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公夫人尤其道,“那也得有这灵性,方有这般风采。”

花花轿子抬人,谢太太也是熟手,笑,“亲家赞她太过了,都太后娘娘长公主殿下太子妃公主皇子妃们肯照顾她。”

吴谢两家也是亲家,大家说说笑笑,便出宫去了。

总之,一场宫宴吃得诸人心中滋味各异,尤其宫中赵谢二位贵妃,二人也陪座太后身畔的,结果,谢莫如啥事都未提她们一句。

不提赵贵妃,这是情理之中,谢莫如不论与赵国公府还是大皇子本人,以往颇有嫌隙。但,谢贵妃可是谢莫如的亲姑妈啊,谢贵妃连永定侯府都照应到一句,结果,提都没提谢贵妃。

谢贵妃面儿上不显,回宫难免又生一场闷气。

上番母亲进宫还提及旧事,谢贵妃现下可是千万庆幸没给儿子娶这么个眼中没人的媳妇!不然,这日子可就真没法过了!

谢贵妃气得牙根痒都没用,谢莫如是根本就没想到过她们,谢莫如向来最重礼法,贵妃美人在她眼里无甚区别,反正都是妾么。

文康长公主找谢莫如商量事情的时候,还提点过她,赵谢二位贵妃在宫多年,让谢莫如照顾一下两人的面子,谢莫如就直接说了,“哪怕轮流执掌凤印,也不是中宫皇后。姑妈,咱们这事,多少人用不过来,何须后宫妃嫔插手。”

文康长公主半晌无语,感慨道,“终究有个比我还直的人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大道直行,何须拐弯抹角。”谢莫如道,“倘叫妃嫔插手,今儿个贵妃问得,明儿哪个得了三天宠爱,不知天高地厚的,难免也来问。先把规矩定下来,省得往后事多。”

一听“往后”“规矩”什么的,文康长公主就知道谢莫如将此事想的长远,文康长公主索性也没提宫妃们了,与谢莫如商量起这银子如何个捐给朝廷,是直接捐钱,还是捐粮草。当然,穆元帝那边儿文康长公主也给谈好条件了。

谢莫如显然早考虑过这件事,道,“女人带个头也好,就捐银两吧,不过,这银子捐出去,兵部打算怎么花,得给我们一份书面文书,说细的花销用度,都要记录明白。不能叫他们耍花头。再附上一份违约赔偿书。叫大殿下过来同我签字盖章,量他不敢敷衍我。”

文康长公主听得都笑了,“他们现在哪个敢得罪你。”把皇子妃们叫来一同商量条款,其实女人们干这些大都擅长,主要是女人心细,尤其,六皇子妃家里做御史,在条款的完善上,简直是天分惊人。

大家商量妥当,再给太子妃看过。

太子妃刚得了亲娘的劝,吴国公夫人就说了,“朝廷这局势,辅圣公主就这么一个后人了,可不得叫闽王妃出面儿表个态么。”

因是母女私房话,殿中未留人,太子妃给亲娘说的脸上微红,手里绞着帕子道,“我也不知怎的了,那天瞧着她在慈恩宫,倒比皇祖母更似慈恩宫的主人,心下就,就有几分不痛快。”太子妃自己也没在慈恩宫这般挥洒自如过啊。

吴国公夫人劝道,“娘娘,这世上,能人多了。但,各人有各人的位置。闽王妃再能干,见到娘娘不也得行礼请安么。”

“还是那句话,娘娘只要不犯错,您的地位,无人能动摇。”

“母亲放心,我晓得。”太子妃其实事后也后悔了,想着当时不该说话那般冲动,倒显着她不大妥帖,反衬得谢莫如周全。

有些嫉妒,就是这样发生得没有原由。

好在,经亲娘劝过,太子妃也是个聪明克制的,很快恢复以往雍容。见着大家拟的章呈,满嘴只是好话。

倒是大皇子一瞧这些条款,脑袋都大了,与崔氏道,“这女人的钱哪,就是不好花。”

崔氏道,“看殿下说的,难不成咱们捐了银子,还不能问一问了?世上有这好事?”

