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华是砺锋的大弟子。”扶乙真君解释道,“素微和含光是剑纯的徒弟。”

对方意味深长地笑了:“那可真是难得了。”

门派和门派之间有明争暗斗,门派内各方亦有较劲,归元门有八门,哪次门派大比不用尽手段呢。冲霄宗的这两个小辈不属同门却能客客气气地下棋比试,委实难得。

不过说起来,今年的这几个小家伙们挺有天才惜天才的意思,没有争锋相对,非要一较高下,反而和和气气的关系不错,实在难得。

万水阁的元婴跟着笑了笑,意有所指:“我还以为他们会很想拿第一,没想到啊…”

这回各大门派皆出现了天才弟子,但风云会的魁首只有一人,自古以来,这天下第一多少是有点不一样的。

往回数几百年,不止一次为这个头衔拼得你死我活了。

今年,呵,今年倒是真有趣了。

擂台上,殷渺渺和白逸深花了一刻钟下完了这局棋,白逸深输了三子:“果然没下过你,我认输。”

殷渺渺沉默了会儿,才道:“承让。”

白逸深什么也没说,转身下去了。

殷渺渺看着擂台上的棋局,心中叹息,白逸深会这么做,应该是没有办法对她出剑吧。他心心念念的人就沉睡在她的体内,与他相隔咫尺,也相隔生死。

听说,莲生在赴死之前曾经去过一回磨剑峰,他们说了什么呢?是不是有过什么约定,所以,他才会一直等着。

等他醒来,履行当年的承诺。

第179章179

风云会最后的一场比赛,是殷渺渺对慕天光。

从门派上说,在众人的预料之中,从人选上说,有点超出人们的预料。

赌庄的赔率最能说明问题,慕天光的赔率是1:1.5,而殷渺渺是1:3,两倍的差距,体现了围观群众的真实想法。

连殷渺渺本人都觉得有点悬,神通相克是很麻烦的事,等于她的幻象金瞳没什么用武之地。不过,慕天光受了不轻的伤,实力有所削弱,勉强算是个好消息。

不管怎么样,这都会是一场苦战。

殷渺渺想着,从臂钏里拎出结丹时任无为给她的流风回雪衣,祈祷明天比完的时候这件衣服还能穿。

向天涯无事一身轻,看热闹不嫌事大:“以前没见你这么紧张啊,和慕天光打你压力这么大?”

“都怪我师哥。”殷渺渺悻悻道,“最后一场是要赌上门派荣誉的,我本来以为是我师哥去,现在好了,轮到我,输得太惨说不过去。”

风云会的第一不仅是个人的第一,也是门派的脸面,冲霄宗本来是打算让云潋或者白逸深去挣的。白逸深就算了,与游百川一战是很吃力,云潋是直接认输,给她做了垫脚石,把她送进了决赛。

不好好打,对不起在老家的师父(任无为:阿嚏),对不起师哥,也对不起门派。

这场比赛,不一定要赢,但必须打出水平,打出风采,打出脸面。

向天涯哈哈大笑:“关键是他的神通还克你,对吧。”

殷渺渺心想,不止,大家明天相看两尴尬,被人看出来就不好了,口中却道:“我宁可和游百川打。”

“这是命啊。”向天涯唏嘘,“但是慕天光有个弱点,你发现没有?”

殷渺渺思忖道:“风萧萧兮易水寒?”

“没错。”向天涯对她眨了眨眼,幸灾乐祸地说,“他这个人本来就高傲,又不动感情,很难发现这一点,估计易水剑也到瓶颈了。”

殷渺渺若有所思:“我明白了,这倒的确是我的机会。”

次日,决赛。人山人海。

飞英挤在人堆里,揪着向天涯小声问:“你买谁了?”

