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福田依旧负责带路一事,见着江行云连忙道,“我的江姑娘,您可快些吧,咱们商量的辰中开始谈呢。”

江行云道,“天儿怪热的啊,瞧姜大人这一脑门子汗,快擦擦,不然如此去见你们大人,岂不失仪。”

姜福田心道,这娘们儿不是在讽刺老子吧?他还琢磨呢,江行云已径自登车了。

直待巳中,江行云一行方到段四海的王宫。

的确是王宫。

不同于中土的土木建筑,此地的行宫是石头所建,虽不及中土建筑精致,倒也别有一番壮阔。其实,这也不是段四海的产业,应是原本岛上王族所住宫室。段四海把王族杀光,这王宫也就成了他的。

不得不说,江行云论气派绝对是姜福田仅见,姜福田这辈子见过的女人,还没有比江行云更有气派的。江行云走在白石铺就的甬道上,那种写意,那种仪态,让宫中侍从都看得有些眼直。哪怕姜福田都不禁想,虽然让这女人讽刺过好几遭,其实,也不是不能忍受…

穿过重重石门,江行云突然向一处白色宫殿望去,那里有一处石窗,石窗上有爬藤的艳色蔷薇花垂落,江行云止住脚步,她看到一张戴着玄色面具的脸。

江行云忽然停了脚,身畔之人都停下了,不由顺着江行云所看之处望去,江行云问姜福田,“那就是段四海?”

姜福田笑,“姑娘好眼力,我们大人这是盼姑娘盼的望眼欲穿了。”

江行云面色不变,随姜福田到了那处白石砌的宫殿,男子临窗负手而站,看得出,这男子身量魁伟,一身玄色长袍更衬得蜂腰猿臂,因他也戴了面具,故而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周身那种淡淡的久居上位的气息中,似乎还有些杀伐之气。

男子望向江行云。

江行云对姜福田一扬下巴,姜福田气地,我老姜不是你的奴才好不好,他真不明白,难道他长得像软柿金宝贝,怎么这姓江的使唤他使唤的这般顺手!但也得尽通报之责,姜福田抱行一礼,正色道,“大人,江姑娘到了。”

江行云道,“久慕段大人之名,今日为示郑重,焚香沐浴方得出门,让段大人久等了。”

段四海道,“无妨,女人家总要梳妆打扮的时间。”

段四海将手一挥,姜福田请徐黄二人一并退下。徐黄看向江行云,江行云点头,他二人方与姜福田去了。江行云身畔的中年护卫却是留了下来,段四海道,“季先生不妨也去歇一歇,依江姑娘的武功,我要伤她也不易。何况,倘我有伤人之心,不会等到现在还不动手。”

江行云知段四海定也打听过自己,便道,“师傅放心,无碍的。”

中年护卫此方下去。

段四海感叹,“当年令祖救季断魂一命,自此季氏效忠宋氏,当今天下,如季氏这样的忠贞之人少之又少了。”

江行云未料到段四海一语便道破季师傅的来历,眼中闪过一抹深意,道,“段大人身边未尝没有季师傅这样的忠贞之士,不然何以有今日。”

段四海只笑未答。

江行云试探未成,也是一笑,不再进行此话题,“段大人不请我坐么?”俩人一直站着说话。

二人分主宾而坐。

段四海并不是话多的人,倒了盏茶给江行云,江行云道谢接了,慢呷一口,茶是好茶,不过,泡的久了,有些冷了。

段四海不说话,江行云也只管吃茶,同样不说话。

江行云耐性一流,这一点,段四海深知。

最终,还是段四海先道,“其实,我对与闽地的合作无甚兴致。”

江行云道,“那段大人如何对与吴地的合作这般有兴致呢?”

