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辟谷,不需食水,然而沙漠中的地形瞬息万变,时而会遇见隐藏在沙丘中伺机而动的巨蜥,时而会遇见狡猾多端的妖狐,被追杀起来几天几夜没个休息的时候。

殷渺渺吃一堑长一智,不敢随意动用火灵气,干脆借了这个机会逼自己锻炼起魂术来,不用任何法术,只凭借神识杀敌。

次数一多,渐渐就从干扰变成了绞杀。而即便是这么消耗神识,她有了空闲还要在笔记本里把所有遇见过的妖兽都记录下来:“埋骨之海比我想象的还要艰险许多啊。”

向天涯:“…”灵力充沛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机会难得,好好修炼。”殷渺渺对他道。

听听!变本加厉了!向天涯走完一个大周天,没好气道:“真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殷渺渺抿着唇笑,“这段日子都是多亏了你。”

向天涯抬起手:“停,再这么说我生气了啊。”

“男人就是贱啊,听不得好话。”殷渺渺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向天涯振振有词:“那也要看是谁说的好话,你不适合说甜言蜜语。”顿了顿,又假装不甘,“不说你就够撩人的了,再说我怕是要为你肝脑涂地了,唉。”

殷渺渺忍俊不禁,她的情话技能与向天涯比起来真是逊色太多了,要是人人都有初始天赋点,他就点满了九十九。她正欲说什么调笑两句,忽而瞥见远处的天色似乎变黑了:“那是什么?”

向天涯随她的视线望去,只见西边的天色深沉如墨,有上红下黑的乌云向这里聚来。

“沙暴?”殷渺渺一惊,没想到会遇见这样的极端气候,环顾四周,只见黄沙滚滚,一处能躲避的地方也无。

向天涯指了指地下:“靠你了。”

这个时候怕是沙漠里所有的妖兽都忙着逃命,殷渺渺不再顾及灵气的问题,让红线紧紧缠绕在两人身上,往沙下陷去。

“靠,这不就是活埋?”向天涯话还未说完,眼前便是一片漆黑。

殷渺渺知道风吹过时会带走表面不少沙粒,为了不被吹到半空中受虐,她令红线一刻不停地往下沉去,神识扫过附近,感应到了许多生命体,如她所料,在这等灾害面前,哪怕是生死强敌也会暂且放下恩怨,何况是她那些区区微末的火灵气。

往底下逃窜的妖兽太多,殷渺渺的速度受到了限制,未到达安全区域,风暴已至。

与在大海里遇见风浪时相似,漠漠黄沙成了翻涌的海浪,他们就如海中的一叶扁舟,身不由己地被风浪卷裹着前行。

“渺啊,看来我们中头筹了。”向天涯用神识对她道,“这恐怕是黑沙暴。”

殷渺渺听名字就觉得不祥:“那是什么?”

“埋骨之海比噬血狂蝎还要可怕的存在。”向天涯道,“我只是听人偶然提起过,说是埋骨之海里会刮起三十三天的黑沙暴,但凡是遇见的人,没有一个能走出埋骨之海——这才是埋骨之海的真正来历。”

那么玄?殷渺渺将信将疑,神识一转,却见无数妖兽朝着相反的方向拼命奔逃。动物对于危险的感知总是高过人类。她心中一凛,想要效仿,却发现无从下手,红线找不到可以借力之处,因为沙子本身就是在流动的。

一只火红的蜥蜴爬过她的手背,先前在沙漠上的时候它跑得多快呀,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可这个时候无论它怎么迈动自己的四肢,流沙照样推着它前行。

流淌的沙海是最柔软也是最强大的力量,不容许任何人和妖兽反抗,只能随波逐流。

只是殷渺渺不甘心,这沙暴来得可疑,要是什么都不做就认了命,那还真不是她的作风。

她不断地尝试着,既然沙里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那就去借妖兽的力,有不少妖兽速度飞快,她就将红线的另一头缠在它们身上,挪出一段距离后松开再换一个,如此反复,倒也起了一定的作用。

但几个时辰后,一切都化为徒劳。

风暴更大了,流沙的速度也更快。殷渺渺将神识铺散开来,沙海之中沉浮着成千上百的妖兽,可没有一只妖兽能够反抗得了这股力量,仿佛他们一起被一只神秘的巨手推动,正争先恐后地奔赴死亡。

殷渺渺心生惧意:“这黑沙暴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见。”

殷渺渺眉头紧皱:“会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三十二天以后就知道了。”

殷渺渺不喜欢这样束手无策的感觉,然而她真的黔驴技穷了:“我想说句脏话。”

向天涯很稀奇:“骂啊,我还没听过你骂娘呢。”

殷渺渺酝酿了一番,情深意切地骂了句脏话:“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我就差了那么一点点的运气吗?”