向天涯配合得压低嗓门:“谁也没买。”

“我也是。”飞英给他一个苦唧唧的眼神,两边都是亲人,不好下注,“怎么就他们碰上了呢。”

向天涯语重心长:“此乃天命。”

飞英:不管谁输了都很难过,不管谁赢了都很高兴,那等会儿是高兴还是难过呢?愁啊QAQ底下的人议论纷纷,殷渺渺和慕天光已经上台,两人一白衣一黑衣,气质截然相反,又有莫名的和谐。

“请道友指教。”他们互相见礼。

咚。仁心书院的院长敲响小铜锣:“比赛开始。”

慕天光没有任何迟疑,雪际剑出,剑锋所过之处,空气中游离的水汽被凝结成冰花,一朵朵覆盖在了剑刃上。

到殷渺渺眼前时,剑身已是一片银白色,雪花的凉意扑进眼睛。她腰身微拧,借着他出剑的力道避退半个身位,剑尖擦着她的下颌掠过,肌肤上溅了点点水珠。

慕天光改刺为掠,剑刃扫向她的咽喉处。殷渺渺挥袖卷过,烈焰自掌中窜起,正面与雪际剑交锋了一回。但见剑上的雪花迅速消融,露出雪际剑原本的颜色来,正若冰川之水,泠泠清透。

一招毕,两人对彼此的实力有了更准确的了解。

那日殷渺渺对战杜月缺,慕天光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被她的幻象金瞳吸引了,待适才交手,方知她的火焰确实厉害,居然可以破开他的剑气。

没有多余的话,他挥出了第二剑。

冰霜以他为中心蔓延开来,迅速布满了大半个擂台,夯实平整的地面上结起一层薄薄的冰层,光洁得能倒映出人影。

飞雪飘舞,寒意透骨。

殷渺渺只觉误入了南北极,气温骤降,血管被冻结,五脏六腑成了冰坨,稍稍用力就会粉碎,肺部的空气变沉变重,好似吞了铅块,堵在喉咙口,几近窒息。

剑尖直指她的咽喉。

殷渺渺引动丹田内的红莲,一股暖意升起,顷刻间驱散了周身的寒意。她微微一笑,扬手挥去,不早不晚,秋风如意扇与雪际剑对碰了个正着。

纨扇如雪,薄似蝉翼,雪际为剑,利不可挡。可两相交锋时,剑被团扇阻挡,不得再寸进分毫。

但殷渺渺没有与他僵持,手腕一翻,团扇覆于剑身上,同时,动用了幻象金瞳。

火焰莲花朵朵盛开,所过之处,如春归大地,冰封的地面消融,流水潺潺。

慕天光微蹙眉头,不太明白她为什么明知他能破解也依然动用了神通,但她既然编织了幻象,他便只有破解。

在破障之眼中,幻象无非只是些飞舞的流光,他挥舞雪际,将一朵红莲挑开,冰雪覆盖,火焰转瞬便熄灭了。

“两人都有神通?”万水阁的元婴讶异极了,“真是巧了。”

扶乙真君倒是知道殷渺渺有幻象金瞳,只是没料到慕天光也有,还正好相克,不由叹息:“太巧了。”

旁人惋惜,殷渺渺却是不慌不忙,对他道:“这把扇子你是知道的,它叫秋风如意扇。”

慕天光不语,当年莫瑶为了这把扇子要死要活的,他当然听说过,是他大师兄炼就的一件极品法宝,为了感谢殷渺渺带回飞英,特地千里迢迢送去了东洲。

只是,她说这个干什么?

“你可能不知道,团扇不是一种好的意象,‘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夏季出入怀袖,秋日便弃捐箧笥。”她旋转着扇柄,皎月般的扇面翻转回旋,来来去去,如时光一去不回头,“秋风是悲伤,如意是欢喜,这把扇子不仅能御术与防护,还代表着两种不同的感情。”

极品法宝与仙器一线之隔,不可能只有防御与施展法术两样功能。殷渺渺细细钻研之后,终于懂得了这把扇子的真正用途。

它不但能够增幅法术,更能够辅佐神识,在魂术与幻术中也一样有用。

慕天光的破障之眼可以破开迷障,分辨真假,可是,他的心能够超脱红尘,不论悲喜吗?殷渺渺想着,轻摇纨扇。

萧瑟秋风起,黯然销魂时。

这是《风月录》的第四卷:“悲莫悲兮生别离,哀莫哀兮永幽隔。但凡情深总不寿,寻常事里最销魂。故有‘黯然销魂’者,道尽情不易,说与世人知。”