“我知道,闽地与我合作,不过是为了稳住我,进而可以全力对付靖江王罢了。”段四海道,“我比较喜欢如今的局势。”

江行云笑,“难道段大人没听过,势若失道,则势不可久。靖江与朝廷相对峙,段大人你在海上,如此三地分立,自然对段大人有好处。恕我直言,我这几日在段大人的岛上看了几日,百姓安居,商贾兴旺,段大人让这里的原住民学习汉文汉学,这是段大人目光长远。段大人觉着,要驯服一地百姓为你所用,要多长时间?你杀尽此地王室官员,你底下的人只会比你杀的更多。靖江王在吴地坐大,朝中不是刚刚知道,但为何今日才要限制靖江王权?说白了,就是国朝新立,太\祖时,杀了多少前朝皇族官员,想要百姓安定,想要百姓习惯新朝的统治,这是需要时间的。所以,当年哪怕靖江日益坐大,朝中也睁只眼闭只眼。而段大人你这里的地盘儿,恕我直言,未必有我看到的这般安稳,段大人若想坐稳此地,同样是需要时间的。你的海军中,有多少是你的嫡系,有多少是你收拢的战败海匪,又有多少是原住民?段大人,你手下人太过繁杂,所以,短时间内,想必你没有反攻中土的念头。”

“段大人既没有攻打中土的意思,何必管朝廷与靖江之事呢?”江行云一双桃花眼望入段四海深色眼眸中,“我稳不稳你有何差别,你难道会与我们闽地开战?”

段四海挑眉,当然,段四海带着面具,故而,江行云没看到他挑眉的动作,但是,江行云也注意到段四海眼神微动,道,“江姑娘过虑了,我不会与你们为敌。”

接着,段四海补了一句,“同样,我也不会与靖江为敌。”

江行云已满意此回答,道,“中立不得不失,乃中庸精髓。我只知段大人武功了得,段大人同样眼光了得。段大人真人杰也。”

段四海笑,“江姑娘才是人杰。”

“人杰与人杰才能说到一处。”江行云并不谦逊,哈哈一笑。

她当然也不在意什么海贸生意,待平了靖江,这些生意要多少有多少,段四海能保持中立,这已是她此行最大收获。

江行云心下喜悦,冷不防段四海又一句,“保持中立可以,我有条件。”

江行云正色,“段大人请说。”

“我要你们谢王妃欠我一个人情,这个人情,以后我会用到。你们可以放心,此事无关天地良心,但以后,我会有用到这人情的时候。”

江行云道,“倘是段大人有何难事,说与我,纵使我不能为段大人解忧,也许能帮上忙。”

段四海未言。

倘是别个事,江行云都有法子,但此事…江行云道,“我要代王妃应下,想必段大人也是不能轻信的。但王妃远在闽地,段大人有暇,我倒可安排段大人与王妃相见。”

段四海唇角微绽,他一字一句,“我不去,让你们谢王妃过来相见!”

江行云眉心慢慢拧起。

段四海笃定的开出条件。

江行云寸步不让,“绝不可能!王妃何等身份,岂能来此地涉险!”

段四海哈哈一笑,双臂张开,言语间霸气十足,“谢王妃都敢嫁到皇室谋求帝位,她还怕我一个小小海岛不成!”

江行云起身,“道不同,不相为谋。”

段四海道,“江姑娘,你不是谢王妃,如何知晓谢王妃不肯过来呢?”

江行云冷笑,“我不是谢王妃,但段大人有在海外占岛为王的本领,如何就不敢去闽地与王妃相见呢?”

段四海轻描淡写,“将来有我求江姑娘一日,我必上岸亲见。”

江行云口舌亦是锋利,“那我就在岸上等着段大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PS:明天见~~~~~~~~~~~~~~~~~~~~~

第206章 相留

江行云要走。

段四海亦未相留。

江行云回了驿馆,就准备回闽地了。

徐少东黄悦二人随江行云来这海岛,自然也是关心海港之事的,江行云突然要回去,二人与江行云不是头一日打交道,彼此间自有交情,徐少东就问了缘故,黄悦亦道,“先时看段大人,是诚心要与咱们谈的。”

江行云道,“那老东西觉着我没有与他谈的资格。”

老东西…

徐少东黄悦二人先给江行云对段四海的称呼给震住了,接着,二人对段四海的条件也表示了诧异,这,这,先前都说好的是江姑娘过来谈海贸的事,怎么说反悔就反悔啊!