“哈。”向天涯搂紧她,让她把面孔埋在自己怀中,玩笑道,“想开点,黄泉路上你不孤单。”

亡命鸳鸯什么的安慰不到殷渺渺,她没有说话。向天涯察觉到了她糟糕的心情,逗弄她:“我和你讲,殉情这种事一般是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的,你有没有觉得很感动?”

殷渺渺不答,反而自顾自道:“你恨我吗?”

“恨你什么?”他笑,“恨你骗走了我的感情?那是有点恨你,我的感情多珍贵啊。”

殷渺渺道:“如果不是我出的主意,我们可能不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你自己也说了‘可能’,可能会好,可能会糟。”黄沙流动的声音好似海浪,仿若枕在船头听潮声,向天涯的回答也轻松极了,“问我的话,我不后悔,就算现在死了,我也只是遗憾,而不是不甘。”

“为什么?”

向天涯很豁达:“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做好了死在外面的准备,可能被人杀死,可能被妖兽杀死,但比起被算计而怀恨至死,这样的死法不错了,无怨无悔,只是天命如此。”

“我不想死。”

“那就在真正的死亡来临之前都不要放弃,不过,要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也不要太在意,生死都是常事。”向天涯从未这般温柔过,“我不恨你,不后悔,你也别放心上。”

他停了停,又苦口婆心地劝她,“何况不是所有的死法都能这么浪漫的,生同寝死同穴,还有个全尸,不错了,你知足吧。”

殷渺渺:“…”她彬彬有礼道,“谢谢你的安慰,我不想死。”

向天涯:“你在伤害我感情。”

殷渺渺不理他,准备养精蓄锐以逸待劳,区区黑沙暴要不了修士的命,没有人能逃过,肯定有其他致死原因。

会是什么呢?

第70章070

黑沙暴一刮就是三十三天,一天不多,一天不少。

但殷渺渺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这仿佛是一个奔波许久后回到家中的好觉,无心无事,梦都没有做一个。

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她在一片晨光中醒来了。

阳光被茂盛的绿叶所遮蔽,灿烂而不刺眼,她打了个哈欠,环顾四周,她睡在一个不大的树洞里,身下垫了干草,干燥又温暖。

这是哪儿?她努力搜索着记忆,哦,想起来了。她不再是郡守府里的大小姐了,城破了,父亲母亲都殉国了,她跑了出来,想躲进山里去。

多么讽刺啊,她上辈子费尽心思想要从山里出去,现在却又要找一座山把自己困住。

人的命运真是难以预测。她想着,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是了,她饿得太久,是该出去找东西果腹了。

双腿因为饥饿而无力支撑,她手脚并用地爬了出去,映入眼帘的是苍翠欲滴的乔木,鸟、蛇、虫、松鼠都藏在树叶后面,风吹叶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空气里有泥土的腥气。

她觉得口渴,想要先去找水源,踉踉跄跄走了十几步,突然听见右手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她警觉地扭过头——这动静不会是小型动物,会是什么?

声音越来越近,她越来越紧张,肌肉紧绷起来。

终于,出现了。不是什么大型猛兽,也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是一个人,一个和她一样的孩子,男孩子。

“你是谁?”她的神情和缓下来,“是你救了我吗?”

他不说话,捧着一叶子的水递到她唇边。她接过来喝了,满嘴甜津,唇齿清凉。他又从怀里递了野果给她,她也接过来吃了,食物落进胃里,烧灼感大大减轻。

他笑了起来,摸了摸她的头。

殷渺渺一直观察着他,他的身体清理得很干净,漆黑的头发长及锁骨,就这么随意披散着,对她说的话也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全然听不懂似的。最重要的是,即便是贫苦人家的孩子,也不至于连遮身之物都没有,难道是在山里被动物养大的孩子?

