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太子过来,谢莫如也就不以为稀奇了。太子很有储君风范,送了许多滋补东西,还有一些打赏的金银玉器,太子温声宽慰谢莫如几句,“五弟妹只管宽心,窦院使拍着胸脯保证,五弟的病定能大好的。这些滋补之物,我问过窦院使,都是可以进补的。你来得匆忙,这些金银留着赏人吧。凌霄与耿侍卫立下大功,父皇现在还病着,叙功要等一等。”

“叙功并不急,他们秉自忠义,也是天缘凑巧,救回陛下与我们殿下。太子给的东西,我就不客气了,不瞒太子,我什么都没带就来了,只是不好开口,太子正解我窘境。”谢莫如鲜有的谦虚和气。

太子一笑,“原就不是叫你客套的。”想着谢莫如倒也是个实在人。

谢莫如还有事相求,“陛下平安归来,想来陛下定有旨意给帝都。我给母妃写了封信,能不能待朝廷往帝都宣旨时一并送去。”

太子自然满口应下。

谢莫如取出信,太子亲手接了。

太子又问谢莫如行宫的事,主要是想打听一下,谢莫如怎么自己个儿来了,太后呢?太子妃呢?太后啥的,太子并没有什么意见,主要是太后上了年纪,这些天受了惊吓,自己身子也不大好,怕是父皇也不愿意皇祖母千里迢迢的过来。但太子妃呢?怎么单是谢莫如一人来了?

听到谢莫如说,“我一听说殿下被找到,就直接带人骑马过来了,没与人说,怕她们拦我。”

太子:…

总归太子很是尽了一番储君与兄长的义务,待他向谢莫如表达了亲切与友善,该打听的消息也打听到了,让谢莫如好生休息,他一个做二伯子的,不好多留,略说几句话,便起身告辞了。

五皇子大部分时间是在昏睡,偶有醒来,见到谢莫如,眼中透出喜悦,倒也有神采。谢莫如此方放下心来,只要精气神还在,就不怕熬不过去。

营所只是暂居之地,如今穆元帝平安归来,太子亲侍汤药在侧,不离左右。倒是李宣常来看一看五皇子,还时不时的宽慰谢莫如一二。待穆元帝身子稍安,舒服的辇驾也预备妥当,太子奉穆元帝移驾行宫,到行宫养伤。穆元帝尤其吩咐,“让小五与朕一并用辇车,平稳一些。”

只要不傻的就知道,穆元帝与五皇子这一对落难父子,肯定在落难的过程中结下了深厚的父子情谊啊!当然,这俩人感情本来也挺深厚。只不过,没有这样深厚就是了。

穆元帝身子略好就问起太子苏相帝都事宜,苏相道,“地动后的救助倒还安稳,疫病也渐渐得到控制,只是太医还未研制出有效的汤药,如今全靠将病人隔离。”

太子劝道,“父皇安心养病,儿子回帝都与大哥一道商议防疫之事。”

“你暂不要回帝都,既然还安稳,可见局势是能控制的。”穆元帝见太子似有不安,道,“世事总难两全,你是东宫,朕躬悬于外,你要弃朕回帝都,朕该失望了。”

太子很是流了一番眼泪。

穆元帝安慰太子一番,与苏相私下说了许久的话,依旧令苏相辅佐太子,自己就安心养病。

胡太后见着皇帝儿子,自然又是一番哭。

穆元帝很是劝慰了一回老娘,有穆元帝在前,五皇子这里就显得清静不少,一则是五皇子伤的重,二则是大家都跑去在穆元帝跟前献殷勤了,三则谢莫如不令人来打扰五皇子,也就是几个皇子过来谢莫如没拦着。

这会儿人们才知道是怎么回事,穆元帝与五皇子狩猎的林区也没挨着,父子俩完全是地动后昏天黑地走到一处去的。穆元帝这把年岁,被救时情形比五皇子还好,完全是五皇子是个大孝子,落难之时,也是想方设法的周全着他皇爹,种种孝行,简直能被载入史册的感天动地。

穆元帝叹,“小五但有吃喝,都是先奉给朕食用,为了救朕,方被毒蛇所伤。”