当年,莲生赴死,她见旧琴与陈酒,明白了世间最消磨人的,不是阴阳相隔的刹那,而是当时只道是寻常。那年,她结丹心魔,再见隔了六十年的卓煜,昔日恩爱涌上心头,才知道什么叫别时容易见时难,修道之路一去不可回头,容不下半分后悔。

黯然销魂别而已。

生别离,死别离,她都经历过了,这黯然销魂的滋味,在舌下一遍遍回顾,比黄连还要苦。

所以,这招的名字,就叫“黯然销魂”。

它不是幻术,由心而生,是真实的,可以说是魂术的一种,不具备攻击性,却可以把对方拉近自己的感情世界里,由己身的感情去影响对方,强行共情。

破障之眼能看破的只有虚妄,要看破真实,非要有颗在红尘里打滚的心不可。

团扇带起秋风,黯然的气氛弥漫开来。

台下的飞英蓦然鼻酸,莫名想哭:“这是什么招啊,我突然好难过啊QAQ”

“你的灵台太脆,被影响到了。”有结界的隔绝,且是同境界的修士,向天涯只是略有触动,却没有被牵引,飞英修为低了些,一下子就被感染了。

但最受影响的,莫过于是慕天光。

他猝不及防地被陌生的情绪击中,素来风平浪静的心湖波澜骤起,哀伤和凄然充斥了他的胸腔,有什么在翻涌沸腾,想要压下这股诡异的情绪,但越是想要强行镇压,越是被它反噬得厉害。他喉咙发紧,魂魄被一点点消磨,想要握剑,却连挥剑的欲望都消失了。

人活在世上,有什么意义呢?胜负之分,又有什么区别?草木是生长还是凋敝,太阳是不是还会升起,全都无所谓了。

失去了一个人,天地也为之失色。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霎时间,很多很多年前的一件往事浮现在心头,那个早就不记得面容的女修说:“你若是不肯应我,我活着也没有意思了,宁可去死。”

“随你。”他说。

然后她就真的死了。好端端的一个修士,为了情爱放弃了仙途,放弃了生命,真是莫名其妙。

情爱这种东西,真是与□□没什么两样。慕天光想及此处,竭尽全力压下了这股诡异的情绪,继续挥剑迎敌。

剑锋过处,片片白雪。

殷渺渺手持团扇与他拆招,虽有流风回雪衣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伤害,被剑气侵染的伤口处,鲜血一滴也流不出来,全被凝结成了冰。幽寒之气自破裂的伤口处往里钻,堵塞经脉,阻碍灵力。

这些伤害看似不起眼,实则时间一长,杀伤力极其可怕,不知多少人败在了易水剑的寒气之下。只可惜的是,拥有极阴之体的殷渺渺对付这样的阴寒之气早已轻车熟路,《风月录》的心法运转起来,自然而然就能化去。

两人过了十几招,慕天光压制在心底深处的感情到了极限,忍无可忍,突然爆发了出来。激烈而汹涌的情感席卷了他的胸腔,沉闷而尖锐的痛苦似一把尖刀刺入胸膛,灵力失控,伤及经脉,他“噗”一声,吐出口鲜血来。

第180章180

慕天光吐血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归元门的元婴真君豁然变色,以慕天光的实力,刚才的过招不可能让他口吐鲜血,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人在擂台上,谁也无法阻止比赛。

慕天光强忍着痛苦,重新站直了身体:“你…”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易水剑》凝水成冰,寒意逼人,锐不可挡,以我的实力,接不住你的剑。”殷渺渺慢慢走近他。

“咳。”他抹去唇边的血迹,淡淡道,“你过谦了。”

殷渺渺一笑:“是实话,只是你有个弱点。”

他微蹙眉头。

“寒冰刺骨,但太易碎。”她拈下袖子上的一枚冰凌,松手落地,“看。”

冰棱在触及地面的刹那,碎成了一粒粒的冰珠子。

“但水不会。”她振了振袖子,被化开的冰粒化作水珠淌落在地,依旧是水。

慕天光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感情就好比是水。你压抑克制,就是把水凝成了冰,看似坚固,实则易碎;你张扬放纵,水会一点点耗尽,最终化为水汽消失。”她伸出手,指尖上是一滴晶莹的水珠,一缕火苗燃起,水珠转瞬便蒸发消失了,“刚极易折的道理,你不会不懂,你只是不知道感情也是这样的,这叫做‘情深不寿’。”

