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莫如心下一动,似乎有什么事自心头滑过,偏只是一瞬,再去追溯,已无影踪。谢莫如未去想这一时悸动,急着问,“陛下怎么说?”

五皇子叹道,“太子都明说有南安侯与靖江王勾结证据,倘这话是别人说的,倒不必在意,只当谣言诟谇南安侯。可说这话是太子,不论如何,南安侯都要回来了。何况南安侯自己也请求回朝,只是南安侯还朝,谁能接掌江南兵务?”

谢莫如冷笑,“现成的大能人吴国公,除了吴国公,我看也没人有这个本事!”

“父皇有意永安姑丈接掌江南军务,永安姑丈没敢接。”

“永安侯又不傻,在帝都太太平平的过日子有什么不好,难不成去江南做太子的傀儡?有了战功都是别人的,但有不是必要他来顶缸。”谢莫如讥诮道。

五皇子亦是无言。

谢莫如看他没用饭的心,盛了碗百菌汤给他,五皇子接了,道,“你说这事可怎么办呢?”

“苏相没替南安侯辩一辩么?”

“苏相当真耿直,苏相说南安侯出身承恩公府,父母妻儿皆在帝都,绝不会有反意,太子怕是误中离间之计,且储君不好久留于外,请太子回朝。”五皇子搅一搅碗里清香扑鼻汤品,继续道,“赵国公则道,当年世祖皇后的娘家程家,一样是先帝外家,先帝何等恩重,照样谋朝篡位。前英国公方家,先帝元后娘家,既是国柱亦为外戚,陛下待方家又何尝不是恩深似海,结果,两朝帝君恩宠,犹挡不住谋逆野心。倘南安侯清白,回朝自辩,父皇也冤枉不了他。倘南安侯果然不忠,此际再召还太子,江南怕是无人能约束南安。”

谢莫如对赵国公一向没什么好感,道,“不知吴国公给了这老狗多少好处,令他如此攀咬。”

五皇子“扑哧”一乐,道,“翰林侍讲赵霖赵大人当时就说,这要是个贼,看谁都是贼。骂得赵国公面红耳赤,当即翻脸,直说赵侍讲污蔑他。赵侍讲就说,赵国公先时就偷过辅圣公主万梅宫的梅树,这事儿朝中尽人皆知,可不就是个贼么。”

谢莫如皱眉,“我以前听人说,这赵侍讲似是赵国公的远房族人。”

“我看不像,这要真是同族,赵侍讲岂能这般骂赵国公,真是把赵国公骂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五皇子颇觉解气,道,“以前看这位赵侍讲状元出身,很有几分傲气,不想骂人这般厉害。”

谢莫如道,“那一界三甲,榜眼徐宁入了东宫,探花还在翰林修书,赵侍讲虽说也在翰林,却是帝王身畔,可见是颇得陛下心意之人。”

“你说这是不是父皇的意思?”

“起码赵侍讲这样说,当不会引得陛下不悦。”谢莫如感慨,“吴国公的手段,一环扣一环,毒辣至此,太子焉能驾驭得了?江南此战,倘朝廷胜了,吴国公必定坐大。倘朝廷败了,就是诛其全族,也难以抵挡江山倾颓之势。”

五皇子将调羹一放,道,“我料着,还不至于此。我想明日私下面谏父皇,江南虽在吴国公掌中,但当时南安侯去江南时,我曾说了,最好不要动闽地。扶风与我书信往来,咱们闽地倒还安稳,一直防守靖江。不如让闽地与南安州连成一个后防南线,只要扶风与安夫人守得住,靖江总要忌惮三分。如此,朝廷可一心围缫靖江。而南线,可守可防,必要时还能支援朝廷,岂不好?”

闽地是五皇子的封地,五皇子自然会格外关心。

谢莫如道,“殿下不要私下面谏,挑一个苏相也在的场合说这事儿。”

“苏相能替我说话?”太子都没这么大面子。

谢莫如道,“苏相不会偏颇殿下,但苏相为人,一向就事论事,只要殿下的主意于国有利,他必然会促成此事。”

“成!明儿我就寻个恰当时机。”

谢莫如看饭菜都要冷了,笑道,“明天怕也轻松不了,殿下先吃点儿,干什么都得有体力啊。”

五皇子笑,“你劝人一向怪怪的。”

“本来就是,要为这么点儿事就吃不下喝不下的,哪怕有神仙手段,一旦饿坏了身子,什么壮志啊理想啊,也是甭想了。人么,只要身体好,活得长,路便长。”谢莫如感慨,“就像靖江王,倘先帝能多活十年,怕也不会留下如此后患。而靖江王,先时受辅圣公主压制,何尝会想到能有今日经营。偏生,辅圣公主过逝,陛下亲政,一时没空料理他,人家就一路健健康康的活到现在,也经营出一方势力。你说靖江王有才干吧,我想他也比不得先帝与辅公主,偏生人家寿数长啊,大家都往生了,他还活着呢。所以我说,什么惊才绝艳啊经天纬地啊,都抵不过命长。”

她一面说,一面给五皇子布菜,五皇子还真就吃了不少,立志定要长命百岁,看一看江南走向到底如何。

待五皇子用过晚饭,谢莫如才继续问,“出了这等事,承恩公怎么样?”