胡太后听的眼泪汪汪,道,“我早就说小五是个好的。这孩子,孝顺。”又夸自己皇帝儿子道,“这都是皇帝教导孩子们教导的好。”胡太后对谢莫如一向是抠抠索索,对孙子们就很大方了,何况这个孙子还救了她皇帝儿子的命,胡太后赏了五皇子一堆药材。谢莫如觉着,自家二十年之内都不必采买药材了。

穆元帝能起身后亲去瞧了五皇子一回,五皇子神智也恢复了,只是仍下不得床,穆元帝那种种慈父作为,着实令人感怀感动感叹,屋里没留人,穆元帝是坐在五皇子床榻畔跟儿子说的体己话,就是自己养伤的时候,也是日日过问五皇子的病势。

在行宫修养半个月,穆元帝命御驾还都。

甭看穆元帝不知下落时,大臣们一知帝都有疫病,立刻手忙脚乱的把皇子皇孙们运出帝都,如今穆元帝说要回去,他们也没意见。只是太子十分不放心,道,“父皇与弟弟妹妹、侄儿侄女们在行宫休养,还是儿子回去,待帝都形势好些,父皇再回帝都不迟。”

穆元帝道,“此番地动,皇室康泰,可见上苍自有福泽。咱们回去,也可安定民心。”

穆元帝并没觉着太子有何错处,只是想着,这个二儿子太惜命了些。当然,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惜命也不是什么缺点。

穆元帝特意吩咐一句,“你五弟那边儿,你多顾看些。哎,小五可是吃苦了。”

太子道,“五弟的车驾,儿子已命工匠特特的收拾过了。”

穆元帝满意的点点头,接着听太子儿子汇报工作。

其实太子太子妃早给五皇子夫妇送了诸多补品,现在皇室内外,朝臣上下,对五皇子的风评是好的了不得。穆元帝日日垂询,下头人更得小心服侍,其实谢莫如五皇子都是省事的,五皇子到底年轻,有好汤好药好大夫的调理,身体起色很快,只是他右腕被蛇咬伤,如今看着伤口渐愈,右腕却一直没力气。五皇子叹,“能活着回来就是上天保佑了。”

谢莫如道,“我看人若是伤了筋骨的,都是要慢慢恢复。殿下也太着急了,待大安之后慢慢练着,调养些日子也就好了。”

五皇子一向是个乐观人,笑道,“这话是。”

五皇子今日精神不错,谢莫如问他,“你是怎么叫蛇给伤了手腕的?”

五皇子道,“说来真是惭愧,以往我还觉着自己武功不错的。地动的时候,我正追着一头鹿,马跑的快,身边侍卫跟上的就少。但明明是在一处平地,地动的时候什么样,我现在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但我醒来时是在水里,我会水,没淹死,那会儿雨下得很大,伸手不见五指,我不知是白天还是黑夜,借着闪电的光,我才知道原来是在湖里的。摸索着爬上去,找了处勉强能遮雨的地方,待天晴了,我见自己是在一处山谷,其他人并未见到,我也并不知是地动了,还说呢,怎么突然下这么大雨。然后,我是顺着太阳的方向走,走了好几天,打猎时你看我老虎熊都能猎到,可这会儿不成了,身上的刀箭都丢了,好在谷里有野果,虽不大好吃,也能果腹,松下还挖到过茯苓。我见水里有鱼,还想捉几条鱼,不想那鱼也鬼头的很,一条都抓不到。”

谢莫如听的不由弯起唇角,五皇子道,“我走了五天,遇到的父皇。我们其实一直困在山谷里,就是走不出去,想了好多法子,都出不来。山里吃食其实不少,野果好吃难吃都能找到,就是一直吃野果身体受不住,你不知道,吃野果吃上些时日,人一点劲儿都没有。我跟父皇商量着弄些肉来吃,蛇很好捉,捏七寸就成,菜花蛇一般也没毒。我是不小心捏了条毒蛇,我一见就觉着那蛇生得怪模怪样,觉着不大吉祥。”

“也是有惊无险了。”谢莫如道,“太医说你吃过对症的草药,所以给这蛇咬一口,才没要了命。”

“草药?没吃过啊。”五皇子想了想,“我倒是吃过些野菜一样的东西,是看有兔子有鹿在吃,我才吃的。”五皇子野外生存的智慧其实不低,而且很有些运道。

谢莫如道,“看来在野外空手狩猎,的确不容易啊!”

