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嗤笑道:“没有感情算什么,你利用别人的感情。”

“所以,你是被我利用后耿耿于怀到现在吗?”她笑一笑,平淡地说,“那真是对不起了。”

袁落怔忪,面露古怪:“你在和我道歉?”

“我不记得以前的事。”她遥望着枝桠间飘荡的一块令牌,光泽尚在,镌刻着夏秋月的名字,“但如果一个道歉能让你高兴,我不介意这么做。”

他别过头,冷笑:“原来是敷衍。”

“不,我认真的。”她负手转身,视线落在他的身上,缓缓道,“你一直在等我说这句抱歉,对吗?”

袁落盯着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殷渺渺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没有办法辩驳什么,但缘聚缘散,不过朝夕,说不定什么时候你死了,说不定什么时候我死了,你若真的在等,岂不是永远也得不到吗?所以我现在就和你道歉,过去要是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对不住,请你原谅。”

“你这个女人…”他像是发怒,却又强行按捺住了,咬牙切齿地说,“城府深沉,剑戟森森,这种虚情假意的话,你以为我会信吗?你不过是想骗我,好叫我往后别和你作对罢了。”

她想想,微微一笑:“一语惊醒梦中人,我都同你道过歉了,你还不依不饶,未免太过小气。好好好,多谢你教我。”

袁落气得七窍生烟:“你、果然!”

“一时触景生情,想对你好些,你偏不领情,也罢,省了我感情。”她瞥他一眼,慢悠悠地走了。

他想也不想,反驳道:“呵,你刚才说过的话我记着呢,你对我低头道歉,我能记一辈子。”

“傻子。”她睇着眼波,盈盈欲笑,“随口说句话,我又不掉块肉,你可别当成什么了不得的山盟海誓。”

袁落:“…”

她已经走远了。

是夜。

殷渺渺飞到了冲霄宗边缘的荒山上,眺望着远处翻涌的云海。

这里偏僻荒凉,素无人来,月光肆无忌惮地洒遍了山头,云层变幻,波涛起伏,水汽的凉意随着夜风而来,润湿了头发。

莹白的蝴蝶聚落在她身边:“师妹在想慕天光?”

“有这么明显吗?”她问。

云潋道:“那是归元门的方向。”

“我没留意,好像真的是北边。”殷渺渺微微笑了笑,语气怅惘,“就随便转了一圈,找了个清净的地方看看月光。”

云潋想了想,问道:“是不是因为师父的话?”

“是,也不是。”殷渺渺沉默片时,吐露心声,“我今天去看夏秋月了。”

云潋要回忆一下才能记起这个名字:“她陨落了。”

“是,我听到消息的时候还以为听错了。”她复杂地说,“师哥,我原本还在等她出关,想她要是结丹成功,红砂真君肯定会想尽办法让她进凌虚阁…我没想到,真的。”

他们这批同龄的二代们,都是资源丰厚、天资又不错的人,从概率上来说,十有八-九可以成为金丹,与内门乃至外门的淘汰率截然不同。她下意识认为,夏秋月同他们是一样的。

夏秋月的死亡是意料之外的。

“她是红砂真君的弟子,天赋友好,人也聪明,在下面的弟子口中,既是双姝又是三秀,说是风云人物也不为过。”殷渺渺淡淡道,“可她就这么死了,死在了我们所有人都以为她能走过来的坎儿上。”

云潋道:“此乃常事,夭折的天才不在少数,于修士而言,气运亦很重要。”

殷渺渺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所以…我突然不后悔了。”

他终于想明白了:“慕天光。”

“这些年我一直很后悔。”她倏地红了眼眶,水光弥漫上来,“是我劝他放弃碎丹重修的,当时我想得很清楚,不能冒这个险,所以无论如何要他放弃,他也听了。可我后悔了,十多年来,我每一天都在后悔。”

云潋静静地听着。

这里很偏僻,四周万籁俱寂,只有风吹过的声音,没有人会来,不需要再克制情绪。她隐忍已久的感情徒然崩溃,热泪滚滚而下:“我以为我可以接受这个结果,我以为我会很快走出来,我以为我早就不会爱一个人了…谁知道错得离谱。”

耳畔响起一声叹息。云潋坐到她身边,伸手抱住了她。

“我很后悔。”她喃喃道,“这么久了,我还是忍不住想,为什么当初不勇敢一点,自私一点,那么至少此时此刻,他还可以留在我身边,再多的困难,也可以两个人共同面对。”

就算活了两世,她的心依旧在跳,流着的血也还是热的,并非铁石心肠啊!