“承恩公痛哭流涕,直说太子冤枉南安侯。胡家本就是外戚之家,哪怕宁荣大长公主与靖江王是兄妹,但女子出嫁从夫,大长公主难道不考虑其夫其子其孙的性命与将来么。”五皇子说着,亦道,“我也不大喜欢大长公主,以往惯会挑唆的,可你说,就是大长公主真的偏心靖江王,退一万步讲,哪怕靖江成势,大长公主无非也还是大长公主,但胡家,可就不是承恩公府了呢。”

谢莫如道,“太子这招太狠了,走着瞧吧,这回承恩公府非捅到太后跟前儿不可。”

五皇子道,“四哥也极为不痛快,我回来的还早,四哥自宫里出来就去了大长公主那里。”

谢莫如想了想,道,“看来太子吴国公对江南的取胜非常有信心哪。”

另一边。

赵国公气咻咻的去了大皇子府,与大皇子抱怨赵霖,“这个赵时雨,简直无法无天!要不是怕御前失仪,老夫定要叫他好看!”

大皇子并未说赵霖不是,他道,“外公你也是,怎么倒替太子说话?”

赵国公瞧着大皇子就心焦,语重心长道,“我的殿下,现在不替太子说话,难道待太子得胜归来再向东宫示好?殊不知,雪中送炭远胜锦上添花啊!”

大皇子这把年岁,也有自己的主意,道,“我就不信,太子还能比南安侯会打仗?南安侯都败了,太子以后能有好儿?要我说,还是赶紧叫太子回来,甭在江南呆着添乱了。不是我这个做大哥的说话难听,他要有个好啊歹的,这谁担待的起?何况,打仗可不是嘴上功夫,当初赵括倒是会论兵,结果怎么着?”大皇子挺盼着太子倒霉,可这会儿也觉出些味儿了,太子倒霉可以,别连累了江山啊。不然,叫靖江得了势,他们老穆家还能有好儿么?

赵国公觉着自己为皇子外孙操碎了一颗心,叹道,“太子未曾用过兵,先时闽王何时用过兵,不照样打胜仗么?”

“老五是不懂打仗,可人家手底下有柳扶风,柳扶风多有本事的人。太子手底下有这样的人?”

“吴国公一样是武将出身,当年英国公征西蛮,吴国公就在其麾下任职。”

大皇子立刻回过味儿了,摸摸下巴,道,“原来这姓吴的是早打好主意摘果子了呀。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叫外公你去,你不也跟着英国公打过仗么?”

赵国公不好意说,自己当年是混资历的。大皇子明显对吴国公持怀疑态度,道,“英国公死多少年了,吴国公这些年也没说打过仗,他能行么?”

“没有把握,怎会把南安侯撵回帝都。”赵国公道,“我与老吴认识了一辈子,就没见他做过没把握的事儿。”

大皇子再三道,“这可真不地道!”

“地道不地道的,倘太子与吴国公能大败靖江王,这等功勋,东宫之位,该何其稳固。与东宫搞好关系,总不会有错。”赵国公将其间利害与皇子外孙细细分说了一回,又千万叮嘱大皇子莫要再信赵霖之言,这才告辞回府。

赵国公走了一会儿,赵霖方到的皇长子府,赵霖一到便说,“那等蠢才,南安侯脑子抽了去谋反!他谋反能从靖江那里得到什么?”

大皇子对赵霖一向依赖,听赵霖骂他外祖父,唇角抽了抽,劝赵霖道,“时雨,国公也有国公的道理。”把赵国公的“道理”与赵霖说了。

赵霖更是冷笑连连,“当初永定侯去闽地,谁都以为永定侯必能建功立业,结果如何?我从未听说凭经验便能预测战事成败的?何况南安侯何等出身,太子昏头诬蔑南安侯谋反,赵国公竟然还替太子说话,日后叫娘娘如何在慈恩宫做人?先时说南安侯贻误战机,承恩公府忍了,现下又说南安侯谋反,谋反,族诛之罪,承恩公府岂会坐视!必要去慈恩宫哭诉的!太子远在江南,太后没法子,娘娘可就在宫里,要看太后眼色过日子的,赵国公何其糊涂,焉能去附和南安侯之事!”

“那啥,程太后的母族,不也干过…”

“程家那会儿赶上天下刚刚平定,人心不稳,看先帝无子,就想自家孩子上,当真是发得好梦。程太后就不能容他们!”赵霖道,“胡家是生是死,无甚要紧,要紧的是慈恩宫!殿下,此次战事,南安侯是在江南呆不下去了。倘吴国公败了,吴家就完了。便是吴国公胜了,殿下也不必担心。赵国公看的是将来太子登基,殿下如何自处之事。可要臣说,陛下春秋鼎盛,总还有二十年光阴,二十载后如何,谁又能料得到?慈恩宫向来偏心东宫,此次太子如此诬蔑南安侯,定会令慈恩宫寒心,殿下不趁此机会讨得慈恩宫青眼,还等什么呢?”

“这也是。”大皇子决定明儿就进宫去慈恩宫尽孝,就是父皇瞧着,也得说他懂事。

赵霖淡淡道,“殿下只管宽心,殿下现在是倚仗着君父过日子,离倚仗太子的时候还早的很。就是吴国公府,当初英国公何尝不是功在社稷!老英国公之女,照样是先帝元后!如今,方家安在?”

