、我只想…活着…明白吗?”

蔡娥愤怒地质问:“哪怕像狗一样活着吗?”

“活着,才有机会做人。”蔡蓉抹去唇角的淋淋鲜血,“大小姐…不会懂。”

蔡娥顿足:“你!”

“够了小妹。”蔡阳何止了她,望着地上的蔡蓉,“这样未尝不好。”

蔡娥瞪大了眼睛:“哥!”

“我和小妹想给蔡家人争取一个堂堂正正活着的机会。”蔡阳道,“可能二姐姐不能理解,只觉得我们给蔡氏惹了祸端…但这是我们兄妹选的路,不需要二姐姐理解。

“只是,你我同是蔡氏,要是我们兄妹不幸陨落,只要像二姐姐和其他族人还活着,那我们蔡家的血脉依旧能够传下去。”

“所以,二姐姐就按照自己的心意活下去吧。”

第62章062

撤离的路上,文茜问殷渺渺:“你刚才去哪儿了?”

“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工作。”殷渺渺眨眨眼。众人犹有不解,正待再问,却听不远处轰隆一声,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回头一看,位于戴城中心的城主府燃起了熊熊火光,照红了整片天空。

向天涯长叹一声:“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你不会只空着手出来吧?”

“当然不会。”殷渺渺对他们晃了晃手中的储物袋,“戴宣把所有人手都调走去围剿你们了,正好给我开了方便之门,真是个好人啊。”

她原本与文茜、向天涯兵分两路是打算在城主府里纵火引开一部分的人手,没有想到小伙伴十分给力,戴家又太过无用,白白捞了一笔,实在划算。

蔡娥代表所有队友说出心声:“你胆子也太大了…”

“胆子大不要紧,风险小就行了。”殷渺渺轻轻叹息,“我们的筹码还是太少了。”

文茜问:“所以你要离间卢、谢?”

“不错。”殷渺渺神色凝重起来,“四大家族联手的力量还是太可怕了,我们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

文茜不乐观:“怕是没你想的那么容易,四大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做的太明显,他们不会上当的。”

“这不是阴谋,是阳谋。”殷渺渺牵了牵唇角,“道理所有人都懂,但是利益在前,有什么理由放弃?四大家族是因为利益结合在一起,只要有足够大的诱惑,不怕他们不咬钩,何况卢、谢之间本有龃龉。”

向天涯纳闷:“谁和你说的?”

“你啊。”她展颜一笑,“忘了?”

向天涯匪夷所思:“我没说过啊。”

“我们从姚城出来之后。”她提醒他,“你和我说卢谢以潞江为界划分地盘,当时我就在想,潞江有三条大型支流,谢家独占其二,卢家不过占其一,同为四大家族,肯定也有强有弱,卢家恐怕是被谢家压了一头。”

向天涯:“…”依稀仿佛记起,那个时候殷渺渺就对谢家十分上心了,他还说她想得太多,惭愧惭愧。

她又道:“不杀戴宣,卢家就算聪明不上当,谢家难道不会怀疑吗?四大家族说得荣辱一体,然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四大家族哪有三大家族好啊!”

蔡娥不禁道:“好歹毒的计策,呃,我是说干得漂亮!”

“呵,歹毒算不上,人性弱点罢了。”殷渺渺自嘲地笑了笑,“而且不是万无一失,要是卢谢的家主是一等一的聪明人,那恐怕起到的作用就有限了。”

文茜轻蔑地撇撇嘴:“能做得出灭族夺宝之事的人,聪明得到哪里去?”

“也是。”聪明人不是没有,只是利己是本性,鲜少有人能克制住贪婪的本性,殷渺渺不是太担心,“那我们就按照原来的计划行事,一则围魏救赵,看看能不能救下你们以前同伴的性命,二来给卢家看看我们的‘诚意’。你们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这个人要来自谢家的心腹家族,而且地位不能太轻,必须有交易的价值,最好还聪明,自私一点最好,要是为了保全家族自尽就没意思了。

条件苛刻,众人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合适的对象。良久,向天涯才沉吟着说:“我倒是知道个人。”