慕天光性格冷傲,看似不近人情,实际并非如此,他的感情是被刻意冻结压制了。追究其缘故,可能是易水剑的修炼方法特殊,可能是掌门弟子的特殊身份,也可能是他过于出色的外表曾引起过悲剧…种种原因交叠,造就了他克制情绪的习惯。

因为克制,所以明明讨厌她,却从不表露出来,心里关爱飞英,面上也只是淡淡。

“黯然销魂”会对他起这么大的作用,便是因为他一昧压抑抵抗,而不会疏导接纳,最终遭到了反噬。

殷渺渺是在赌他的心境。

台上高坐的元婴真君们看懂了她的手笔,不由叹息:“剑出偏锋啊。”擂台比试,比斗法,比法器,比运气,也比心境,没人能说她做得不对。

现在就看慕天光怎么办了。

他迟迟没有说话,事实上,那口血吐出来以后,胸口翻涌的情绪一泄而空,反而痛快。而笼罩着他的那股哀意也在慢慢退去,他抬眸望去,是她收回了团扇。

莫名其妙的,他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既然如此,有之何用?”

殷渺渺听懂了他的问题,既然感情让人患得患失,变蠢变笨,乃至生死不顾,为什么还要有呢?

“我没有办法回答你,每个人的答案都是不一样的。”她说,“我告诉你,你也不能理解。或许哪天你自己就明白了,或许你永远不会明白。”

“但是,不用太执着于这个答案,能明白是福气,永远不明白也是一种福气。”

台下。

飞英挠头:“他们俩在干嘛?”

孔离怨念极了:“不晓得啊!”

是这样的话,殷渺渺用了幻象金瞳以后,围观群众看到的就只是火焰莲花的幻景,中途看见双方过了几招,慕天光吐了口血,后面的对话全是发生在幻境之中,他们听不见。

所以在吃瓜路人看来,两个人打着打着就不打了,四目相对,金瞳银眸,幻景如梦,活像是才子佳人月下花前一眼万年。

讲真,对于满怀期待想看一出精彩比试的人民群众而言,太TM不友好了。

“有没有搞错?”路人不满,“还打不打了?”

他刚喊完,台上的幻境就消失了。

慕天光把雪际剑换到了左手上,右手徐徐抚过剑身,白色的薄冰覆盖其上,寒气森森:“多谢指教了,请小心。”

“我日!”杨意脱口骂了句脏话,“他居然是用左手剑?”

比赛到了最后一场才换回了擅长的手,岂不是说前面的比赛他压根就没有用出真正的实力吗?

乔平和飞英也目瞪口呆:“我们也不知道!”

他们家小师叔居然是用左手剑的吗?从来没见他用过啊。

妈蛋,说好的同门情谊呢?

唯一让他们安慰的时,貌似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件事,现场炸了锅似的沸腾了起来:“慕天光居然是使左手剑的。”

“右手执剑都这么厉害,左手是该有多可怕?”

“看来胜负已经很明显了。”

底下议论纷纷,在台上的殷渺渺也只能道一声“失策”,收回秋风如意扇,从袖中取出了红莲。

红莲如故,晶莹剔透的花瓣里染着淡淡的红,不知是血还是火焰。她拈花沉吟少时,笑了:“请。”