“你听得懂我说话吗?”她问。

他又摸了摸她的头,给了她一个野果。

好吧。看来是真的听不懂。殷渺渺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渺渺。”

他想了想,又喂了她一个野果。

殷渺渺闭了嘴,她看出来了,这个男孩子以为她说话就是饿了,所以不管说什么都是喂她吃东西。

过了几个时辰,他又过来给了她三个野果和一卷叶子的水,显然是记住了她的食量。之后的每一天都是如此,她被当做动物照顾了起来。

这个孩子在森林中长大,被充满母性的野兽抚养,他跟随着些野兽学会了分辨食物,学会了治疗病痛,学会了寻找水源,也学会了捡幼崽。

除了她以外,他养着失去了雌鸟喂养的一窝小鸟,养着一窝小白兔,还养着一条手指粗细的毒蛇。

殷渺渺:“…”

不过,兴许是因为只有她长得和他一样,他模模糊糊明白他们才是同类,所以对她最好,让她睡在自己的窝里。

下雨的时候,他让她蜷缩在干燥的里面,不被暴风雨打湿身体,打雷的时候,他会捂住她的耳朵,不让她听那些可怕的声音。

殷渺渺从没有想过,一个脱离人类社会而存在的野孩居然会是这样的性格——他没有任何攻击性,只吃野果和草木为生,会照顾小动物,善意又温柔。

而她也被像雏鸟一样照顾着,水和野果都会喂到她嘴边,不需要她做任何事。她得到了一个陌生人无偿的照顾与付出,并且不求任何回报。

是的,她很确定不需要任何回报。不久之前,被他照顾的毒蛇伤势痊愈了,他把它放回了捡来的树下,看着它蜿蜒着游走了。

她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前世的父母生养她,是要她照顾弟妹,是要她嫁人换取彩礼,是要她养老送终的,她必须为自己的出生与成长付出代价。而后在外得到的一切,都必须付出同等的东西交换,出卖身体,出卖劳力,亦或者两者皆有。

这一世亦是如此,父母亲不是不爱她,当大小姐的日子锦衣玉食不假,但到了必要的时候,他们就会自以为替她做出正确的决定,不会问她要不要,想不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生了你,养了你,当然有资格决定你的生死,要不然怎么说是孝道呢。

所有的爱和恩都是有条件的。

只有这次没有。

他分不出人与野兽,不懂得失去与得到,不在意诞生与死亡。

对她好,只是遵照本心。

谁能想到,她在穷途末路之际,居然奇迹般的得到了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原来,柳暗花明,峰回路转,都是真的。

在这片丰饶的森林里,她忘记了自己的性别,模糊了自己的种族,与所有野兽一样,平静地过着快乐的日子。

这样就很好了,荣华富贵,爱恨情仇,她都经历过了。若是第二次生命可以简简单单地度过,也是一种福气。

她想永远留在这片净土,滚滚红尘伤身伤神,她愿意忘掉所有的过去,想无心无事的…永远这么生活下去。

前方,山色如黛,溪流潺潺,被鱼儿溅起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温顺的小鹿在河边饮水,鸟儿扑棱着翅膀从头顶飞过。

青草搔着小腿,痒得不得了,花香馥郁,浓烈得想打喷嚏。碧空如洗,暖阳沐身,无心无事,是个睡午觉的好天气。

一想到这里,哈欠就一个连一个,泪腺分泌出眼泪,她困得睁不开眼睛。

回去睡一觉吧。

有什么事,睡醒再说吧。

眼皮似有千钧重,噗通一下就掉了下来,把视野遮得严严实实的。

没有光。

可以睡觉了。

她想着,马上就要失去意识。

电光石火间,身上传来一阵剧痛,她皱起眉,不想睁开眼睛,但是对方不放过她,强烈而持久的痛楚不断传来,逼迫她睁开眼睛。

“谁…”她艰难地睁开了双眸。

向天涯扶住她的肩膀:“清醒了没有?”

“你、发生了什么?”神智渐渐回笼,殷渺渺按着太阳穴,头疼欲裂,“疼…”

向天涯翻白眼:“能不疼吗?我掐得手都酸了。”

殷渺渺终于发现手臂上多了几处淤青:“下手可真狠。”

“你得谢谢我,你看那是什么。”向天涯搀住她。

殷渺渺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眼前云雾蔼蔼,成千上百的妖兽宛如传闻中成群结队自杀的旅鼠,争抢着冲进了浓雾深处。

回首来处,源源不断的妖兽往这里奔赴而来,速度飞快,极其兴奋,一丝理智也无。再看脚下,无尽的黄沙掩盖不了累累白骨。

殷渺渺倒吸口冷气,眯着眼睛打量着雾气深处的妖兽,轮廓隐隐如山峦:“这是…蜃吗?”