这就要说起一件陈年旧事了。

事情发生在谢小莹去了谢城后的第五年,那时的向天涯还在廖城随着族中长辈修炼。

廖城的城主是个聪明人,为了保全家族,他早早就投靠了谢家。谢家为了安抚依附的家族,待廖家不错,因此,廖城有了很长一段的太平日子。

这一年,廖城主的小孙女长到了待嫁的年纪,为了巩固自家的地位,廖城主决定将小孙女廖珠嫁到谢家。

平心而论,与谢家结亲是一等一的好姻缘,对方虽是旁支,但才刚刚百岁就已筑基,在谢家内部也颇受看重。廖珠入了谢门,未来就不会缺少修炼的资源。可以说,廖城主即便难逃卖女求荣的嫌疑,却也不是那等黑心的长辈。

然而,修真界的女修不是凡间女子,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好的亲事,对于当事人来说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廖珠不想嫁去谢家。

“她和我说,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不想。”向天涯道。

蔡娥同为大家族的嫡女,微蹙蛾眉:“我不是说嫁进谢家好,但她有点太任性了,廖家生她养她,联姻需要她的时候,她怎么能逃避自己的责任呢?”

“是你你愿意嫁?”向天涯问。

蔡娥点点头:“我本来也和别人家定亲了,我不太喜欢他,但本来就是用联姻对抗季家,很正常的事。”

向天涯又问殷渺渺:“你呢?”

“想嫁就嫁,不想嫁就不嫁,这是人身自由,以家族大义牺牲个人幸福我是不赞同的,”殷渺渺沉吟道,“问题是,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向天涯调侃道:“你也越来越了解我了。”

殷渺渺一笑。

文茜问:“所以,你在这件事情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说来有点丢脸,我们都成了别人的棋子。”向天涯叹了口气,廖珠的“不想”是悲剧的开始。

廖珠身为城主的孙女,从小就是廖家人的掌上明珠,天真得很。有人给她出了个主意,让她去找个情人——修士的贞操观不重,但廖家要是嫁个失了元阴的女修就是件失礼的事,会触怒谢家,为了不让这样的事发生,廖城主必然会重新选择联姻的人选。

如此一来,廖珠的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出主意的人和她说:“你是廖家大小姐,一般的人也配你不起,我知道有个男人很合适,他家就是个末流小家族,就算你以后要甩了他,他也不敢说不。”

廖珠满怀好奇,就隐瞒身份去见了对方一眼。

那个人,就是向天涯。

廖珠一见就同意了,隐瞒了身份接近他。对于向天涯来说,美人送上门,有什么理由拒绝呢?两个人很快好上了。

事成后,廖珠本打算悄悄向廖城主说明情况就能达成目的,然而很不巧,她的未婚夫瞒着人来了廖城,想提前见她一面。

更不巧的是,捉奸在床,于是东窗事发,谢家问罪。

向天涯的父亲代子受罪,被废丹田,沦为凡人,而廖珠同样被废去修为,被廖家当做侍妾送给了她原本的未婚夫,而那个给她出主意的人…“取而代之,嫁入了谢家。”蔡娥嘴快,脱口而出。

“对。”向天涯无奈地点了点头,事情结束后想一想,是谁干的一清二楚,但身在局中时,却没有想那么多。

文茜冷笑道:“我明白了,那个设计你的人恐怕是被你伤害过的女人吧?”

向天涯摊了摊手:“又对了。”那无疑是个聪明的女人,既报复了负心的男人,又除掉了竞争对手,如愿以偿嫁入了谢家,一石三鸟,何等厉害。

“明白了。”殷渺渺托着腮,笑盈盈道,“我愿意为你出了这口鸟气。”

蔡娥打抱不平:“他被报复是活该。”

“那又怎样?我们不是在替天行道。人活在世上,谁都有苦衷,谁都不容易,不过各有偏心罢了。”殷渺渺秀眉一扬,“我就是偏心他,如何?”

向天涯捂着胸口,好像心脏吃不消了:“渺啊,这样我会爱上你的。”

“但是,”她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你不会因为这个就提出对付那个女人,除非她特别特别合适,仅仅是廖家的人还不够,难道…她怀孕了?”

向天涯震惊地看着她,半晌,方道:“看来我以后绝对不能得罪你,否则会怎么死都不知道。”

一直围观吃瓜的张斐然终于开了口:“要是这样的话,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

身为依附于谢家的廖家女,又怀着谢家人的孩子,这个女人是一个不错的筹码。

“她叫什么名字?”