徐少东看向黄悦,黄悦同海匪关系亲近,说不得这谈判一事就是黄悦安排的。黄悦道,“这同先时说的可不一样,江姑娘放心,我定要去问个分明的。”

江行云未直接说段四海是要同谢莫如谈,倒不是不信任徐黄二人,只是,江行云也是有考量的。段四海当头便说让谢莫如欠他一人情,按理,如果段四海想要什么人情,也该把五爷要,怎么会直接说王妃呢?江行云都怀疑段四海是有什么缘故,因事涉谢莫如,江行云不好与徐黄二人直说。

黄悦这就要去找段四海的人评理问个究竟,江行云却是叫住了他,“不必去,你去同李四说,明日备好船,我们回闽地了。”

江行云脸上并未有什么怒色,只是交待二人道,“你们也收拾东西,明儿就走。”

江行云虽然在段四海面前寸步不让,倒不是这事真不能商量,更多的是一种交际的手段。谢莫如何等身份,如果段四海说一声,我要你们王妃亲自过来谈,然后她便屁颠屁颠的回去同谢莫如商量让谢莫如过来,那就不是她江行云了。

当然,这事江行云不打算低头。

她在段四海这里看了几日,对这岛上的情形大约也心里有数,段四海再有本事,也就是在海上纵横。段四海真不识抬举,江行云保准有法子查出段四海在东穆有什么渊源,到时再论输赢。

江行云这里准备打包走人,倒是第二日一大早,段四海那里地来了一位姓宁的男子,该男子也就三十许人的模样,面色古铜,蓄了短须,穿着长衫,却是从里到外透出一股子斯文儒雅来。

姜福田跟着一道来的,介绍说是宁大人。

黄悦也认识这位宁大人,宁大人与黄悦打了招呼,见到徐少东,笑道,“少东,我们有些时日没见过了。”

虽然徐少东在江行云面前一直说自己对靖江都不大熟的,更不必提海匪了。但,若是不熟,哪里能做得偌大生意。早在船上时,徐少东见着黄悦与姜福田勾肩搭背在江行云面前毫不掩饰时,就有些后悔自己在江行云面前装得太白莲花了,不然,给江行云引荐海匪的事也轮不到黄悦出头儿啊。徐少东笑,“可不是,我还以为宁大人不在岛上?”

“我是刚回来,听说江姑娘来了,特此过来请见。”

宁大人说的委婉,但明白人一听就知道这是来说和的啊。

看来段四海这边的谈判诚意还是很大的,徐黄二人皆心下有谱儿了,便是黄悦其实也明白,昨日江行云不让他出去打听消息,怕就是要看一看段四海这边的诚意。

宁大人又问,“江姑娘可在?”

黄悦笑,“江姑娘在房里,只是昨日回来,气不大顺呢。”

宁大人一笑,“江姑娘果然性如烈火,要是方便,我想见一见江姑娘。”

黄悦想了想,道,“我帮你去问问。不过,话我可搁前头,江姑娘这就要回去了,宁大人你可千万客气些。”

宁大人颌首,唇畔带着抹浅浅笑意,“阿悦你放心,我要为了得罪江姑娘,何苦来这一趟。”

黄悦这才过去问江行云的意思。

江行云正用早饭,稍待片刻,才有时间见这位宁大人。

宁大人依旧温文,拱手一礼,“在下宁致远,久闻江大人之名,今日特来拜见。”

“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宁大人这名字好,请坐。”江行云请宁大人坐了,一幅公事公办的面孔,“我今日要回闽地,怕不能多聊,宁大人有话还请直言。”

宁致远笑,“是这样,为闽地海贸护航的事,我家大人将事交予我来负责。此事尚未商谈,江姑娘何必急着走呢?”

江行云冷笑,“段四海的口气大过天去,我看,怕是说不到一处去的!”