大皇子一想,这里头还有他媳妇的事儿,立刻明白抱怨错了人,也不吱声了。

募捐银子的用处,谢莫如不过是帮着立起规矩,就没再管了。再有朝中穆元帝借着女人募捐的事,男人们都要脸,女人都捐赞兵饷了,男人们自然不能叫女人夺了风头,由此,穆元帝收入颇丰。当然,这银子也没用到别处,均购入药粮兵甲,还有各类应急之物了。

谢莫如要忙的另有他事,谢莫如替在“养病的五皇子”又刷了回存在感,她把四皇子请到家里来,道,“军略上的事,我不懂,自有朝臣操持。但翰林院那一套骂战,也就是对些念过书的人有用。之乎者也什么的,街上百姓谁听得懂呢。任何时候,都不应该忽视百姓。唐时太宗皇帝便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水,不是专门指的士族。士族有士族的力量,百姓有百姓的力量。”

四皇子是知道五皇子秘密南下的,两家关系自不必提,五皇子想到南安侯可能有危险,半夜都要先知会四皇子一声。四皇子听了谢莫如的话,思量道,“弟妹是说,让翰林把那些话写得通俗易懂些。”只是,这事关朝政,谢莫如毕竟是女眷,不好插手吧。

就听谢莫如道,“我与殿下就藩时,殿下就想过,倘靖江翻脸,如何从舆论上遏制靖江。所有士族的笔杆子们,写出的文章自然字字珠玑,锦绣天成,但阳春白雪的东西,再怎么通俗易懂,也并不适用于下里巴人。当时殿下就想到过一个极好人选,苏不语。”

苏不语探花出身…好在,四皇子领悟的极快,道,“可是,现在让苏不语写话本子也来不及啊。”苏不语最有名的事还真不是探花出身,苏不语写话本子是一绝,他写的话本子,那真是雅俗共赏,没人不喜欢。

“在闽地时,离南安州不远,殿下已托他写好了。当初,殿下也写过一些计划,不过都是些只言片语,未能成文,我想,有劳四哥帮他理出来递上去,行不行的,当初在闽地没用上,倘现下能为陛下所用,也是我们殿下的心意。”

谢莫如亲自相托,四皇子自然应下。

靖江那边再厉害的舆论攻击,也比不得帝都方面直接刊印书籍的举动。而且,由于是苏不语的话本子,那销量高的,当天就步入畅销书之列,谢莫如没忘叫书铺子付版费。版费她都命人送到苏家去了,苏相命人一并捐给了朝廷。

而且,根本不必宣传,一听说是苏不语的话本子,戏园里、茶楼里、街边唱曲的、堂里说书的,连青楼里都要摘出几阙好词,谱上曲子唱一唱。

关键,不只是帝都传唱,很快就随着流行文化的脚步,一路向西、向东、向南、向北…流传而去。

然后,谢莫如也不忘叫人去太医院请窦太医,说五皇子为朝廷劳累着了,病又转急。

这回,穆元帝不光赏了“五皇子”不少药材,还尤其赏赐了谢莫如一回,当然,还没忘了叫人给谢莫如送了只鹦鹉。

谢莫如瞧着那毛羽绚烂的鸟儿就笑了,对于汾道,“不想今日给我送鸟雀的还是公公。替我跟陛下道声谢,让这鸟儿我很喜欢。”

于汾恭恭敬敬,“是。”

谢莫如命人打赏了于公公,命于公公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PS:此章算是舆论战的交锋了~~~~~~晚安~~~~~~~~~~~~~~~~

第250章 交锋之十二

五皇子出风头后这一病,谢莫如又没少收礼,就是四皇子这知道内情的,也要装个不知情,收拾了份药材啥的,给五皇子府送了去。

谢莫如挑了些上等滋补的补品,给苏妃送了去。苏妃倒是知道五皇子去向的,不然,凭苏妃的性子,五皇子总这样病着,她定要担心出个好歹的。当然,知道五皇子去了江南,苏妃也没少担心。只是,去江南的担心,苏妃到底是忍得住的:儿子既有这个机会,缘何不能争上一争!

虽然有风险,但自来争那个位子的,没有不冒风险的!

苏妃笑道,“以后不要再带这些来了,上次你送来的,还有许多呢。我这里什么都有,倒你近来,府里宫里两头跑,多顾着自己些。”苏妃不理宫事,也知道谢莫如一直在忙。慈恩宫的宴会她没去,但也听说了,宫里有些小宫人小内侍的私下都会说闽王妃好风采。闹得苏妃也跟着沾光,她近来待遇一直不错。

“都料理清楚了,现下无非就是府里的事。”谢莫如接了大宫人奉上的茶,道,“母妃也知道,我们府里向来清净,都是守规矩的人,一向事少的。殿下用了窦太医的药,也好转了,特意让我进宫同母妃说,不要挂念,等他大安,就进宫来给母妃请安的。”

苏妃这把年纪,经的事多,也历练出来了,闻言叹道,“夏秋转凉,最易为时气所感。窦太医医术是极精湛的,听你这样说,我也放心了。”又问,“烧可退了?”