洗脑过后,大皇子认为,赵霖比他外祖父可靠的多。

大皇子这里有了后续的行动计划,夜深,送走赵霖,大皇子挑了个心仪的妃妾,过去睡了。

五皇子府的作息时间也差不多,主要是在宫里养成的生物钟,这年头儿没啥夜生活,天黑即睡,天明即起。

五皇子这人有个好处,心宽,甭看有时愁的跟什么似的,其实很少失眠。谢莫如不同,谢莫如喜欢琢磨事儿,细细的琢磨,一遍又一遍的琢磨。这琢磨琢磨着,谢莫如总觉着自己是漏了什么信息,一直听到外面打更声起,电光火石般,谢莫如突然想到自己忽略的是什么了。她伸手便把五皇子拍醒了,五皇子迷迷糊糊的问,“要喝水么?”他睡床外,妻子睡床里,谢莫如倒很少惊动他,不过有时五皇子醒了,就会帮着叫侍女进来服侍。

“不是喝水。今天漏了件大事!”谢莫如半支起身子,同五皇子道,“太子既说手中有南安侯勾结靖江的证据,殿下想想,太子会怎么办?”

“太子?”五皇子打个呵欠,太子咋啦,再打个呵欠。

“若你发现扶风是奸细,有确凿证据,你会怎么做?”

五皇子现在最听不得“奸细”之语,睡意顿时减了七分,道,“扶风一向忠贞。”

“我是打个比方。”

五皇子脑子还有些迷糊,运转就慢,不过,就算慢,慢慢想,也能想明白,想明白的那一刹那,五皇子直接从床上跳起来,“难道太子已经拿下南安侯了!太子奏章里没说啊!”

“没说,不代表没这样做。”谢莫如的眼睛在夜里亮的惊人,她道,“既已翻脸,必要做事做绝,重创承恩公一脉,重立胡氏长房!”

五皇子惊出浑身冷汗,“南安侯怕是不会坐以待毙,这,这…”

“倘南安侯坐以待毙,那么,现下太子肯定什么‘证据’都有了。倘南安侯逃离江南,谋逆一事便是坐实了!”谢莫如想了半夜,思绪清晰,逻辑缜密,“这还是没有考虑靖江王的前提,靖江王不是可以忽视的人,若我是靖江王,倘得知此事,我必要南安侯死在江南,如此,江南失一大将,必叫太子百口莫辩!”

夏末的夜里,仍是有些热的,五皇子却没有半分热意,锦帐之内,一滴冷汗悄然自五皇子额角滑落,悄无声息的落在凉被之上,洇出个淡淡的水痕,很快消失无踪。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大家早睡~~~~~~~~~~~~

第245章 交锋之七

五皇子凌晨一更天就去敲四皇子的门了,他是掌过兵事的人,知道打仗的事儿,时机最重要,故而半刻都不敢耽搁,先把邻居兼四哥的四皇子敲了起来。

四皇子昨晚是生了一肚子气,晚饭都没吃就睡下的,半夜被丫环叫醒说五皇子来访,四皇子也知道这深夜过来,定有要事,半刻不敢耽搁,急急的穿了衣服就出去见他五弟。四皇子妃跟着命人送了两盏酽茶过去,五皇子长话短说,直接把四皇子的冷汗也说出满头满脸,四皇子一时六神无主,道,“岳父毕竟是江南统帅,便是太子也不能轻动吧?”这话不过是自己安慰自己,四皇子自己都不能信,说的亦无甚底气。倘太子不想动南安侯,怎会诬蔑南安侯谋反。谋反可是族诛之罪,当然,胡家是外戚,胡太后在,总会留些情面的。譬如胡家长房因何丢的爵位,不就是谋反么?那位承恩公一样是穆元帝的嫡亲舅舅,照样砍脑袋夺爵!这还是看在是外戚的面子上了!

四皇子恨的牙根儿痒,太子是打定主意不叫他岳家好过了!

五皇子从不自欺欺人,也从不怀有侥幸之心,再者,南安侯不是他岳父,故而,五皇子少了份四皇子的担忧,五皇子道,“太子倘无证据,自然不敢动南安侯。可太子奏章中说有‘确凿证据’,四哥啊,正因南安侯是江南统帅,数十万精兵在手,太子如何在‘有证据’的情形下还坐视他掌兵权,要依我说,太子定已动手。”五皇子胡乱的摆摆手,“太子动不动手的,要是咱自家事,怎么着都好办。我就担心,太子被靖江王钻了空子,万一害了南安侯,可要怎么着?”