“其实,我还打到一头鹿呢。”五皇子略有些血色的脸上很有几分得意,“是一头小鹿,我平时武功可没那么好,那会儿也不知怎地,纵身一扑,啪就把一头正在吃草的小鹿给压扁了。大鹿急眼了,给了我两脚,父皇拿着棍子把大鹿撵跑,我跟父皇喝了鹿血,这才坚持到后来凌霄他们来营救我们。不然,只是吃野果断然坚持不到的。”

“有鹿,那有没有虎狼?”

“有,但其实只要胆壮,虎狼都是怕人的,我们拿着棍子,一般都是对峙片刻就各走各的。”

“怎么不挖陷阱?”

“说的简单,什么工具都没有,陷阱可怎么挖呢?挖浅了不抵用,挖深了,其实那些动物也没那么傻,不是你挖个坑,它们就跳的。”

当然,因为五皇子的乐观秉性,什么事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带着一种趣味儿。关键是,五皇子心里觉着自己是一家之主,也就不把危险时候的事同他媳妇讲了,妇道人家,吓着可怎么办?虽然,他媳妇看着不像是胆小的。但五皇子也不打算说的,当时他眼瞅着不行了,把遗言都跟他皇爹说的事,他就绝不会告诉他媳妇的。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第151章 局势

一路平平稳稳的到了帝都,五皇子虽然尚未大安,还是强烈要求一路跟他皇爹进宫去看望他娘,他心里担忧的很,也不知他娘病好些了没有。

谢莫如便命苏氏于氏带着孩子们先回王府安置,她跟着五皇子进宫。

进宫便闻到一股子浓郁的醋酸味儿,据说此法可以防瘟疫,宫里不差钱也不差醋,是日日都要薰上一薰的。苏妃的情形倒还好,背靠着一个折枝莲花的大靠枕,盖着锦被,仍是咳嗽,见着儿子媳妇极是高兴,让他们坐了,道,“我这些天就算着时间呢,想着这几天也该到了。”谢莫如托太子帮忙带回的书信可见是到了苏妃手上的,苏妃看看儿子,又看看媳妇,道,“莫如瘦了,老五的脸色也不好。”

五皇子就坐他娘床畔,笑,“我这已是好多了,媳妇都是每天照顾我,才累瘦的。”

“照顾你哪里累什么,我是急的。别的皇子都找着了,就你没个信儿,让人着急。”谢莫如笑,“好在平安,也不枉我急了那些天。”

苏妃眼中含笑,别过头,轻轻的嗽了几声,谢莫如接了大宫人捧来的药茶递给苏妃,苏妃呷口茶道,“是啊,这突然地动,我这里倒没什么,就是记挂着你们外头。直至你媳妇的书信送来,说陛下和你都平安了,找回来了,我才算安心。”又问,“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被困住了?”

五皇子跟谢莫如说,都是挑有趣的说,何况是同病中的母亲呢。五皇子说起自己摘野果的事来,“山栗子榛子还有松子,这样的东西,掉在地上的就有许多,有一回我捡了一包,就觉着有人拍我,我一回头,见是只毛猴子,接着怀里一轻,一包山果就被另一只猴子抢了。怪道人们说一个人心眼儿多,会说这个人“猴儿精猴儿精”的,这话果然是有道理的。树上还有些不认识的果子,酸酸甜甜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吃着倒觉着味儿不错。就有一次,听到一种涩的青果,把我舌头涩的,两天觉不出滋味儿来。松树根下往往伴生有茯苓,好大好大块的茯苓,我跟父皇在有许多茯苓的地方还发现一处泉水,甘甜清冽,比咱们常吃的水都要好吃。我说那水泡茶肯定好,父皇说,这水单独吃味儿就很好,泡茶则不一定好。”

苏妃笑,“这倒是,有些水好,不一定适合煮茶。有些水单独尝着无奇,煮茶却是极好的。”

五皇子说了许多被困那迷踪山谷的事,苏妃含笑听了,问他腕上的伤可还好些了,五皇子摸一摸腕间纱带,道,“好多了,就是觉着手腕没力气。”