“廖雨。”向天涯道,“她的丈夫,就是谢臣俊。”

殷渺渺“呵”了一声:“有趣,看来你还欠了谢小莹一个人情啊。”

“…”向天涯凑过去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这种事我们回去私下说。”

殷渺渺轻笑一声,对他眨了眨眼睛。

修士怀孕不像凡人十月怀胎,以灵气孕养的血肉生长缓慢,一年起底,怀上三年五年再生下来的不在少数。

廖雨怀胎至今就快两年了,腹部鼓起如球,是临盆之象。谢臣俊在谢城未归,她不想在谢城看本家人的脸色,便推脱思念亲人,回了廖城娘家安胎。

一回到廖城,她就从旁支子弟的道侣变成了廖家人的宝贝,廖家对她这一胎寄予厚望,若是能诞下谢家子嗣,廖家就能更进一步,成为谢家的心腹之臣。

廖城主殷殷嘱咐了一番,叫她尽管在廖城好好养胎,她都一一应下。末了,廖城主终于按捺不住开口询问:“阿珠…还好吗?”

就知道还惦记着你的亲孙女。廖雨心中冷笑,面上温温柔柔:“请家主放心,阿珠妹妹很好,只是她心有怨气,始终不肯好好修炼,修为一直无甚长进。”

廖城主叹了口气:“这孩子就是被我宠坏了,幸好你懂事,有你照顾她,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廖雨欠了欠身:“我身为姐姐本该照顾妹妹,只是这孩子闹得我精疲力竭…”

“这孩子是我们廖家的希望,你要以身体为重。”廖城主道,“至于阿珠,闹成这样都是她自找的,随她去吧。”

廖雨道:“阿珠妹妹只是年纪小被人骗了。”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但廖城主想起来就火大:“别给她找借口,罢了,你以后就不必管她,自己造的孽就自己受着。”

“家主…”

“不用再说了。”廖城主道,“万事以你的身体为先。”

廖雨欲言又止:“…是。”

谈话到此结束。她被安排在城主府中原本廖珠所住的院子里养胎,那是城主府中最好的院子,布了聚灵阵,灵气浓郁,百花盛开。

从前的她每次来都很羡慕,廖珠偏偏不以为然:“就是个破院子,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廖雨忍不住想,不知道现在的廖珠有没有后悔呢?

第63章063

夜深人静,廖雨卧在柔软的床榻中好梦正香。

“笃笃笃。”窗外传来一阵奇异的声响,廖雨困惑地睁开眼,只见一道黑影掠过,窗缝下露出信笺的一角。

廖雨蹙起眉头,下床取了过来,那是一枚鱼笺。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鱼笺华而不实,唯一的用途便是情人用以传达思念之情,某种意义上来说,鱼笺即是情书。

谁会在半夜三更给她寄来一封情书?廖雨的理智告诉她不妙,但胸口偏偏泛起一丝奇异的悸动,双颊与耳朵变得很烫。

看吗?廖雨的大脑还在思索,身体已经先一步动作,灵气氤氲在指尖,轻轻一点鱼笺。

被灵气触动的鱼笺瞬间活了过来,宛如一尾金鱼游在掌心,一行金色的字浮现在她的眼前:

念与卿相别,各在天一方,皎皎明月轮,使我忆容光。

今去无返期,相隔参与商,常思故人事,月湖两茫茫。

是他?!

与此同时,蔡娥追着向天涯问:“你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她真的会来吗?”

“不知道。”向天涯言简意赅。

蔡娥马上察觉到了不对劲。如果摒弃成见,向天涯真的很讨女孩子喜欢,不自矜身份,搭什么话茬都能聊两句,骂他坏也不生气,而且从不在口头上占人便宜(这点大大出乎她的预料),偶尔开开玩笑,人也体贴,她慢慢就没像最初那样讨厌他了。

“你怎么啦?”换做是张斐然,蔡娥绝对不会多问,但她肯定向天涯不会生气,笑嘻嘻地调侃,“难道是要对老情人下手于心不忍?既然如此,何必提起?”

向天涯睨她一眼:“因为我又当又立、表里不一、道貌岸然,是个十足十的伪君子,你满意了吗?满意的话,能不能请蔡大小姐去一边踩点干正事?”

这才像是向天涯么。蔡娥扮了个鬼脸:“这就走,不过,你可别忘记你爹的事,不要心慈手软妇人之仁哦。”

“谢谢提醒。”向天涯摆摆手。

月出东山,湖面微波粼粼,氤氲着一层薄薄的白雾,两岸绿柳低垂,树梢掠过湖面,化出阵阵涟漪。向天涯站在湖边,风吹衣袖,静默不言。

“月湖很美啊。”有人走到他身边,眺望着千倾碧波,“有很好的回忆吗?”