人终究是人,会动情,会受伤,会后悔。

世情磋磨不了一颗真心。

“但我今天忽然就不后悔了。”她仰起面孔,月光落在眼睫上,“我是对的,夏秋月会死,天光也可能会死,我不要共赴黄泉,我要他活着,和我一起活着。”

死了,情深意重还有什么用,只有活着,一切才有意义。

“他还活着,以后也会活得很好。”云潋轻抚她的面颊,温言道,“师妹不要难过了。”

“我试过了,但做不到。”殷渺渺颦眉,转头望着云海明月,脑海中倏地闪过一个念头:情天难补,泪海难填,孤鸾向影,悲鸣至今。

世间若真有什么东西,能够跨越时间的洪流,同时存在于过去、现在、未来,那便一定是个“情”字。

一往有情深,缘终未能止。

浮云如苍狗,刹那红颜逝。

作者有话要说:修真是一件残忍的事,越往后走,同伴死的越多,所以发便当是必然的。夏秋月的死,终于让渺渺释怀了曾经的选择,接受了现在。而《风月录》从头到尾讲的都是“情”,刹那芳华自然也是,唯一超越了时间的,当然是感情,她一直琢磨唯物,想岔了~~好了,下章可以恢复容貌了。

382

殷渺渺终于明白自己走入了误区。

她以为要领悟“刹那芳华”,就是要遗忘这段感情,走出感情的阴影,所以努力想要忘记他,不惜用忙碌的工作来挤占他在心中的位置。

其实错了。

如果《风月录》走的是这样的路子,那么它和强迫必须无情的《易水剑》有什么区别呢?

风月三千,爱恨皆是情衷。

情深不寿,就好比红颜刹那,但不寿的非情,而是缘分。感情是不会如同青春一样容易逝去的,即便已经白发苍苍,再回忆起昔年的爱恋时,酸涩和甜蜜一如既往,犹如昨日。

她静坐在山头,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下,这一刻,忘记时间的维度,抛下人体的奥秘,将自然客观的世界彻底遗忘。

涌现在心头的是往日的情意。四十年多前的初见,三十多年前的定情,二十多年前的缠绵,十多年前分别…那一刻的时间早已覆水难收,但当时的感情却奇妙地留在了心里,模糊了岁月的标记。

感情超脱了时间,跨越了生死,芳华只有刹那,但情意永恒。

这才是刹那芳华的真谛。不要求放下,不勉强遗忘,忠于内心的情感,以不变的内在精神,超越世界运转的法则。

那么,该如何掌控玄之又玄的时间呢?

既然分手导致了衰老,不妨试着重返当年的热恋。

“我本欲斩断情丝,只是心有痴念,实难为之。”

“为你,不斩也可。”

“若情爱为尘,我如山岳。”

“虽然道途有殊,我亦与你同行。”

霎时间,万般柔情涌上心头。

霜白的发丝重新染上颜色,松弛的肌肤恢复了紧绷,眼角的细纹被抚平…日出东方的瞬间,青春再度回到了她的身上。

仙鹤成群结队地飞过,姿态翩然。

云潋微微笑了起来:“恭喜师妹。”

殷渺渺睁开眼,于晨光中沉默不言。

他问:“不高兴?”

“心情有点复杂。”殷渺渺没法告诉他,看看月亮和云海就顿悟给她的感觉,就好像是迪士尼的公主高歌一曲后找到了人生真谛,充满了戏剧性。

但偏偏又是真的。

她摸出把手镜自照,长长舒了口气:“可算是变回来了。”

虽然老有老的优雅动人,但青春谁不喜欢呢?她欣赏花树,也最爱开得灿烂夺目的时候啊。

殷渺渺了却一桩大事,心情极好,看谁都带了三分笑。凤霖去见她的时候,看准了这个机会,提出想闭关一段时间。

“闭关?”她低头望着身边的人,眼中掠过探究。

凤霖竭力想装出柔情蜜意的样子,但又下意识地抗拒献媚,表现出来的动作便有些割裂,身体靠得近,肌肉却紧紧绷着。

殷渺渺忍不住笑了起来,仔细打量着他。他的五官略有异域之风,据说是神血的特点,肤色亦然,是偏向白种人的那种白,与蓝绿的双瞳组合在一起,漂亮又精致,不输与前世好莱坞的男星。