婆媳俩人有鼻子有眼的说了回“五皇子的病情”,谢莫如未在淑仁宫用午膳,就告辞出宫去了。

回到府里,换了家常衫子,用过饭,坐在榻上,一面吃茶,一面听紫藤禀事,紫藤道,“头晌苏侧妃娘娘的母亲过来了。”

谢莫如端茶的手微微一滞,道,“今儿既非初一也非十五,苏太太来做什么?”

“说是家里庄子上新得的鲜果,给苏侧妃送些来。”紫藤自小跟着谢莫如,到了年岁原该配人的,紫藤禀了谢莫如,并没出去,是要一辈子跟着谢莫如的,她深知谢莫如的脾性,道,“我命人同苏太太说了,府里有府里的规矩,您不在,下头人也不敢改规矩,请她正日子再来。”

谢莫如颌首,将茶盏放到海棠茶几上,道,“待苏太太来了,你叫人留心苏氏那边儿。”反常既为妖,这苏氏就不是个心静的,苏氏这等家教,可见苏家是何家风了。这般急吼吼的上门儿,定是有事!

苏氏并不晓得母亲上门被拦的事情,谢莫如一向治府极严,府里得用的下人都是闷葫芦一型的,无人敢多嘴传什么小道消息。更何况,内宅素来是谢莫如一人独大,谢莫如说一,五皇子没说过二,下人们哪个眼瘸啊,自然不敢有二心。

尤其谢莫如跟前的人,谢莫如是正妃嫡母,一心一意的服侍,以后只有更体面的。

譬如紫藤,她身份所限,不好说苏太太的不是,心里都觉着,倘真有什么要紧事倒还罢了,就送几个果子,苏氏在我们王府是不是八辈子没吃过果子啊?你晚送几天,是不是这果子就没有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这般的没眼力。连带苏侧妃也是,王妃每天大事小情,多少事忙不过来呢,也不知好生约束娘家人。

苏太太果然十五就上门儿了,于氏徐氏的母亲也都来了,五皇子府向来是这样的规矩,初一十五,侧妃娘家可来人探望。谢莫如并不是刻薄人,也不禁着侧妃娘家人上门,但要守她的规矩。三位太太与谢莫如见礼请安,略说几句话,谢莫如就让她们各去侧妃院里与自家闺女说话去了。

苏太太见着闺女就是眼泪汪汪,辛酸无数啊,想闺女为五皇子育下两子,这般功劳,她做亲娘的,想来瞧瞧闺女,就因日子不对,便被打发回去了。她倒是没什么,但可想而知闺女在皇子府何等艰难了。

苏氏一见亲娘这样,还以为家时出啥事儿了呢。苏太太到底是亲娘,并不说前番的事,只道,“没事,见着娘娘,我心下高兴。”倒是苏太太身边儿的侍女伶牙俐齿道,“哪里是没事,娘娘不晓得,前几天咱们庄子上的红果熟了,太太特意挑了最好的头茬给娘娘送过来,王府的管事说什么,不是探望的正日子,硬是没让咱们太太进门!”

苏太太忙斥,“好个多嘴的贱婢!这里也有你说话的地方!”

那侍女连忙跪下叩头道,“奴婢知错了,奴婢只是心疼太太,心疼娘娘。”

苏氏倒认得这侍女,叹道,“小圆起来吧。”又与母亲道,“娘不与我说,倘不是小圆说破,我竟也不知。”

苏太太拭泪道,“原也是王府的规矩,我一时没想到,今儿带来也是一样的。娘娘在家就爱吃咱们庄子上的红果,今年做了蜜饯,一并给娘娘带了来。”

见母亲一把年纪强忍心酸的模样,苏氏眼圈儿也不禁红了,道,“我在王府,也什么都有的。王妃就是规矩严些,待我们是极好的。说来这么大的府里,也不能没了规矩。”嘴里这样说,心下满是无奈。倘她得宠,想还能说上话。偏生不得宠,当然,下人也不敢慢怠她,她膝下二子,以后怎样也不会差了。只是,府里的事是甭想插手了。王妃又一向肃穆,这样的事,她不提,王妃也不会提。但倘她提了,必得没脸。

苏氏伤心还不只母亲被拦门外,她虽说有两个儿子,且母亲也劝过她,有儿子,日后就有倚靠的。可她青春正盛,也就刚进门的时候,有过几次承宠,近几年,五皇子就从未登过她的门儿。更叫苏氏摧心肝的是,有一回五皇子见了她,竟把她认成了于氏。可见五皇子是连她长啥样都记不得了。这事儿想想就虐心啊!