“这个你莫急,被银环所伤,能捡回一条命就是祖宗保佑哪。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些还都是外伤呢,你这虽不是伤筋动骨,倒比伤筋动骨还厉害些…”苏妃说着又是一阵轻咳,五皇子忙给母亲抚一抚脊背,苏妃又吃了一口茶,道,“我这也是旧疾了。”又与五皇子道,“有惊无险,性命得保,就是祖宗保佑了。你这伤,莫要急,好生养一养。”

五皇子都应了。

五皇子大病未愈,苏妃也是病容满面,母子俩见面说些话,彼此放了心,苏妃就让儿子媳妇回府了,又让人收拾了些药材,谢莫如道,“如今我们府里什么补药都有的。”

“这不一样。”苏妃指着一包玩器道,“这是给凌霄的,知道你们亏待不了她,这是我做母亲的心意。”

谢莫如命绿萝接了,俩人回府的路上,五皇子在车上还说呢,“可惜凌霄不是男人,不然倒能挣一公爵。”

谢莫如道,“她虽做不了公爵,难道她儿子就做不得公爵?”

五皇子大惊,“她有儿子了?”这,这凌霄不是他家的宫女么。

谢莫如白五皇子一眼,“现在还没成亲,我是说以后,她成亲以后,若有亲子,可将此爵授予凌霄的儿子,如何?”

五皇子想了想,颌首,“这倒也成。我原还为她可惜呢,碍于男女,这赐爵一事怕是要难了。”唉哟,他媳妇当真是脑子灵光。

谢莫如笑,“有功当赏,岂能反复?何况当时是太后懿旨,明诏天下,此事更不能草率。就是凌霄,以往看她就好,这次她立了大功,我们更要多为她打算。她容貌不错,人也明白,只是一样,世人眼睛多是势利的,凌霄毕竟是宫人出身,以后嫁人,高门大户怕是要挑她这个,低门小户吧,我又怕委屈了她。这样,将来论功时可要把此事说明白,虽未有给女子赐公爵的先例,凌霄做不得公爵,但以后她成亲生子,公爵之位就给她的亲子。有此旨意,什么样的好人家也寻得到的。”

五皇子深以为然。

谢莫如轻声道,“此法虽好,只是还有一处挂碍。”悄悄将凌霄出身与宫中卷宗记录不同与五皇子说了。

五皇子有些诧异,“还有这事?”

“殿下先记在心里,看她似有苦衷,待回去问问她吧。”

到了府里,又是一阵酸醋气息,五皇子觉着自己鼻子都要给酸瞎了,与谢莫如嘀咕,“这醋少薰些也无妨吧。”

谢莫如道,“有备无患。薰些醋,安人心。”

三位侧妃都带着孩子们出来相迎,五皇子一路都是在车上,又在宫里说这些话,已有些倦了,道,“都辛苦了,你们也回去歇着吧。”

三人柔声应了,带着孩子们下去不提。

谢莫如扶着五皇子进屋里休息,五皇子道,“我得睡会儿,你也歇一歇吧。”

谢莫如命侍女给五皇子换了家常轻软的衣裳,扶他上床睡了,自己方出去理事。

紫藤是留在府里看家的,谢莫如让凌霄与周张二位嬷嬷坐了,问两位嬷嬷些府里的事,看她们身子还好,也就放心了。

府中并无大事,无非就是地动中有几间下人住的屋子不大结实了,另外就是地动中有些器物损坏的事,谢莫如一一命紫藤记下,谢莫如道,“殿下还未大安,外头病了的人也多,能不出门就暂不要出门。过了这段时日再说吧。”对绿萝道,“把母妃赏的东西给凌霄。”

凌霄谢赏接了。

谢莫如对绿萝道,“把东客院收拾出来,再预备四个大丫环,六个小丫环,八个婆子去那院里服侍。收拾好,过来与我说一声。”

绿萝领命应下。

谢莫如这些天着实没少操心,理一理琐事,也便打发人各去歇着了。

谢太太知道五皇子平安的消息后都念了一声佛,待帝驾还都,谢太太第二天就过来皇子府,见谢莫如样样安好,谢太太便放心了,与谢莫如道,“西山寺的菩萨果然是极灵验的。”她老人家现在已请了尊菩萨入府,这些天没少烧香拜佛,非但为谢莫如五皇子烧香,也是贵妃闺女皇子外孙烧香,好在大家都平安了,可见的确是菩萨灵验。

谢莫如请谢太太坐了,问,“家里还好吗?”