向天涯摇头:“不知道。”

“不开心?”殷渺渺看着他,微笑道,“别否认,都写在脸上了。”

好一会儿,他说:“我有一点后悔。”

“为什么?”她的语气很平静,既没有责怪,也没有诧异,是非常普通的询问。

向天涯想了一会儿:“不太好说。我一直恨着她,不是她出的主意,我父亲也不会变成凡人,郁郁而终,但我也没什么好恨她的,若不是我自己贪图美色,哪会酿成大祸?说到底是我害了我的父亲。”

殷渺渺不置可否,又问:“所以呢?”

“我后悔了,我不该利用她对我的感情,”向天涯转过头看着她,“我可以负心,却不可以卑鄙…只是做都做了,是我主动提的,现在说这样的话,我自己都觉得无耻。”

可以负心,却不可以卑鄙。殷渺渺咀嚼着这句话,心弦被触动了,发出嗡嗡的清响,她情不自禁地走到他面前,紧紧抱住了他。

向天涯猝不及防:“干什么?分手的拥抱吗?”

“突然觉得特别喜欢你。”

她会和向天涯在一起,有男女荷尔蒙的缘故,也有他不结缘的吸引力,但他最叫她喜欢的却是他的坦率和自我。

坦诚自己的过去,就算是被人算计追杀的丢脸事也可以不在意的说出来;坦诚自己不光彩的内心,犹豫了,后悔了,卑鄙阴暗了。

但他不是以坦诚为借口就百无禁忌,他有自己的原则。不想结缘,所以就算是谢家的人也一定要逃婚;不曾起过主动害人之心,有仇会报,却不执著于恩怨,该放下的时候痛快地放下;对于感情,有自己的坚持,哪怕与旁人的观念截然相反。

向天涯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正人君子,他坚持的“自我”是他自己的“道”。

“渺啊,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但是…”向天涯小心翼翼地问,“你不觉得我很过分、很卑鄙、很无耻、很不要脸吗?”

殷渺渺道:“可能你是有一点,但那又怎么样?”

向天涯反问:“不怎么样吗?”

“不怎么样,这就是人。在利益与良知、理智与情感的选择中,犹豫挣扎都是常事,人无完人。

“旁人眼中非黑即白的事,在当事人看来并非如此简单。别人是没有办法体会你的痛苦的,感同身受是不存在的,除非刀也捅在了他的身上。

“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时候。你不过是个普通人,不必苛求自己。”

向天涯道:“但我做出了决定。”内心的犹豫挣扎或许不必苛责,但他付之了行动。

殷渺渺似乎很伤脑筋:“那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能安慰到你吗?”

“一点点。”他诚实地说。

“我想也是,就算我告诉你我认为你的决定是完全正确的,对我们是全然有利的,你也不一定会好过起来。”殷渺渺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突然道,“这样吧,你表示一下,我就再想想别的办法。”

向天涯和她倾吐过后就轻松了不少,闻言也不抱希望,笑着在她唇角吻了一记:“渺啊,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你还会更喜欢我。”殷渺渺后退半步,取出一物,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瞧,这是什么?”

向天涯定睛一看,错愕万分:“我给廖雨的传讯符?你没给文茜?”

“没有,我重新寄了一样东西。”殷渺渺的指尖窜起火焰,传讯符在她指间徐徐化为灰烬,“我只知道月湖就够了,这个东西就当没有存在过吧。”

向天涯苦笑:“有什么不同吗?”

“你可以把事情都推在我身上,是我这个居心叵测的坏女人利用了你,毕竟我和谢臣俊也有仇嘛。”殷渺渺吹了口气,灰烬飘散天地,纷扬如雪,“不用自己捅这一刀就可以自欺欺人,心里会好过很多,这是很有用的经验,无偿教给你。”

向天涯心里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温柔又甜蜜,好笑又惆怅:“要命了,真的要爱上你了。”

“爱上我这种坏女人?”她笑。

“我也不想的。”他假装懊恼,“身不由己,情难自禁。”

殷渺渺伏在他的肩上笑得停不下来。

向天涯被她感染,顿时释怀,这一刻,他谅解了自己阴暗的一面,接受了自己的过错,木已成舟,人不能沉湎于过去的错误,只能往前走。

“谢谢你。”他抚着她的背,双唇落在她的发上,如吻玫瑰。

辗转反侧了一夜,廖雨还是决定赴月湖之约。

她知道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谢臣俊与她提及过季城万兽大会的事,现在各地都处于敏感之际,向天涯突然来找她,说是旧情未了,她哪里会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