母女俩各自伤心,垂泪半晌,小圆也被带下去吃茶,母女二人方说起体己话。苏太太上遭不到探望的日子就上门,本就是有事的。憋到现下才说,实在把苏太太憋的够呛,苏太太悄与闺女道,“我听说,五殿下不是真病?”

苏氏吓一跳,连忙用帕子掩了唇道,“娘,这事儿可不能胡说!如今窦太医三日一复诊!我们殿下怎么可能是装病!”

“哪里是胡说,前儿我去承恩公府,寿安老夫人这样丧仪,陛下太后皇子们都去了,就五皇子没去,大家都在说呢。”

“我们殿下一直病着,近来因着朝廷的事操心,病情又重了几分,哪里去得了?再说,生病的人,原就不好去丧家的。而且,王妃不是去了么,长史官肯定也去了。”苏氏虽然有些郁闷自己全无宠爱,但也清楚,阖府都指望五皇子呢。故而,抛去那些是是非非,苏氏天然就会为五皇子说话。苏氏颇为不满,道,“总不能我们殿下病成这样,还非要我们殿下拖着病体去承恩公府吊丧吧。我们殿下可是正经的皇子龙孙,贵重着呢,倘因着去承恩公府吊丧再加重的病情,承恩公府担不担得起这个责任?”

“我这也是一说。”苏太太道,“要只是这话,我也就不来了。承恩公府再怎么也不敢抱怨五殿下的,不过是些别个人叽叽咕咕。可前番,你堂兄自南面儿回来,说是在南面儿见了一人,酷似五殿下。你与我说实话,这些天五殿下生病,你见没见过五殿下?”

苏氏还未在意她娘的话,道,“天下相似的人多了。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些侧妃,每月初一十五去王妃院里请安,平日里都不必过去的。不要说殿下这病着,就是殿下身子安好时,等闲我们也见不着的。殿下回府不在前头议事厅书房,就是在王妃院里。”

苏太太倒也知道这事,忍着不满道,“平日里如何,当然要听王妃的。可殿下生病,你们做侧妃的,理当侍疾。”这个机会也不给侧妃,谢王妃也忒霸道了吧。

苏氏叹,“我们哪里说得上话。”

苏太太低声道,“你想个法子去瞧瞧,是不是五殿下真的去了南面儿。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堂兄在南面儿做生意,都说那边儿不太平,连忙坐了车马回帝都来。谢王妃就是天大本领,这府里终究是指望着五殿下的。五殿下万不能出事啊。不为别个,你也得多为大郎想一想,是不是?”

苏氏蹙眉思量,道,“那待我寻个时机,过去看看。”

苏太太人欣慰的望了女儿一眼,道,“就是这样。得不得宠的,反正你是有儿子的。这府里,小事不必计较,可大事,你得心里有数才行。”

苏太太饭都未用,便出府回家去了。

于氏徐氏二人的母亲,都是在女儿院里用了午饭方去的。

紫藤当晚同谢莫如说了苏氏那边的事,谢莫如道,“苏氏定要过来的,倘我不在家,你也不必很拦她。”又命人叫了杜鹃姑姑过来,谢莫如吩咐道,“叫人盯紧了苏家,查一查苏氏那个堂兄是什么来历。”

谢莫如身为王妃,哪怕现在府里有“五皇子在养病”,她也不能成天在府里,事实上,需要王妃出面的场合颇多。尤其皇家现在人丁兴旺,哪个月都得有几桩要谢莫如出面的场合。

何况,就算没有这样的场命,谢莫如也会给苏氏创造“机会”,便约了六皇子妃去三清观拜三清祖师,给五皇子祈福。谢莫如一向与天祈寺的文休法师走得近,此次去拜三清,就说是想多拜拜神仙,算是病急乱投医了。

六皇子妃铁氏是道家信徒,她们都是皇子妃,既约好了,自然是提前命人去观里打了招呼,三清观上上下下都打扫干净,自掌教玄明真人,到最下面的小道童,都收拾的妥妥帖帖,在山门前相迎。谢莫如是做嫂子的,自然先开口,“有劳道长了。”