谢太太道,“咱家倒还好,只是阿芝媳妇没了。”说着叹了口气。谢芝还没成亲,不过谢芝中秀才后亲事也定下了,是吴国公同胞弟弟家的嫡三女,其父亦为一方大员,很不错的亲事。谢芝是想着这科秋闱搏一搏,不管中与不中,秋闱后就成亲。结果,赶上地动,如今又有疫病,秋闱也取消了,未婚妻又在地动中不幸丧生。

谢莫如不禁沉默,谢芝也已弱冠之年,谢家子弟一向成亲晚,这倒不稀奇,谢柏当年也是弱冠后成的亲。谢芝资质不比叔叔谢柏,但也是弱冠前中的秀才,算是中上资质了。只是未料到,姻缘上倒有些不顺。谢莫如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举许就是无缘法吧。”

谢太太再叹口气,“原想着他成亲,我也有个帮手。如今吴家闺女没了,咱家是诗书传家,怎么着也要守一年再议亲的好。”

“是啊。”谢莫如道,“毕竟是定了亲的,守一年也好。”

谢太太道,“我也说了,就是吴姑娘发丧,也让阿芝去送一程,毕竟是有一场定亲的缘分。”

谢莫如方问,“吴姑娘不是地动时摔着么?”这都地动过去多少天了哪。

谢太太道,“就是地动时摔着了,昏迷了这些日子,千年的老参也吃了两株,也没能将人救回来。”

谢太太感叹一回无缘孙媳妇的命短,又问起五皇子的伤势,谢莫如道,“有太医调理呢,身子倒是无恙了,只是伤了手腕,一时难愈。”

谢太太连忙细问,知道是被毒蛇咬了,右腕一直吃不上劲儿,谢太太又不是大夫,也没好法子,只得安慰谢莫如,“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何况是中了蛇毒,是要慢慢将养的。”

祖孙俩说着话,闻知是凌霄带着人救了穆元帝与五皇子,谢太太赞,“这是个有福分的。”

说一时话,好在五皇子是平安了,谢莫如也没了守寡的危机,谢太太并未留饭,告辞而去。

五皇子还说呢,“怎么没留老夫人用饭?”

谢莫如道,“看祖母没什么心情。”说了谢芝未婚妻吴家姑娘过逝的事。

五皇子便没再说什么,只是道,“等这疫病过了,咱们也捐些银子给寺里,做些法事超度亡灵。”

谢莫如应下。

两人用毕午饭,五皇子吃过药去午睡,谢莫如却是忙的脚不沾地,唤了徐氏来说话,再次慰问了徐氏,表扬了徐氏的疫病期间留在府里的大无畏精神,徐氏斯文一笑,“苏姐姐要照看孩子们,于妹妹又小,娘娘不在,咱们府里,总得留个人。何况,也不一定就有什么。不值娘娘一赞。”

谢莫如命紫萝搬出个箱子赏徐氏,徐氏谢了赏,谢莫如略说几句话,就打发徐氏下去了。打发了徐氏,又唤来凌霄,先是与凌霄说了爵位的事,谢莫如道,“你这样的才干,在我身边做女官可惜了,我与殿下商议过,自来没女人做公爵的,这爵位,倒不如留给你的亲生子,如何?”

凌霄未曾料到如此,她还以为朝廷赏她些东西就完了呢。凌霄陷入沉默,谢莫如道,“你若担心你身份的事,我会请殿下向陛下说明的。”

凌霄唇角弯了弯,轻声道,“我心里一直想尝一尝人上人的滋味儿,但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感觉。并不比我做娘娘的侍女就好。”凌霄明明是要笑,眼睛里却流出两行泪来。

谢莫如知她是有事,道,“你要有什么难处,只管与我说。”

“娘娘让我想一想。”

谢莫如便让她退下了。

凌霄还没想出来,宫中又赐了不少东西下来,多是给五皇子的,其中还有一份是给凌霄的,单子上是鸳鸯佩一对,头面首饰一套,各色宫缎二十匹。

谢莫如一听这赏赐的东西就明白穆元帝的竟敢,与五皇子交换个眼神,显然五皇子也觉出来了。谢莫如打发了颁赏的于内侍下去吃茶,想了想,对凌霄道,“这么些东西,你那屋里怕是没处放的,我已让绿萝收拾出了东客院,原就是要给你住的,你就搬去东客院吧。”我原是想着,凌霄立此大功,不再适合在她身边做侍女,方命人将东客院收拾了出来,只是未料到穆元帝竟是有这个意思…看来,爵位的事也不必提了。