“还没谈,如何就知道谈不到一处呢。”甭管江行云什么脸色,宁致远仍是一幅斯文样,说话不急不徐,态度间带了一些亲切,“何况,哪怕略有分歧。分歧可暂放一畔,求同存异嘛。江姑娘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江行云叹,“可惜你们岛上的事怕是不由你做主。”

“岛上的事自然是我家大人做主。不过,我今日过来也是奉我家大人之命,江姑娘看,我家大人还是极有诚意的,不是么?”宁致远不会矫情的说自己只代表自己过来,他得给江行云一个台阶。

“我过来,一样有诚意。但你家大人是如何安排的,我在这里足等了七天他才肯见我,恕我直言,我看不到你家大人的诚意。”江行云要的不是宁致远的台阶,她道,“让段四海亲自过来!”

宁致远没说话,他觉着,江行云的架子拿的有些大了。

江行云冷冷一笑,“怎么,你觉着我不够资格让他过来相见么?那你就去告诉他,他心里那件事,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宁致远瞳孔微缩,却也在瞬间恢复正常,面色依旧未变,语气中颇是无奈,“江姑娘委实误会我家大人了。既然江姑娘这样说,我也只得为姑娘带个话儿。”

江行云未曾露看宁致远眼中的那抹震惊,心中更是笃定,淡淡,“有劳宁大人。”

宁致远亲去与段四海商议,段四海听过后只道,“阿远,你上了江行云的当。”

宁致远自然明白段四海之意,道,“江姑娘自然有试探之意,只是我觉着,咱们双方并非敌对,何必要将关系闹得太僵呢。我听说,江姑娘在谢王妃那里很能说得上话。”

“我昨日在江行云面前多说了一句话,这女人委实机敏,定是察觉了什么,今日方会出言试探。”段四海道,“我虽想借谢王妃之力,谢王妃为人,端得是冷情冷心,倘她真辅佐闽王平了靖江王,将来怕一样会同我们翻脸。”

“大哥手下十万海军,朝廷想建一支能与我们抗衡的海军,二十年内怕是不可能的。二十年后如何,谁能说的好?再者,翻不翻脸之事,弱肉强食,天经地义。倘真弱到不堪一击,不败于谢王妃,也会败于他人之手。又有何可惧的呢?我宁可死于强者之手,也不愿碌碌一世。”倘不亲见亲闻,断然想不到这样豪迈的话是自宁致远这般斯文人的嘴里说出来的。

段四海一笑,伸手拍拍宁致远肩头,“海上风云变幻,想碌碌也难哪。”他们兄弟要是碌碌之人,如何能有今日。

宁致远笑,“大哥事事明白,那就省得小弟再费唇舌,同小弟过去吧。”

段四海没说话,宁致远笑问,“不会是大哥觉着去了没面子吧?”

“我男子汉大丈夫的,岂会与女人家一般计较。”段四海是绝不会承认这个的。主要是,他未料到江行云一介女流,竟是说翻脸就翻脸。而且,江行云的强硬,也出乎段四海的意料之外。江行云这般脾性,段四海也得改变策略了。

宁致远笑,“大哥去吧,江姑娘那样美貌的女子,不要说人家占住了理,就是没理非要搅三分,凭她的姿容,她点名叫哪个男人去,是个男人都会去。”

段四海私下话很是不少,道,“怎么,江姑娘见你没戴面具?”

宁致远知道江行云见自家老大也是戴了面具的,不禁忍笑,“话说我活了这么大,还头一遭见江姑娘这样的美人。”

“罢了罢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段四海倒是不介意过去见一见江行云,毕竟宁致远这样劝他,只是,段四海道,“今日只谈海贸,不谈他事。”他可以给江行云一个台阶,但,有些事,段四海是不准备让步的。

“是。”宁致远应了一声。

徐少东黄悦真是服了江行云,二人绝未料到,段四海竟真的亲自来了。

段四海同江行云未再进行昨日话题,段四海道,“江姑娘难得来一回,前些天困于庶务,未得闲亲自招待江姑娘。今日若江姑娘有暇,不如去看一看我的海军如何?”