玄明真人是位发须皆白的老道人,宣一声“无量天尊”,行止颇是不卑不亢,配着银发如雪,两弯寿眉,山风拂过,宽袍广袖,衣袂翻飞,倒也颇有几分神仙风采,道,“娘娘玉驾亲临,可见是与我三清有这段缘法。娘娘请——”自己亲自相陪引路,说些观中风景建设。

谢莫如听得也很认真,与六皇子妃时不时低语几句,说到《道德经》《南华经》,老庄名篇,谢莫如也是信手拈来。玄明真人眼神都亮了三分,更加与谢莫如说起道法来。当然,玄明真人也很敏锐,发现谢王妃对于经文中的文化有些兴趣,对于神仙之流则是不信的。他也就不提神仙那一路的事儿了。

除了探讨道家学术,谢莫如还问了问这三清观的事,道,“不知真人有弟子多少,观中道人几何?”

玄明真人道,“老道亲传弟子十人,观中大小道人五百。帝都道观在录道人三千。”

谢莫如问,“平日里除了研习道家经典,可还有别个事务?”

“一般入我观中,大都是自洒扫的小道童做起。其实道人也有分工,有负责洒扫的,有负责接引香客的,有负责整理道家经典的,还有负责采药制药的,再有适于习武的,我道门亦有武功传授,日后可负责道门安全。”玄明真人笑道,“现下,多人有误会我道门是神仙丹药一流,不瞒二位娘娘,神仙都在堂上供着呢,小道略通些医道,成仙是不懂的。观中所制多是一些常见丹药,有些人来求,就散与些,能医病痛,亦是功德。”

谢莫如颌首,“此方是长远之道。”

一时,到了主殿,玄明真人请两人上香,谢莫如默默祈祷了一番,将三支道香插,入香炉。

待六皇子妃上过香,玄明真人继续陪着两人去了备好的香房,说了些道家典故。谢莫如道,“倘殿下此番平安,日后我定手书一份《道德经》供于三清像前。”

玄明真人再宣一声“无量天尊”,道,“娘娘只管放心,观娘娘面相,福泽绵长,五殿下定能平安的。”玄明真人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当然,他干这行,也是做惯了奉承人的事的。不过,谢莫如的确面相极好,按理,六皇子妃已是难得的好相貌,因六皇子妃笃信三清,早便与这玄明真人相识,在六皇子妃少时,玄明见她便与铁家道,“此女将来必为贵人。”把铁家唬的一愣一愣的,后来铁氏果然位居皇子妃之列,故而,铁家是极信玄明真人的。

铁氏是生得眉秀耳厚,丰颔重颐,已是一等一的好相貌。谢莫如则是额角峥嵘,鼻挺眉英,隐有杀伐之气,这等面相,玄明真人倒也不是没有见到过。

只是,如何敢说。

玄明真人恭恭敬敬的服侍着罢了。

待中午,三清观奉上一席上等素斋,谢莫如与六皇子妃用过,捐了香火钱,便回城了。

待谢莫如回府,紫藤过来禀道,“苏侧妃亲自熬了茯苓粥送来,奴婢要拦,没能拦住,只得守在殿下帐前,命梧桐她们送了苏侧妃回去休息。”

谢莫如道,“挑本《南华经》给她,叫她好生抄,也是为殿下祈福了。”

苏氏倒也不傻,紫藤刚送了《南华经》过去,她就过来请罪了。谢莫如正在赏一枝早开的桂花,晾着苏氏在地上跪了半个时辰,挥手打发了室内侍女,并不听苏氏哭诉,只淡淡道,“我不管你有什么心思,也不必在我面前喊冤叫屈,实与你说了吧,殿下的确不在帝都。你既来试探,我便告诉你。倘此事传扬出去,就是你说的。去吧。”

苏氏其实也猜度了些,但闻得此事为真,却也惊的浑身直颤,哆嗦半日,话都说不俐落了,道,“娘娘,那,那,殿下…我,我,我听说,南面儿可不太平了…”

“既没这个胆子,你来打探什么?南面儿如何,不归你管,你只要管住你这张嘴就够了!”谢莫如对苏氏一向没什么耐心,智商不够,安分度日,也有一辈子富贵。偏生还自诩聪明绝世,阖府就她爱折腾!