凌霄忽然道,“娘娘,奴婢有事要细禀娘娘与殿下。”

谢莫如一个眼色,紫藤带着侍女们都退下了,谢莫如道,“你说吧。”

凌霄道,“娘娘,倘奴婢有攀龙附凤之心,当初在宫里便有机会。奴婢,奴婢并没有那个心思。”

谢莫如道,“当初你只是宫人,便是为陛下临幸,也不会有太高品阶。如今你有救驾之功,陛下断不会委屈你。”

凌霄咬一咬下唇,“奴婢不愿意。”

五皇子已是目瞪口呆,想了想,连忙拿出他皇爹的优点来说,道,“这个,父皇生得好,为人更好。”

凌霄沉默不语,五皇子急死了,道,“你看,鸳鸯佩都赐给你了,你怎么能说不愿意呢?这,这,这可不行啊!”

谢莫如道,“天下至尊,也不是人人都愿意的。”

五皇子瞪她,这怎么还给扯后腿呢,就听她媳妇又是一句,“但,陛下那里,我们是惹不起的,陛下有此心思,谁敢娶你呢?就是府里,你也是怕留不住的。”

凌霄沉默良久,道,“奴婢是不愿意死的,可也不愿意进宫,倘一定要进宫,便是进得宫去,奴婢也会说,奴婢的意中人是五殿下。”

凌霄突发此大招,五皇子险从椅中跌到地上去,五皇子都吓结巴了,连声道,“这,这,这可不能胡说啊!”这事儿也忒冤了,关键,他对凌霄没那个意思啊!

谢莫如对凌霄道,“你先下去吧,我与殿下商量一下此事。”

凌霄行一礼退下。

五皇子对他媳妇道,“这可千万不成啊!”

夫妻二人去卧室外的小厅说话,谢莫如道,“殿下这次的救驾之功,怕要毁于一旦了。”

五皇子唉声叹气,“你说,咱们这是得罪谁了。凌霄她,以前可看不出她是这样的人哪。”尼玛,简直太会要挟人了有没有。关键,现在还不能把凌霄人道毁灭了,不要说他皇爹已经看上凌霄,不能下手。就是五皇子自己,也下不得这个手。

五皇子道,“这要是我真看上她,也不白担个虚名儿,完全没这档子事,我还得担这名儿?我也忒冤了呀。”

谢莫如沉声道,“当初在行宫,看着皇子们一个又一个被找回来,唯独殿下没有消息,当时我便在心中发誓,要是有人能为我寻回殿下,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付出。”

“这,这,我还是进宫同父皇解释一二…”

“告诉陛下,凌霄根本不愿意?”

“嗯,实话实说。”

“她愿不愿意,陛下总有法子叫她进宫的,但你我就与她结下大仇。”谢莫如道,“我说把公爵将来授予她儿子,看她也没有多少动容。她这性子,也不像多讲理的,一朝得志,难免生出诸多祸端。何况若她进宫便说些有的没的,更令父子生隙。”

五皇子道,“先查一查她的底细。”

“只怕来不及,我看陛下很快就要打发人过来了。”

五皇子给晦气的,而且凌霄的底细根本不用查,她自己就说了,像她说的,“奴婢无一所恋。”

要杀要剐,人家不怕!五皇子私下直道,“这女人耍起光棍,比男人还狠哪。”

五皇子抱怨一回,沉着脸思量一回,道,“我倒是不在意什么救不救驾之功,父皇是我亲爹,但有危事,自然是我挡在父皇前头。只是,父子为一凌霄这我熟都不熟的女子而生分…”余下的话,五皇子没说,只是一叹。

“殿下想不想听一听我的分析。”

“你说就是。”