段四海亲自来了,江行云得此台阶也就下了,客气道,“久慕段大人麾下海军之英武,若能得一见,江某也算不虚此各了。只可惜江某原定于今日回闽地,怕是不巧了。”

“来都来了,也不差这一日半日。我亲自相邀,便是靖江王也会给段某个面子的。”

江行云道,“如此,江某却之不恭。”

段四海不是靖江王,还不大愿意让江行云看自家军队啥的,段四海完全不怕江行云看,但也只是请江行云观看,余者徐少东黄悦就留下来同宁大人商谈海贸条款了。在去看海军的路上,段四海见江行云目不斜视,道,“江姑娘来我岛上这些日子,也把我岛上看得差不离了吧?”他虽晾了江行云几日,只是江行云也没少在他岛上打探消息的。

“哪里哪里,我千里迢迢过来相见,段大人你要抻着我,我见不到段大人你,除了去街上还能去哪儿呢?要说你这岛上,段大人连海军都不吝于由我参观,难道还怕我多在你这岛上转转?”江行云笑笑,明眸轻瞟,“要是段大人你觉着吃了亏,哪日去闽地,我做主,段大人你爱怎么看怎么看。我在你这儿看七天,你到闽地去看半个月,绝不叫你吃亏,如何?”

段四海听这话,不由笑道,“江姑娘的气还未出完?”

江行云悠悠然的靠在敞车的靠背上,似笑非笑,“在段大人面前我还敢生气,唉哟,那我可忒有面子了。”

段四海哈哈一笑,道,“江姑娘知道为何昨日我对江姑娘这般不客气,而今日任凭江姑娘阴阳怪气么?”

江行云淡淡,“若是不中听的话,不妨不说。”

段四海仿佛未听到江行云所言,望向江行云脸上的油彩面具,意味深长,“那是因为听我那兄弟说,江姑娘难得一见的美貌女子。”

江行云险给这话气死,她当然美貌,她也不是头一天知道自己美貌,但,她自认为自己才智更胜美貌,她不喜欢用美貌来达成目的。段四海这样说,让江行云有些被看轻的感觉。江行云尽管气个半死,她城府在这里,面儿上未显出怒色,反是一笑,“那真是多谢宁大人的赞美了。我要知道段大人是以貌取人,早就取下面具了。”

这样说着,江行云却没有半分要拿下面具的意思。

段四海瞥江行云一眼,江行云正捕捉到他这眼神,唇角挑起来,轻声道,“不过,段大人虽贵为一岛之主,奈何我不喜欢老头子呢。”

“老头子…”段四海觉着自己幻听了,他,他是老头子…

俩人就这么一路拌着嘴到了海军驻地,段四海颇具风度,先行下车。江行云待段四海下了车,方向下先伸出了一只手,段四海唇角直抽,他真后悔评价江行云的容貌。江行云伸出这只手,这是一只完美的没有半点儿瑕疵的手,这只手伸了出来,段四海身后的侍从不敢去扶啊,主要是段四海不用太监,所以,他身边儿都是侍卫。

江行云瞥向段四海,段四海只得抽着唇角,风度翩翩的扶住江行云这只手,江行云唇角微绽,精致的唇边蕴着一抹浅笑,优雅轻盈的下得车去,矜持的说一句,“有劳段大人了。”

她虽不喜欢别人评价她的美貌,但美貌这样的利器,当用则用。

作者有话要说:PS:明日见!!!!!

第207章 契成

在江行云看来,段四海颇是狂妄的人了。

在见到段四海的海军后,江行云得出结论,此人虽狂妄,还是有狂妄资本的。

海军正在进行日常训练,段四海带江行云四下瞧瞧。江行云祖上就是带兵打仗起家,她知道军中是怎么一回事。江行云道,“要是当初永定侯能与段大人这般练兵,怕也不会败得那般惨哪。”

段四海道,“永定侯之败,不在于兵不好,在于将无能。”

江行云并不介意段四海此语,在江行云看来,永定侯政客的身份更胜于将军,江行云问,“段大人与白浪比,如何?”

段四海哈哈一笑,“待我们比过,定知会江姑娘结果。”

江行云唇畔含笑,继续道,“白浪此人,颇为神秘。永定侯带兵无能些,当时也败得惨,不过,永定侯也查出了,击败他的那支海军,的确是来自吴地。但是,我查遍吴地,也没有找到一位符合白浪身份本事的人。段大人在海上多年,看来是认识白浪的。”

段四海望江行云一眼,却是不打算回答的,道,“此事要江姑娘另开价才行。”

江行云笑,“段大人要价几何?”