苏氏被侍女扶着走了,要不是有侍女搀扶,苏氏根本就撑不住,非瘫地上不可。

关注苏氏动向的于氏徐氏很快获悉了苏氏的下场,俩人都在心里默默,殿下病这许多,她们其实也愿意尽心侍疾的。偏生王妃没这个命令,慑于王妃威严,俩人都没敢动。今儿苏氏强送了一碗粥去,便令王妃这般恼怒,不知王妃如何责罚苏氏,把人吓成这样。

见着苏氏的结果,于氏徐氏愈发低调安稳了。

凌霄瞧着院中菜畦丰收的蔬菜,命侍女摘了些,送到厨下烹调了,晚间配菜,倒觉可口。

苏氏其实都是给自己吓的,她本就不是啥有本事的人,心里承受力差,乍然得知这等秘事,又是真心担忧五皇子,一想到江南那战火烽烟之地,五皇子要有个好歹,万一回不来了,以后可算怎么着?

可转念一想,自己育有庶长子…这么一想,苏氏便想得偏了,心下禁不住又有些不敢诉诸于外的想头儿…是的,她的儿子是长子…

这么一忧一喜的,思虑重些,苏氏本就是官宦千金嫁进王府做侧妃,她又不似谢莫如心理素质强悍,也没有谢莫如早起煅练身体的习惯,故而,忧思过甚,第二日就病倒了。

侍女报上来,谢莫如命人拿了王府的帖子去太医院宣太医。苏氏为侧妃,自然是请不来窦太医的,当然,太医院也不敢糊弄五皇子府,派了个不错的方太医。方太医开了方子后去谢莫如那里复命,谢莫如听说是“忧思过甚”,命紫藤拿银子赏了方太医,命方太医去了。

谢莫如道,“去苏家叫苏太太来!”

苏家听说自家侧妃娘娘病了,苏太太半刻不敢耽搁,换了衣裳就来了。谢莫如淡淡道,“苏氏的心思太多了,你好生劝她一劝,叫她少些思量,方是你们苏家的福气。”

苏太太心惊肉跳!

好在谢莫如没为难她,命她去瞧苏氏了。

母女俩说啥,不再细表,谢莫如也不大关心,因为她听到了一个消息,六皇子回帝都了!

谢莫如一听得此事,脸色大变,立刻命人叫了小唐进来,吩咐道,“现在就备车马,去闻道堂把北岭接进城来!”

小唐与师祖江北岭倒是熟,只是…小唐道,“娘娘,用什么理由呢?”

“自己想一个!一定要请他进城!”

小唐一听这话,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他做纨绔时,也常这样吩咐手下狗腿子“不管怎么着,我一定要如何如何”,这就是说,随便他用什么法子了!

小唐去调派车马,然后又叫了一队侍卫与他去了。

小唐这边走了,谢莫如与张薛二位长史道,“把府中银粮全部核计清楚,帐目与银粮,你们亲自核对!不要有半点差错!”

对府中侍卫长道,“除了侍卫,自今日起,我会抽调出一些男仆,你负责着人教他们些护卫的功夫。”

谢莫如一样一样的分派下去,留到最后的是王府五千亲卫的将领李将军,谢莫如道,“亲卫自然是日日训练的,这个时候,更要抓紧。”

先把外头的事安排下去,谢莫如这才安排内闱之事,与梧桐,“带着小丫环婆子们,把府里所有的院子都收拾出来。”又与紫藤道,“把别院的图纸给我拿来,安排些人,将别院一并收拾干净。”

紫藤道,“娘娘,按什么规格收拾?”

谢莫如笑,“打扫干净就行了,其他东西不必预备。”

二人便心下有数了。

谢莫如这里把府里的事一样样安排下去,第二日,六皇子在六皇子妃的陪伴下过来给谢莫如赔礼道歉。谢莫如一见六皇子,还真就服了穆元帝的手段,这也就一年有余的日子,六皇子完全像变了个人,以往的六皇子,不说翩翩佳公子吧,也是玉面小生一枚。现下这个肤色黝黑,眼神沉默,面相瞧着像四十岁的男人,哪里还有半分当初那个为爱痴狂的情种皇子的影子呢。

不知道的,得以为是田里干活的老农呢。

谢莫如不自觉的将眼睛往六皇子的手上一瞟,果然骨节粗大,不复当年的富贵精致。谢莫如就知道六皇子这一年多是如何“养病”的了。

穆元帝都把六皇子弄回帝都了,可见,战事是真的不好,再放着六皇子在外头,穆元帝已经不能放心六皇子的安危了!