“不行的话,就算了。”凤霖微微侧过了脸,很清楚提了个不合时宜的要求,她养着他,自然是要随时随地能够享受他的身体。可他还是那么做了,带着一点自己也不清楚的期待。

她抚摸着他的唇角,笑了:“可以啊。”

凤霖一怔。

“去。”她松开了他,摆摆手。凤霖的试探对她来说一览无遗,但不断确认主人的底线是很多人都会做的事,她并不介意。

凤霖一时踟蹰,想说谢谢,却觉得生硬,什么也不说,又难免薄情,考虑了半天,俯身亲吻了下去。

殷渺渺忍俊不禁,觉得他可能被称心洗脑,知道要有职业精神了,怪可爱的。

过了会儿,他说:“你…”

“我?”

“有点不一样。”这是他第一次在床榻上说无关紧要的话,音调有些干涩,仿佛满怀着忐忑。

殷渺渺轻笑了声:“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我真正的样子。”

这些年来,她始终保持着樱桃青衣的幻术,一来免去解释的麻烦,二来锻炼神识。床榻之上也不例外,凤霖见到的一直都是幻象。真实的触感和幻术的迷惑总有不同,离得这么近,察觉到异样也不为过。

不知怎么的,凤霖心头微松:“你上次是骗我的?”

“那倒也不是,说起来有些复杂,反正如今是真的。”她抬起腰腹,迎合他的动作,“你好像更喜欢我这个样子。”

凤霖骤然抓紧了床单。

“真可爱。”她笑得停不下来,“别怕,我不生气,我自己也喜欢现在这样。”

他不说话了,报以更激烈的缠绵。

殷渺渺也很快收了声,想着可能低估了年轻人的体力和…神妃肯把他送过来,真的不会觉得可惜吗?

这一夜,过得格外“充实”。

凤霖发泄完精力,想着稍作休息,谁知一放松下来就睡着了。比及醒着时的挣扎沉郁,他的睡颜平静恬淡,依稀可见往昔的纯粹。殷渺渺回想了下,发现这是他头一回在自己面前睡着,过去的他总是很警惕,很防备,但是现在却开始信任她了。

还是个孩子呢。她想着,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

头发很软,像是小动物。

她笑了,想悄悄走开,让他一个人好好睡一会儿。可是身体才动,凤霖就察觉到了,手臂一伸,牢牢地箍住她的腰,口中溢出含糊的字句:“阿姊,别走。”

殷渺渺想起了凤霖的身世。

他的祖母是羽氏的大长公主,生了一个儿子,儿子又生了一儿一女,本来挺好的三代同堂,但在前任帝君上位的时候,凤霖的爹就为了保护帝君陨落了。

那个时候,凤霖还不满三岁。

但到底是自家拥护的人上了位,大长公主也没客气,对侄子说,我儿子为了你陨落了,孙子才那么一点大,他又是罕见的异色双瞳,你总得给我几分面子。

先帝为了安抚这个姑姑,也记挂着凤霖父亲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特地给凤霖赐姓“凤”——不要小看这个姓氏,在羽氏,只有姓凤的人才有资格修习《金羽明凰录》。

孙子得了赐姓,大长公主十分满意,不久便开始闭关冲击元婴,凤霖则交由他的长姐代为照顾。她的资质实属普通,且经脉脆弱,修炼起来比常人更艰难些,但兰心蕙质,很清楚自己能够维持着尊贵的身份,全是仰仗祖母。

但是,大长公主面临着结婴的难关,一旦陨落,未来便岌岌可危。她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凤霖身上,倾尽全力培养他。可以说,凤霖几乎是他的长姐亲手带大的,她教会他修炼,为他挡风遮雨,是他心目中最亲近的亲人。

这么多年来,他一想到长姐的死,内心便充满了对神妃的恨意,和不知所措的彷徨。

想死,也想活,在泥沼里挣扎许久,决定要复仇,可他什么都不懂,贸贸然就做了,然而只露了个苗头便被掐灭,险些死了。被当做礼物送到冲霄宗,万般折辱,恨不得一死了之,只是家宰说要隐忍复仇,才勉强忍受下来,再图复仇。

要杀了神妃,就必须有强大的实力。他知道自己应该好好修炼,但修炼的资源从哪里来,他全然不知,选择继续跟在殷渺渺身边,除却等不及之外,也是因为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自力更生。