“江姑娘想出什么价?”

江行云还没想过就此事出何价钱,她继续说自己的推断,“我先断定白浪不是吴地之人,更不可能是朝廷之人,所以,他必定是海上讨生活的。在海上,用的却是吴地海军,兵将不熟,却能大败永定侯,这人的确是比永定侯要强的。”

“按理,如白浪这样的本领,不该默默无闻的,但他在海上十几年,真正扬名却是在前年与闽地一战。我以为,凭白浪,起码也要与段大人你在海上平分天下才应该。”江行云盯住段四海的眼睛,段四海只一笑,“江姑娘,你有你的判断,就不要来试探我了。”

江行云语气里满是无辜,“段大人误会了,何来试探一说?我一介女流,又有什么见识呢,不过是随口说一说罢了。段大人你要觉着能入耳,就随便听几句。倘觉着不能入耳,只当没听到就是了。”

段四海心说,你在老子一畔嘀嘀咕个没完,老子又不是聋子,能当听不到么!

江行云继续看段四海的海军训练,寻常女人大多不喜欢看这些枯燥训练的,江行云却是瞧的津津有味,与段四海一看就是半日,及至中午用饭,满满一席海鲜,江行云问,“段大人还吃得惯海味儿么?”

“有什么吃不惯的。江姑娘自西宁到帝都,如今又至闽地,可习惯闽地吃食?”

“其实在帝都还好,气候与西宁相似,闽地我是真不习惯,夏天热的要命,一年四季雨水不停,潮的很。”江行云夹起一块雪雪白的虾肉,话音一转,说了一句,“王妃倒是喜欢闽地。”

“闽地虽是我老家,不过,气候不好,地方也穷。”江行云叹,“王妃做事呢,做好了,那些人就说是王妃分内应当的。做不好,那简直是罪不可恕。段大人想王妃欠你个人情,如果是当下,王妃所能做的,非常有限。就是闽王,闽地的事尚好,其他地方根本插不上手。”

或许是用餐的环境轻松,江行云端起杯中果酒,啜了一口,慢悠悠的说了这番话。

段四海道,“多谢江姑娘提醒,我敬江姑娘一杯。”

江行云并不在意此事段四海不愿与自己多说,让段四海用中立态度换取的人情,当然不会是小事,起码对段四海而言,不是小事。

江行云只是点出现下谢莫如的难处,让段四海量力而为罢了。

世上的事,没有不能谈判的。

哪怕昨日陡然翻脸的两人,上午还互相讽刺呢,中午就一团和气的坐在同一张桌子上有说有笑了。

江行云也并不多说谢莫如的事,略点一二则罢,接着就说起海岛的气侯饮食来。

江行云也算去过不少地方,说到各地风景,信手拈来。江行云说的兴致盎然,段四海偶有评价,颇得要点,俩人用过午餐就畅谈起来,江行云说着说着就说到武事上来了。这也难免,她将门出身,对这个熟么。江行云道,“朝廷也算太平,兵家却大不如前了。世人皆知我出身将门,提及我宋家来,也多有赞语。但说来,家祖父当年随太/祖皇帝征战,终未能封爵。可见,当初祖父在军中也只算中等将领。听家父说,祖父当年说过,要论领兵,宁平英卫四国公方是大家,接下来就是永安永定永毅永贞四侯府,余者再数,就是北昌侯府了。如今,老一辈人故去,宁平英卫四国公府仅存平国公、卫国公两家,永安侯尚公主后再未亲掌战事,永定永毅永贞北昌四府都转了文事。要说新晋兵家,当属南安侯了。”

段四海道,“南安侯成名已久,自不消说。你们提携的那位柳扶风,颇有兵家风范。”

“柳将军出身平国公柳府,外家是宁国公王家,正经嫡子嫡孙,约摸是血统中便有兵家血统吧。”江行云笑,“何况,锥处囊中,其末立现。柳将军自有才干,说不上提携不提携。不然,闽王想提携的人多了,多有是想提都提不起来啊。”

段四海道,“听说当年宁国公府倒台,多赖英国公与辅国公主的手段,这位柳将军,倒是投奔了闽王?”