四皇子现在担心的就不是岳父安危,而是岳父生死了,四皇子也等不得了,道,“天一亮咱们立刻进宫。”

“甭等天亮了,这可耽搁不得,咱们现在就进宫跟父皇说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靖江王可不是面团儿捏的呀。那老东西,奸着呢。”五皇子始终对靖江王保持极深刻的警惕,叹道,“四哥是不晓得,我那闽地当初清理出了多少细作。闽地贫瘠之地都如此,可想而知江南境况。咱们早些跟父皇讨个主意,也好早做防备。”

一想到岳父生死不明,四皇子惴惴然,“还来得及么?”将心比心,只要靖江王与靖江王的谋士们不傻,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退一万步说,哪怕他岳父未遭靖江王毒手,太子吴国公这一对贱货,怕也要置他岳父于死地的!只是,靖江王是希望他岳父死在江南,而太子吴国公是绝不敢在江南下手的!不行!得赶紧说服父皇把岳父弄回帝都来!四皇子现在就盼着靖江王昏头,或者念及甥舅之情,能放他岳父一码。

四皇子立刻换了皇子服饰,与五皇子同车赶去宫里。

皇城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但一般内宫落了宫匙,便不能惊动穆元帝的。好在,苍天庇佑,今晚主持宫闱安全工作的是李宣,今晚还正是李宣亲自当值,寻常将领当值,也就是检查下侍卫,待夜沉,自己就找个屋儿眯着去了。李宣不一样,他格外认真负责,自己当值时都是熬通宵,因他如此负责,穆元帝格外信赖这个外甥。李宣与五皇子更熟悉一些,五皇子心中之事自然不能大张旗鼓的吆喝出来,他悄与李宣耳语几句,李宣有些为难,“这再有一个半时辰也就天亮了,不能再等等么。”

五皇子没有半分犹豫,当即道,“半刻都不能等!表兄一定要为我通传,不然误了大事,你我皆是国之罪人!”

五皇子天生一张端严脸,以前年轻时就爱装个威严气派,他这般疾言厉色说出来,李宣想了想,也知道五皇子不是会将国之大事拿来说笑的人。关键还有一点,事关江南安危,李宣担心他弟呀!尤其他弟当初是被南安侯点名儿带去江南的,这眼瞅着南安侯要倒霉,他弟还不知咋样了。太子这辣手的,连南安侯都能往死里整,万一把他弟给壮烈了,李宣都不敢想。李宣道,“二位殿下稍侯,我这就进去通报!”

五皇子十分客气,“有劳表兄了。”

四皇子的眼睛幽深的盯着内宫大门,不知在想什么。

李宣亲去通传,也是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内宫的门儿才开了,里头只叫了四皇子五皇子两人进去。今晚,穆元帝是歇在了谢贵妃处,贴身大太监郑佳也是冒着性命危险叫醒了帝王。穆元帝披衣坐起来,道,“深更半夜的,有什么事啊?”

郑佳恭谨的轻声答道,“说是江南的事儿,十分要紧,四殿下五殿下这么深更半夜的来了,奴婢不敢耽搁。陛下,见还是不见?”

穆元帝道,“去偏殿。”复对谢贵妃道,“你再睡会儿。”

谢贵妃已是起身服侍穆元帝穿衣,打个呵欠笑道,“臣妾一会儿就补眠。”并不多话,服侍穆元帝略洗漱后,穿好衣袍,就目送穆元帝去了偏殿,又吩咐宫人备上几盏蜜水送去。

穆元帝这一去偏殿,只过了一柱香的时间,谢贵妃就听到侍女回禀,“陛下携两位殿下去了昭德殿,令人召苏相进宫!”

也就谢贵妃这等位份,又掌宫务多年,故而可以稍加打探一下,听侍女这般说,谢贵妃秀眉轻拧,心知必是有大事发生,可什么大事四皇子五皇子知道,自己儿子不知道呢?暂时想不透,谢贵妃吩咐侍女道,“好了,下去吧,这话不要再提。”

侍女恭恭敬敬的退下。

要说四皇子五皇子对江南之事还属猜度,穆元帝苏相与靖江王打了多少年的交道,自知靖江王的厉害!倘靖江好对付,穆元帝就不至于先有永定侯练兵,再有设江南大总督之举了,这种种举措,说白了,不就是要平定靖江么?

穆元帝道,“朕疏忽了。”

这位皇帝有个好处,不是死要面子类型,察觉自己疏漏,穆元帝也会坦然承认,绝没有错便一错到底的矫情。苏相已是将将七十的人了,发须皆白,大半夜进宫,却不见一丝疲态,更难得的是,其大脑反应迅捷,政治手段老辣,远胜年轻人。五皇子觉着,依苏相的精神状态,起码能干到八十。苏相当即道,“陛下,靖江王自就藩起,不来朝不请安,以其老病欺瞒陛下,是为大不敬欺君之罪。且其在封地屯养私兵,逾亲王制,野心勃勃,昭然若揭,请陛下立刻下旨申饬,令靖江王携诸子孙来朝请罪!”这也是朝廷与靖江王的搞笑之处,双方都没有撕破脸,打仗打这些年,都是用“缫匪”名头儿。

但,一旦要撕破脸,就涉及到“大义”之争了,苏相是绝不会让靖江王抢了大义之名的!

“准了。”

苏相继续道,“请陛下立刻召太子回朝,储君不能涉险,但有万一,国基动荡,臣等百死莫赎!”天地良心,苏相一直坚持召太子还朝,绝对并非出自私心。事实上,苏相十分不满吴国公所为,苏相又不是瞎子,这位老大人在辅圣公主时就混得开,辅圣公主过逝后,他更受今上信任,可见真是流水的执政,铁打的苏相,可想而知这位老大人的道行了。吴国公那点儿心思,还不在苏相眼里,苏相一向认为,大道直行!身为储君,懂得驾驭臣子就够了,储君都去打仗,还要臣子做甚?更不必提结党之事,储君,正正经经的国家继承人,满朝文武都是你的臣子,众望所归,并不等于结党营私!