那么,江南战事,必是,大不利!

作者有话要说:PS:啊…这个章节数…啊…晚安~~~~~~~~~~~~~~~~~~~~~~

第251章 交锋之十三

六皇子夫妇亲自到访,谢莫如自然以礼相待,请二人坐了,命侍女奉茶。

六皇子虽然面相有些老成了,人倒是较先时明白稳重许多,说起话来也十分妥帖,“以往兄弟年少,得罪了五嫂。我知五嫂不会与我一般见识,到底心下不安,特意来给五嫂赔礼。”说着起身一揖。

谢莫如摆摆手,“六弟莫如此,一家子兄弟,不是外人,也不必外道。以前的事不必再提,好生过日子,不辜负君父也就是了。”觉着穆元帝教导子女上很有一手,不打不骂的,就叫六皇子学了个乖。本来就是,一国皇子,难道除了享受身份,就没有这身份的责任与义务了吗?

六皇子应“是”,起码这趟苦头吃的,六皇子知道了些好歹,那李氏是何等样人,六皇子妃又是何等样人。至少,六皇子觉着,倘是六皇子妃与他一并落到那般境地,绝不会如李氏那般不堪。

六皇子其实同谢莫如没啥话说,又问了回五皇子的病,也就告辞了。

六皇子经此历练,简直脱胎换骨,以往不说奢侈吧,也是皇子气派十足的。现下珍惜大米与疏菜,对下人也和气许多,府中的事悉数交给六皇子妃处理,再去过宫中请安后,六皇子就在府里调养身体了。

是的,调养身体。

甭看做农活时也没啥,但人吧,一闲下来,反是要不舒坦。尤其六皇子当初由奢入俭难,现在由俭入奢也难,别个不说,饮食上就受不住。随便一道素炒青菜,六皇子都觉着太油腻,肠胃便不能适应。

六皇子妃恨六皇子也是真恨,见六皇子被教训成这幅模样,颇觉解气,又是无奈,却也不能不理会。

反正,日子就是这样,好过赖过,凑合着过吧。

谢莫如这里安排着府里的一应事宜,小唐跑来求助,哭丧着脸道,“娘娘,我可实在没法子啦!您去瞧瞧我师祖吧,唉哟,他要去大理寺告我非法禁锢,我可要玩啦!”

谢莫如笑,“北岭先生不过逗你罢了,不必当真。”

“真的真的!师祖说真的!”小唐快急死了,啰嗦个没完,“我以后得考进士哪,现在可不能坏了名声啊。”

谢莫如道,“你去把文休法师请来,让文休法师同北岭先生说一说佛法,北岭先生就静了。”

小唐道,“娘娘得给我张帖子,不然,我空着手去,怕人家寺里不信。”

谢莫如命人取了府里的帖子给小唐,小唐跑去接人。

小唐将文休法师接去与北岭先生同住,没几日,江南便有战报传来:江南大败,吴国公战死,靖江王携大军已过鲁地,直奔帝都而来!

此战报一到,举朝哗然。

穆元帝尽管脸色十分难看,仍有条不紊的吩咐帝都进入备战状态,然后,召开内阁会议。

与此同时,帝都城内内外外,只要能在内城安身的,都纷纷往内城奔来。

翰林院掌院学士先跟朝廷说,城外廉租房的官员得在城内有个安置啊!

其次是北岭先生,老头儿一听说靖江王打过来了,心下比徐学士还要急,但他消息慢些,故而动作也慢,北岭先生这会儿也不摆谱儿了,拉了小唐问,“闻道堂如何安排?”

小唐傻眼片刻,他也不知道啊!不过,小唐还是有些小机伶的,道,“师祖你不要急,我去问问王妃,王妃早叫人把宅子收拾出来了,都是内城好地段儿的宅子,闻道堂里的秀才们安排一下是没问题的。”

江北岭又不傻,想着谢王妃派小唐这么个欺师灭祖的劫持到内城,怕是有些个内部消息。这时候,江北岭也不摆架子了,叹道,“与谢王妃说,有劳她照顾了。”

“没事儿,师祖你只管放心,不用外道,您想想,我跟王妃啥关系,我师傅跟王妃啥关系,咱们又不是外人。师祖你只管跟法师说说佛法,我这就去把师兄们接城里来。”小唐是个热心肠的人,问文休法师道,“大师,你寺里有没有什么安排,要是没安排,我干脆一并接小师傅们进城吧。城内总还安稳些。”