传闻有一种名为“蜃”的妖怪,吐气成云雾,中有人物车马、亭台楼阁,历历可见,也就是所谓的“海市蜃楼”。

“刚才的是…幻境?”

向天涯奇怪地看着她:“肯定不是啊。”

殷渺渺眉间微蹙:“为什么?”

“要制造出能迷惑人的幻境是很难的事,更别提能同时迷惑住所有人。”向天涯眼神古怪,“它只是让我们看到了最渴望的人或事吧。”

最渴望的…殷渺渺回想起自己的所见所闻,若有所思:“你看到了什么?方便说吗?”

“家。”向天涯回答得很快,“我爹还在世时的家里。”

沙漠中的旅人最渴望的事是什么呢?归家。

“家”未必是父母生养自己的地方,只是一个可以让人觉得舒适,可以放下所有戒备的地方。家里有牵挂的人,许是父母手足,许是爱人孩子,许是萍水相逢的同路人…无论是谁又在哪儿,死生之际,能回到记忆中最温暖舒适的地方,即便知道有异,又有多少人甘心醒来呢?不如就在美好的幻梦中死去。

向天涯感慨道:“真的很吸引人,让人很舍不得。”

“但你没有。”殷渺渺深觉纳闷,“为什么?”

向天涯大有深意地看着她:“因为舍不得也要舍得。某种意义上,有了归宿就等于失去自由,也许有人心甘情愿做围城里的人,但我不愿意。人生如逆旅,我永远都是行人。”

“呵,浪萍难驻。”浓浓的笑意漫上唇角,殷渺渺悠悠道,“这是你的道啊。”

向天涯耸耸肩:“可以这么说。”又问,“你看到了什么?”

殷渺渺凝眉苦思半晌,不怎么确定地说:“可能是失去的记忆。”

“失去的记忆?”向天涯一怔。

殷渺渺指着身边狂奔而过的兽潮,逐一分析道:“那只蜥蜴口水直流,大概是见到了食物,那只狐狸在流泪,它可能见到了亲人或是伴侣,而那边的狼崽看起来那么高兴,像不像是奔回母亲的怀里?

“你刚才说的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渴望,它不能同一时间制造出那么多幻境,那么能够迷惑我们的只可能是我们自己的东西。”

蜥蜴看见了美味的食物,狐狸看见了已经死去的伴侣,狼崽看见了失散的母亲…它们被自己最珍贵的记忆迷惑,无怨无悔地奔向了死亡。

“我看见的东西被我忘记了。”殷渺渺喃喃道,“我没有认出来。”

既然会被深深迷住,肯定是很珍贵很美好的记忆了,忘记了多么可惜。向天涯想着,安慰道:“没关系,就算忘记了也还是你的。”

“这可不好说,指不定已经失去了。”殷渺渺笑了笑,不愿深思,“追究无益,我们不如想想怎么离开。”

蜃怪擅长迷惑人,眼前所见的都是真的吗?要离开这里,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第71章071

天义盟是由各方势力共同组成的联盟,总部就设在中洲的天义城,一般情况下不设盟主之职,只由各方势力派驻人员驻守。

这个职位其实是个闲职,好看但没有实权,日常工作就是将十四洲的各方情报传回门派。

冲霄宗派遣到天义盟的就是董真人。董真人在金丹中期卡了一百多年,迟迟没有晋升的机缘,在宗门内部也没有什么靠山,年纪也渐长,便熄了奋斗的心思,思量许久,向宗门申请了派遣到天义盟的差事,打算体面又安生地过完剩下的日子。

没有大事发生时,天义盟就是个养老衙门,董真人的修为不算低,也很懂为人处世之道,宗门便允了他的请求。

董真人在天义盟里一待就是几十年,中洲繁华,他过得倒也清闲自在。

陌洲的信送到天义盟时,就是由他处理的,寄件的方式非常官方,他还以为是什么公文,随手就挑出来看了,没想到却是和陌洲有关。

冲霄宗对陌洲没什么想法,离得太远不说,若是贸然插手西洲之事,必然会坏了三大宗门的平衡,但他也知晓七大门派的人都对西洲各洲很感兴趣。

西四洲中,秋洲没有插手之地,柳洲、镜洲以及陌洲,七大门派都虎视眈眈,只是基于各种缘故不好打主意罢了。

不过丹心门居然在陌洲之事里插了一脚,其他各派知道了,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董真人略一思量,决定将这份玉简抄录一份送回宗门。

董真人的预感没有错,玉简送到各派代表面前后,很快有人注意到了陌洲之事,称“四大家族灭族夺宝之举有违天道,应当加以干预”。

按照惯例,此类事起码得扯皮个几个月,看看门派内是何打算,要不要出这个头,能有多少回报,扯完以后再商议下一步计划。

然而,董真人没有想到遇见送回宗门后没有多久,如今执法堂的剑纯真君直接派了人过来,还是他膝下唯一的徒弟。

“我要尽快去陌洲一趟。”对方如是说。

董真人蒙了一下:“真君可说是何缘由?”