谢莫如正色道,“自从陛下与殿下平安归来,这帝都的局势已非往日了。往日,二皇子以嫡皇子之身册为太子,陛下对太子信任有加,太子也勤勉,这朝局自然是安稳的。但,如今不一样了。殿下同陛下有共患难的情分,于皇子中已是格外出众。不过,殿下与东宫一向亲厚,想来东宫还不至于疑上殿下。东宫现在的眼中钉当是大皇子,这帝都,原是陛下秋狩前交给太子的,但地动之后疫病传散,不惧性命之危回到帝都的却是大皇子。就是现在主持地动后的安抚,以及疫病防治的,仍是大皇子。大皇子立此高功,于陛下心里于百官心中,肯定是与以往不同的。”

五皇子也顾不得再想凌霄的事了,道,“大哥的确有功,可太子也不能说有错吧?天下安危,系于父皇一身,太子也是担忧父皇,才到行宫救驾的啊。”

“可是,救到陛下的人不是太子的人,而是我们府上派出的人。而帝都情势败坏若此,与太子离开帝都,无人执掌大局有直接关系。太子是没错,可是太子什么功劳都没有,今两件大功,一件自是我们府上,一件便是大皇子。”谢莫如道,“大皇子之母为贵妃之尊,又是诸皇子之长,陛下一向看重大皇子,虽以往大皇子有些不稳重,可面对危局,是大皇子挺身而出回到帝都,将诸皇子、公主、皇孙、皇孙女以及公主子嗣,一并送出帝都城,然后自己留下主持危局。经此事,大皇子必更受重用。”

“大皇子功高,太子无功,这个时候,我也希望殿下暂避风头。”

“我是不会与太子争的。”五皇子道。

“殿下自不会争,但太子不会放过殿下的。因为殿下同样在这次地动中立有功勋,东宫要保有地位,必然不能令诸皇子风头太盛,大皇子与殿下都得陛下另眼相待,只要你们相争,东宫便可坐观虎斗,自然得益。殿下不听从东宫的意思,那么,我们府上与东宫的关系便会疏远,得罪储君,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何况,大皇子身边亦有幕僚谋士,他们一旦察觉我们与东宫疏远,当会想尽法子让我们继续疏离,最好反目成仇,方符合大皇子的利益。”谢莫如道,“不是我们不会便不会,我们不会,有人逼着我们会。”

五皇子犹豫,“难道真要…”

“对,收了凌霄,一则如她所愿,她先前对殿下的恩情,我们还了。二则,殿下因此得罪了陛下。殿下在陛下面前宠爱减少,便失去了与大皇子旗鼓相当的资格,太子自然不会嫉妒殿下在御前的地位。”

“太子不像是这么心胸狭窄的吧?”

“倘太子心胸宽阔,如何会与大皇子针锋相对这些年,他们两家,早便不对付吧?”

这倒是的。五皇子沉思片刻,道,“只怕连累母妃。”

“哪里有永远顺遂的呢。何况,我想着,但有机会,还是早些就藩的好。”

“这也好。”五皇子道,“离得远了,倒还清净。早些奉母妃就藩,咱们自去过咱们的小日子。”

五皇子感慨,“你说,以前父皇不咋看重我的时候,日子也过了十好几年,如今,一想到要失去父皇的宠爱,我倒有些患得患失了。人想的多,皆因是想得到的太多。其实简单想一想,凌霄救我性命,她又不是要我以性命相还,我便如此犹豫不决,哪里还是大丈夫气概。”

谢莫如笑,“我是不懂什么大丈夫气概的,只是想到要殿下受此委屈,也是心生犹豫。”

五皇子终是叹口气,“你想的事,我没细想过。这回大哥办的事,的确漂亮,叫人敬佩。可要我说,太子也不必担心储位不稳,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况,太子是一国储君,他以后是要识人用人的,凡事,哪里有两全的。只要做出对的决断就是了。我们以后都是藩王,太子若此心胸,想是不信任我们的。兄弟之间,要这样,倒没意思了。”

五皇子叹回气,与谢莫如道,“咱们这一旦退了,怕是太子就直接对上大哥了。”

谢莫如淡淡,“这并不与你我相干,这是陛下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早睡~~~

第152章 各方

五皇子虽说要跟他皇爹抢女人,也不准备把事情闹得太僵,琢磨着,到底得顾忌皇家颜面,得秘着来才好。于是,五皇子很委婉的进宫,很委婉的要求父子俩私下说说话。

穆元帝笑,“这是怎么了?”

五皇子磨磨蹭蹭地,“这个,那个…”真是不知怎么开口啊!