江山都是你的,你结哪门子私啊!

苏相真是想不通死了。

苏相对于太子放着煌煌大道不走,偏去钻营蝇营小道,还是有些失望的。尤其江南之行,其实,南安侯为帅,吴国公为辅的做法,苏相是赞成的,既相互合作,又相互制约,走得好,这是一步妙棋。偏生去了太子殿下拉偏架,毁了满盘棋!

苏相再次要求穆元帝召太子还朝,穆元帝这次很爽快的点了头,他老人家也知道现下江南是真的不太平了,不管怎样,储君不能出事,不然,何其耻辱!

接着,苏相又道,“臣请陛下令闽王殿下秘密前往藩地,将南安州军政一并付予闽王殿下调度,以挡靖江南下。”

穆元帝道,“靖江便是得了机会,也只会北上!”

“倘靖江北上,闽王可击其腹背,攻其老巢。倘靖江南下,闽王殿下可挡其锋芒。”

穆元帝虽格外重视太子一些,但手心手背都是肉,五儿子也很合他心意哪,尤其五儿子多么尽忠王事,有点儿啥想法,立刻凌晨也要过来与他说。穆元帝是担心江南乱局,五儿子有个好歹的…

苏相看穆元帝犹豫,再次道,“陛下慈心厚爱,臣亦深知,还请陛下以国事为重!闽王殿下前番曾重创靖江,靖江必忌惮殿下。”苏相荐五皇子,并非他与五皇子有什么私交,也不是有什么私怨,虽然他孙子给五皇子家的儿子做伴读,但实际上,苏相与五皇子话都没多说过几句。何况,这时候下江南,真不是啥好差使。苏相荐五皇子,一则现下江南得有个人主持大局;二则五皇子有经营藩地的经验;三则五皇子与靖江王交过手,有经验!四则五皇子为臣子,国家有难,五皇子身为藩王,当然得有心出心,有力出力;五则,五皇子虽然论经验不一定有吴国公老辣,但五皇子有一样好处,他有自知之明!甭小看自知之明这四字,人能活明白这四字,一辈子就犯不了什么大错。就像前番闽地与靖江之战,军略并非出自五皇子之手,但五皇子用对了人,且配合臣下的主意,那一战,何其漂亮!闽地上下得了多少实惠,就是五皇子也挣出一能干的名声!上述五种理由,促成苏相力荐五皇子之事,还有一种不能说的理由,就是,吴国公位显爵高,必要一更比吴国公贵重之人主持江南!苏相是绝对不会坐视朝廷再出一位“英国公”的!

苏相说到这份儿上了,五皇子不能不表态,他起身道,“父皇,儿子愿意去藩地,帮助朝廷稳定江南大局。就是那啥,太子还朝,江南的事,到底得有个人料理。”

穆元帝幽深的目光带着夜间特有的寒意,看向五皇子时多了一分温暖与欣慰,穆元帝道,“这个不必你担心,朕自有安排。”

穆元帝看向四皇子,“老五南下的事,不要再说与第二个人知晓!”

那般寻常浅淡的眼神,却似是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竟让四皇子不禁拔直了脊背,四皇子起身正色道,“儿臣明白!”不过,四皇子还是有些担心岳父的…

当天早朝,本来大家还打算讨论一下南安侯是真谋反还是假谋反的事,穆元帝根本没给他们废话的机会,直接道,“寿安夫人近来身子不大妥当,太后与朕说了几遭,正好太子在江南日久,朕心甚念,让南安奉太子还朝,一举双得。”穆元帝令南安侯回朝,但并没有说南安侯谋反,而是以侍疾的名义。而且,是让南安侯奉太子还朝,很明显将太子的安保工作交给了南安侯,可见对南安侯依旧信任。

四皇子的担忧却没有半点儿减少,父皇对岳父可见信任,只是,不知岳父如今是吉是凶了。

五皇子没早朝,他回府就同妻子说了要立刻去闽地的事,谢莫如命紫藤带了梧桐去给五皇子收拾东西,且不令走漏风声,只说在帝都住的闷,去万梅宫住上几日。谢莫如道,“殿下去主持闽地之事,那江南的事要如何?”

五皇子轻声道,“倘南安侯无恙,依旧是南安侯主持。倘南安已遭不测,父皇令我便宜行事,最好能接掌江南兵务。”“便宜行事”这四字,就很能说明他父皇的态度了,五皇子道,“我只怕来不及。”

“时机转瞬即逝,只怕江南已入靖江觳中。”谢莫如知穆元帝已对吴国公生疑,道,“这些都是小事,殿下首先是要保重自身,没什么比自身安危更重。倘还来得及,殿下不必避嫌,立刻提扶风为主将!”