文休法师笑,“他们应当有天祈师兄照应。唐施主去吧,闻道堂多有些贫窘书生,还得施主多照看些。”

“放心吧,我最喜欢跟有学问的人来往啦。”

小唐先跑王府把谢莫如拿主意,他可是把大话说出去了,谢王妃笑,“城中的确有些宅院,我命人收拾出来了,既然你都把话许给北岭先生了,就用来安置闻道堂的人吧。”说着命侍女取出别院的图纸,与小唐看了,告诉他那些书生要如何安排。这个时候,就不要盼着一人一个小院了,一人一间房就是好的。

谢王妃道,“把北岭先生亲近的弟子都安排在北岭先生住的别院去。”

小唐点头,“记得了。”将图纸收回袖中,找了几个手下得用的,去接人了。

这可是个大工程,你以为一呼即应,那些书生得就呼啦啦跟着小唐进城了?切,大工程!东西得收拾吧!书本得带着吧!还有些个人唧唧歪歪的抱怨朝廷的!你说把小唐火的,小唐也有法子,直接喊道,“五十人一组,五十人一组,满五十人,先挑宅子安置!”

就有人说,“五十人住一间宅子?”

小唐大声道,“甭不知好歹了!也不瞧瞧这是哪儿的宅子!王府的别院!不愿意住的,自己找地方住去!”手下人也跟着宣传,“先到先得啊!先到先挑内城好地段啊!”

书呆子们立刻不磨菇了。

还有机伶的,早清爽的收拾好包袱,在小唐指定的地方排队的。当然,也有稳重有威望的,帮着整肃队伍,清点人数。满五十人,小唐立刻发宅子图给手下,再从书生里选个头领,立刻开拔去内城。有几辆车帮着运东西,人是没车坐的,王府也没这些车马啊,全靠两条腿走!

见先有队伍走的,余者也都加快速度,至天色将晚,总算把最后一批送往内城去。

闻道堂离官员的安置房很近,就有官员家眷过去打听,小唐自己是不愁的,他住王府,又因他时常到进士堂听课,与附近官员很有些相熟的,小唐道,“放心吧,朝廷必有安排!大家不要担心!这两日必有信儿的!都把心搁肚子里!先收拾东西!待朝廷有了安排,立码就能走人!也省得耽搁,对不对!”

小唐安抚人是一把好手,把这些个人安抚住,他方要去,就见沈素与几个翰林套着车马正往外赶,小唐与沈素是极熟的,过去打招呼。

沈素自从办了举人补习班,身家便丰盈起来,他在城内是置了宅子的,地段儿也不错。只是,同僚里颇有些日子艰难的,沈素是个热心人,干脆请几个内城无宅的同僚一并住到他家里去,也有个照应,这是过来跟着拉东西呢。

沈素听小唐说是来接闻道堂的书生们的,沈素叹,“闽王妃仁义,现下这般境况,闻道堂里的学子们,怕是一时顾不得他们。闽王妃能援手,再好不过。”

二人说着话,一并回了内城。

小唐还骑马去各处宅子里瞧了一回,过了晚饭时辰,方回王府复命。小唐道,“总算都安置了。这么些人,养着也是一笔不小开销哪。”他经过战事,不是说没钱养,太平年间,再加十倍,王府也养得起,但战事一起,别个不说,米价飞涨,关键是,有价无市啊。现下还不显,难处在后头呢。

“这个不必担心,我早筹算着呢。”谢莫如问,“外城现下如何?”

“有门路的都到内城了,经过南郊时,那一片住的官员,多官小职微,有些实在没去处,等着朝廷安置呢。”小唐叹道,“看着也可怜。说来,我在内城也置了一处宅子,原是我爹叫我置的。我随殿下来了帝都,都是住王府,也没住过那宅子。干脆叫人收拾出来,娘娘你要有用,先拿去用。”

谢莫如道,“要是你宅子里有什么贵重东西,都收拾了放到王府来,宅子先留着,总有用的时候。”

四皇子妃过来寻谢莫如说话时还说起现下的事儿呢,道,“眼瞅着江南还不知道怎么着呢,又有人在朝上参我们殿下,说我们殿下当初不该把安置房建在外城,弄得许多官员无处安置。”四皇子妃一脸晦气,“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些朝臣,好也是他们,歹也是他们。反正有事全是别人的不是。”

谢莫如道,“现下陛下忙帝都防御还忙不过来,怕是没空理这事。”