“要事。”

难道是宗门内部对陌洲有别的想法?董真人不禁琢磨了起来,不等他揣摩明白,归元门居然也派了人过来——归元门共有八门,以八卦中的乾、坤、震、巽、坎、离、艮、兑为名。

其中,乾门为掌门所在之门,尊贵非常——来人恰好便是乾门子弟,名为承宫。

天义盟来了两座大佛,可把所有人都唬了一跳,揣摩是否三大宗门准备对陌洲下手了,万水阁更是吓了一跳,冲霄宗和归元门是什么时候达成的默契?

一时间,人心浮动,暗流汹涌。

好在承宫与云潋不同,是个极其沉稳老练的金丹真人,见众人神色有异,主动解释道:“我师兄昔年有一爱徒名为兰秀,十余年前不幸身亡,凶手至今未曾寻到,而玉简上的令牌有乾门之符,恐是我师侄身亡时所佩。”

众人了然,原来是为了寻找乾门弟子无故身亡的线索,如此倒是说得通了。那么冲霄宗的…云潋跟着道:“我去找师妹。”

董真人反应极快:“可是剑纯真君一年前失踪的徒儿?”

“是。”

同是寻人,承宫难免多看了云潋一眼,只是他贵为掌门弟子,早已结丹数年,对于云潋这样的后辈只是客气地颔首:“原来如此。”

不管旁人如何思量,承宫道:“陌洲之事,宜早不宜迟,尽快动身吧。”发生这样的动乱,也不知道寄送玉简的人是否还活着,若是死了,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又要断了。

兰秀的死几乎已经成为大师兄的心魔,若是迟迟不能找到凶手,怕是与结婴无缘了…承宫心中思虑万千,面上是一丝都不显:“若是都无异议,我们明日就出发。”

在场的人里,能够有资格提出异议的仅有云潋一人,然而他道:“好。”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各派的掌事真人来不及回门派讨主意,只好先上了飞舟,再派青雀送信回门派讨要对策,期望能在到达陌洲之前就能得到回音。

因着这出意外,天义盟到达陌洲的时间,比殷渺渺预料的早了不少。只是很不巧,那天是黑沙暴刮的第三十日,她没有看到飞舟降落在了埋骨之海。

天义盟的飞舟一进陌洲,玉简就发向了陌洲各地,令四大家族前往埋骨之海,问罪灭族夺宝一事。

这把所有人都杀了个措手不及。

季家。

丹心门尤为光火,他们快要和季家取得共识了,天义盟的人一来,到嘴的肉怕是要吐出一半:“到底是谁把陌洲的事情透露出去的?你们不是号称停了飞舟吗?”

“是青雀!”季家主终于反应过来他们袭击兽谷的意义所在,恨得牙痒痒,“那群家伙,居然敢…”

“好了,现在说这个也没用。”黄真人强压着怒气,“天义盟不会没事给那些小家族出头,他们是冲着陌洲来的。”

季家主心里一个咯噔:“陌洲…”他知晓事情发展到这份上,已不是自己能决断的,“我得去禀告族长。”

修真界实力为尊,故而四大家族修为最高的人会被选为族长。族长的修为高低是一个家族安身立命的根本,理论上来说,族长也该是一族的当家人,但为了潜心修炼,族长很少直接干涉俗务,多半让直系子孙代为掌管,也就是所谓的家主。

现在天义盟出了手,局面愈发复杂,必须要请示族长的意思了。

卢家。

卢家主接到玉简的时候,惊得把杯里的酒撒到衣襟上:“天义盟怎么会来?他们是要插手我们陌洲的事?”与谢家再有龃龉,也是他们四大家族内部的事,该一致对外的时候绝不能闹内讧,四大家族一旦被分而化之,就离覆亡不远了。

“潮河那边的事停一停吧。”为顾全大局而不得不放弃唾手可得的利益,卢家主疼得如被割了大腿肉,“现在不是和谢家翻脸的时候,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