“这是自然。”五皇子自己也不懂打仗,他必要倚重自己的心腹之人的。

东西半日便收拾得了,谢莫如与五皇子带着孩子们一并去了万梅宫,五皇子先去郊外,再行秘密南下。

作者有话要说:PS:本来想早些更,结果因为死小黑屋的原因,一直蹉跎到现在才更,晚上石头有事,提前更了,大家早些休息,晚安~~~~~~~

第246章 交锋之八

谢莫如这突然去了万梅宫,妯娌们都有些意外,主要是今日是十一皇子与十二皇子的洗三礼,正是皇室女人们都要参加的热闹场合,谢莫如竟未到,只是命内侍送了礼来。不过,大家都是消息灵通的,都知道四皇子五皇子凌晨一更天就敲宫门的折腾,把苏相都折腾到宫里来了,结果早朝那一道又一道圣旨,直震得满朝文武七荤八素,至今仍在脑袋发懵,好些人这会儿还没回过神呢。不过,似乎四皇子五皇子也没得了好儿,没见四皇子妃的脸色也不大好么。只是,四皇子妃一向守礼,心里再怎么不痛快,也总是要来的。谢莫如则是脾气比天大,她不高兴了,谁的面子都不给,这不,人也没来。

这事儿,别个皇子妃做不出来,谢莫如做起来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胡太后不满的嘟囔谢莫如几句,就给谢贵妃轻轻巧巧的把话儿接过去了,谢贵妃唇角噙笑,“大喜的日子,我们也沾娘娘的光,见见小皇子。听说粉团儿似的孩子呢,咱们皇家啊,人丁越发兴旺啦!”说得胡太后高兴起来。

十一皇子十二皇子的母妃出身都不高,只是两位小皇子同一天降生,委实罕见,老穆家又是最盼着多子多孙的,故而,洗三礼办得颇为热闹。除了谢莫如,能来的都来了。

及至洗三礼结束,太子妃请几个妯娌去东宫坐一坐,自从太子南巡,太子妃的消息就有些闭塞,譬如去岁六皇子妃那事儿,她知道的就晚上许。故而,太子妃很注意与妯娌们的沟通。太子妃相请,大家自然要应的,谁都知道现下太子风头正盛,唯四皇子妃微微欠身道,“还请太子妃见谅,我有些累了,先回了。”倘太子与南安侯只是政见之争,四皇子妃不至于这般不给太子妃面子,实在是太子将事做得太绝,倘真坐实南安侯罪名,南安侯有死无生,四皇子妃哪里还会去东宫说话。

太子妃知知道四皇子妃的心病,也没强留四皇子妃,只是笑,“行,那四弟妹好生休息。”其他大皇子妃崔氏、三皇子妃褚氏、六皇子妃铁氏过去东宫说话。

太子妃这里的茶点自然是极好的,大家说一今天的洗三礼,吃一回茶,太子妃笑,“也没别的事儿,就是近来我得了几匹不错的料子,我想着,今儿你们必到的,咱们正好分一分,偏生五弟妹又没来。”

大皇子妃崔氏道,“六弟妹生辰那日,五弟妹不就说闲了想去郊外住上几日,果然就去了。”

六皇子妃铁氏低头呷口茶,想着往日见大嫂与五嫂关系还算不错,怎么今儿个大嫂倒说这样的话,显着五嫂为着去郊外轻闲,连皇子洗三礼都没参加。这话要传出去,叫人怎么想五嫂呢?铁氏嫁进皇家这几年,对崔氏也有些了解,心说崔氏向来宽厚,今日这般,好生反常。铁氏与谢莫如关系一向不错,遂将话扯了回来,道,“不是说五嫂身子不大舒坦么,孩子们也都一道去了万梅宫,定是跟着侍疾去了。”

铁氏是个敏锐的人,发觉自己一提万梅宫,大嫂崔氏的脸色似乎更差了些。铁氏就有些明白了,外头都说赵国公偷过万梅宫的梅宫,这事儿近期还被人旧事重提了,赵国公府毕竟是大皇子外家,赵国公没脸,大皇子府又有什么脸面?想是大皇子因此不悦,难怪大嫂子这样的性子都有些迁怒呢。只是,赵国公偷梅树那事儿,完全是自己没理啊。这事儿做得,多跌身份哪。铁氏继续低头吃茶,不说话了。

三皇子褚氏接过话儿道,“太子妃有什么好东西给咱们,我现下可就心痒了。”

太子妃吴氏原是想打听一下看这些妯娌们知道四皇子五皇子深更半夜叩宫门的原因,不想妯娌们东拉西扯的,看样子也不像知道的。吴氏命宫人拿出衣料,大家便说起衣料来。

太子妃的品阶在这里,有些料子,皇子妃们没有,太子妃却是有的。太子妃素来大方,不论是淡淡的四皇子妃胡氏,还是未来宫里参加皇子洗三宴的谢莫如,人人有份儿。

慈恩宫胡太后正在跟闺女文康长公主说呢,“你外祖母怎么没来,她也爱热闹的。”寿安老夫人因生了个会生儿子的闺女,母凭女贵,一下子暴发,自此成为亲贵圈里一等一的人物。与亲闺女胡太后一样,虽也富贵了几十年,寿安老夫人仍是有些爱往人群里显摆的毛病。寻常这种热闹日子,寿安老夫人又是个爱听奉承的,甭看现下眼花耳聋,也定要来的。

文康长公主怕老娘担心,没把太子与南安侯相争的事同老娘说,只道,“外祖母八十好几的人了,这么大热的天儿,老人家懒得动弹也有的。”