“这不相干,世上多少祖辈被砍了脑袋,子辈孙辈继续为朝廷效力的。恩仇什么的,端看值与不值罢了。”江行云不怕段四海话少,哪怕话少,段四海既能与她探讨这些朝中政事,那么,段四海的出身阶层,江行云大致也能猜到一些了。江行云不露声色,笑道,“难道还个个儿如宁荣大长公主一般,也不知当年受了多少辅圣公主的憋屈气,如今辅圣公主无后,只有我们王妃勉强算是辅圣公主的后人。宁荣大长公主见了我们王妃就阴阳怪气,也是够了。做人做到宁荣大长公主这份儿上…”

江行云摇头笑道,“怪道世祖皇后二子二女,独她混得最差。”

江行云说话素不客气,此时在段四海的地盘儿,品评朝中人物堪称毒辣了,段四海听得也是一笑,道,“混得好不好,不看自身,有南安侯这个儿子,宁荣大长公主起码是能善终的。”

“是啊。”江行云心有感慨,非但宁荣大长公主如此,就是宫里胡太后,这位老太太的糊涂之名响彻权贵圈,胡太后有什么才能啊,此老太太平生最大的才能就是给太\祖皇帝生下了唯一的儿子。于是,富贵一世。

江行云叹,“辅圣公主就是没个好儿子啊。”

段四海却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江行云最看不得段四海这装模作样,道,“有话就说。”

段四海道,“辅圣公主失败,不在于有没有儿子。谢王妃也没儿子,我看她位子也挺稳的。”

“怎么,你盼着我们王妃倒霉呢。”

“哪里,我就盼着你们王妃千秋万代了。”

段四海甭看话少,正因心里明白,方才话少。不然,江行云这历数帝都豪门的举动,怕是存心试探。倘是换了别个人,段四海不一定这般小心,但江行云机敏太过,给这女人抓住一点儿破绽,以后怕是不得安宁了。

江行云见段四海是半分口风不露,谨慎至此,她也没什么好法子。缓和了一下双方关系,至傍晚便回驿馆了。想着这老东西果然难以对付。

倒是徐少东黄悦与宁致远等人谈海贸合约谈得很顺利,晚上同江行云说了谈判进程,江行云算了算时间,道,“看来再有两日就能谈妥了。”

黄悦笑,“此事谈成,江姑娘当居首功。”若不是江行云勇于翻脸,怕是段四海这边也没这般顺利。

“是啊,当年靖江与段大人谈海贸之事,可没咱们这般顺利。”徐少东也是颇知内情的人哪。

“行了,咱们就甭互相吹捧了。”江行云笑,“待得谈妥,大家都有功劳。”

徐少东黄悦二人很是恭维了江行云一番,这二人都是商贾,奉承人的水准当真是一流中的一流。能这般拍江行云的马屁,倒不是他们从中所得就比在靖江的生意更多,只是,此事由他们亲自来谈,哪怕现在都不会往外说,但一个男人有此经历,成就感绝非金银可衡量。何况,后头还有用他们之处。

二人很是尽职尽责的将今日谈妥的条例给江行云一面看一面解说了一番,然后,连续谈了四日,才算是将各种细则具体谈妥。

到具体签契约时,就是江行云来签了。

江行云与段四海互签了契约,宴会过后,江行云就提出要回闽地的事。这回,段四海未挽留,而是道,“我有一封信,还请江姑娘转交给谢王妃。”

江行云极好说话,“定帮段大人转呈。”这就对了,此事段四海可以找谢莫如商量,但段四海不能当着江行云的面直接要求谢莫如来岛上。尤其不过是帮段四海递封信,此事,还有的谈。

第二日,江行云便带着签定好的合约回了闽地,此时,江行云还不知,闽地建海港之事,再次在朝中引起争论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