法修对上剑修吃亏,有很大的一个原因是剑于剑修而言就是身体的某个部分,而法修施展法术需要掐诀,从思考要用什么法术到捏印施展,怎么都得一息吧。

切换术语的话,剑修是瞬发技能,挥剑即可,法修得读条,越是高攻击力的法术,手印就越多越复杂。所以,甭管是火系法术还是雷系法术,对上慕天光的剑,完全没有胜算。

幸亏她有红莲和地火,心意相通,如臂指使,随心所欲。

冰雪与烈焰狭路相逢。

大量的白气自交界处升起,烟雾缭绕,云气腾腾。

与云潋的无形剑不同,雪际剑的存在感极强,远远就能感觉到它的幽寒气息,慕天光似乎不屑于去掩饰自己的招数,因为即便感知到了也躲避不过。

剑光交织,以殷渺渺如今的目力,居然只能看见些许残影。她暗自心惊,没有想到受了重伤又被“黯然销魂”反噬的慕天光还有这么可怕的实力。

她持着红莲,以焰为刃,以火为盾,凭借强大的神识与火焰的特性,一招又一招,全盘接下。不管怎么样,慕天光的伤势与消耗不是假的,最好的应敌之策,莫过于以守代攻,以静制动。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台下鸦雀无声,人人屏气凝神,专注地看着,生怕错过了什么细节。这种时候,一丝破绽就足以决定胜负。

剑挑,焰压。剑抹,火缠。

炽热夺目的火光与冰寒锋锐的剑花交织,晕出光影璨璨,绚烂无比。

扶乙真君暗暗诧异,他素来只道殷渺渺智谋有余而实力不足,未曾想到她竟然能做到这样的地步,无论是灵力的掌控还是时机的把握都无可挑剔。这样的控制力,没有长年累月的练习是不可能做到的。

而更难得的是,在慕天光如此密集而强势的攻击下,她居然可以保持绝对的冷静,没有一丝一毫的失误。

门派低估她了。

万水阁的元婴中肯地评价:“后生可畏啊,现在就看他们俩谁能坚持到最后了。”

“慕天光刚才受的反噬不轻,那个女修看起来灵力只是中平。”北斗堂主饶有兴致地加入了话题,“真的很不好说。”

“不好说才有意思,风云会的最后一场比赛,哪次好猜了?”

“说的是。”

比赛到了这里,是谁先坚持不住耗尽灵力,是谁先疲惫大意露出破绽,不到最后一刻,没有人知道答案。

殷渺渺也不知道。

她体内的灵力只余一成多些,二成不到,神识因为发动幻术的缘故,已经快要到达临界点。这个时候,什么谋略都是多余的,她只是谨慎地调动着体内的每一点灵力,确保没有任何浪费,然后,坚持下去。

坚持到灵力耗尽的那一刻,在此之前,保证自己的步调不乱。

慕天光亦是如此。

他的眼前时不时有暗影掠过,体内的灵力被迅速地消耗着,可他什么也没有想,只是竭尽所能地挥出每一剑,不到灵力耗尽,决不放弃。

一招又一招。

时间似乎变得很慢很慢,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

慕天光握着雪际,牢牢望着面前的人,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着她。她的神情很平静,不急,不乱,应对的每一招都很谨慎,但也很从容,心境近乎完满。

她似乎总是超出他的预想,与杜月缺的一战如此,客栈里的意外如此,查案亦如此。

那么,这次呢?他想着,挥出了最后一剑,风雪起卷,气冲红日,似乎连时间也在刹那间被冻结。

而后。

白刃对赤焰,寒冰映芙蓉。

高山雪气淡,红尘花意浓。

星火点点,雪花拂拂,她的衣袖碎裂,指间却有红莲绽放。

虽是险之又险,终究是接了下来。

“呵。”生平第一次,慕天光弯起唇角,淡淡地笑了起来。

霎时间,冬雪消融,春水潺潺,光透深谷,幽兰微开。

殷渺渺来不及惊艳,就见他身体倾倒,双目微阖,鲜血从衣角滴落,似乎就要摔倒在地。她什么也没有想,下意识地上前搀住他:“哎!”

慢了半步。

慕天光意识模糊,本以为会摔倒在地,没想到跌进了一处温暖柔软的地方,芳香隐隐,只是他无暇深思就失去了意识。

殷渺渺:“…”

有没有搞错?她真的就是慢了半步,在慕天光快要跪在地上时才扶住他。理论上来说应该可以搀住,没想到他的意识开始消散,巧的不能再巧,面孔埋进了她的怀里。

因果循环什么的,她信了,一报还一报,之前不小心看到了他的裸-体,这会儿就得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埋个胸。

围观群众也被这神来一笔惊得瞠目结舌。

现场死一样寂静。

第181章1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