相比之下,出卖色相已经是他新学会的生存之道了。

“阿姊。”他做梦了,梦见了小时候,总有个温柔的女人陪在他的身边,保护他,教导他,“别走。”

别离开我。他想,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世界上,我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神妃那么强大,我真的能杀了她吗?我什么事都做不好,好几次差点死了。

一想起凤凰台的事,他就觉得鼻子发酸,委屈得不得了。

殷渺渺笑叹了口气,前脚睡完,后脚就撇下做噩梦的小男朋友,太不厚道,只好息了离开的心思,轻轻抚摸着他的背,哄道:“不走,我不走。”

他靠近了一点,埋首在她的颈窝里,沉沉睡去了。

再醒来是半个多时辰后的事了,对于修士而言,这点睡眠时间已然足够。他初醒时还有点蒙,等到发现自己抱着的人是谁后,下意识地惊坐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环顾四周,没错,这里不是他的房间,而是她的。

他居然睡着了。

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殷渺渺想给他留点颜面,可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凤霖的面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抿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紧紧咬着牙关强忍着。他这幅样子委实惹人怜爱,殷渺渺不笑了,对他招招手:“过来。”

他僵了僵,慢慢挪过去。

她温柔地拥住了他,安抚道:“原来你一直怕我,别害怕,我不会打你,也不会杀了你,你在冲霄宗,神妃不敢过来。”

凤霖攥着拳头,有些无措。

“放松一点,抱抱我。”她说。

他抬起手臂,合拢拥住她,女子馨香柔软的肌肤是最好的安抚,紧张的情绪如潮水消退,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她要干什么,要我吗?他不安地想着,发觉自己一点也没有,一下子又紧张起来。

殷渺渺抬手在他发间梳拢几下,不轻不重地揉按过后脑,微微释放了魂术:“不要怕,没事了。”

凤霖慢慢松懈下来。

“好了,回去。”殷渺渺松开了他,微笑道,“等闭关结束后再过来好了,多久都没关系,不会有事的。”

他犹豫了下,轻轻点了点头:“嗯。”

作者有话要说:小凤凰是个矛盾的角色,他会有比较大的心理挣扎,我觉得是很正常的,远远说不上什么又当又立。

即便下定决心出卖色相复仇,难道就必须无怨无悔吗?人是很复杂的,理智的决定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一回事,谁会真的心甘情愿给人当禁脔?愤恨,不甘,屈辱,挣扎,都是很正常的。心机深沉的人可以掩饰的好,小凤凰比较单纯,做不到表面一套心里一套而已。

383

殷渺渺顿悟刹那芳华后,滞涩已久的修为便开始猛蹿。她也不急着进阶,隔三差五地闭个小关,稳扎稳打地慢慢走。

但《风月录》本就是主修情,她和慕天光爱一场、分一场完美契合了这部心法的核心价值,就算有意克制,也在一年后涨到了金丹后期。

“接下来要慎重了。”任无为和她传授经验,“要留心点不能受伤,好不然几百年好不了,你就得嗝屁,像你师父我这样的纯粹运气好,你气运一向不太行,别冒险。”

云潋及时解释前情:“师父当年结婴前受了重伤,我们又还小,当时情况十分凶险,只有冒险一试。”

“原来如此。”殷渺渺点点头,脑补了一出父爱如山的感人剧情。

“总之,你接下来没事儿就别出去瞎晃悠了,老老实实在宗门里修炼,磨到圆满再考虑要不要去找结婴的机缘,这个也是比较玄的,有人有,有人没有。”任无为叮嘱。

殷渺渺沉吟:“恐怕不行,我过段时间打算出去一趟。”

任无为十分纳闷:“干嘛去?”

“带小朋友们春游?”她不大确定地说。

任无为:“???”