“那大长公主也该到的。”胡太后说完,自己就觉着,宁荣大长公主怕也无甚心情,靖江王的事儿,胡太后也知道一些。胡太后又道,“承恩公夫人怎么也没来?”娘家人一个没露面儿,胡太后自己说着就觉着不对了,与闺女道,“你外祖家不是有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儿啊,您就在这儿,谁敢对外家不好?”文康长公主道,“承恩表兄是个低调人,自他袭爵,从不肯出风头的。像这样的洗三礼,又不是满月酒,必人请各亲贵诰命的,洗三一向都是皇家人参加,先时是母后你非要外祖家人来。如今外祖母有了年岁,老人家怕冷怕热的,宁荣姑妈也懒怠的出门,承恩表嫂头上婆婆太婆婆要服侍,下头儿孙们也多,家里大事小情的都要表嫂来打理,哪里就得空闲,要我说,不来便不来吧。来了一个个见礼见过去,她也是敬陪末座。倒不如满月酒时,诰命们都在,人多热闹,她们过来,也不扎眼。”

胡太后一向好糊弄,想了想,道,“这也有理。”

文康长公主只以为是因太子与南安侯的事,承恩公府正晦气着,方没来的,却不想,原来是寿安老夫人病了。

而且,病的不轻。

没个三五天,人就不大好。

承恩公也不上朝不当差了,一心在家侍疾。穆元帝闻知此事,把自己用的窦太医派去了承恩公府,窦太医回宫禀道,“老夫人忧思过甚,为焦虑之症。如今天气炎热,火气上升,且老人家上了年岁,这股炎毒一时存在心里,发散不出来,就此成了症侯。”

穆元帝听了道,“再去万梅宫给闽王瞧瞧,他似也不大舒坦。”

窦太医连忙领命。

窦太医身为穆元帝的专用太医,与诸皇子没啥交情,不过,当初谢莫如与五皇子在南郊建闻道堂时,为完善闻道堂整体规划,曾在闻道堂畔建了医馆,当时医馆就是请的窦家人坐诊。闻道堂啥地方啊,谈笑皆鸿儒,往来无白丁。就这地方,现下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去开个馆建个楼的,都没这路子。

当然,窦家被叫去南郊坐馆时,闻道堂那会儿刚建起来,没有如今的热闹,但正因如今的热闹,窦太医方知自家承了闽王多大一个人情。

今帝王有命,窦太医诚惶诚恐的去了。

万梅宫建在山上,显自前朝传下来的行宫,景致自不消说,经曲径过楼阁涉流水,窦太医方随着引路的侍女到一处轩峻富丽之地,这便是万梅宫的主殿了。窦家世代行医,窦太医记得,自己少时曾随祖父来过万梅宫,彼时还非穆家当朝,而这万梅宫,尚是前朝明月公主的行宫。后,朝代更迭,万梅宫被赐予辅圣公主,如今传到闽王妃手上。

只看这行宫几番易主,就是一部兴衰史了。

窦太医如今也是白发苍苍的年岁,他也带着自己的孙子来了,不过,小窦没能进去,在门口,被侍女拦下了。窦太医不敢多问,接了孙子背着的药箱自己背着,跟着引路的侍女进了内殿。

一入殿,窦太医先闻到的是淡淡的木槿香,七月正是木槿花开的时节,窦太医低头盯着地砖,恭恭敬敬的行礼,听到一个不高不低有些疏淡的声音,“窦太医不必多礼,殿下有些不舒坦,你开剂药吧。”

窦太医有些懵,这,这得先看过,才能开方啊。不要说太医,就是民间走街串巷的行医,也必是摸过脉才能开方的。开方不是简单的事,大夫都要在方子上签自己的名字,倘出事,以后是要负连带责任的,窦太医心下已有几分不好,定一定心神,继续恭恭敬敬的问,“娘娘,殿下是哪里不舒坦,可否让老臣先生为殿下请脉?”

“前儿早上着了凉,偏生这几日天热,又给热着了。殿下的手腕也不大舒服,再开些药酒。”

窦太医仔细想了想自己可没有做过一星半点儿对不住闽王妃与闽王的事,他也知道皇家秘事颇多,既是陛下差他来的,闽王妃要他这样开方,他也只得这样开了。窦太医要了纸笔,思量片刻,开了一不轻不重的温补方子,双手奉上,那侍女上前接了,谢莫如瞧过后道,“三日后还要再劳窦太医走一遭。”

窦太医躬身道,“是。”

谢莫如留窦太医喝了盅茶,就打发他去了。

这要换个人,还不知要怎样的心惊胆颤,同时脑中YY出无数个有关闽王妃与闽王的阴谋诡计来,好在窦太医是太医院院使,太医院他最大,且家里祖祖辈辈的干这行,比较有经验也是真的。各方面的经验,都有一些。

窦太医回宫复命,没有半分犹豫一五一十的将万梅宫的事禀报了穆元帝。穆元帝微微颌首,道,“此事噤声。”