五儿子这般吱唔可是少见,这个儿子少时不苟言笑,后来才渐渐和缓了,便也一向有事说事,今儿这是怎么了。穆元帝难得有此耐心,“一个大男人,怎么吞吞吐吐的,到底什么事?”

五皇子果然不吞吞吐吐了,他决定早死早超生,飞快道,“凌霄的事。”

“凌霄怎么了?”穆元帝有些猜着了。

五皇子小声道,“您宫里,什么样的美人没有,怎么还向儿子的人下手,这可忒不地道!”五皇子是个有策略的人,他来了个恶人先告状。

穆元帝轻咳一声,“怎么,你相中她了?”

五皇子别别扭扭的“嗯”了一声,拿两只眼睛可怜兮兮的瞅着他皇爹。穆元帝原是有些不悦,见五皇子这番模样,便道,“你不早说,朕又不晓得。”只听此话,就知这龙脸的厚度了。

五皇子打蛇随棍上,问,“那,父皇你现在晓得了啊。”

“看这出息。”穆元帝虽有几分不悦,到底自恃身份,道,“那鸳鸯佩就算是给她进门儿的赏赐吧。”想了想,道,“嗯,毕竟救了你。”穆元帝早先就对凌霄有了些意思,那会儿凌霄刚进宫,在苏妃宫中服侍,看苏妃也似有那个意思,不想凌霄不乐意,他一国之君,自不会强迫一个宫人。如今凌霄有救驾之功,穆元帝那些意思就又起了些,但要说多强烈,那也没有。还不至于为个女人就跟儿子生分。何况是与他共患难的儿子,再说,这女人他也不是特别喜欢。

五皇子连忙谢恩,穆元帝似笑非笑打量五皇子一眼,“朕先时还说呢,一个女人救驾不容易,看来朕是沾了你的光啊。”以为五儿子早与凌霄生情,凌霄方这么不顾千难万险的去救他儿子呢。

五皇子忙道,“是儿子得父皇福泽罩着,要不,现在哪儿能这么活蹦乱跳的。”

“既然她有救驾之功,庶妃有些委屈了,你府里还有个侧妃的位子,就赏她吧。”爵位的事自然也不必提,穆元帝道,“当初救驾的名单,你具折奏来。”

五皇子虽然侧妃什么的有些不乐意,他还是欢喜状的应了,不然他哭丧着脸算什么啊,五皇子索性顺着他皇爹说正事,道,“儿子想着,刑部的捕头们也有接应之功,不好委屈他们。”

穆元帝很大方,“一并奏上。”这个倘不厚赏,以后谁还救驾呢。穆元帝自不会在这上头小气。

父子俩说会儿话,五皇子去后宫给太后请了安,又去淑仁宫看望他母亲。苏妃还是老样子,没有明显转好,当然,也没有恶化。

五皇子中午就回府了,回家与他媳妇说,“父皇没留我用膳,怕是心里是有几分不痛快的。”

谢莫如淡定如昨,“没发作到外头去就好。”

穆元帝被五儿子抢了女人,郁闷一会就去看谢贵妃了,此次谢贵妃勇敢的留守后宫,穆元帝不免多加垂怜。谢贵妃得了胡太后、穆元帝轮番儿的赏赐,与穆元帝说起话来仍是家常状的,完全没有什么大义凛然之类。谢贵妃笑,“臣妾当然也怕,地动的时候,臣妾恨不能长出翅膀来飞到行宫去。可陛下把后宫交给臣妾,臣妾又想,这些姐妹们都是一样的心,哪个不担心哪个不害怕呢,臣妾也就打肿脸充胖子,装出不怕的样子来。”她这般,穆元帝自然多有怜惜。

如今,见穆元帝过来,谢贵妃自然殷勤相陪,俩人说着话,谢贵妃就道,“明月殿我已命人收拾出来了,人手也安排好了,陛下何时迎新人进宫?”话到最后,就有些打趣的意思了。

穆元帝笑,“什么新人,你想到哪儿去了,朕是想着,九皇子正是需人照顾的时候,虞婕妤不幸过身,宫里老成的妃嫔就是方充容了,她也是很早就服侍朕的老人了,性子温柔和顺,照顾人稳妥周全,就让她到明月殿抚养九皇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