事情是这样的,月影商号和冲霄宗合力搞的积分赛势头不错,目前虽然还在亏损阶段,但看修士们的热情程度,未来的盈利必然十分可观。

殷渺渺考察完了合作伙伴,决定再来一波合作。

冲霄宗的炼气忙着比赛,筑基可都闲着呢,是时候拉出去为宗门创收了——每个月发下的月例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就算冲霄宗有矿也要开源啊,何况灵矿是不可再生资源,用完就没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CEO,她当然要替门派解决这个隐患了。

正好,月影商号身为东洲第一商号,手下虽然不少,但实力高强之辈却不多,想要做些什么高难度的事,总有些捉襟见肘。

就比如说凤霖想要的白焰花,这是十分罕见的灵植,生长在高温干旱之地,枝桠上满是荆棘,但内有甘甜的汁液,是许多妖兽的心爱之物。想要摘得白焰花,就要过五关斩六将,杀掉无数妖兽才能摘取一朵。

对于金丹修士来说,这点麻烦不算什么,但月影商号的金丹供奉就那么几个,人家有更要紧的事要做,收购灵植妖兽的活儿基本上都通过任务的形式发布了出去,而这么一发一接,再转手卖出,价格自然高出了几倍。

殷渺渺想的就是和月影商号达成长期合作,冲霄宗负责出人干活,得了东西以批发价卖给商号,如此一来,筑基弟子得到了贡献点和锻炼,门派赚了钱,商号得到了稳定的供货,普通的修士也能以更低的价格买到珍稀材料。

绝对双赢。

唯一要注意的是不能抢了散修的生意,他们过得本就比大宗门的弟子难,要是再被剥夺了生计,真的哭也没地方哭去。

所以,她在合作的项目上考察了很久,最近才找到一个合适的试点:白壁山脉。

此处位于雁洲,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兵家必争之地,且千万年前,其下藏有一条灵脉,孕育了无数灵田、灵泉。冲霄宗建派以前,东洲还是无数小宗门林立的年代,白壁山脉时常易主,人人都想占据这个风水宝地。

迄今为止,白壁山脉可考的战役就多达十几次,可谓是著名的古战场,但若要说最出名的一战,莫过于是上回道魔大战——魔修为了打下了这块地盘,不惜搞了个戾气极重的献祭,直接将原本就开始枯竭的灵脉污染了不说,生活在此地的修士、妖兽亦不能幸免,引出了许多血案。

道修恨得牙痒痒,双方在此地交手数次,伤亡无数,等到大战结束,好好的一个灵山福地已经变成了尸山血海,不复昔年的灵山秀水。

但修真界总有些奇葩的灵植和妖兽喜欢这样的环境,比如无骨虫就喜欢在这种地方产卵,而它们的卵是熬制无垢药水的必备材料。

(无垢药水和回春丸、补灵丹一样,是修士的必需品之一,能够祛除修士服用丹药积下的丹垢。)

(所谓丹垢,是丹药进入人体后,未被消耗而积攒下来的多余成分,修士无法通过吐纳将杂质排出体外,需要借用药浴的方式排毒。)

目前,东洲的无骨虫卵的来源主要靠人工养殖、西洲进口以及悬赏收购三种方式,大家不是没考虑过白壁山脉,但那里自从被污染后,妖物、魔物频出,十分危险,只有少数人会冒险一试。

月影商号对白壁山脉里的东西眼热很久了,里头可不止无骨虫卵一种材料啊,还有什么绿瘴蛇胆、千丝草、白焰花等等!

“先开发,再治理,然后可持续发展。”殷渺渺算了笔账,觉得很划算,“挺大的地方,就算灵气恢复不过来,建个大型的积分赛场也不错啊。”

任无为:“…”莫名担忧宗门的未来。

云潋问:“那也不需要你亲自去?”

“待在门派里怪无聊的。”她笑了起来,“我打算把凌虚阁的事托付给白逸深,然后假扮成炼气弟子悄悄去。”

任无为嘴角一抽,觉得隔壁磨剑峰的大弟子挺惨的。他敢发誓,当年要是白逸深赢了,自家徒弟肯定跑得影都没有,绝对不会那么好心留下来帮忙。

“行,反正就在雁洲。”任无为一挥手,放过了她,转而问云潋,“你怎么样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婴?”

云潋道:“顺其自然。”

修炼《坐忘诀》的人,就是这么任性。任无为无话可说,很想再闭个关冷静一下。

殷渺渺倒想起来一件事:“我记得三师妹好几年前就结丹了,四师妹呢?”

“结了,前两年寄过信来,好像外头也有什么事,一时半会儿不回来。”任无为习以为常,“这样也好,山上清清静静的。”

她笑问:“不考虑再收个师弟师妹吗?”

“放过你师父。”任无为瞥着她,兴致缺缺,“你要是看上了谁,自己收不就行了,你们俩也到了可以收徒的时候了。”

云潋轻笑道:“她喜欢南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