窦太医心知闽王之事必是机密,更不敢有二话,低头再应一声“是”,见穆元帝再无吩咐,便躬身退下了。

窦太医甭看品阶只是正五品,但他这位置是御前行走,重要性不亚于朝中重臣。窦太医去万梅宫的事儿,很快就给些眼明的人察觉了,大家开始还以为五皇子是装病呢,主要是五皇子干过这事儿,上遭有一回,因着与太子呛声挨了陛下训斥,五皇子就好些天不进宫,自己说是病了。那时大家还说呢,五皇子不愧与谢王妃做了两口子,脾气也够大的呀。今次五皇子凌晨叩宫门的事,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联系到早朝上那好几道打得人措手不及的圣旨,还有四皇子淡淡的神色,大家的推断是,四皇子五皇子肯定是说了些江南的事儿,不然陛下不至于就江南做出如下安排。至于俩皇子说了些什么,这还不简单,肯定与南安侯相关啊。没见因着南安侯的事儿,四皇子臭脸臭多少天了?不过,很明显的是,俩皇子似乎也未在御前得到什么好声气,因为,整个早朝四皇子的脸色都偏阴沉冷淡,至于五皇子,更是没去早朝,直接一家子去了万梅宫。所以,许多人认为五皇子肯定是在御前吃了瘪,面子上过不去,故而一气之下带着老婆孩子去了郊外休闲。

这不,十一皇子十二皇子的洗三礼,谢王妃也没去参加么。

至于谢王妃,那更不必说,这位的脾气,比五皇子更大。

当然,也有人猜度,是不是真有什么事儿。

要不,怎么陛下将太子与南安侯一并召回帝都呢?

大家猜归猜,也只是猜了,没哪个敢去万梅宫一问究竟的?

不过,谢家人除外。

谢尚书第一时间就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闻知窦太医去了万梅宫,谢尚书立刻吩咐长孙谢芝,“去给殿下请安,也去瞧瞧你大姐姐,这夏秋交接的时候,的确是容易生病,让你大姐姐也要好生保重。”又对老妻道,“家里滋补的药材,收拾出一些。”

谢太太应了,道,“这些都是现成的,只是,我要不要也一道去看看王妃。”

谢尚书道,“也好,你也去吧,宽一宽王妃的心,窦太医的医术是极好的,殿下正当年轻,好生保养几日,定能痊愈。”

因是去探病,谢芝同王府请了假,第二日就奉祖母去了山上。

这万梅宫,祖孙俩都来过,但每来一次就得感叹一回此处行宫之精美绝伦。谢莫如在偏殿见的祖母与庶弟,见礼后,入座奉茶,之后,谢太太方说起五皇子的病情,“听说殿下身子不大爽俐,我跟阿芝带了些药材过来,用得上用不上的,都是温补的。娘娘只管安心,窦太医在太医院首屈一指的好太医,殿下定能快快康复。”

“有劳祖母惦记。”谢莫如道,“殿下这些天忙于朝政,好几个月也没得好生歇一歇,现下是不得不歇了。我就说,朝廷的事儿,哪里有忙的完的时候,到底身子是自己的,让他保重些,他不听,现在养着吧。”

谢莫如温文的声音却似带着些许淡淡的讥诮,谢太太琢磨着,莫不是五皇子真在陛下面前碰了钉子,还是没讨得好儿,不过,陛下这派窦太医亲至给五殿下诊视,五殿下又不似失宠的样子。谢太太心下琢磨着,忙劝谢莫如,“殿下身子不适,正要休养,娘娘也得耐心些才好,病里人娇气。老话说的好,甜言与我三冬暖,娘娘明明是好心,一心一意的担忧殿下身体,心里再急,话儿也得好好的说。这夫妻啊,就得互相体谅,互相迁就,是不是?”

谢莫如道,“不说这些扫兴的了,我一想起来就来火。”这话险没吓死谢太太,谢莫如一来火,做出的事没有一样不惊天动地,像前番抽六皇子俩耳光的事,谢家长房虽未有待嫁之女,但由此闹得谢家旁系之女的行情也由热转淡了,凡与谢氏女结亲,人家先得问问,闺女会武功不?

谢太太生怕谢莫如脾气上来,与五皇子个没脸,影响失妻感情。她老人家刚想劝,谢莫如已道,“永哥儿还好么?”永哥儿是谢芝的嫡长子,取名谢永。

谢芝说到儿子满面笑意,道,“就是淘气,早上三更就醒,醒了必要嚎得整个院子不安宁,换了好几个乳母都哄不下来,非得把人都闹起来,他就不嚎了。”

谢莫如笑,“孩子都有脾性,这是想父母了,乳母再周全,也不一样的。”

谢芝道,“也不知是什么脾气,有时非要我抱,我一抱立刻撒尿,尿我好几身。”

谢莫如听得轻笑出声,谢太太亦笑道,“这是喜欢你,孩子的尿是药材,辟邪的。”

说一回病,再说一回孩子,祖孙俩见谢莫如气色心情都不错,就猜着五皇子大约不甚要紧,就听谢莫如问谢芝,“朝中有什么动静没有?”

谢芝有些诧异,不过,很快恢复镇定,想了想,道,“陛下申斥靖江王后,召东宫与南安侯回朝,令吴国公暂代大总督一职,大家都议论,这是朝廷要正式与靖江开战了。”

“没别的了?”谢莫如继续问。

谢太太见长孙眉心微拧,道,“娘娘是说哪方面?”

谢莫如点谢芝一句,“帝都军中。”

谢芝恍然大悟,道,“听祖父说,陛下召拱卫帝都的四方大营的统领陛见后,便令他们去了军中。再有兵马调度,具体我就不晓得了。大姐姐要是想知道,我回去打听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